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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古诗剧透历史(邀月酒)


他心灰意懒,知道自己躲不过当太上皇的命运,居然开始苦中作乐地挑拣起儿子:“要我说,寿王瑁进退有礼,文武皆佳,最为合适。”
“寿王瑁?进退有礼?”李世民一拍龙椅,勃然大怒:“朕看你是觉得他好拿捏。父夺子妻、两帝一妃,你不要脸,你老祖宗还要脸!”
被李世民道破心思,李隆基面色讪讪。
他的确觉得寿王最为听话、最好拿捏。若是选他为圣人,待这水幕消散、太宗离去,自己也不是没有机会再夺回皇位。
看着天宝的众人,李世民顿觉头疼。
自己不了解那边的情况,天宝的众臣又不敢直言。一时间,就连足智多谋的李世民也颇觉为难,究竟要怎样才能选出一个靠谱皇帝?
思索间,潭中异变突生,水幕突然化作三块:
上为天幕月兮,左为贞观太宗,右边则出现了一张新面孔。
见众人望向自己,水幕中的男人坦然自若,微微一笑:
“诸位看我如何?”

第22章 【纪实诗】杜甫三绝句
说话的男人约莫四十来岁,但仍能看出长相不俗。他神态温和,唇角含笑,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就连语调也格外和缓,给人一种脾气很好的错觉。但当众人对上他的眼睛,被那黑得渗人的眼珠一盯,身后不由冷汗岑岑。
“老祖宗恕罪,儿臣李豫。”
李豫微微俯首,动作不急不缓,算是给祖宗们隔空行礼:“得见太宗,儿臣喜不自胜。再见祖皇、父皇,儿臣欣喜若狂。”
“你、你是冬郎?”
李亨掸掉手上的碎石,挽起袖子胡乱抹了把脸,急匆匆望向石潭。这对父子现在看上去几乎同龄,都是四十来岁,但面色却有天壤之别。
李亨的目光在儿子的脸上一转,随即尴尬地缩回身子。倒是李豫落落大方,像是看不到李亨脸上的泪痕和血迹,神态自若地请安:“父皇,儿臣好久没见您了,您如今可还安好?”
李亨不愿在自己儿子面前丢脸,愣是梗着脖子嘴硬道:“自然安好。”
李隆基不给面子地嗤笑一声,他懒得搭理李亨,自顾自的上前几步,俯身盯着水幕里那一身黄袍的孙子。他端详着李豫,似乎是在将四十多岁的李豫与记忆中的小孙儿比对,许久才开口:“冬郎,你可还认识朕?”
李豫面色不变,不急不缓:“自然,祖父尝亲自为儿臣洗三,得此殊荣,儿臣感铭肺腑,终生不忘。”
李隆基面色一僵,目光却逐渐锐利。
前有安禄山洗三之事,他摸不准李豫此言究竟是机缘巧合下的真心感谢,还是有意为之的隐晦讽刺?
李隆基狐疑地打量李豫。
李豫笑容不变、温顺地任由祖父刺探。
许久后,李隆基缓和了神色。
这应该是巧合吧。
今日早些给安禄山洗三时,水幕都还没开始,就连太宗都只字未提,想必是不知此事。况且“君子抱孙不抱子”,李隆基自忖对几个儿子严厉,但对孙辈倒多有疼爱。李豫仁孝温恭,年仅十五岁就被封为广平王,在一众皇孙中也算是独得偏宠。
这么一想,李隆基越发认定这是个意外:想必是这孩子想跟自己表达亲近,可惜马屁拍在马腿上,自己这个做皇祖父的,倒也没必要和孙子计较。
李隆基挂上慈爱笑容,接过话:“朕为你洗三那日就看出来了。三龙戏水,冬郎自幼就有天子之相。”
李豫笑意愈深。
看到这里,李世民暗自点头。他刚才一直没有说话,任由这祖孙三人互相试探。如今胜负既分,看来这孙子倒是比他的两个祖宗要出息得多——只是不知他当皇帝的本事如何?
“李豫。”李世民缓缓开口。
“儿臣在,太宗请言。”李豫恭敬俯身。
“你处可有天幕?又是如何加上朕与李亨好友的?”
听到“加好友”,李豫不解地蹙眉,他斟酌了下词句,谨慎道:“禀太宗,儿臣这里的确也有天幕,是仙人月兮在讲安史之乱,上至王公,下至黔首,仰天即观。幸得仙人所言乃过去之事,如今战乱已平,百姓观之虽有怨言,却也不愿再生事端。”
“至于好友……儿臣不知如何‘加好友’,可否请太宗示下?”
