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那就是一份合适的礼物。”
“对了，”妙妙开口，“我最近被卡莉小姐调到了主楼工作。”
“嗯”伦纳德的尾音微微上扬，““那位”卡莉小姐亲自来找你了这倒是有些稀奇。”
“说实话，我知道卡莉小姐的岗位之后也被吓到了，没想到她会专门来一趟。我被调去了舒缓组，专门负责为伊森先生舒缓躁狂期压力……您知道舒缓组吧”
“这样啊……那妙妙一定见到伊森阁下了”
“嗯。”
“伊森先生躁狂期的时候可是很有压迫力的，妙妙你能适应吗如果适应不了的话，我可以帮忙让你调回去。不用担心，我会帮你的。”他承诺到。
伦纳德的声音温柔、缱绻，与传闻中躁狂期的那种焦虑和躁动丝毫不相干。
妙妙之前服务过一些躁狂期的客人，他们大多数像斯坦那样，会不由自主地表现出不耐烦，唯独伦纳德和伊森平静得像不受影响一般。
这点事他们真的蛮像的。
妙妙想到了自己的那个“猜想”。
这种无由来的揣测对当事人是十分不礼貌的，妙妙再次深刻反省了自己，带着几分歉意，她开口关心对方，“没有关系，我可以先试试看。您……一切都好吗”
“如果我说不好的话，妙妙会来看我吗”伦纳德轻笑。
“那……明天下班后我去看望你”不管他怎么回答，其实妙妙都准备去看看他。
即使是以朋友的名义……关怀一下也行。
“真的吗”伦纳德的声音微微上扬，“妙妙你真好。”
妙妙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热，“嗯，我明天早点下班，然后过去……你方便吗”
“我的心门随时为您敞开，公主殿下。”
说的什么土味情话！
妙妙的脸爆红。
该死的，这种土味情话由帅哥说出来，居然让人感觉心动。这该死的看脸的世界……
与妙妙想象中在家里关禁闭完全不同的是，此时伦纳德正在一个会议室里，随手翻阅着一份报告。
他前面坐着一名带着明显蜥蜴特征的亚人，如果妙妙在这里，一定会惊讶地发现，这名亚人就是在医院里照顾了她一个月的护工。
而伦纳德手里的报告中集合了妙妙之前两次送医时的所有记录，包括当时受伤部位的照片、治疗方案、她的生理数据、等等等等。
这份报告旁边还有另一份报告，一份血液分析报告。
这份报告被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标明了这份血液样本中含有可以抑制躁狂病毒的抗体，但因样本数量不足，无法确定此种变异因何发生，以及是否遗传。
通讯结束后，伦纳德笑着问对面的人，“你说，你想要更多的样本，最好是能将这个人送到组织里去”
“是，这份样本中含有的抗体几乎能完全抑制躁狂病毒，一旦十二家族掌控了这种技术，那之前我们与他们签订的和平协议将荡然无存。”蜥蜴亚人面无表情地开口，“伦纳德先生，这需要您的配合。”
“这个人一旦送到组织里去，恐怕会变成你们的实验材料吧”伦纳德微微一笑，“但我又能获得什么好处呢”
“你是组织的一员！伦纳德，获得了兽人的身份，你就忘记了你是怎么长大的，忘记了你身上的仇恨与使命吗！”
“使命。”伦纳德嗤笑，“使命是忠诚者的墓志铭，我只要利益。”
“你要我们协助你进入兰切斯特我们已经做到了，至于你想要的那个，根本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事情。”蜥蜴亚人那双无机质一般冰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伦纳德，“更何况，你已经是组织的一员了，背叛组织是什么下场，你应该清楚。”
“别生气别生气！”伦纳德举手投降，“我只是开玩笑嘛。不是我不配合，实在是样本的主人已经是伊森身边的重要工作人员了，她的失踪不会是一件悄无声息的小事，难道你们想和兰切斯特对抗”
第024章 安宁
“和兰切斯特对抗资料显示, 这名猫系亚人不过是一名厨房员工，即使你想找借口，也应该注意合理性。”
