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能为大昭做些力所能及的事,高兴还来不及呢!”
其他人纷纷附和。
苏灿瑶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她能感觉到大家的真心,更加确定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
苏灿瑶没有再犹豫,把自己的画作拿出来,请大家照着临摹。
大家看到画后,忍不住目露惊喜,这些画全都画得简单明了,只看一眼就能看出画上画的是什么,即使是不懂画的人也能看明白。
画春堂大门紧闭,里面的人不分昼夜的忙了起来。
沈昔月得知消息后,连忙派人送吃食和茶水过来,让大家忙碌之余,可以好好休息。
大家众志成城,短短一天就画出了一箱子画。
苏灿瑶喜不自胜,连忙请来苏昶,请他用平时往各地运货的门路,把这些画送出去。
苏昶望着这些画作,摸了摸长长的胡须,欣然应允。
苏昶叫来管事,把一箱箱画作藏在货物里,从水路运往各个州府。
从这天起,不时就有人在某个地方将数张画从城门一洒而下。
百姓们捡到这些画后,都觉得稀奇万分,争相传阅。
当地的画师看到这些画后,很快明白作画人的用意,也纷纷相应,自动自发的拿起笔,画更多的画,传递给更多的人看,一传十、十传百,画传人,人再口口相传,祁凌风那些凶残无情的事迹就这样在民间传扬开。
那些到处疯传的画都画的简单易懂,连三岁孩童都能看得明白。
祁凌风最开始根本没注意到这样的小风波,觉得这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后来事情逐渐闹大,祁凌风也只是狂妄自大的觉得这些画根本不会造成什么影响,派几个官兵过去镇压就能解决。
待祁凌风发现事态严重,已经晚了。
他带兵所到之处,百姓皆闻风丧胆,视他如洪水猛兽,宁死也不肯投降,各地百姓同心协力,视死如归的抵抗,仿佛只要放他进城,所有人就都没有活路一般。
祁凌风派人细查才得知,他的那些事迹,百姓早就已经尽数知晓,皆骂他残暴不仁,无不期盼着天下快些太平。
那些画到处流传,想要压已经压不住了。
祁凌风再也堵不住悠悠众口,他即使能登上皇位,也已经彻底失了民心。
更何况,各地百姓万民一心,他拿什么赢
祁凌风这一刻才意识到民心的重要性,却已经悔之晚矣。
苏灿瑶站在画春堂里,看着埋首作画的画师们,轻轻扬起嘴角。
手中笔亦可化为武器,成为这世间最锋利的剑。
景顺二十二年,佞臣厉王战败,奔走出逃,于城外十里坡被翊王堵截,亲手斩杀。
虞宝琳和虞念灵得知消息后,知道大势已去,在厉王兵营内饮毒酒自尽。
裴元卿派兵检查后得知,尹青青和苏景耀早在祁凌风称帝,封虞宝琳做皇后之后,就已经被虞宝琳赐死了。
厉王军彻底被灭后,两方大军终于得以会合。
兄弟重逢,祁烈激动地握住裴元卿的手,久久才说出话来。
征战期间,他们虽然一直没见过面,却配合默契,用最快速度结束了这场战事。
“粲儿,当初若非你那份急报,我和父皇恐怕无法活到今日,幸好出逃前,我正好看到你送来的那封信,知道御前护卫不可全信,所以只挑了几个眼熟的跟着,其余的全用的东宫近卫,幸好如此,不然我们就着了太后和祁凌风的道了。”
这场战乱,若非他弟弟勇猛,还不知要多久才能平乱成功,可以说他跟父皇的命都是弟弟救回来的。
裴元卿问:“陛下如何了”
祁烈面露难色,握紧裴元卿的手,沉声道:“这段时日以来,父皇殚精竭虑,身子又差了很多,粲儿……算皇兄肯求你,你让父皇接下来的日子开心点,可以安心的走吧……”
裴元卿心头一痛,没有说话。
祁烈带着他走进了驻扎在营地的帐篷里,帐篷里弥漫着一股苦涩的药味,极为刺鼻。
