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平是他以前的教练,两人相对熟悉,趴在他宽大的背上,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小小的他,心中也滋生出了一种安全感。
山路陡峭,上山比下山还要费劲,背上背着孩子,为了防止孩子被树枝划伤,陆庭远和梁平都走的格外小心。
夏季的天亮的早,没走多久,天际线已经开始泛白,一行人不遗余力,终于在天大亮的时候爬上了悬崖。
家里,梁满满一夜未眠,没有相公和孩子的消息,她的心就像是在油锅里煎一样的难受,好在萧苒和方梦璃都陪着她,才让她好受一点儿。
三人焦急的等了很久,半上午的时候,春雨急匆匆的跑回来,“夫人,回来了,主子他们回来了!”
梁满满起身就往外冲去,萧苒和方梦璃也紧随其后。
一到门口,看着女儿平安回来,梁满满就冲上去抱住了女儿,眼泪也刷的一下子流了出来。
小灵儿憋着嘴,有些自责又有些后怕的说:“娘亲,对不起,女儿让你担心了!”
陆庭远上前,拍着梁满满的后背,“回来了,已经没事了,快进去吧,外面晒。”
梁满满起身,擦擦眼泪,才牵着女儿的手,往里面走去。
萧苒看到梁平回来,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他,直到梁平走过去牵着她的手,两人一起进去了。
霍简站在门口,抬头看着牌匾,跟许多人一样,看着这个别具一格的牌匾,心中滋生出一股羡慕。
曾经,他的爹娘也是十分恩爱的,他以为他们一家人会幸福的生活到老,可是,一切都变了,那个造成这一切悲剧的,居然还是自己一直感恩的义父……
“简儿,是你吗?”
霍简抬头,就看见一个跟义父一样,头发花白的老者,容貌上还跟义父有几分相似。
他知道,这就是陆若灵口中的,义父的亲哥哥。
由于霍自礼做的那些事,他本能的对眼前的霍自儒也有些排斥,便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简儿,进来吧,有什么话,尽管当面说,当年的事情,我也会毫不隐瞒的告诉你。”
霍简有些排斥霍自儒,但是却很想知道爹娘当年的事情,最后还是进了满庭园。
一屋子人昨晚没有睡觉,但此时也毫无睡意。
陆庭远让陆甲去通知知府大人让人来接孟威回去,梁安已经给他简单的处理了伤口,但是他伤势严重,恐怕回去之后还得好生休养。
不过,知府大人的家事,他们管不了这么多,也不想管那么多。
正堂内,一屋子人齐齐端坐。
梁满满本想让女儿去睡觉的,但是小灵儿坚持要待在这里,她想听听大人们会如何解决这个问题,霍简哥哥又将何去何从。
大伙聚集在一起,但是气氛却异常的沉默。
最后还是霍自儒先开了口,“简儿,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我就不瞒你了,的确是霍自礼杀了你爹娘,你爹娘死在他的手上,你不能再认他做义父了。”
虽然早知道了这个结果,但是再次从义父的亲兄弟那里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霍简的心还是止不住的颤抖了一下。
每多强调一遍,就将事实实锤一遍,让他想要心存幻想都不可能了。
他抿着唇,一字一句的说:“我想去见我义父,我想亲口听他说。”
霍自儒看着他说:“可以见他,但是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而且,你以后不能再跟他单独呆在一起了,否则你会有生命危险。”
霍简的眸底一震,他不相信义父会真的要他的命,义父抚养了自己这么多年,虽然对自己严苛,但是也是为了自己好。
此时,他的大脑已经一片混乱,无法正常思考了。
他很矛盾,一方面不愿意相信这些事实,另一方面又一遍遍的回想起自己被罚跪的那个雪夜。
一个人,要彻底推翻自己一直以来认为的事情,是很不容易的。
“简儿,你还小,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即使你离开了霍自礼,我也会保证你的生活,继续让你读书,给你找师父教你武功。”
霍简的脸上除了苍白,再没有别的表情。
小灵儿急急上前,“霍简哥哥,不要担心,即使你以后没有亲人了,你还有我们呢!”
