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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古诗剧透历史(邀月酒)


约莫一刻钟后,百姓渐渐恢复了平静。他们向四周散去,就像水滴混入海洋,顿时谁也分不清是谁喊出复仇的第一声,又是谁第一个冲上去踩了奸相……每个人看起来一模一样,像是所有人都没有动手,又像是所有人都动了手。
沉寂已久的宫门终于打开,一直徘徊在门后的张俊终于领着禁军冲了出来。
他将秦桧的惨死看在眼里,根本不敢命人去抓百姓,只是指挥着侍卫替秦桧收尸。
可哪里还有尸体可收呢?
稻草堆上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原本整洁的青石板上此刻布满了残骸和肉沫。秦桧的大部分身体都化为一片肉泥,只有碎成几截的骨头散落在地。
张俊盯着地上那摊烂肉看了半晌,突然干呕一声,猛地弯腰。就在他弯下腰的那刻,张俊的余光看到远处有一个黑乎乎又白花花的东西被人踢了一脚,随即滴溜溜地向自己滚来——
那是秦桧的头。
一颗已经凹陷扭曲的头。
一颗分不清五官,甚至从眼眶里流出脑浆的头。
张俊刹瞬间忘了自己出门是来干什么的,他本能地飞起一脚踹开头颅,随即跪在地上大吐特吐。而他的身后,侍卫们屏着呼吸不知如何动作,他们面面相觑,最后有人灵机一动倒拿长戟,把锋面当成铲子,勉为其难地开始清理地上的碎末……
曾经,秦桧在南宋一手遮天。他冤杀忠良,刻剥百姓,为所欲为。
如今,他惨死于百姓脚下,被他从不正眼相待的贱民百般践踏。
这正正应了那句话——自作孽,不可活!

第48章 【爱国诗】陆游
赵鼎唾了一声,冷漠地移开视线。解决完奸相,那就只剩……赵鼎微微仰首,望向宫墙。
宫墙上看不到明黄的身影,但赵鼎的心里却忍不住出现了一丝期待:如今没了秦桧,那他们的陛下是否会……
【秦桧死后的第三年,34岁的陆游,在老师曾几的保荐下,终于走出山阴,进入仕宦之途。他先被任命为福州宁德县的主簿。两年后,又调入京城,担任敕令所删定官,主要负责修改审定律令,次年,也就是1161年,陆游又被升为大理寺司直兼宗正簿,负责司法工作。】
【1161年,这又是多事之秋的一年。】
【春天,北边传来了宋钦宗的死讯。】
【绍兴和议之后,宋金关系有所“缓和”。赵构寄出那封“臣构言”的书信后,金朝当即遣使回了一封册文,册封赵构为帝,赐国号宋,并殷勤叮嘱或者说警告他要带领大宋“世服臣职,永为屏翰”。当然,作为给赵构乖乖听话的奖励,金国终于松口放回赵构日夜思念的母亲。韦贤妃连同装有宋徽宗、郑皇后、邢后梓官的十余辆牛车踏上了回归南宋之路。】
“什么!”
刚才还缩在地上咒骂不停的赵构突然一跃而起,两眼放光地望向天幕:“当真?!当真?!”
天幕上正放映着韦太后乘坐牛车南归的视频,赵构一瞬不瞬地盯着与他分别十数年的母亲,看着她斑白的两鬓、沧桑的面颊,赵构心酸不已,不禁泪流满面:“母后啊,朕的母后!”
刘光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上前一步扶住哭啼不止的赵构,忍不住低头耳语:“陛下,秦桧已死,难道您还要继续与金议和?”
“当然!”赵构斩钉截铁:“你没听到吗?绍兴和议后,金帝放回了韦太后!”
赵构痴痴盯着天幕,看着韦太后坐在摇晃的牛车上心痛不已。这牛车实在简陋,不仅没有拜访点心茶具的托架,就连太后所用的软垫都无比简陋,根本就是破布一块,连点刺绣都无!
就在赵构义愤填膺之际,天幕上的韦太后突然流畅地吐出一串女真语。赵构一愣,还没开口请刘光世翻译,就听得天幕上又传来几声小孩子的嬉笑。
两个金人打扮的男孩儿活泼地爬上牛车,一边流畅地用女真语同韦太后应答,一边亲昵地依偎到太后身边。两个孩子互相打闹,时不时还撞到韦太后的身上,但韦太后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满脸慈爱,颇为纵容地抚摸着他们圆溜溜的小脑袋。
赵构呼吸一滞。
刘世光缓缓偏头,眼神深沉:“陛下,还要臣翻译吗?”
