妙妙看向哲罗的眼神变得炽热。
“你知道你知道我从……那你知道我该怎么回去吗”
她激动得几乎跳起来。
一旁的伊森垂下了眼睛。
“到“方舟”来，我会告诉你答案。”
尽管妙妙对于哲罗说的一切都很感兴趣，但是去“方舟”大本营这种事，她没办法当场下决心。
哲罗善解人意地表示理解，并请妙妙在想清楚后再做出决定。
“这段时间我会在这座城市暂时停留，伊森先生应该不介意吧”
“当然，兰切斯特欢迎一切友好的来客。”伊森伸出手，与哲罗进行了一次友好的握手。
奎因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似乎并不是很感兴趣。
送走二人后，妙妙和伊森便坐下来讨论这件事。
谈话之前，伊森先让工作人员收拾了桌面。
桌面上摆放着四个杯子，属于客人的那两个都完全没有被碰过。
工作人员收走了客人的杯子，过了一会，又将点心和一壶新茶放到了桌面上。
“奎因是十年前从“方舟”出来的人，当时他曾直接找上我，要求我帮他办理合法身份，作为交换，他表示自己会在进入中央廷后为我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伊森一边为妙妙倒茶，一边为她说明情况，“他当时就已经表现出非常出众的科研天赋，因此我帮了他。”
““方舟”是一个历史悠久的组织，在兰切斯特家族的史料中，很早就出现了这个组织的记载。但是最初，它并不像现在这样，是一个反兽人组织。”
伊森放下了茶壶，但他的视线仍停留在茶壶上。
妙妙也看向那个茶壶，这茶壶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许久，伊森下定了决心，他抬起眼看向妙妙：“其实，我之所以那么轻易地相信了这两个人的话，是因为我在兰切斯特的史料中看过有关“哲罗”的记载，在那些史料中，他被描述成一位可以以接触传递知识的贤者。在万年前，兰切斯特的祖先曾经从一位“千手千眼”，“智慧无极”的使者那里，获得知识以及传承，由此建立了家族。”
“所以他真的活了那么久吗”妙妙忍不住问。
“我不确定，但是他确实与记载很相似。妙妙，我想给你看看这份资料。”
一天之内, 先是哲罗通过触手让她“看”了一份据说来自万年前的材料。
然后是奎因给她投影了一份哲罗的血样分析报告。
随后伊森也要给她看看家族史料。
那就看吧。
妙妙也很好奇，流传万年的家族史料，到底传达了些什么呢
妙妙等着伊森将资料拿出来, 而伊森却没有拿出任何东西。
他带着妙妙从书房的暗室的专用电梯里下到了地下室。
暗室、专用电梯、地下室。
这种配置妙妙只在某小学生侦探动漫里见过。
电梯下行的时间并不长，妙妙还以为会下个几十层什么的，但电梯只下行到负三层就到了。
伊森带着妙妙走到一扇门前，先用瞳纹解锁了那扇门，并不急着进去, 而是让妙妙过去，录入了她的瞳纹。
“我也要录入吗”妙妙有些迟疑。
这看起来是很重要的家族重地，而她只是暂时借用了这个身份, 名不正言不顺。
伊森笑着点了点头, “这样你以后想来的时候，随时可以来。”
妙妙觉得自己应该不会来
录完瞳纹, 伊森带着妙妙走进去。
“里面可能会有点味道。”伊森提醒到。
这条走廊虽然是一条密道, 但是依然装饰考究。无论走到什么地方, 灯光都会自动亮起，照亮那些精美的雕刻。
虽然确实如同伊森所提醒的那样，走廊里有一点气味, 但是并不憋闷，也不臭。妙妙猜测这里应该设计了通风管道。
伊森带着妙妙走到走廊尽头的另一扇门前，再次重复了开锁和录入瞳纹的过程。
随着这道门开启, 一条与外面完全不同的地下通路出现在二人面前。
原始的石材堆砌的墙面保存了这条地下通路在历史中的模样，而随二人走动自动亮起的灯则又昭示二人此刻所属的时代。