霍简没有回答她的话,过了良久,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说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若是有义父的消息,我想去见见义父,我有很多话想要问他。”
梁满满倒了杯水,端给霍简:“嗯,我让厨房准备的有饭菜,你们简单吃一点儿,然后去休息吧,有了你义父的消息之后,我们再通知你。”
说着,她吩咐春雨几个丫鬟将饭菜端了上来,从昨晚到现在快中午了,一大家子人都没有吃上口饭呢。
饭桌上的气氛也很低迷,大家都只是随便吃了几口,霍简本身是没胃口的,但是也不想辜负大家的心意,就勉强吃了几口。
之后,他就被要求回房休息。
小灵儿今天也没有去上课了,回房补觉。
秦夫子照常给几个孩子上课,课间,熊军和问梁修远:“陆若灵和霍简找到了吗?”
“找到了,今天早上回来的,我姑姑快担心死了呢。”
闻言,熊筠悬了一夜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我待会儿抽空去看看他们吧。”
陆若勉连忙拦住他:“别,我姐姐一夜没睡,肯定困得不行了,你让她好好休息吧,别打扰她!”
熊筠不好意思得挠挠头:“也是,那算了,只要她没事就好。”
话虽这么说,但是他想到昨天在霍简得书桌上看到得那幅画,心中就酸酸的。
她和霍简相处了一夜,那他们得关系比跟自己得关系还要好吗?
带着这些疑问,他郁闷地熬过了这一天。
这一天对满庭园里得所有人来说,也是很难熬的一天,霍自礼不知所踪,知府大人来信,说孟威伤的太严重,知道他们家大夫多,请了方郎中和梁安一起去孟府给孟威看病,这一去就是一整天。
霍简回到房中之后,躺在床上并没有睡着,爹娘临死前的那一幕,一直出现在眼前,他不停的回忆着这些年来与义父相处的点点滴滴,纠结、痛苦、麻木,一直折磨着他。
下午,方梦璃和霍自儒去了医馆,今天家里有事,已经耽误开门了,很多病人已经排起了长队。
这些病人都是奔着他们的名声来的,才开业,不能随便关门,否则对名声不好。
今天开门的晚,方梦璃便打算晚点儿关门,在临近傍晚的时候,她正在给一个妇人诊脉,那妇人从怀里拿出一个纸条递给方梦璃。
“大夫,有人请我把这个东西给你。”
方梦璃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接了过来,待她看清纸条伤的字的时候,身子一颤,从椅子上腾的站了起来。
“大婶,您先等我一下,我稍后就回来。”
大婶摆摆手,“姑娘去吧我不着急。”
方梦璃拿着纸条,慌慌张张就去了后面的房间。
“师父,您看这个。”
她将纸条递给了霍自儒,霍自儒在看清纸条上的字的时候,眼睛眯了起来。
那纸条正是霍自礼送来的,他在路过普安堂的时候,就将纸条给了队伍里的那个妇人,并给了一两银子,请那妇人将纸条递到方梦璃手里。
纸条上的内容是:辰时带霍简在猫儿胡同巷口相见。
辰时,也就只有一个多时辰了,霍简正好也想见他,也好,让他们两人当面说清楚,也好让简儿彻底看清楚这个人。
当即,霍自儒交代了方梦璃一些看病上的事情,就连忙回了满庭园。
人群中,霍自礼看着哥哥的背影,嘴角露出一抹阴狠嘲讽的笑。
霍简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很是平静,他猜到了义父肯定会找他,他穿好衣服,跟着霍自礼和陆庭远出了门。
跟着一起去的就他们两人,霍自礼并不会武功,陆庭远一个人就能对付他,若是去的人多了,反而会让霍自礼感到威胁,从而做出危险的行动来。
辰时,霍简准时到达了猫儿胡同的巷子口,天已经黑了,今晚的月色很暗,只有一个毛月亮挂在天上,堪堪发出微弱的光。
他刚站定,霍自礼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走了出来。
听到脚步声,霍简回头,往日看起来严肃又慈爱的义父,今天在他的眼里变得好不真实,他甚至觉得义父的表情好阴狠。
“简儿,看到义父也不说话,之前义父教你的那些规矩礼仪呢?”