赵构脸色难看无比,猛地挥拳砸向身前宫墙——当然,宫墙安稳不动,赵构的表情却瞬间扭曲。他龇牙咧嘴,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朕今日方知始皇之痛。”
刘光世面上沉默不语,心里却觉得赵构此言颇为好笑:始皇有血性囊扑二子,他赵构敢吗?这两个孩子虽然跟着韦后归宋,却都是金人的后嗣。依着那句“臣构言”来看,赵构恐怕不仅不敢扑杀二子泄愤,还要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们,以示对金帝的诚心。
只是如今全天下都看到了这幕“母慈子孝”。待韦太后回宋,倘若赵构当真供奉此二子,就算他扯着孝敬母亲的名头,恐怕也会激起民愤……所以他的陛下,究竟准备如何应对?
赵构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
他咬牙切齿地看了天幕半晌,最后恨恨下令:“反正他们说的是女真语——刘将军,你且将‘翻译’广而告之,就说这两孩子是钦宗后妃的野种,太后心善,特带此二子归宋。”
赵构的想法实在太过荒谬,刘光世忍不住出言提醒:“陛下,懂女真语的不止臣一人。”
“你照做就是,”赵构转回头,眼神狠厉,俨然是下了决心:“爱卿放心,在南宋,懂女真语的人都会和你翻译得一模一样。若有人译文不同,想来他是金国的细作……细作,就要诛、九、族!”
【众人南归之前,宋钦宗赵桓挽住韦太后的车轮,哀哀请求她转告高宗赵构,倘若能把他救回南宋,他在蜀中随便择一城居住就行!】
【尽管赵桓苦苦相求,赵构却无半点儿向金国讨要钦宗的意思。事实上,“同徯两宫之复”的口号只在赵构最初的即位诏书上出现了一次,此后再无音讯。因为在坐上龙椅的那刻,在从康王变为宋帝的那刻,赵构的心里就蒙上了层层阴影:他恐惧虎视南方的金人,恐惧功高盖主的武人,更加恐惧万一还朝的亲人……凡是对于他皇位有所影响的种种,都会令他寝食难安。】
【后世明朝的文徵明创作了一首《满江红》,用犀利的言辞揭露了赵构的真面目。诗说:
拂拭残碑,敕飞字,依稀堪读。慨当初,倚飞何重,后来何酷。岂是功成身合死,可怜事去言难赎。最无辜,堪恨更堪悲,风波狱。
岂不念,封疆蹙;岂不念,徽钦辱,念徽钦既返,此身何属。千载休谈南渡错,当时自怕中原复。笑区区、一桧亦何能,逢其欲。】
【词的上阙通过一块残碑引出岳飞冤狱,下阕则将矛头直至赵构:“念徽钦既返,此身何属”,如果岳飞迎回徽钦二宗,宋高宗将何地以处?在文徵明看来,岳飞的死因就在于致力迎回二圣、影响了赵构帝位的稳固。但这些心思赵构无法明白说出,于是只能假借秦桧对岳飞痛下毒手。】
【正如诗中所写,宋钦宗赵桓在金地盼了一年又一年,但直到他惨死,赵桓也没能收到赵构的回复。】
【1161年的春天,金国的新任帝王完颜亮一时兴起,命令宋钦宗与辽末帝耶律延禧比赛马球供金人玩乐。比赛中,不知发生了何事,金主完颜亮突然发怒,令人射死了耶律延禧。赵桓见状大骇,立刻跌下了马,但完颜亮并没有放过他,命人将赵桓乱箭射死不说,还任由他的尸身被乱马践踏。】
【宋徽宗在北地去世多年,但直至绍兴和议后,他的尸首方才跟随韦太后回宋安葬。赵构对死去的父亲尚且如此,对哥哥更是可想而知。据传,宋钦宗死去的消息直到五月才传到南宋,而他的尸体则一直被遗弃在寒冷的燕地,到最后也没有被赵构接回去。】
「金地·五国城」
与城墙上狂喜的赵构不同,赵桓在五国城的小院子里气得几欲发狂。他不敢大声咆哮惹来金兵,只能跪在地上将脑袋埋在袖口中无声哭嚎。
其实最初听到那句“回归南宋之路”时,赵桓也是双眼一亮,欣喜若狂,甚至想要穿过天幕抱着赵构亲上几口——等到了,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上天垂怜啊!