李世民心中震惊,面上却不动声色:“无碍,那你说说,你是如何与朕取得联系的?”
李豫面露为难,心有余悸:“儿臣本在观看仙人天幕,但一炷香前,茶盏里突然传来声音,问儿臣想不想见太宗。儿臣本以为有妖孽作祟,想将茶盏一掷了。但抬手时,儿臣突然心头大痛、无端惊悸,最后只能作罢。”
“儿臣将茶盏放到案上那刻,茶盏突然自动倾倒,濡湿了案上锦布。锦布上随即出现两行字,上面写着。儿臣见这字体笔锋与天幕颇为类似,便大胆应了下来,随即就从湿布中看见了诸位祖宗。”
李豫咬字缓慢清晰,神态更是无比诚恳。光看表象,谁都不敢相信,他竟胆大包天地在自家祖宗面前撒谎。
他的确听到茶盏里传来声音,但那声音问他的并不是“想不想见太宗”,而是“李豫,你皇位不保,可想知道详情?”
他也的确看到锦布上有字,但那写的是【太宗正与玄肃二宗商议废立之事】【想要保住皇位,你必须获得太宗和天宝众臣的认可】。
李世民老辣无比,这些小手段根本骗不过他。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李豫,意有所指:“你只是想见朕?”显然,李世民没有忘记李豫最初那句石破天惊的“诸位看我如何”,但李豫此前表现不错,李世民也不想为难他,调侃一句后便将话题转回了关键处:“你刚才向朕自荐为皇,说说你的理由。”
事关皇位,所有人都望向李豫。李隆基和李亨更是虎视眈眈,面上慈爱之色尽褪,眼神刻薄地像是在打量仇人。
李豫知道自己的谎言已被太宗识破,但他也没有慌张,面上越发恭敬温顺:
“回禀太宗,祖皇父皇嫌隙已生,无论哪位祖宗在位,儿臣都担心再起兵戈。文帝之哀、开元之痛,历历在目。”
“若儿臣即位,定会善待祖皇和父皇。两位祖宗于儿臣恩重如山,儿臣尽心竭力、鞠躬尽瘁,绝不敢有一丝懈怠。”
众人听着,觉得这话倒有几分意思。
文帝之哀,说得是隋朝文帝杨坚之事:太子杨广趁文帝病危、调戏宫人,文帝欲废太子,杨广却假传圣旨、直接领兵攻入文帝寝宫,待他再出来时,文帝已经暴毙身亡。虽然史书无明确记载杨广弑父,但众人都心照不宣。
而开元之痛,无疑是说李隆基一日杀三子的旧事。在座的各位都是亲眼所见,如今想来都只觉遍体生寒。
李隆基和李亨随即对视一眼,这对撕破脸的父子连个假笑都不愿再演,眼里刀光剑影,恨不得用眼神将对方就地处决。
李世民静静听着,不置可否:“听说寿王琩进退有礼。”
李豫不慌不忙,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奉上:“儿臣自幼熟读史书,对太史公《卫康叔世家》记忆尤深。卫宣公见太子伋的新婚夫人宣姜貌美,便夺子妻为己妻,最后终致父子离间,五世不宁。我辈定要以此为鉴。”
“你叔父众多,挑挑拣拣,总该有能用的。”
“如今石潭边人多口杂,难免有人泄露听闻。若是皇位更易其他叔父,新皇得知肃宗之事,儿臣担心、担心……”说到这里,李豫聪明地垂首不言,给人留出想象余地。
石潭边的李亨拼命点头。
皇位给儿子总比给兄弟好,儿子起码留着自己的血,且冬郎孝顺,定不会亏待自己。若让兄弟即位,李亨只觉自己大限将至——刚才水幕里的棺材挺不错的,就是皇陵还没来得及准备。李世民几乎是立刻听懂了李豫的言外之意。他眼神一沉,不由想到了玄武门前的那件事。不得不说,李豫这几句话的确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但尽管如此,李世民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令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见太宗好似无动于衷,李豫决定再次加注:
“儿臣是父皇的长子,长子继承,古之惯例。而且儿臣生母福薄,已于开元过世。”
长子!生母已逝!
