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自己平时自己怎么不吃生的呢,他不理解,且无法理解,怎么给熠熠吃生的呢。
高青青就开始费劲巴拉地解释,她脾气急啊,一着急就更上火,“人就是吃生的,谁家结婚不是吃生的,你叽歪什么的,这有什么好犟的,意思意思吃一口就行了,你怎么天天这样找事儿的。”
又不是摁着人吃一玩,微不足道的一件事而已。
飒飒有时候可较真了,尤其是在家里,“人家怎么样你就得怎么样是不是?好好的东西就是图个寓意的,吃熟的不是一样的,嘴上说个吉利话不就行了,而且非得吃面条,吃饺子不行吗?”
他讲这个的时候,满脸的不屑,那种恨不得把世道砸碎的模样,看的高青青真想一脚给他踹下去,就在这里埋了吧,她怎么就生了个这么一个玩意儿。
能不生气吗?她现在喝一口山风就肺疼,一喘气就疼的,浑身出冷汗,她真的更年期,一阵冷一阵热的,脑门上豆大的汗珠子,拿着围巾擦。
飒飒就看着,“我也没说什么,你气性这么大干什么,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
看着递过来的水杯子,高青青一手打翻了,她真看一眼就够这个儿子,水杯结果没想到真翻了,前面人冯老爹一个转弯,人正好拐了一下,水杯子没拿稳就倒了。
没倒在别的地方去,就正好是那几箱子酒上去了,那是纸壳子的,瞬间就吸水了,看起来不体面极了。
俩人手忙脚乱地去擦,高青青就用自己围巾,着急嘛。
那围巾飒飒看着就来气,“这是人给你的,贵着呢,你兜里不是有一卷卫生纸的,你为什么不拿出来用。”
真气人,脑子就这么不够用的吗?
高青青都怕了,她干不过飒飒的,他跟个□□一样的,自己拿着纸巾去擦,真委屈的不行了,这个儿子就跟个杠精一样,看她样样都不顺眼,这是真伤心了,“你不觉得你天天看我不顺眼吗?”
眼泪都快出来了,但是憋住了,这就不能掉眼泪。
飒飒看见她哭就头疼,他干什么了吗?
他有说很过分的话吗?心就得硬起来,而且特别硬的那种,“你做错事难道不能讲?就事论事,我跟你说不要用围巾,那个羊毛的很贵你儿媳妇买的,人家勤工俭学给你买的,你为什么不用卫生纸呢,就在你的包里,我对你态度怎么样不影响这个事情怎么做。”
非得把围巾弄脏才好了,羊毛的你怎么洗怎么打理?
真够人。
而且你现在为什么要哭,你现在去赶路做客对不对?
永远不会做事,永远没有大局观,飒飒一瞬间失望的透透的。
他也觉得自己不应该再说下去了,可是看见高青青还在哭,就忍不住了,一些话他觉得自己不说,简直就是对不起自己妈妈的一辈子,一辈子没有人跟她说怎么做事,怎么穿搭。
包括今天,他也终于发现一些问题了,发现自己跟父母的一些问题,为什么老是吵架,为什么总是沟通很苦难呢?
是因为他觉得一些基本的事情,随便都很容易做到,比如说准备像样的礼物,比如说刚才水撒了应该用卫生纸,再比如说你今天应该穿的好看一点。
但是高青青打扮了,她平常老干活,穿的都是破衣服,也不买新衣服穿,过年买个新裤子就很不错了,年初一穿一天,回娘家穿一天,然后就是今天了,拿出来用湿毛巾擦擦,穿着就是最好的衣服了。
不然她跟飒飒爸爸哪里来的钱盖房子买家具家电呢,这都是攒出来的,不吃不喝不买攒着的。
所以她出门像样的衣服就没有配套的,也没有太入眼的,她跟冯立仁的生活标准就很低,所有的标准都很低,所以衣服觉得今天穿的很好,买的东西也很好,这些很好在飒飒这里,觉得不行,父母能力不行,办事的水准也不行。
达不到他的最低标准,年纪大人的最高标准,达不到年轻人的最低标准,并且年轻人没有耐心去解释去教,更忘记了自己从来没有讲过这些更好的标准。
比如你穿的运动裤,下面是皮鞋,你穿的秋衣领子比毛衣还要高,都是圆的,跟土豆一样一圈一圈地套着多么不好看。
这些东西,飒飒能讲吗?