乾丰帝半阖着眼睛,斜倚在床上,听到走进帐篷的脚步声,他急切的睁开眼睛,浑黄的眼珠激动地看向裴元卿,眼睛里迸发出一丝久违的光彩。
“粲儿……”
裴元卿眉心蹙起,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君臣之礼,“陛下,判臣祁凌风已死,贼匪余孽已经清缴干净,敬请陛下回京。”
乾丰帝失魂落魄地看着他,忽然剧烈的咳了起来,手帕上隐隐带着几丝猩红。
裴元卿抬头望去,对上乾丰帝泛红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带着浓浓的殷切和期盼。
裴元卿心下纷乱,垂下的眼眸,遮住眼中所有情绪。
“……陛下,臣已禀报完毕,如果没有其他吩咐,臣就退下了。”
他站起身就抬脚往外走,身上的铠甲发出沉重的响声。
“粲儿!”乾丰帝呼吸陡然变的急促,差点从床上摔下去。
祁烈连忙伸手扶住了他,给他抚了抚背。
乾丰帝看着裴元卿冷硬的背影,嗓音颤抖,“粲儿,当年的事千错万错都是朕的错,朕这些年来没有一天不是悔恨的,你不知道你能活着朕有多开心。”
因为当年刺客的一句话,他们落得父不成父,子不成子,他想到此处就心如刀绞。
裴元卿脚步顿住,身形凝滞了片刻,回头望去。
“粲儿,你真的不愿意再叫为父一声父皇了吗”乾丰帝苍老的眼睛哀伤的看着他,淌下两行浑浊的泪,颤抖着朝他伸出手。
裴元卿记得,这双手曾在他做噩梦时,轻抚过他的头顶,这双手也曾把他抱起来举高,对群臣说他是最令人骄傲的儿子。
这双手曾经牵着他在宫中蹒跚学步,也曾握着他的手殷殷教导。
当年他离宫时,也是这双手一直颤抖个不停,就像现在一般。
裴元卿眼眶泛红,定定看了许久,倏然撩开衣摆,重重跪了下去,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一声陌生又熟悉的称呼:“父皇……”
当年离宫的那一刻,他觉得整颗心都是冷的,仿佛坠入深不见底的寒潭一样,寒冷彻骨。
可这些年来,他的心早就已经被苏灿瑶捂热了,那颗曾经冰冻上的心变得柔软。
苏家让他明白了家人的真正含义。
事到如今,他所求的不过是一家人都能够安安稳稳,健康长寿。
裴元卿再抬头时,乾丰帝和祁烈泪水已经湿了衣襟。
初春,乾丰帝班师还朝,一干乱党悉数被斩杀,朝堂渐渐恢复如常。
翊王正式恢复身份,他在此次战役中立下大功,震惊朝野上下,锋芒毕露,
乾丰帝在朝堂上宣布,把黄州、凤阳、淮安诸郡都划入了翊王封地,边垂州府几乎全部囊括在内,占据了整个大昭的一半,封地的范围是史无前例的,还特许翊王可以不用奉诏回京,可以自由出入封闭。
朝臣们惊讶不已,他们早就知道乾丰帝对六皇子极为疼爱,没想到经过数年的分别,乾丰帝不但疼爱如初,还有愈演愈烈的架势,就仿佛在补偿这些年的亏欠一般。
乾丰帝还当朝宣布,以后无论谁继承皇位,这项旨意百年内都不可以更改。
他们以为太子必定对此怨言颇深,结果转头一看,太子站在一旁,差点把牙龈笑出来。
众臣想想翊王的赫赫军功,再想想如果没有翊王,现在整个大昭也许都没有了,最后又想了想乾丰帝对裴皇后所生的两个儿子的感情,把所有谏言都咽了回去。
乾丰帝对于失而复得的儿子宠点怎么了那可是六皇子,从小就朝野尽知的小神童!从他这次用兵如神就能看出来,风采依旧不减当年呐!
这些封地放到翊王手里,多么令人安心!
下朝后,心思活络的朝臣们纷纷打听起来,这位翊王英雄少年,又相貌堂堂,还是权倾朝野的凤子龙孙,简直是佳婿的最佳人选!可有娶妻他们家的女儿贤良淑德,堪为王妃!实在不行,侧妃也行。
众人问了一圈才得知,原来翊王早就有了未婚妻,而那未婚妻竟然只是个商户家的小孙女。
朝臣们听后全都不以为然,商户家的女儿哪里能为王妃翊王最多顾念旧情,让她做个侧妃,就算翊王想让她做正妃,皇上也不会同意的,他们的女儿肯定还有机会!
