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按照对飒飒的理解,他憋不住,等着吃早餐的时候,飒飒就开始说了, 昨晚上太晚了回来实在是困,“黄老板昨天约我谈事情的, 他本事很大, 知道你单位在哪里, 约了你们上一级的领导在那边作陪的。”
熠熠把盘子凑近一点儿,给他包一个煎饼, 小鱼儿炒辣椒的, 有这个菜在, 飒飒基本上就不吃别的了,眉毛长短的河鱼儿, 细细的一条条的,油里面一炒香味就逼人,飒飒接过来吃一边笑,“你猜猜是谁?”
熠熠就很配合,自己也卷一个吃,她不怕咸,小时候吃咸菜吃惯了,卷的格外的多,飒飒看着她鼓囊囊的一包卷在里面,仿佛比自己手里的香,“我们领导里面没有姓黄的吗?没有吧,上面的领导我也不清楚。”
三两年就换一波儿,越是往上走,高层流动的就越频繁,挂职的也很多,她长时间不上班,自己都想笑,同事名字都快忘记了。
飒飒也不卖关子,自己打开煎饼,里面再加点儿,他看熠熠吃的怎么那么香呢,还是鱼多点好吃,“省里面的,不过不是分管你们人事工作的那个人,人家分管的是党务工作,本来我不打算去的,他拉人去作陪,我想去吧,大家吃个饭,不然我还要抻他几天的。”
熠熠就明白了,“黄老板这人,怪会钻营的,他就是怕你不好谈,估计私底下找张摆平,张摆平人尖子一样的大概不会给他办事儿,黄老板才想找个大佛来的,不过他们怎么认识的。”
“这不就是巧了,这人之前在外地任职的,刚调任回来的,以前也在这边工作很多年,人家是同学,以前就玩得好。”
很多关系就是这样子,牛马不相及的俩人,人家私底下的关系就特别好,好到很多人都不清楚,所以黄老板人脉还是有的,你有人就不会倒台。
黄老板的意思,就是之前跟张摆平传达的意思。
好话张摆平也说了,也跟飒飒沟通过了,后面的就靠黄老板自己来,他诚意很大,昨晚上场面也很大,但是生意上的事情只字不提,他凑局的,谁也不会在凑的大场面上说什么,只要说就是认识新朋友的。
真正谈事情的,就得是跟请张摆平一样的,私底下两三个人,去个私密性的一桌餐,里面才是谈事情的架势。
生意上的事情熠熠不懂,生意门道也不通,飒飒就解释,“过几天你看,不超过一个星期,这个周末就会再喊我的,那估计能谈事情了。”
“你去不去?”
飒飒就笑了笑,“不一定。”
他脸上的笑很让熠熠意外,这是有点内容的,“你可以跟我说说有什么好主意,我学习学习。”
飒飒就起劲儿了,他在外面当哑巴,谱子摆的很大昨天晚上,生怕别人多知道一个字儿,但是在家里教老婆,就显着他了,事无巨细地交待明白了,没有一点不耐烦,刚凑近了就看见自己老婆那扑闪扑闪的大眼睛。
多么可爱啊。
他就一下熄火了,“嘿,先不告诉你,你就等着我给你拿钞票回来吧,我讲过的,你的钞票拿出来的,我要一点一点给你拿回来,做人可以死板,做生意不行,资产是需要盘活的。”
黄老板倒不出手去的东西,他能接下来,还能变废为宝,这就是他的本事了。
熠熠也扬着脸堆笑,自己撑着椅子起来,“行,您活,您把碗筷洗了吧。”
“你干什么去?”