“之前是, ”伦纳德状似遗憾地说，“但现在她已经是伊森身边的工作人员了，卡莉亲自调动了她。”
“那个卡莉她怎么会亲自调动一个厨房员工”蜥蜴亚人瞳孔一瞬间收缩成针状，“伦纳德，你背叛了组织”
“别看我, ”伦纳德摇了摇头，“这可与我无关，我难道还能左右卡莉的决定你知道的, 卡莉和斯坦一直在防备着我这个“不怀好意”的同事呢。”
“如果你愿意听从安排, 用假身份进入组织，这种事原本不会发生。”
“我的身份很见不得人吗兰切斯特老爷和一名亚人女仆的私生子, 像我这样的孩子听说足足有一百多个, 没什么好稀奇的吧。”伦纳德微微一笑, “托这身份的福，我的“好哥哥”可是私下对我关照来良多呢。”
“不要转移话题，我们在讨论重要的抗体样本的事情。”
“啊, 样本，不要用这样冰冷的语调来描述妙妙，她是一个可爱的女孩。”
“如果你不行动, 组织会安排其他人行动。”
伦纳德低头，对上了蜥蜴亚人的双眼。
两双金棕色的竖瞳针锋相对。
伦纳德那时常带着吊儿郎当的微笑的脸变得冷若冰霜。
“你猜,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优雅又温柔, 却带着森冷的寒意，“是你从兰切斯特主宅里偷出那名女孩快, 还是我将这件事透露给伊森快”
“背叛组织，你应该知道那会是什么下场。伦纳德，别以为你现在已经站到了高位，你所拥有的一切，组织随时可以收回。”
“别吓我，我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文职人员啊，“监督”大人。人我暂时不能给你，但是我可以为你们准备新的血样。只要您愿意为我提供我想要的东西。”
“你为了一己私欲，要让组织为你冒风险吗那个计划风险太大，我不会擅自答应你。”
“理解，那就请您回去和“方舟”的各位大人好好商量商量。不过，不要私下对妙妙动手，”伦纳德微微一笑，“你也不想看到珍贵的样本被炸成碎片吧”
“你难道在样本体内——”
“嘘……”伦纳德做出“安静”的手势，“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设备，几乎没有危害，只要你们不做危险的事。”
“我会转达你的意思。”蜥蜴亚人起身。
“那就，静候佳音。”
妙妙按时到达办公室与值班的同事换班，她到的时候前辈已经端着一个保温杯在那里喝茶看报纸了。
“早上好，前辈。”
“早上好，妙妙。”前辈悠闲地吹了吹杯子里的水，“看到这么有活力的年轻人，我也觉得自己重返青春时代了呢！”
“前辈你也很年轻吧哈哈哈……”妙妙摸了摸头，虽然兽人外表有些难判断年龄，但是按照妙妙的经验来看，前辈的毛发光泽和身体状态怎么看都是正当壮年的样子啊！
“这年轻人就是会说话，前辈我啊，已经是二十年的老员工了！”
“二十年！”
狗的平均寿命是……啊不对，这已经是兽人世界了，兽人和亚人的平均寿命与人类十分接近。
“是呀，想当年啊，我在刚入职的时候，那时候服务的还是凯文阁下呢！”
凯文就是伊森先生的父亲，上一任的兰切斯特家主。
“那，凯文阁下是位怎样的人”妙妙问到。
“那位阁下呀……”前辈露出“你懂的”的表情，“是一位很受异性欢迎的人。”
在办公室里说现任老板的父亲前任老板的八卦，这感觉可真是刺激极了。妙妙左右看了看，“前辈，这是可以说的吗”
“有什么不能说的！受异性欢迎，证明凯文先生有能力！想当年啊……”
妙妙正准备洗耳恭听一段八卦，忽然收到了工作通知。
“妙妙，交给你了！”前辈优哉游哉地喝了一口水，“年轻人啊，多锻炼！”
分明是前辈你想偷懒吧！
妙妙默默地推着工具车出门。
妙妙进门的时候，伊森依旧坐在桌子前看文件。
真忙啊，即使在躁狂期也要这样工作。
妙妙之前问过前辈为什么伊森先生不直接注射抑制剂。
“如果他直接注射抑制剂那我们岂不是失业了”前辈无语地看着妙妙。
“但他总不能为了不让我们失业而不注射抑制剂吧”