这些话先是传到了裴元卿的耳朵里,裴元卿直接放出话去,他此生只会娶苏家小女一人为妻,此生绝不纳妾。
这些话又传到了太子的耳朵里,再传到了乾丰帝的耳朵里。
乾丰帝深思熟虑后,很快有几道圣旨从京城里传出,一路送到了丹阳城。
苏家众人先接到了第一道圣旨。
乾丰帝钦点苏景毓为景顺二十一年的状元。
这道喜讯早该送到苏家,却足足耽搁了一年。
当初,祁烈见京城情况不妙,连夜出逃时,把苏景毓、秦诗萝和沈懿都一并带走了,他知道弟弟惦记这些人,所以一个都没有落下。
乾丰帝得知苏景毓是裴元卿未来的妻兄,还是新科状元后,一直让他随侍在左右,这一年来,苏景毓虽然是文臣,却给乾丰帝出谋划策立了不少功劳,
当然,他平时做的最多的,就是跟乾丰帝讲述裴元卿这些年来发生的趣事,乾丰帝每次都听得津津有味,基本把裴元卿这些年来在苏家的生活打听的七七八八。
乾丰帝归朝后,苏景毓已经在翰林院做了编修,乾丰帝要把他留在京城两年再放出来做官,有意好好栽培。
大家听后自然是激动又高兴,只是可惜苏景毓要留在京城为官,这两年都不能回来了,大家这么久没见他,早就想他了。
不过乾丰帝给了大家一个惊喜,这次来传旨的官员正是苏景毓。
苏景毓一直躲在官员后面,等官员宣完圣旨,他才从后面突然冒出来。
沈昔月看到穿着官袍的苏景毓,捂着嘴喜极而泣。
许久没见,大家惊喜的围过去,对着苏景毓摸摸手、摸摸脸,确定他身体无碍,没有受伤后,才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苏景毓含笑跪下,精神抖擞的对着几位长辈拱了拱手道:“景毓幸不辱命,没有辜负大家的期盼。”
苏昶赶紧将他扶起来,目光满是欣慰,一连夸了三个‘好’字。
苏景毓拿着帕子,帮沈昔月拭掉眼泪,“娘,你别哭,还有好事呢。”
沈昔月不明所以的眨了下眼睛,还能有什么好事
苏景毓喜滋滋的又拿出一卷圣旨,对着苏灿瑶挤了挤眼睛,道:“圣旨还没宣完呢。”
苏灿瑶稀里糊涂的跟着众人一起跪下。
苏景毓朗声开口。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苏昶年高德劭,积善成德,救六皇子于危难,又献出家财用以抗击奸佞有功,着即册封为永安伯。”
“沈昔月温良敦厚,柔嘉惠婉,养育六皇子有功,教养继子有方,为当世女子之楷模,着即册封为二品诰命夫人。”
“苏氏女灿瑶聪慧灵秀,才貌双全,恪恭于闺阁,甚合帝心,赐婚于翊王,为翊王正妃,另赐匾额一块。”
众人接到圣旨,脑袋都是懵的,直到苏景毓提醒,他们才赶紧俯身叩拜,谢恩起身。
苏昶把圣旨接过去,难以置信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这次战事,他的确拿出不少家财给裴元卿充作军饷,但他是为了裴元卿,根本没想过还能得一个永安伯的爵位。
这可是爵位啊!他纵使赚来黄金万两也换不来的爵位!