“甭管我,您就只管着挣钞票吧,你不是就爱吊人胃口的,我得出去花钱去啊,不然这按照您的意思,这家里钱不就花不完了,半夜给钞票砸着脚了可怎么办啊?”熠熠装模作样地感慨,扶着扶手就踏踏上楼去了。
心想你还卖关子,我也憋死你。
夫妻俩,一路货色,谁比谁高一手了。
飒飒就纳闷,洗完碗筷,拖地倒垃圾,就看人下来了,漂漂亮亮的,他先看一眼,没吭声,等着去洗手间把里面垃圾也倒了,提溜着好几袋子,打开门就开始作怪,“哎呦,这外面天气,冻死了。”
然后好心好意扭头看着熠熠,“你穿这身可不行,这穿裙子在外面可冷了,抓紧换衣服去。”
大冬天的穿什么裙子的,他都不知道是跟熠月一起买的,人家约好了一起穿的,熠熠打电话他都没留意,一心一意只想着自己的事儿。
熠熠一本正经的点头,“哎,对,你说的对,但是你冷我可不冷,你冻着我不冻着,我进出都有空调暖气,你可别告诉我外面冷,你就告诉你自己就行了。”
正说着,金珠从外面进来了,这孩子跟个雪王一样,每天早上必然要去外面喝一壶西北风,人育儿嫂脸都冻红了。
金珠自己乐呵的,浑身舒坦了,看一眼飒飒,再看熠熠,看熠熠的时候就想招呼她,没办法啊,这人有点漂亮啊。
一个劲地拿着眼睛去撇,熠熠看着就怪欢喜,飒飒本来给挤兑的要讲的,但是看了看有人在,他是闭口不谈的,熠熠也不纠缠了,扭过头去,“行了,你快走吧,垃圾放在那里我出门时候倒了,你抓紧走,事情多着呢。”
飒飒也黏糊,看着老婆抱着孩子坐在沙发上,这多教人高兴啊,“那晚上我真不去了。”
“嗯,就说你去外地了。”
“那要不要准备东西啊,给大哥那边拿一些过去,要不我去给你拿车里。”就在这里献殷勤,育儿嫂上楼拿金珠的小坎肩的,在屋子里就不用穿外套,快上去的时候就看见他在那里站着说话。
说着就撂下来垃圾,“我进去给你看看,给你拿车里吧,省的你晚上的时候还得自己拿。”
熠熠就指挥他干活,跟金珠一起去库房,“你都放后备箱里面,我下午要去接他们的,到时候别占地方了。”
“行,都听你的。”
育儿嫂下来的时候,人还没走呢,心里就叹口气,你说赚大买卖的人,天天在家干碎活儿,家里这一位太太呢,不是不干活,样样也都干,就是总有人抢着干呗。
熠熠天冷不出去,就看他自己下车库去装车。
飒飒这人对老丈人家不小气,家里那么多东西吃不了用不了的,这些礼盒放时间长了也不好,现在临近过年了,很多人都提前送礼的。
生意上的朋友来往的格外的多,他昨晚上还提着两箱子烤的海鸭蛋回来呢,是下午人给的,晚上喝得大醉,人还记得放储藏室里面去,省的鸭蛋在车里冻坏了。
这会儿也提一箱在里面,“你看看,给人家点特色的东西,这海鸭蛋吃过,烤的可没吃过,就你说的那老太太脾气,就得拿这些她见不到不好买的东西给她,不然她可不当好的,你大哥送十箱鸭蛋,不如这一箱。”
岁岁叨叨说一通,人才走了,垃圾人自己拎着去扔的,张摆平在家里就急死了,这说上午去码头的,码头今天中午发奖金的,奖金的比例还没定下来,要去看看的。
就一根烟一根烟地在抽,他得拉着飒飒去,“怎么还不出来的?”
张太太摘菜呢,她吃完早饭就得准备午饭的,孩子放学就能吃,吃完还能多睡一会儿,“你急这样的呢,人家老板都不着急,又不是你发钱。”
“不是我发钱,但是人都是我招工进来的,我想着今年争取争取,给工人多五个点的奖金。”他脑子鬼,但是对同乡还是有很深感情,当初要不是自己去老家招工,也就没有现在的码头了。
能争取的就多争取一些,有时候他也站在工人的角度,不是站在飒飒的角度,老板赚多少钱才是够?