这句话,让霍简有了熟悉的感觉,义父总是这样,很注重规矩。
“义……义……”,父那个字他始终喊不出口,如果爹娘真的是他杀害的,那自己再喊他义父,就等于认贼作父,那还对得起自己死去的爹娘吗?
“看来,你是不准备再认我这个义父了?”
霍简忽然鼓起了勇气,正声问:“我爹娘是不是你杀害的?”
“呵呵,看来你都知道了?”,霍自礼并不觉得意外,昨晚霍简不见了,他就猜到了这个结果。
他顿了顿,继续说:“是又如何?我杀了你爹娘,但是我也抚育了你这么多年,对你也是有恩的,你连义父都不肯再叫一声了,还知道什么叫做知恩图报吗?”
第355章 半夜走水
天色暗,他没有注意到,霍简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脸上全然没有之前的逆来顺受,有的只是痛恨、怒火!
“知恩图报?那有仇必报怎么说?”
霍自礼的声音陡然提高:“简儿,你还小,你不懂当年的事情,当年义父也是迫不得已才杀了你爹娘。
这么多年来,义父尽心尽力的教育你,养育你,你难道没有一点儿感恩的心吗?”
霍简没有接他这话,而是换了话题,“我只恨我没有早点儿知道,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我竟然认贼作父这么多年,真是可笑,难怪我从来感受不到你心疼我,原来显这一切居然是如此地荒唐可笑……”
他自说自话,让霍自礼很是不悦。
“简儿,义父再最后一次问你,你还认不认我这个义父了,如果你还认,我可以带你去别的地方生活,咱们远离这一切的是是非非,义父待你还会像以前一样,你以后学成,会是个有出息的大人物!”
还认吗?当然不认了,霍简在听到他亲口承认是他杀了爹娘的时候,他就不再是自己的义父了。
但是霍自礼有一点儿说的对,这些年,他的确是养育了他,即使有时候对他太苛刻了,但是这么多年,吃穿花销、读书,学武的钱都是他出的,这一点儿是铁证的事实。
原本,霍简想的是长大后找到杀害爹娘的仇人,一定要亲手杀了那人,可是现在,这个仇人抚养了自己这么多年。
他恨这个仇人,但却无法亲手杀了这个仇人。
“你不再是我义父了,你走吧,看在你抚养了我几年的份上,这次我可以放过你,但是以后若是遇见,我就不敢保证我会做出什么来了?”
霍自礼也不再打亲情牌了,他的声音带着讽刺,“这么说?我是养了个白眼狼?好,很好,你小小年纪,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霍简的嘴巴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气氛在此时陷入了沉默。
看着时候差不多了,陆庭远就和霍自儒站了出来,他们刚才一直站在不远处。
霍自儒说:“简儿的话你都听到了,他不想再认你了,也不可能跟你走了,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找简儿了,他以后的生活也不用你操心。”
霍自礼没有看哥哥一眼,而是盯了霍简一会儿,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他冷笑一声,“好,既然如此,那我们父子的情谊就到此为此,从此以后,你我就是陌生人!”
说完这话,他转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霍简至始至终都没看他一眼,只有两行清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回去吧。”
霍简点点头,默默的跟在霍自儒身后上了马车,陆庭远驾着马车回了满庭园。
到了家,谁也没有多问,大家都知道霍简才经历了重大打击,需要调整一下情绪。
饭菜已经端上了桌,梁满满只是催促大家先吃饭。
梁平问:“梁安和方伯父还没回来吗?”
