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安逸的环境,会让人失去初心。
许知南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点点头,坚定道:“好,我随你前去。”
见许知南答应下来,杜章笑了笑,“好。”
不过出发前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萧玄要死要活地要跟着一起走。
“师父,带我一起去吧。”萧玄扯着她的手臂死死抓着不放。
许知南看着这个自己自找的大麻烦,无奈地叹了口气。
“外头很冷,你确定你受得了”
见萧玄点头,许知南不知想到什么,便把他也带上了。
生无可恋的许知南感觉自己年纪轻轻就喜当妈了。一旁还有个闹腾的鸽儿子黑羽尖叫着,还抓着她头顶的三层厚绒帽,意思是要跟着一起去。
“你也一起去行了吧。快从我头顶上下来。”许知南忍无可忍,还是忍了。
等准备齐全后,约定的时辰也到了,许知南便带着人和物资在村口等。
她们要去的杏林村得从他们村经过,杜章让她们在村口等着即可。
等了片刻,远处有几匹马拉着改良版的雪橇车的影子急速奔来。
“吁!”
从马车上下来的杜章显然认出了许知南身边跟着的萧玄。他不禁用问询的眼神看向许知南。
许知南一拍脑袋,“瞧我,把这事忘了。”她拉着杜章在一旁叽里呱啦说完了前因后果。
杜章从一脸的若有所思变成了一言难尽。他看了一眼悄悄竖起耳朵偷听的萧玄。
“失忆后的恒王,可当真是全然不同啊。”
许知南咳嗽两声,“这谁知道啊!”
搁她也不知道恢复默认出厂设置的萧玄,变成了这副样子。
就是有点太粘人,许知南觉得这应该是雏鸟情节。
毕竟她的鸽娃子们,也十分亲近她。
头顶的黑羽适时地咕了一声,然后飞到她的肩膀上牢牢抓紧,大有一刻不肯分开的架势。
“这鸽子不错,送给我如何”杜章的目光落在了颇有些神俊的黑羽身上,“先前的鸽子你又是送给了阿柏姑娘,又是送给了秋水姑娘,我向你要一只,你便说还没孵化出来,那这只呢”
许知南一把掐住了即将发狂的黑羽,按住它的脖子和翅膀,朝杜章解释道:“这鸽子烈性难消,我也有些把控不住。并且,这只鸽子有主人了。”
闻言,杜章哦了一声,瞥了一眼专心制服黑羽的许知南,便径直转身上了马车。
见杜章离开,黑羽消停了下来。许知南松口气。
就在此时,萧玄突然凑了过来。
“师父,这鸽子野性难驯,不如烧了吃了红烧....唔”
话音未落,许知南便立刻一把将他推上了马车。
“冻死了,赶紧出发!”再说下去又要打起来,外面真的冻得呆不住啊!
有许知南赞助的改良版雪橇车,他们不消半个时辰就到了出现雪灾事故的几个村子。
一路上,许知南看到了沿途的村庄虽然十分安静,可上空却有灰烟散出。
但路边仍然偶有冻死骨出现,许知南的心情无可避免地变沉重了许多。
一旁的萧玄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的神色,不知在脑补些什么。
“火炕和火墙是个好东西。”杜章抱着暖炉,突然开口道,“你将方子公布出去,这条财路可就彻底断了,但与此同时,你救下了更多人。
你做得已经很好了,圣人尚且无法拯救天下人,更何况你我呢。且宽心罢。”
许知南放下帘子,遮住刺骨的寒风,“嗯,我知道。”
杜章看了一眼仍旧思绪不明的许知南,“那你在忧愁什么呢”
许知南摇摇头,“我只是在想,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受苦的永远是百姓。普通人仅仅是想活下去便如此艰难。”