他赵桓这些年在金地的日子简直可以用“苟且偷生”四个字形容。金人根本不把他当宋朝皇帝对待,他在金地过得简直牛马不如:赵桓不仅要承受金人贵族对他进行言语□□,有时甚至还要被迫挨饿——那些个女真食物古里古怪,娇身冠养的赵桓根本吃不惯,但金人却无比残酷,告诉他爱吃不吃,最后强逼他改了口味。
最为凄惨的是,这些年,他赵桓和父皇的娱乐活动都要受到金人监视。他们父子俩不仅不能像在故国那般挥金如土地摆弄园艺,就连吟诗作画都只能用粗糙的草绢应付。每每抚摸到袖口的毛边,赵桓心里就万分郁卒。
刚才听到天幕讲解绍兴和议后韦太后回宋,赵桓想当然地以为自己也在其中,直到那句“挽住太后车轮苦苦哀求”如晴天霹雳般撕裂他的幻想,赵桓这才认清残忍的真相——赵构这畜生,竟然没带他走!
赵桓其实早就做好了退位的打算。他虽然是尊贵的王皇后嫡子,是赵构的兄长,是宋朝的皇帝,但过去的都过去了,赵桓被囚北地多年,早已认清现实,复位他是不敢想了,只要赵构能把自己接回去,一切好说!
但他根本没料到,赵构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接回他!
赵构大动干戈,俯首称臣,搞到最后竟然只是为了接走那个替金人生了两个野种的韦妃,顺带着领走那一票被金人玷污的后妃帝姬,而置他这个真正的大宋龙子而不顾!
跪在地上落泪的赵桓越想越气,尤其是听到自己惨死那段,他终于忍不住爆发,发疯般地痛锤地面:他在金地受尽屈辱被万马践踏,而这个阳痿的贱种却在南宋锦衣玉食?凭什么?!凭什么!
赵桓握紧拳头,眼球布满血丝,他盯着天幕上自己那堪称凄惨的尸首,理智摇摇欲坠。突然间,一个恐怖的想法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攫住了赵桓的所有心魂——赵构,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大家要死一起死!
没了他赵桓的宋朝,不必存在!既然后世人人骂他赵桓是耻辱的亡国之君,那他也干脆作恶到底,让整个宋朝都给自己陪葬——金人看不到天幕,只有汉人得见,若是他将天幕上的秘事告诉金帝,必能助他们一举攻下南宋,俘获所有赵宋贵族!
不让我回去,所有人都别想好过!
大家要死就一起死!谁也别想偏安一隅地苟活!
作出决定的赵桓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他用沾满尘土和血迹的手抹尽脸上泪水,向院外走去。他一边走一边用女真语大声发问:“有人在吗?重昏侯求见郎主!”
“我有秘事相告!”

第49章 【爱国诗】陆游
往日赵桓但凡声响大些,就会被金兵呵斥,但今天他在院子里大吼大叫了半天,却迟迟没人进来探个究竟,倒是同院落的那些北宋嫔妃与宫女相互扶持着走了出来,她们站在屋檐下远远地望着赵桓发疯,脸上是一种死寂的麻木。
赵桓等了又等,嗓子都喊干了,还是没见到金人的身影。他在门口徘徊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推开院门——
“阿爹。”
柔嘉不知何时竟站在了院门背后。赵桓刚一拉开木门就撞见了她那两只灰蒙蒙的眼睛,当即被吓得大叫一声,差点摔倒在地。
“柔嘉!”赵桓气急败坏地稳住身子,他做贼一般地环顾周围,确定没看到发怒的金兵后才开始肆无忌惮地发怒:“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被郎主他们赶回来了?你怎么能得罪郎主呢,你这个不孝的……”
“阿爹。”
柔嘉突然打断了赵桓的牢骚,她的表情异常平静,让人想起暴风雨的前夕。柔嘉朝赵桓福身行礼,不紧不慢地开口:“大人们本来在打马球,不过听说郎主收到一封飞鸽传信后大发雷霆,现在所有人都赶去议事厅了。”
赵桓一听到“马球”两个字就浑身发颤,气势顿时弱了三分,只胡乱点头应承:“哦、哦,怪不得朕喊半天都没人过来。”
“阿爹,你是要出门么?”