没讲出来,他也没那么敏感那么机灵就能找到问题所在了,所以他就只能责怪,觉得父母是大人,大人什么都会,不会的看看也能学会了,最起码能自理简单的事情对不对?
结果看一看全是失望,他有一瞬间觉得年龄跟年代带来的隔阂太深了,不知不觉把一个家庭分割的很遥远,像是两个星球相遇,一个往前,一个往后,但是你连相遇的时间都模糊没有界限,发现的时候已经是遥不可及的距离了。
“我妈你不要再哭了,马上就要到了,我是你亲儿子,我难道会坑你吗?我跟你讲事情,教你怎么做事,每次一说就就哭,除了我跟你说之外别人会说吗?会说你衣服不好看,不应该这样搭配,说你出现这样情况应该怎么紧急处理吗?”
不会的,周边人都是这样的层次水平,大家都觉得很好,按理说飒飒也应该是里面的一个,但是他有本事,早早跳出来了,看到更美好更高级的社会,所以他回过头去看他爹妈怎么都不满意。
不是嫌弃,真的不是嫌弃,就是想让他父母跟人家父母一样,会享受会高级的东西,进入一个更高级的社会阶段,仅此而已。
不然他有钱,再多的钱,他从来没提过说让他们不要种地了,去城里面,城里面养老什么都不要干了,他能出得起这个钱。
可是结局呢?
他们不会比现在活的好,或者更快乐的,他们在那样的环境里面,没有良好的人有耐心的带的话,会痛苦,还不如去种地的那种痛苦。
有时候有钱,但是你没办法花到位,也很难受。
不会花钱,不会享受,给钱了也不知道怎么提高生活质量,这就是一代人的思想。
飒飒是无力的,这种无力他说不清道不明,绷着脸跟石膏一样,“你可以仔细考虑我的话,如果对的话可以采纳,以后也要多从这些方式里面思考问题,我不是为了不跟你吵架,或者逼你听我的,我只是要你以后生活的更好,你要融合整个社会。”
现在外面社会什么样子,她不知道,谁知道呢?
但是社会发展的很快,他们跟不上了,他们被抛弃了这是真的事情。
千禧年的宣传铺天盖地的,大家都喜气洋洋的,可是粮食的价格没有动,为了提供收入,他们两口子今年不种小麦了,往年的小麦够吃三年的了,他们种农副产品了,就是大棚草莓,整个村子一起,大家都创收去。
时代在大跨步,他们在小跨步。
高青青把围巾叠起来,用卫生纸低着头给围巾再擦擦,卫生纸磨的掉沫子,也擦不干净了,飒飒就拿来,“我回家给你洗去,你别气也别伤心了。”
他气上头,爆炸一样的,哪个难听说哪个,这就是狗脾气,高青青跟自己儿子也生气,但是生气也是自己生的,不能记仇,这会儿稳定下来也质疑自己,还不忘记交待飒飒,“你以后结婚了,不能是这样脾气了,有话跟熠熠好好说,不能一不高兴就急赤白脸地呲哒人,跟变脸一样的。”
这样子对婚姻不好,“脾气慢一点儿,有话好好说,尤其是夫妻里面,你脾气急就得收收,不然两个人往往就会吵架不愉快。”
说的都是老生常谈的话,但是哪个标点符号都是为了他考虑到深远的,这就是当妈的,飒飒坐在那里,又开始拉着脸,生自己的气。
看高青青样样为了自己,就这样吵架过了还是第一个想到为自己,就自责,自责刚才对自己妈妈那个态度,不会好好说话,他也有挫败感,也觉得自己爸爸妈妈可怜。
有时候都想关爱,中国人都很爱,可是不会爱,爱的自己在心里翻来覆去地表达不出来,最后跟自己烧的生疼的。
等到了,大家寒暄一阵儿,熠熠从飒飒一面儿看见了,就觉得这人不高兴的,家里什么事情都准备好了,三女一早上就忙了,五点钟她就起来收拾了,盘点了一晚上的活儿。