“当然不是，抑制剂只是把躁狂期压缩到一段时间内集中爆发，并不能让躁狂期消失。因此一般来说在躁狂还能控制的时候，医生都不推荐使用抑制剂。换句话说，抑制剂只是一种应急方案，而不是一种长期方案。”
“通过适当的按摩缓解压力，降低躁狂期的痛苦然后平稳地度过这段时期，才是最优解。”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兰切斯特家族常备舒缓小组。
“伊森先生。”
“你来了。”伊森从工作中抬起头，起身走向沙发。
妙妙留意到他的眼睛更红了，她看不到他的躁狂数值，但是猜测那数值一定高得吓人。
但他依然看起来非常冷静。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最强大的兽人”的能力吗。
伊森在昨天的位置坐下。
妙妙清洁双手后熟练地开始为他按摩。
其实这张沙发作为按摩椅真的不太合适，靠背太厚又太高，妙妙必须把上半身靠在椅背上，手臂越过厚厚的椅背，才能按到伊森的头。
这姿势没一会就让她双手酸痛。
不过工作嘛……
妙妙咬了咬牙，忍着呗。
“这个姿势是不是让你很累”
“换个姿势吧。”伊森偏头看向妙妙。
“没关系的，我觉得……”那双血红却依然清明的眼睛就那样看着她，妙妙在伊森的坚持下败下阵来，“好的，您想要换什么姿势”
“我躺下”伊森建议。
妙妙看了看沙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伊森仰面躺下，正好在他的头前方为妙妙留出一个坐着的地方。
妙妙坐下，侧身伸出手，轻轻按上了伊森的头。
伊森闭上了双眼。
虽然妙妙上次告诫过自己不要再把兽人当狗撸，但是妙妙按着按着还是不由自主地忘记了这件事。
因为伊森完完全全就是大金毛的样子，手感也像，毛茸茸的软乎乎的。这个管理一片辖区的家主，现在就像只大狗狗一样任她搓圆搓扁，妙妙根本没办法把他当做什么“大人物”来敬畏。
虽然大家都说伊森先生躁狂期会散发很恐怖的威压，但妙妙确实一点都感觉不到，更不可能害怕了。
如果伊森先生长得像罗纳威说不定妙妙会有些害怕。
妙妙胡思乱想地揉搓着手下的大狗头。
“妙妙。”闭目养神的伊森忽然开口，把妙妙吓了一跳。
“是、是的，伊森先生……”难道刚刚不小心按错了地方
“你这两天好像很沉默，之前我们不是很谈得来吗”
“因为现在是工作时间，所以——按照《舒缓组工作手册》，在进行按摩舒缓的时候需要保持安静。”
“《舒缓组工作手册》”伊森一字一句地重复，“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东西……不用管那个。”
“好的先生。”
“唉，妙妙老师对我这么客气的话，我总觉得我们之间很生疏。”
“伊森先生！”妙妙涨红了脸，“请不要这么叫我……”
“你昨天的更新我看了。做了犬系的菜谱，但是我没有吃到……”
原来是为这个！妙妙回味过来了，难道伊森先生是因为没有吃到加餐，所以感到不满吗
这……过于小狗了！
这跟馋嘴大金毛有什么区别！
妙妙的心都要被萌化了。
“你想吃我做的饭”妙妙直截了当地问到。
“想。”伊森也直言不讳地回答。
“明天中午给你带饭”
“我会让卡莉给你额外算工资，食材也会给你准备好。或许你需要厨房吗”
“我可以借用大厨房。”
“好。”
两人的对话正常中又透露着些许诡异，诡异中又略带着一丝正常。
这段合理又奇怪的对话之后，两个人都沉默了。
是不是需要找点话题呢……妙妙想。
但眼见伊森呼吸均匀，妙妙又不忍心打扰。
躁狂期本身就很辛苦，伊森这种躁狂期反应特别剧烈的，应该一直很难受吧
就让他安静地休息好了。
按摩结束，妙妙等了好一会，伊森依然没有说话。
他似乎睡着了。
妙妙蹑手蹑脚地收拾东西离开。
直到妙妙的脚步声远去，伊森才睁开双眼。
他静静地看着天花板，身上懒洋洋的，躁狂期的那种暴躁、冲动被一扫而空，血管里蠢蠢欲动的某些东西，也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