他一直希望苏家可以改换门庭,却没想到能够一步登天,这可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
沈昔月更是惶惶然,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她只是养大了三个孩子,怎么就成诰命夫人了
苏景毓笑着对沈昔月道:“娘,我本来还想靠自己的本事给您争个诰命回来,没想到我才刚入官场,娘就已经是诰命夫人了。”
沈昔月莞尔,神色却依然茫然。
苏明迁抱住她的肩膀,笑道:“昔月,这是你心善的回报,你尽心尽力的养育这几个孩子,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沈昔月泪盈于睫,靠进他怀里,觉得这一切都像是梦一样。
苏景毓看向沉默站在一旁的苏灿瑶,打趣道:“杳杳,你不会不明白陛下这样做,是为了谁吧”
苏灿瑶脸颊一红。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苏灿瑶以后要做王妃,乾丰帝这分明是怕别人看轻了她。
这些赏赐,既是乾丰帝感谢苏家养育了裴元卿,也是乾丰帝在给苏灿瑶这个准王妃抬身份呢。
苏灿瑶以后不再是商户家的小孙女,而是永安伯家的小孙女,有个当官的爹,还有个状元郎的兄长,真正的官家女。
苏灿瑶有些好奇的望向那块蒙着红布的匾额,乾丰帝为什么要赏给她一块匾额
苏景毓站在一旁笑道:“快看看吧。”
苏灿瑶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掀开红布。
只见匾额上气势磅礴的写着几个大字——‘天下第一女画师’。
匾额上盖着玉玺印章,一看就是乾丰帝的御笔。
苏灿瑶窘迫的红了面庞,慌张的看向苏景毓,“这……我年纪尚浅,怎能堪当‘第一’这个名号”
苏景毓笑道:“陛下说了,你画的那十二幅功臣图,解了大明塔之危,你后来画的那些‘佞臣图’,更是于朝廷有大用,这世上或许有比你画技更好的画师,但你所作之画,功在朝堂,福泽社稷,配得上这七个字。”
他笑着揶揄道:“杳杳,你那些画,我和陛下都一幅不落的看过,画的着实生动,我们看到后都觉得那厉王可恶至极,感到义愤填膺,更别提民间反响有多大,这次能这么快平乱,绝对有你的一份功劳。”
苏灿瑶还是觉得受之有愧,沈昔月却比自己受封诰命还要高兴,赶紧让人把这块匾额挂到了画春堂里。
苏灿瑶眼看着匾额被搬出府,苏昶忙着让人去门口放鞭炮,还有些怔愣。
苏景毓捏了捏她的耳朵,不满道:“苏杳杳,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我说你跟裴元卿之前怎么整天神神秘秘的,原来他是王爷!你知道陛下和太子说他是六皇子的时候我有多震惊吗你们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为兄不知道的”
苏灿瑶捂住自己的耳朵,小声笑道:“是你自己笨。”
苏景毓气结,伸出手像小时候揉搓妹妹的头发出气。
苏昶抬手去拦,无奈道:“毓哥儿,你现在都做官了,怎么还欺负妹妹”
苏灿瑶也去揉苏景毓的头发,“你害得我们大家担心,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呢!如果不是元卿哥哥早早写信回来告诉我们你在皇上的大营里,我们还要一直为你担忧呢!”
两人把对方的头都快抓成鸡窝了。
苏明迁和沈昔月看着打打闹闹的兄妹二人,相视而笑。
最近苏景毓和裴元卿都不在府里,苏灿瑶又整天蔫蔫的,府里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当丹阳城的百姓得知苏昶成了永安伯,沈昔月成了诰命夫人,而苏灿瑶竟然要做王妃了,所有人都忍不住惊愕。
他们这个鸡窝真的飞出金凤凰了
窦如华得知消息后,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一场。
早知如此,她当年无论如何也不会闹到分家的地步,那样她现在至少能沾沾永安伯府的荣光!
如果她是永安伯府的儿媳妇,想想就觉得风光!得有多少人来巴结她啊!
老太太一动不能动的躺在床上,终于流下悔恨的泪水,她当初如果安安分分,对三房的子女好一些,说不定现在她就能做伯爷夫人了!
苏明德和苏明善更是怅然若失。
这一刻他们才明白什么叫做悔不当初。
这天晚上他们全都没有胃口吃饭。
苏府却热闹极了。
府里上上下下全都一片欢腾,连婢女小厮们都觉得与有荣焉,他们以后就是永安伯府的下人了,说出去都觉得名头比以前响亮!
苏昶觉得大家在这座府邸里住的久了,早就有感情了,这座府里承载着许多记忆,包括三个孩子一起在这里长大的回忆,所以他拒绝了朝廷派发的府邸,只把苏府的牌匾换成了‘永安伯府’。
夜里,一家人终于聚在一起好好吃了一顿团圆饭。
苏景毓把这段时日以来发生的事全都细细的说给大家听。
大家听说他考科举前曾经遇到壮汉拦路,不由都替他捏了一把汗,听到他说裴元卿早就派了护卫暗中保护,才松了一口气。
苏灿瑶微微有些惊讶,她压根没听裴元卿提起过此事。
如果苏景毓没有遇到危险,他们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裴元卿还派了护卫去保护他。
裴元卿总是这样,做的比说的多。
苏灿瑶这样想着,忍不住更加思念起裴元卿,渐渐听不见大家都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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