所有人同时眼睛一亮。
自唐一朝,至今还未有长子继位之事,这让重礼守序的文臣们无比难受。唐律规定“有子立长,无子立嗣”,李亨如今未有皇后,李豫的长子身份简直是铁上钉钉的皇位继承人。
再说生母早逝,这也是极大的优势!
这意味着没有太后干政、外戚专权,简直是完美杜绝了“武后第二”的任何可能。
李世民不知道李治继位和武后临朝的事情,他只以为大臣们是喜爱李豫长子身份,所以才如此激动。说来也是,他一直精心培养承乾,早早立长子为太子,就是希望李唐后世能够循礼有序、各安其分。
见众人纷纷颔首、太宗面色缓和,李豫的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李世民沉思片刻,最后一问:“论身份、论德行,你倒是配得起这把龙椅。但你要如何向朕证明,你有做皇帝的本事?”
李豫激动得浑身轻颤,他定了定神,挂上谦卑恭敬的微笑:“儿臣不敢。”
“儿臣自知才疏学浅,定会向朝中大人多加请教。儿臣愿效仿太宗,选贤举能、虚心纳谏、睦邻安边、勤政爱民。”
这段话听得石潭边的文臣们通体舒畅,纷纷点头。
“少来这些虚头巴脑的。”李世民不耐烦地打断了李豫的“官话”,示意他来点实在的。这种套话奉承下大臣自然可以,但对李世民而言,终究还是无趣了些。
李豫顿了顿,乖顺地一转话锋,平静继续:“正如仙人所言,至德元年,也就是756年,父皇于灵武即位,儿臣随即担任天下兵马元帅,负责调度朝中诸将。当时灵武之地,朝廷草创、军士寥寥,是儿臣推心示信,招怀流散。直到彭原时,儿臣已经募兵数万。”
石潭边的武将们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李豫不紧不慢,还在继续:“至德二年,儿臣与郭子仪、李嗣业、王思礼等人从凤翔出发,于香积寺与叛军决战,最后斩杀六万叛贼,成功光复西京。此后,儿臣仅在长安镇抚三日,随即率大军东追叛军,一鼓作气,接连克复陕州多地,最终光复东都。”
众人眼睛一亮,无不狂喜。
唯有李亨不满地哼哼:“那也是孤给你机会,你才能领兵。”
听到这种荒唐话,李豫面色不变,两颗漆黑的眼珠转向李亨。
他直勾勾盯着李亨看了许久,只把李亨看得毛骨悚然。就在一旁的大臣都感觉有些不对时,李豫这才勾唇一笑,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父皇所言甚是。”
言罢,他的笑容骤然变得阴森诡异,当着众人的面,他伸手捧过一只锦盒。
这锦盒长宽约莫七八寸,有人小臂那般高,总体来说倒也不大。见众人面露疑惑,李豫笑意越深。他拍着锦盒,神情是难得地兴致勃勃:“其实儿臣最大的功劳,应该是这个。”
说话间,他慢条斯理地解开扣子、掀开顶盖。众人急不可耐地探头望去,却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盒子里的东西,竟是一颗人头!

李豫像是看不到众人脸上的惊恐和嫌恶,自顾自地伸出手。
他先是轻轻拂去那人头上干涸的血垢,然后才慢条斯理地握住头颅顶上那堆黏在一起的头发。李豫试了试力度,似乎觉得可行,这才一用力,将整颗头颅如拔萝卜般提出。
石潭边有人发出干呕声。
举着人头的李豫好似充耳不闻。他微笑地提着人头,又小心地调整角度,将手底那张死不瞑目的面孔转向众人。
李豫像是看不到李亨那惨白的面色,语调温和:“父皇,这是儿臣献给您的礼物。本以为只能放在您陵寝前祭奠,想不到今日竟能让您亲自看到——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父皇,您喜欢吗?”
众人不由望向李亨。
被点到名的李亨一个激灵,差点摔进石潭。他匆匆扭头,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震惊和厌恶。
“李豫,你疯了?孤根本不知道这是谁!你胆敢拿人头威胁孤,孤要杀了你!”
李豫笑容不变,将人头往前递了递:“父皇,您再仔细看看。您最恨他了,听说您死的时候还在念他的名字……儿臣昨日刚杀了他,好不容易替您报仇,父皇,您不喜欢吗?”