“这里一直保留着原始的样子, 只是后期加了通风与照明。”伊森边走边为妙妙介绍, “这些资料长存地下，贸然改变存放环境会导致它们损毁, 因此这么多年来一直未曾挪动。”
伊森带着妙妙一路深入，走入了这处长埋地底的地宫。
这处地宫比妙妙想象中的大太多，而且地宫本身既原始又先进，在原始的石材基座上，悬浮着许多奇异的东西，妙妙靠近后，发现那竟然是一个个平板电脑。
妙妙以为这是后加的设施，但伊森却告诉她，这些东西已经存在万年之久了。
“自兰切斯特家族建立之初，这座地宫就存在了。”
万年。这些东西质量真不错。
或许这也是“神迹”
一旦接受了“神”是来自高位文明的外星人，妙妙对于所谓的“神迹”便接受良好了。
伊森带妙妙来到此行的目的地——最深处的一个空无一物的方型房间。
正当妙妙以为伊森会按下什么开关，然后有什么神奇的东西忽然出现的时候，伊森确实按下了某个开关，但动的不是什么东西，而是墙壁。
四面的墙壁忽然亮起了光，接着开始出现清晰逼真的画面。
这个房间竟然是一间投影室。
“这就是兰切斯特流传了万年的秘密——关于“神”赋予我们的使命。”
“最初，神从从所有兽人中，挑选出最喜爱的十二个种族，亲自教导他们，让他们拥有超过其他种族的智慧，并让他们引导并管理其他种族。除此之外，神又派出使者帮助这些种族发展。”
画面上出现了一个黑发的人影。
可能是由于时代久远，画面中的人像已经不清晰了，人物的外貌特征无法辨别。
那个人影和另外一个金色的身影相对而立，随后二者伸出了手。
黑发人的手发生形变，缠绕了对方的手。
“这一幕是不是很熟悉哲罗的信息传递。”伊森的表情很复杂，“真没想到，他居然还活在世界上，而且依然是“方舟”的领导者。”
“神赐予十二家族智慧与权柄，也派下了一个任务——神要求十二家族繁衍生息，不惜一切代价，将家族血脉流传下去，直到命定之日到来。”
“命定之日”
“神并没有给出命定之日的解释，我们也无从探究那是什么。但是……”伊森看向妙妙，“哲罗告诉我，命定之日，已经到来了。”
妙妙思绪急转，联想到哲罗对自己说的那些奇怪的话，伸手指向了自己。
伊森点了点头。
“是你，妙妙。”
妙妙觉得这一切太梦幻了。
一万年前的预言，指向了一万年后她的穿越……
她当然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抗体载体，但是妙妙还是第一次成为一个那么关键的人。
这种感觉飘飘然，让她有种不真实感。
伊森随手按了什么，房间中心的基座上浮起十二个家族徽章，其中十个都是黯淡的，只有两个是亮着的，“这十二个徽章，反映着十二家族家族的情况，徽章暗下意味着家族传承的断裂。”
妙妙仔细看向那些徽章，徽章上的图案就是十二家族的剪影，十分容易辨认。亮着的两个徽章，一个属于“犬”，另一个则属于……“龙”。
“龙……”
这是一个真实存在的种族吗
在市面上的介绍中，这个种族早就已经灭绝了，但在徽章上却显示它仍然存续。
但这徽章真的准确吗
“虎系、羊系这些家族不是仍然存在吗”妙妙不解。
“家族存在，不代表血脉尚存。这些徽章熄灭的家族，家族血脉早已湮灭于历史中。现在的家族成员是旁系的后代，并没有继承到最初的血脉。”
“最初的血脉是什么呢旁系血脉的话，为什么就不算家族血脉了”
“这正是我想说的事……所谓的“血脉”，你可以理解为某个基因。”伊森低着头，徽章上的光芒倒映在他眼中，“当家族中最后一个携带这个基因的成员去世，就代表着“血脉”断绝。”
妙妙对这十二个徽章肃然起敬——一个深埋地下的装置，居然能实时监控某个基因的存续，这是何等高明的黑科技啊！
“那就只有犬系和龙系传下来了呢……”妙妙问伊森，“兰切斯特真了不起啊。”
“是啊……真了不起。”伊森轻笑一声，“实际上，原本这个了不起要到此为止了。”