“没有,派人来传话了,说孟威情况危急,两人都留在孟府了,估计要明天才能回来。”
“嗯,那咱们先吃饭吧。”
饭桌上,霍简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低头吃着面前的一道菜,小灵儿坐在他的旁边,见他如此拘谨的样子,就起身给他夹了几块排骨,并将自己碗里的鸡腿夹到了他碗里。
一顿饭就这样默默吃完了,大家也没什么心思聊天,就各自回房休息了,虽然今天白天都补过觉了,但是都没睡安稳。
霍简也被安排在了一个独立的房间里,他躺在床上,跟白天一样,毫无睡意。
义父的话就像是一根刺,深深的扎进他的心里。
他睡不着,梁满满可是早就困得不行了,但是她又有些担心霍简。
她靠在床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你说,霍简那孩子能挺得过去吗?”
“能的。”
见陆庭远回答的这么坚定,梁满满好奇的问:“为什么?”
“我比他还小的时候,就亲眼目睹了我父亲跟别的女人偷情,还经历了母亲的去世,一直到后来父亲的漠视,继母的折磨,甚至我被诬陷……”
他似乎沉浸在回忆里,语气充满了悲伤。
梁满满的食指放在了他的嘴唇上,“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不要再为过去的事情伤心了。”
陆庭远抱紧了她,“嗯,早就不伤心了,现在有了你,有了灵儿和勉儿,我很知足。”
“我也很知足。”
“睡吧,累了一天了。”
“嗯。”
很快,蜡烛被吹灭了,房间里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也许是太累了,他们睡的很沉。
整个满庭园,都陷入了睡眠中,只有霍简,尽管眼皮很重,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他眼睛盯着房梁,大脑不受控制的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想着想着,他闻到了一阵奇怪的味道。
他抽了抽鼻子,没有闻错,的确有一股怪味儿,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
但是,这种味道让他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他从床上坐了起来,那味道越来越浓烈,他又用力闻了几口。
这一次,不仅闻到了味道,还听到了一阵哔哔啵啵的声音。
然后,他的瞳孔忽的放大,惊的他立刻从床上跳了下去,连鞋子都顾不得穿的往外跑!
那是桐油的味道!而那哔哔啵啵的声音,正是木柴燃烧的声音!
他光着脚跑到院子里的时候,就发现靠近他这边的屋子的后墙已经着火了!
夏天,温度本来就高,那火势蔓延的很快,浓烈的烟雾蔓延开,让他忍不住猛然咳嗽了几声。
他抬脚就跑,一边跑一边大喊:“走水了!走水了!快起床!”
他住的这个房间和秦夫子、霍自儒是在一个小院儿里,他上前使劲拍门。
“秦夫子,霍先生,走水了,快起床啊!”
屋里的两人,在听到外面的动静后,猛然睁开眼,披上外衣就往外跑。
见两人都起来了,霍简又跑向其他院子,边跑边喊边敲门。
“走水了,走水了!”
待秦夫子和霍自礼走到院子看到火光冲天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两人也赶紧去叫人。
三更半夜,满庭园乱作一团。
下人们提着桶,打了水就往着火的地方泼,但似乎无济于事,火势还是在迅速的蔓延。
梁满满和陆庭远也被这吵闹声惊醒了,这会儿,火势已经开始蔓延,他们也味道了浓烟的味道。
两人都动作麻利的穿上衣服,陆庭远拉着梁满满就往外跑,本来他们所住的院子离着火的地方最远,但是火势蔓延的很快,一转眼的功夫,大火沿着房梁就烧了过来!
第356章 陷身火海
夫妻俩此时顾不上其他,不约而同的就冲向两个孩子的房间,陆庭远二话不说,从床上将两个孩子抱了起来。
他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抱着女儿,然后冲身后的梁慢慢喊道:
“满满,快离开!快走!”
梁满满也没有废话,跟在他的身后就往外冲!
两个孩子都还在睡梦中,被爹爹这样突然抱起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灵儿睡眼惺忪的问:“爹爹,怎么了?”
陆若勉已经看到了远处的火光,着急的喊:“走水了!”
这下,姐弟俩才反应过来。
梁满满从空间拿出两块湿巾递给姐弟俩:“捂住口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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