李亨强忍恶心打量:这颗人头看上去五十来岁,想必平时养尊处优,就连耳垂都饱满圆润,唯有一双颧骨高高凸起,显得无比刻薄寡恩。再往下看,人头嘴巴大张,里面的舌头早已不翼而飞,唯独血淋淋的一截断根躺在齿列中间,狰狞可怖。
“你、你们看孤做什么?孤根本不认得那个头!”
见众人眼神复杂地望着自己,李亨又急又惧,踉跄着远离石潭,不肯再看。而他身后的武将们看惯生死,虽然被突然出现的人头吓了一跳,但他们很快回过神,开始细细观察:
“面白无须,嘴上没毛,八成是个阉人。太子殿下,您看看这是不是李辅国的头?”
“对不上年纪。”有人摇摇头,否决了这个说法:“李辅国已在太子身边伺候多年,太子不可能认不出来。”
听到这个名字,李豫面色一沉:“不是李辅国。”
他像是恨极,就连一直谦卑的自称都不知不觉地开始改变,陡然从“儿臣”变回了“朕”:“李辅国恣横不逊,自持有定策之功,竟敢要朕称他为尚父。如此老贼,朕五六年前就命人将他乱刀砍死,将其尸首碎尸万段。”
李亨一怔,居然又凑回到石潭边:“当真?”
“自然。”李豫冲李亨笑了笑:“对了父皇,那个女人……嗯,算算时日,她现在应该还是您的良娣。她图谋不轨,害父皇受惊仙逝。朕后来将她贬为庶人,幽闭处死。”
李亨面露快意,满意地点了点头。
或许是李豫做的这一切让他心情舒畅,李亨竟然开始重新打量人头,好奇道:“那这人是?”
“鱼朝恩。”李豫这次没有卖关子,冷着脸道:“昨日夜宴之后,朕命人将他缢杀。说来倒巧,朕本想过几日将他的人头奉到父皇陵寝前,可今日仙人相助,令朕重新得见父皇。父皇——李辅国、鱼朝恩、张良娣,朕一个都没有放过!”
听到这里,李隆基眼神闪烁了一下:“冬郎,你的意思是,你解决了宦官和外戚问题?”
“是,儿臣正是此意。”李豫将头颅塞回了锦盒。
李豫将众人的表情看在眼里,自诩胜券在握。他勾起得意的微笑,将目光投向了李世民,等待着太宗的最后决断。
李世民一直没有说话。就连突然见到人头时,他也不过微微挑眉。对他这种征战南北、戎马出身的皇帝来说,区区人头,不值一哂。真正让他感觉玩味的,倒是李豫的手段和心机。
先是标榜战功一事,李豫只言光复两京,却对安史之乱何时结束、如何结束的事情只字不提。再是拿人头震慑李亨,众人惊惧之下,话题自然而然被李豫牵着走。李豫轻描淡写地点出三人下场,既威胁、讨好了李亨,又水到渠成地暗示众人自己解决了玄肃二宗留下的烂摊子,成功收服人心。
他这个后世孙,嘴上倒是有点本事,可惜就是谎话连篇。
李世民没有忘记刚才天幕放映的“文宗甘露之变”,更没有忘记月兮说的那句“代宗时宦官典掌枢密,德宗时宦官掌控禁军,而宪宗、敬宗皆死于宦官之手”。
一颗人头证明不了什么,不过扬扬止沸而已。
杀掉边令诚,又有李辅国;杀掉李辅国,又有鱼朝恩;杀掉鱼朝恩,又会出现的新的权阉。宦官之祸,根本没有被解决,甚至极有可能在李豫一朝愈演愈烈。
见太宗深色莫名,迟迟不语。天宝众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郭子仪款步上前。
李亨和李隆基自然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但两人对李豫也颇为中意,便也没有阻拦,任由郭子仪一路走到石潭边。
“太宗。”郭子仪恭敬行礼。
李世民瞥了一眼兴奋难抑的李豫,缓缓转向郭子仪,语气喜怒不辨:“你们中意他?”
郭子仪敏锐地感觉到李世民似乎话中有话,他谨慎地不再开口,只是将头低得更深。
“再等等吧。你们的冬郎既然能呆一个时辰,不如先陪朕看会儿天幕。仙人已经说到763年了。763……安史之乱已经八年,是时候结束了吧?”
【763年,八年的安史之乱终于走到了尾声。762年十月,唐军与史朝义的叛军在洛阳城北决战,唐军大胜,叛军败走范阳老巢,史朝义吊死在河北滦县的树林中,其部将田承嗣、李怀仙等相继投降。至此,安史之乱正式宣告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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