妙妙先是疑惑，然后恍然大悟，“抱歉！我……是不是我……”
伊森和她结婚，而她又不是兽亚人，那他们的传承可不是“到此为止”了吗
“不是你的缘故，实际上……传承这个血脉，为兰切斯特带来了深重的灾难。不是每个孩子都会继承血脉，为了生出继承了血脉的孩子，每一代继承者都在迎娶血脉相近的淑女，然后生孩子，一直生，一直生，直到生下那个命定的孩子为止。”
“那……”如果生不到呢
妙妙想起了伊森父亲的三任妻子。
“不仅如此，血脉的纯粹还带来了越发严重的躁狂症……在主支，几乎所有家族成员都在壮年死于躁狂发作。”伊森伸手抚摸悬空的犬系徽章，“即使在旁支，为了保证新娘的血统纯正，也存在着近亲通婚的传统。兰切斯特既是一个所谓的伟大传承，同时也是一个套在所有家族成员身上的诅咒。在我接过家主位置的那天起，我就决定让“血脉”断绝在我手里。”
“妙妙，我的母亲死的那一年，也不过三十出头。而我原本有六位兄姐，但如今也只剩下五个了。”
“为了延续这份血脉传承，为了遵守对神的许诺，兰切斯特一代又一代付出了沉痛的代价。”
“那么……传承的血脉，到底是什么呢”
“我不清楚，”伊森看向妙妙，““继承者”的标准，是拥有极高的躁狂控制能力，同时拥有变成亚人的能力。但是这两个能力的相关基因研究，即使历经万年也仍未成功。”
“正是如此，我才决定断绝这份传承——或许这是我的自私，但是……”
伊森垂下眼，“相比于“神”的指令，牺牲几个族人似乎是可以接受的。但是这些族人每一个，都是活生生的人啊，他们是我的血亲，是我的母亲，是我的兄弟姐妹……一万年了，兰切斯特已经履行这份承诺一万年了，已经够了。”
“结果就在血缘即将断绝的这一代，命定之日降临了。”
伊森的表情有些迷茫，“你说，这一切是否都在神的计划之中呢”
妙妙也很迷茫，她给不了伊森答案。
但是她觉得伊森需要安慰。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背负断绝家族传承的恶名解放家族，结果发现苦苦等待的命定之日居然在此刻降临了。
神好像在拿他们开玩笑一样。
要是妙妙的话，说不定会想：神是不是就在等他们放弃呢早点放弃，是不是命定之日就会早点来呢
又或者：如果命定之日是在放弃后的下一代到来……那么万年的坚守，就要毁在黎明之前了。
何其残酷啊。
妙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但既然“神”拥有如此高超的科技，说不定是他在地球发现自己突变出了需要的基因之后，随手用点科技手段把自己丢过来的。
祂不早点丢，也不晚点丢，就在最后一个家族（龙族已经不知所踪）准备放弃的时候丢。
当然，神也有可能并没有想那么多，祂也可能是好不容易发现了自己这瓶优质抗病毒口服液就马上丢过来了。
但不论怎么样，这一切都太沉重了。
伊森看起来像是要碎了。
妙妙抬.起手，又顿了顿。
身高差有点多。
“伊森，伊森，”她叫。
“怎么了”伊森低头看她。
“你可不可以蹲下来”妙妙问。
伊森不明所以，但是他顺从地蹲了下来，不仅蹲了下来，而且他结结实实地蹲到了底。
现在他比妙妙矮了。
这姿势……
好像小金毛啊。
妙妙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伊森的头。
“你已经做得很棒了，这么长时间以来，很辛苦吧”
第071章 颠倒的权衡
“我一直以来都觉得这个决定很自私, 而当我从哲罗那里知道这个传承是躁狂症治愈的关键之后，我无时无刻不在想，我差点就导致躁狂症治愈的关键基因断绝了。”
伊森低下头。
“如果没有历任先辈们的牺牲, 那么在你出现的今天，关键的基因也早就断绝了。或许我确实是短视自私的那一个，将个人的命运看得太重，差点就酿成大错。”
伊森非常自责，但妙妙能理解他的决定。