老板赚钱是赚不够的,永远不觉得多的,但是这五个点,工人可能就多一千多块两千块的,他们心疼路费不回家过年,但是钱打回山东老家。
有这一两千,家里老婆孩子就能买一身好样的衣服,还能去买几十斤猪肉排骨的,给爹妈跟丈母娘两边都分分,一家子都喜气洋洋的。
他心里有事儿,想着去干,所以才急,急得有时候不待见自己慢吞吞干家务的老婆,“你知道什么,就知道嘿嘿笑。”
张太太也不惹他,知道他出门好面子,酒桌上一大吹,回家就是个窝里横,刺头一样的,“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人家在家你还能催人家啊,他出来肯定给你打电话的,你不要着急。”
你歇歇气不行吗,越到年关越来劲。
张太太自己就梗着脖子看着外面,替他看一眼呗,就看见飒飒提着好几个垃圾袋,“行了,你老板倒垃圾了,这肯定是要出门,你赶紧换鞋去吧。”
叹口气,有时候考虑不清楚,这人跟垃圾亲近还是怎么着,搬进来这么长时间了,这垃圾桶就在她家后面呢,她基本上每天,只要看见飒飒出门,这人都是带着垃圾的。
有时候晚上,都九点十点了,还是他出来倒垃圾。
熠熠天天车进车出地上班,她从来不倒垃圾,开车不方便,飒飒人也没喊她顺手倒过,走走挺好呢不是,而且垃圾不及时倒掉,他卖鱼也有阴影啊,这一会儿就臭了或者淌水了怎么办,家里全是味道。
倒垃圾可殷勤了,全家的垃圾都是他收拾他倒的,张摆平在车里实在是没忍住,“怎么天天倒垃圾?”
说出来自己都觉得心惊肉跳,找补几句,“不然冯太太上班的路上就顺手倒了。”
“她开车不方便,到时候把车里面弄有味道,还提着大包小包的,再拿垃圾手忙脚乱的,不如我自己单独扔省事儿。”飒飒没往心里面去,倒垃圾这个活儿,真不能给她干,这衣服天天穿干净的,手上也干干净净的,垃圾袋怎么样打包,这个把手一定是脏的。
他就不劳烦熠熠了。
第68章 识人之术
等到了下午五点, 黄老板那边又打电话来请,飒飒恰好打完一局,下午三点就来这边打牌了, 牌品也很看人品的。
一把打了两个小时,他不是很喜欢打牌的人,已经有些累了,又换不下人来, 他们这些人打牌去洗手间都是插空儿, 其余的时候都是不挪动一下的, 牌瘾就是这么大。
飒飒看黄老板电话没接,自己把手机扣起来, 黄老板这里,他吃定了, 而且是一大口。
一直到六点钟才吃饭,吃完饭又开始换地方喝茶打牌,等十点钟才散场。
人都走差不多了,旁边的朋友看着飒飒, “走一走啊?”
俩人就沿着这路散步,加上俩助手, 四个人趴在栏杆上看夜景呢。
你知道南方偏北的夜景吗?
就是现在这样的, 带着不那么湿润的干燥, 马路上空旷的人烟在背街的地方飘荡,偶尔有晚归的热闹, 稀疏地路过。
晚风吧热气吹散, 身上慢慢地发紧, 站在桥上透过一座座小狮子,可以看见岸边的繁华, 飒飒先开口,“现在的房子建设的很好,在水边高层比较好,看夜景很舒服。”
落地窗前看湖景,这个小区是不错的。
“确实蛮漂亮的,我听说黄老板那边,最近想找你接盘的。”
“嗯,有这回事。”
人就笑了笑,知道他肯定是不想要的,“现在房地产企业确实急需资金回笼,从拿地到现在,被耽误了一年,光是银行的利息就够他们吃一壶的了,但是长远来看,这个城市的流动人口这么多,经济向好发展,流动人口慢慢就会变成常住人口,对住房的需求也会越来越多。”
一直讲话的就是这边的区政府人员,恰好是分管飒飒那边的,政府人员都说要离生意人远一点,可是很多时候根本就不能远,业务商定频繁往来或者是双向的服务就很多,只能说尽量构建一种健康向上的关系,而不是一种权力寻租的关系。