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
伊森起身，看了看手环。
躁狂值再次被降低了。
汪妙妙……
这位来自非法生育机构的女孩，到底怀揣着什么秘密
这种降低躁狂的能力，到底是生命的礼物，还是阴谋的一环
她怀着什么目的接近她背后是否有人指使
无数的疑问涌上心头。
伊森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但是他并不想去做。
这种“不想”，本身就非常诡异。
今天她身上的香气更加浓烈了。
伊森想。
第025章 伊森番外：摇篮曲
伊森对母亲最初的记忆, 是那双轻轻抚摸他前额的温暖柔软的手，以及母亲哼唱的曲调奇怪的摇篮曲。
主宅很大，很空。餐厅里的餐桌很长, 摆放着十三张椅子，但是一般用餐的只有他一人。
他小时候还不懂为什么哥哥姐姐不和住在家里，也不理解为什么每天只有在早餐上才偶尔能看到父亲。但是他知道，晚归的母亲会在他睡着以后，蹑手蹑脚地走进来, 亲吻他的额头，抚摸他的脊背，为他盖被子, 和他说晚安。
母亲也很忙, 照顾他的保姆告诉他，母亲是父亲的得力助手, 她为辖区的管理做了极大的贡献。正是为了辖区的安宁与幸福, 母亲才不得不减少了陪伴他的时间。伊森看到母亲和父亲最多的地方是在各种会议采访上, 母亲陪伴着父亲像镜头挥手，他们金子一般的毛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们温暖的微笑能够融化最高的雪山, 民众亲切地称他们为“兰切斯特的太阳”。
母亲离世后，伊森曾在电视节目上看到过母亲的纪录片。在那些纷繁复杂的录像剪切中，主持人用专业又悦耳的声音, 赞美他的母亲智慧、善良、强大……无数的溢美之词就像一盘被打翻的棋子，叮叮咚咚地洒落在伊森乱糟糟的脑海里,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就像被雷击中一样炸开。
他大喊出声, 在他失去意识之前，守在一边的佣人们一拥而上, 将他按在地上，随后冰冷的液体被注射入血管。
那些液体就像是尖锐的冰做的针，顺着他沸腾的血液流到他的心脏和大脑，将他变作懒洋洋的，没有感情的雕像。
宁静和躁狂共存在他体内，他躺着，沉默着，血液却在沸腾。
那是他第一次躁狂发作。
在那之前，伊森早就在生理卫生课上学习过有关躁狂的一切知识。
躁狂症是兽人血脉里流淌的诅咒，越是强大，诅咒就越严重。在为追求后代强大而不断联姻的古老兽人家族中，诅咒的浓度已经达到了可怕的地步。兰切斯特家族的每一代都有因躁狂而早早疯狂的成员，但这从未阻止家族追求力量。
每一代，每一代他们都在疯狂的生育后代，在那些痛苦嚎叫的孩子们中挑选出力量最强而又没有发疯的幸存者，作为家族的继承人。
然后循环，往复。
躁狂不是精神疾病，因为身体病.变而发狂的兽人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发疯。有些人可以忍受这种痛苦，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下保持神志，而无法忍受的人，会在疯狂中精神崩溃，最终死去。
曾经伊森以为这不过是医生的危言耸听，又或者是懦弱者放弃自我的借口，直到那天他在那个封闭的房间里，隔着防护壁，看到了已经很久未见的母亲。
她形容枯槁，毛发干枯，委顿于地。
那双美丽的金棕色眼睛，温柔的金棕色眼睛，洋溢着温暖的金棕色眼睛，透露出一种疯狂下的宁静与恐怖。
她形销骨立，身上伤口遍布，四肢都被拘束在地面上。曾经温柔抚摸他的双手在地上磨出血迹斑斑。
房间里只有伊森和父亲，这涉及到兰切斯特家族的名誉，因此必须向外人隐瞒。
即使大家都知道他们会发疯，但却要假装这件事不会发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