从家族传承的角度来看, 他确实是不肖子孙，差点将万年来家族的努力付之一溃。
但从每一个饱受折磨的家族成员的角度来看，这意味着以后的所有家族成员, 都将从血脉的诅咒中解脱。
牺牲一个家族, 拯救全世界的兽人，这是一笔值当的交易吗
这是一个没有正确答案的话题。
相比于全体兽人的命运, 区区一个家族的成员确实不值一提。
但是对于伊森来说, 那些被牺牲的人, 是他的母亲，他的兄姐，他自己。
他看得到他们的痛苦, 感受得到命运的残酷。
那些挣扎与哀痛，真真切切在他身边，在他身上。
他们的牺牲在出生的时候就被决定了, 没有人曾问过他们愿不愿意，他们也没有任何反悔和退出的机会。血脉的诅咒自诞生之时就与他们如影随形, 直到死亡将一切终结。
“或许……这就是神的安排呢”妙妙说, “或许这正是祂的安排，到你为止, 也正是到你这里我来了。即使你不放弃，这份血缘传承也注定在这里完成它的使命。”
妙妙摸了摸着伊森的脸。
“如果这决定的是全部兽亚人的命运，那这本身就不是你一个人能背负的东西。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伊森将脸压在妙妙的手上，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谢谢你……妙妙。”
他的声音低沉，喑哑，如释重负。
那么高大的伊森，事事游刃有余的伊森，在妙妙面前展现了他的痛苦与脆弱。
妙妙受到了一种莫大的震撼。
她忽然发现，原来即使是作为十二家族族长的伊森，即使是作为实力强大的兽人的伊森，即使是掌握了权利、财富、力量的伊森，在命运面前，也不过是一枚苦苦挣扎的棋子。
在世俗的标准面前，他与自己有天壤之别，他是地位超然的，力量强大的；
但在痛苦面前，他与自己一样，是痛苦的，迷茫的。
她是弱小的，但即使是如此弱小的她，在遭受命运的捉弄以后，也能以自己的方式做出反抗，努力让自己的生活更好。
他是强大的，但即使是如此强大的他，在命运的车轮面前，也有力所不及之事，也有痛苦脆弱之时。
他们之间有极大的差别，但是命运在某些程度上又是公平的。
强大如伊森所力不能及之事，恰好是妙妙所能随手解决的。
这感觉……
让人兴奋。
光影变换之中，在万年前的影像的环绕下。
身材高大的犬系兽人屈膝低头，丝光一般美丽的长毛微微颤动，强大又脆弱。
妙妙几乎要生出一种掌控一切的幻觉来。
好像她忽然之间变得强大，而让她产生这种强大感觉的，便是伊森的脆弱。
这种飘飘然的感觉让妙妙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她张开双臂，弯下腰，将伊森拥入了怀中。
“我们一起去“方舟”吧，”她靠在伊森的耳边，轻声说，“我们一起去。如果这就是所谓的“神”的任务，那么我们一起完成它。”
自身份秘密暴露以来，妙妙久违的有了那种掌控的实感。
这是只有她能做的事，这是命运倾注在她身上的使命，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意义。
去“方舟”，去解开那个万年前留下的难题。
这是她的使命。
即使妙妙在地下室中激情澎湃地做下了决定，但在实际去“方舟”之前，要做的准备有很多。
安排好安保、安排好工作、安排好人员更替……
这些都是伊森要做的事。
虽然妙妙要做的事情没有伊森的那么多，但她也有自己要做的事。
在婚礼举办当天，妙妙账号的认证信息就默默地变更为“兰切斯特家主夫人”。尽管这个过程很低调，但还是掀起了不大不小的波澜。
一开始有人以为这是系统错误，或者一个大胆的玩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