而她,曾经亦是其中一员。她侥幸得到了模拟器,提前掌握了先知,庇护了家人村民以及更多百姓,但她却依然无法做到尽善尽美。
但普通人的一生,哪里会有什么金手指出现呢。一场风雪,人命就这么消散了。无声无息,无人注意。
许知南想,她不能只靠模拟器,她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
一路无话。
“到了。”
许知南下了马车,踏着厚厚的积雪,一步步走进了受灾的村庄。眼前的景象,触目惊心。
大片的房屋被大雪压塌,接着逐渐被风雪掩埋,只留下零星的碎瓦露出,昭示着此处原本是一处人家。
一地冰冷潮湿的泥泞,许知南看到一双冻烂发灰的手露在外面。她上前用力抬起了倒塌的房梁。
里头是相拥取暖却没了气息的一家四口。许知南的目光落在了一个弓着腰抱着婴孩的妇人身上。
杜章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继续往里走。
许知南转身,目光落在了寂静地有些可怖的村里。
被风雪掩埋的房屋,一具具冻僵的尸骨,一个个普通又平凡的家庭,惊恐的遗容,扭曲的身体,不由令她们一行人沉默了下来。
许是听到她们的脚步声,一处拐角的雪堆里传出些许呜咽声。
“快,这可能有人。”
大家戴着厚厚的手套,哈了一口气,开始挖起雪堆,清除杂物烂木。
虽是干活,可众人的体温都在飞速下降着。许知南招呼几个快要站不住的人赶紧去车里暖暖身子。
一刻钟后,许知南等人终于挖到了底。
只不过里面除了一只奄奄一息,浑身发青的狗外,全是尸体。甚至她还注意到,有些尸体的身上还有被啃咬的痕迹。
许知南看了一眼嗷呜一声的狗,突然有些反胃。
这个名为杏林村的小村子在暴雪灾害下,几乎全军覆没。
“掩埋好尸体吧。杏林村没有幸存者。”
许知南起身,缓了缓脚上的酸痛,她揉了揉刺痛的眼睛,长呼了一口气。
她这次出门还带上了赵大夫和许倦柏,本来是为了照料处理伤员。哪曾想这个村子竟无一幸存。
许知南有些怅惘地看向刺眼极了的天空。
她做的还不够。
杏林村处理完毕后,她们便赶往下一个村子。这一路,他们都相顾无言。
直面死亡,令她们感到麻木心惊,更多的是恐慌。
等到了下一个目的地木家村,她们沉默着清理出一处空屋,点起屋子里配备的火炕和火墙,让队伍里被冻伤出现了伤情的人进去缓缓。
赵大夫和许倦柏便再次忙碌了起来。
许知南在燃起了火炕的屋子里休息了片刻,便又再次出去帮忙。
这处村子似乎有幸存者。许知南忙上忙下地开始挖起废墟。她强悍的武力和逐渐提高的体质派上了大用场。
很快,她救出了好几个幸存者。
但大多都是一脸青紫,昏迷不醒的人,其中还有一个五岁的女娃,冻得身体几乎成了冰块。
许知南把人运进屋子,让赵大夫着手救治。
萧玄在外头跟着吹了两下风,便冻得神志不清,发起了高烧。许知南之前给他把脉过,这人的身体极为孱弱,受不得风寒。
许知南便把他也留在了赵大夫那头看顾着。
去除厚厚的保暖物品,赵大夫头一次看见了萧玄的脸。他抓药煎药的手一顿。
许倦柏注意到了赵大夫的不对劲,“怎么了,赵大夫”
“无事。”赵大夫的目光落在萧玄逐渐长开的脸上。
这九皇子,居然是她的儿子吗。
许倦柏看了眼愣神的赵大夫,又使劲瞅了瞅萧玄的脸,愣是没看出什么玄机来。
不过她把这突如其来的异常记下了,等许知南过来,许倦柏就悄悄把这事告诉了她。
许知南:....
她晃到赵大夫身边,小心地打探了一句,“赵大夫,你认识萧玄的娘吗”赵大夫认识的究竟是萧玄的生母还是养母又在这场多角恋里担任了什么角色!
许知南阴暗地想道,若是赵大夫心里还有个啥白月光,她一定要将此事告知程娘子!