忙的马不停蹄的,飒飒一家子到了看着院子也干净利索,花架子也摆着鲜花,这个小院儿看着就可亲温馨起来了,屋子里面的糖果子水果摆了一桌子,都在叠字盘子里面摆着好看。
高青青看一眼高兴是高兴,但是也感慨,“弟妹,你比我回收拾屋子,你看院子里的花,还有那几条大鱼,比我手巧呢。”
人家家里利索干净,三女拉着她手一起进屋子的,茶壶是新的,人早上赶早市一起买的,回来烧水洗茶壶,里面的茶叶是新买的一包,“嫂子,我就是早上收拾的,你也别笑话我,你跟飒飒爸爸平时地里伙计忙,农闲的时候收拾成那样已经很不错了,我是下班之后没事收拾的,你们比我辛苦。”
这话说出口,多么地善解人意啊,高青青的委屈都散一半儿了,儿子还不如亲家会理解自己呢,俩人就说的很热闹。
冯立仁就坐在那里喝茶,一杯一杯的,马海洋特地换了衣服坐起来了,在沙发上,穿着棉衣腿上还得盖着被子呢,也是勉强坐着的。
窗户外面熠熠手里一点儿小伙计,剥蒜呢,“跟我说说,道路上是不是不高兴了,是不是跟家里人拌嘴了,还是阿姨说你了?”
她想想就只有这些可能性了,飒飒是不太爱说仔细的,开始不说,熠熠就大眼睛歪着头看,他不说就慢慢地把脸凑过去,给他看清楚自己的脸,“啧啧,我可是拿了五万块的女人哈,你要是不给点伙计让我分忧,那你可亏了哈。”
你看多么会安慰人,熠熠这丫头,不去外交部有时候都可惜了,她嫁人才展现出来这么优质的沟通技巧,以前她都不费心,说话直不楞登的,从小直眉瞪眼的不讨人喜欢。
谁能想到呢,人现在对自己老公说话,这么好听的呢。
飒飒就说了,开始模糊说几句,后来就说的仔细了,人家会问啊,问的一点脾气没有。
这样情况怎么办,他觉得无解,但是人熠熠会想啊,有时候听飒飒跟家里人相处的方式,她对飒飒的脾气也了解的更深入。
首先要理解一个人,了解一个人,才能去爱一个人对不对?
理解完之后还爱,还包容的,还觉得这个人很喜欢,还能忍受,并且想帮助的时候,这就是夫妻的感情模式了。
事情反馈给熠熠,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解决,飒飒绝对不是不孝顺或者想有个人站在他这边说父母错了,他干的漂亮。
她把蒜都给飒飒,自己坐直了腰,“你来剥蒜。”
她干什么呢?
她拍拍手上课呢,“我寻思多大的事儿呢,你进门脸就刮着,不过就我看明白你强颜欢笑了,不要紧张。我首先说你没不对的地方,就是太聪明了一点儿,你说你发现问题这么及时,就是说出来的时候急了点儿。”
“你得这么说,把自己小脸送到阿姨跟前去,知道吗,就跟我刚才把脸送你跟前一样的,说妈妈,我觉得你可以用卫生纸擦更省事一点,那围巾太可怜了,你放过它吧。”
她脸上的表情活泼的跟场景再现一样,给飒飒一下就看笑了,怎么这么可爱的呢,什么吵架干架都忘了,“我可不干。”
“你不干可以啊,世界上的路多了去了,咱们不走幽默路线了,你实干派的对不,自己去把兜拿来,手脚麻利地地拿出来卫生纸擦,一边擦一边说妈妈,咱们有卫生纸,你着急忘了吧,下次做事情不能慌,也不能大惊小怪,显得咱沉不住气一样的。”
你呵斥人的目的是什么,你要的效果是什么,你要达到效果的才是好方式,“你这样一说,阿姨不就是不慌了,今天一整天都不慌了,有你给稳住了,而且这以后类似的事情,人也有对策了,也有案例了是不是?”