柔嘉突然上前一步,她的目光直直落进赵桓的眼睛,明明没有焦点,却又像在搜寻拷问。当赵桓抬头与女儿对视时,他的背后蓦地浮起一阵凉意,如同站在悬崖上凝视深渊,有种将死未死的恐惧感:“嗯、嗯……你一个女儿家懂什么,少过问男人的事情。”
担心迟则生变,赵桓当即拍板决定自己去找郎主。他随意应付了几句,见柔嘉还不懂事地挡在自己面前,赵桓不耐烦地将她推到一旁。
娇小的身体与门板碰撞,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柔嘉对阿爹突如其来的粗暴习以为常,她只是扶住门板缓了缓,随即又平静地开口,就连语调都无变化:“阿爹,您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赵桓一愣,当即止住脚步。
“柔嘉,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桓细细打量着女儿,却见柔嘉回头冲自己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这微笑如一朵藏在雾气里的花,朦胧中又隐含着许多复杂的情绪,只可惜昙花一现,赵桓还没来得及细细琢磨,柔嘉就转身向院子里走去。
“女儿偷听到了那封信的内容……隔墙有耳,阿爹还是跟女儿进屋吧。”
柔嘉的这句话勾起了赵桓的好奇心,他其实也想知道信里到底写了什么才让郎主如此大动肝火——若能知道信里的内容,他一会儿去见郎主述说天幕之事时,说不定还能“对症下药”,让金人高看一眼。
想到这里,赵桓忙不迭地点头,他想也不想地重新走进院子、步入廊下,直到推开屋门,他才反应过来:“柔嘉,你还站在院里作甚?”
“女儿去换件衣服。”柔嘉不慌不忙地朝宫女们的屋子指了指:“阿爹稍等片刻。”
赵桓看了一眼柔嘉身上的那件胡姬服,不耐烦地挥挥手:“快去快回!”
柔嘉微笑着点头,目送赵桓走进屋子关上房门后,她朝那群站在屋檐下的嫔妃宫女们望去:“东西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公主。”有人轻声回她。
“您要现在动手吗?”
这封在金国引起轩然大波的信,内容其实非常简单,甚至简单到只有四个字:
“全军覆没”
四个字鲜红刺目,俨然是用手指沾着鲜血写就,带着浓浓的不详意味。寄信人没有在信纸上署名,但从那潦草的字迹判断,这赫然就是完颜兀术的亲笔。
金国的文臣武将被紧急召集,他们都在讨论此信——
这封信是真是假?为何此信之前没有收到任何警示消息?全军覆没,怎么会突然全军覆没?更让人担心的是,如果完颜兀术全军覆没,那是否意味着岳家军已经占领了汴京,甚至正在直驱北上?
金国朝廷上下议论来议论去,还是弄不明白一件事——前线怎么就突然打起来了呢?
完颜兀术几天前他还寄信回来,信誓旦旦地说在南宋朝中有人,岳飞已经收到退兵诏书,岳家军也很快就会从前线撤退。而南宋朝廷也是一副议和态度,连夜召回前线的韩世忠等人,甚至暗示等岳飞回临安后,就会先给金国一份“令人满意”的定金礼物。
怎么就打起来了呢?金人弄不明白,赵桓弄不明白,甚至连完颜兀术自己都没弄明白。
他原本坐在帐子里静候岳家军退兵,但“好消息”还没盼到,“坏消息”却直接扑进了帐子。书生——就是之前信誓旦旦告诉他“岳少保恐怕就要大祸临头”的那个书生——一边大喊着“不妙不妙”,一边惊恐地扑进了完颜兀术的帐子。
“将军,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书生面色惊恐,犹如白日见鬼,即便站在完颜兀术的面前也总是控制不住地抬头张望,像是头顶上存在着什么诡异而恐怖的东西。
“上面有东西,有东西!”书生结结巴巴地解释了半天,最后甚至拿手指在空中来回笔画:“在天上,这么宽,这么长,图画还会动,秦相和陛下都在上面……那个女人的声音,大王您听到声音了吗?那个女人的声音!”
完颜兀术冷冷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跳大神的拙劣小丑。
书生急得满头大汗,最后竟然跪了下来砰砰磕头:“大王,您同我出帐看看就知道了!”
书生疯疯癫癫,但看在秦桧得面子上,完颜兀术还是跟着他走出了帐篷。他顺着书生的手指方向朝天空望去,却见天上空空的蔚蓝一片,连半片云朵都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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