李书记现在能说了算,他在基层要有十五年了,基层的事情就更难干了,不仅仅是老百姓的事情,还有企业的事情,对接最一线的问题,“而且看看下面的县区跟乡镇,我们有三县一区,城镇化在推进的过程中,对住房会有更大的需求,现在只是冰山一角而已,你是大老板这方面比我要敏锐,我觉得可以接。”
“当然我也有私心,眼看着要破产,到时候成了烂尾楼,我们没钱接手,苦的还是已经买了房子的人,省吃俭用的成了老板们的跑路钱,我跟你今天第一次见,但是很早就听说过你,这个事情你能接下来是最好的。”
人跟人不是看缘分,而是看本质的,飒飒今晚就是一杯酒的量,很少开口说话,但是只要开口说话一定是言之有物的,你讲一个事情别人插话讲三讲四,但是他接过来就还是讲一。
李书记自己心里有数,看人的本事他还是有的,光是码头上的业务,能交多少税给他们,拉动多少人就业呢,无论是山东人在做还是本地人在做,外地人更能体现一个城市的包容性,“晚上时候我就讲一句保险的问题,现在普调养老金,为的就是给低收入的人兜底,结果你看,他们一个跟我讲给职工涨工资了,一个人涨了两百块钱,觉得很多,另外一个也喝多了,扯到缴纳比例上去,认为政府全部兜底,但是冯老板你很实在。”
人家这个是一板一眼给所有人都买保险的,并且缴纳五险一金的,这个飒飒做的非常的前沿,他是真的为工人有考虑的,“一方面我们码头上确实对接国外业务很多,有这样的参考性,另一方面我自己也很明白,码头上装卸货跟集装箱事存在很大风险的,几乎每年都有工人伤亡的情况,我可以不涨工资,但是只要踏踏实实干下去的,就可以领退休金,只要有意外就能把钱第一时间赔付到位。”
干苦力的都是,都是赚快钱,家里就指望现金生活的,所以有时候奔着高两百块钱,就过去坑卡干活了,飒飒自己翻过身来站在路灯下面,脸上的五官在阴影里面深邃,顺着自己的影子视线拉的很长很长,“他们自己意识不到这个问题,可能意识到了但是顾不上,宁愿现在多要两百块,但是码头上的工人,工龄超五年的现在就有七成,他们是愿意干下去的。”
他对社会是有责任的,有时候不说罢了,他讲的多,也是看人的,今晚结账的账单他扫了一眼,李书记自己结账的,张摆平愣是没有比人家快。
李书记主动请他们吃饭,用的是自己工资,不是公款,也不是其它的报销项目,他请所有人吃饭,都是花自己钱的,回家的时候也是醉醺醺的,已经十一二点了,家里老婆就还等着的,在那里算账呢。
两个人都有工作,一个政府大楼上班的,但是这个工资用起来,是真的硬生生攒钱下来的,今晚上一顿饭,真的半个月工资没有了。
“老李啊,你说你请人吃顿饭,都得掂量掂量,这个月请一次了,就得安排到下个雨请了,还得自己选个便宜点的餐厅,档次又不能太低了,咱们抓紧涨工资吧,涨到以后去饭店吃饭,想选哪个饭店就到哪个饭店去吃,想吃什么菜就吃什么菜,我以后再也不算计了。”手里面计算器噼里啪啦的,干会计出身的就是这样,钱给你弄得明明白白的。
放好了,把家里用的钱都分清楚了,才有心思问,“今晚上谈的怎么样,不是我说,你可真是父母官儿,你要是在古代,这地方老百姓要是知道你天天干这些事儿,都得给你送把伞。”
“谈好了,我今晚约这几个老板呢,本来就是想着看看能不能拉一拉这个房企,这黄老板是大开发商,多少小区都是他们开发的,要是倒了这一片得多多少事儿,在建的就全是烂尾楼了,等着政府去接手或者再去找老板接手,何苦呢,我想着磨磨嘴皮子吧。”
“结果你看,人家压根就不想接,条件都不谈的,我瞅着有个人不错,不像是另外几个玩虚的,就单独谈了谈,结果人家手里钱不够,都拿去买飞机去了。”
飒飒坦白讲,就是没钱,他都不想以资抵债,结果李书记这边还想着他再投钱进去全部接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