你不喜欢人惊慌失措做错事,就不要再去吓唬别人了,不然更慌张。
能听进去吗?
总有一个方式能听进去,熠熠就塞给他一个大草莓,“拿去,给阿姨吃去,就说你选个最大的给她。”
这不就是道歉了吗?
飒飒是谁?
宇宙犟种嘛,“我不去。”
熠熠就一只手揽着他腰,她曾经也是犟种,所以理解,她之所以不当犟种了,是因为这个社会犟种太疼了,她比一般孩子挫折药多点,遭受的贫穷更多一些罢了,“你去呗,我跟你一起,我端着盘子,我来说。”
俩人站一起进去,就特别养眼,看着高青青就饱了,熠熠递过去盘子到跟前弯着腰,指着最大的那一个拿起来,“妈妈,您看,我们洗的草莓,飒飒说您爱吃,捡着红的大的要先给你尝尝看,到时候家里草莓比这个种的还好呢。”
高青青猝不及防,这女子怎地怎么会说呢,她常年跟老头儿老儿子俩人互喷互怼,乍然这么一下,太舒服了,这心理上就舒适度极高。
第46章 爱情的滋味
有的人被不温柔对待太久了, 或者没有被温柔对待过,就不知道如何对待温柔了,遇见温柔就好像是遇见了一个很新奇的东西, 心里面小鹿一样的,砰砰砰地跳着。
暖呼呼地吹着小风,把人吹得微醺陶然,就好像是一个酣睡的夏天一样, 在里面徜徉着不起床, 就着日头睡的变长。
高青青捏着那个草莓, 结结实实地拿起来了,当婆婆了, 一瞬间又自满,这是当婆婆应得的对不对?
熠熠转个身, 又递给她一个红的,“再来个,多尝几个才好,”
掉头过去又给三女, 三女摆摆手不吃,被熠熠抓了一把塞在手里, 压低了声儿说话, “我妈你赶紧吃, 大家都吃呢,今天千万别不舍得, 你最大呢。”
飒飒在一边看着, 就觉得特别有意思, 怎么有人能搞得定这么多人的,小嘴跟抹了蜜一样的, 怪甜的嘞。
心里是很满意的,他难道不想看到其乐融融的样子吗?
难道他天天喜欢咆哮吗?
给自己找补几句的,“我妈她们年纪大了,有时候想法不一样。”
别的不会多说什么,如果他现在讲自己爸妈不好,那是真的有意见,但是熠熠听着不是,就明白飒飒的意思了,他对家里没有意见或者是抵触的情绪,只是相处不好。
她站在太阳地下面,现如今也有些冷了,手指头还能伸的出来,对着飒飒她也很坦诚,“又不是你一个人会遇见这样的问题,比如说我,你看见那一水缸的鱼了吗,我跟你说其实是白花钱的,每次我都讲,你养这个冬天可能不会活过一个星期,太冷了晚上,但是我妈每次过年都买。”
女婿来了更得买,这是她的一种仪式感,有自己的思维在里面,“如果别人很执拗地去做一件事情的话,无关紧要的,就看他们去做吧,南墙又不是不能撞对不对?”
她讲话很有意思,也很大胆,“不过等鱼死了,我就会站在她跟前儿,说你看看,让你不要买你偏买,白花钱了吧,不如换成两斤猪肉吃吃,或者买盆花时间还久一点呢。”
看别人撞南墙,不是一个残忍的事情,如果一个人能沉得住气,能稳得住眼睁睁看着别人撞南墙,那这人就成气候了,最起码心态好包容心极其多吧。
熠熠就发现一个问题了,你不要很卖力去劝别人不要做什么,或者是劝别人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事,“咱们老祖宗不是说了吗?堵不如疏,你不喜欢煮生面条这种习俗,你肯定也不喜欢很多其它的旧习俗,你站起来打击报复是没有用的,老婚礼上面的那一套,取其精华嘛,微不足道的尊重一下,总而言之都是好寓意的,麻烦费事儿还不讨好的,我们就按照新方式替换一下。”
“他们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