看着许知南脸色变换,赵大夫的嘴角抽了抽,他敲了敲许知南的脑袋,“你这家伙,想什么呢!我和你师母青梅竹马,年少感情甚笃,你少给我添乱。”
闻言,许知南这才松了口气,“那你看到萧玄的脸,为何表现得有些异常”
赵大夫抬起头,思绪似乎飘到了过去。
“当年,这小子的娘亲就这么躺着,昏睡不醒。我被请去给她看这怪病...”赵大夫顿了顿。
许知南立刻明白了,老套路嘛,她懂的!然后被陷害,治不好,皇帝大发雷霆,赵大夫在救助过的人的帮助下逃脱,但不得不隐居乡野。
赵大夫摇摇头,脸上却露出几分狐疑之色,“但我一把脉,就发现了不对劲。她,没病。”
“我回去反复翻阅古籍,还是觉得娴贵妃没有生病。”赵大夫眼里涌现几分愤怒,“我这般告知了当年的陛下。可陛下却不信,命我一定要将娴贵妃救回来。”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日,娴贵妃还是躺在床上昏迷着。就连我自己都对自己的猜测产生了怀疑。”
不知猜到了什么,许知南表情一变。
“后来,娴贵妃突然死了,彻底失去了生命体征。”说到这,赵大夫还是有些想不通地皱起眉,“这病太怪了。”
但当年一脑门疑惑的赵大夫怎么也想不到,他的徒弟会突然反咬他一口,说是他开的药有问题,这才害死了娴贵妃。
皇帝命人查验药渣,的确发现了有药性相冲的几位药材。有个小丫鬟突然说,她看到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指使赵大夫干的。
巧的是,这药的确是皇后下的。在几方的供认不讳下,皇后被打入了冷宫。赵大夫则被关进了大牢。
若非他曾救过好几个贵人,他决计逃不出来。只可惜他的女儿却被赵不平那个畜生害死了。
赵大夫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掩住心头的悲伤。
“怪我识人不清,救下了个狼崽子,害了我们一家啊!”
见赵大夫一脸悲伤,许知南却突然开口道。
“赵大夫,你有没有想过,是娴贵妃想假死脱身呢你,甚至你徒弟,皇后,一众人等,都是她的旗子。”
闻言,赵大夫猛地一惊,他下意识想反驳说不可能,可那些未曾注意过的蛛丝马迹统统浮上了心头。
他突然失去声音,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许知南摸出空间里的玉佩,再次呼唤起了系统。
她低下头,思绪万千。
如果说娴贵妃假死脱身,那她现在又在何处呢又是否还活着她的所作所为又是为了什么
许知南感觉自己有些看不透。一个被皇帝看上的世家嫡女,相传乃是三洲第一美人,入宫后步步高升,成为了贵妃。早年底下无所出,皇帝还特意过继了皇子到她膝下,最后登基的也正是这个皇子。
原先许知南只以为娴贵妃不爱皇帝,所以对儿子被替换一事十分漠不在意。可既然这般讨厌,当年又为何要生下来呢身不由己,可也能借她人之手除掉孩子,比如说:皇后。
除此之外,许知南也有些不明白她当年为何需要假死离开。
许知南打量了一眼手里的玉佩。
【叮!装备失败!无法装备已被他人装备的物品。】
电光火石间,许知南脑中突然浮现一个莫名的猜测。
娴贵妃莫非也是穿越的这玉佩显示被绑定,难道....但...
可猜测总归是猜测,前尘往事,事情具体如何许知南无从得知。
但她想萧衍母亲当年应是假死的消息,得知会对方一声。
受灾的几个村子处理完毕,许知南等人便回去了。萧玄半死不活地拽着许知南不放,让她别出来受罪了。
“我反正是要出来办事的,你就老老实实呆在村子里别给我添乱就行。”
听到许知南这般说,萧玄满脸的纠结。但很快他就纠结不起来了,因为他彻底病倒了。
接下来一段时日,杜章带着许知南不断出现在安县各处,不是救伤,便是赈灾,亦或是送物资。
安县的百姓也渐渐将许知南与传闻中的那个人联系起来。那些感激和崇拜逐渐实质化。
尤其是许知南在救人时一手扛起巨石,一脚踹飞旧木,神勇无比。又会朝他们伸出手,冻得通红的脸上浮现一个笑容。
许是有风雪做背景打光,在奄奄一息意识模糊的百姓眼里,许知南此刻成了头顶无数光环的救世主。
这天,许知南正忍着冻,顶着刺骨刮肉的暴风雪,埋头奋力在废墟里挖着,里头有几个幸存者埋得深些。
眼看人都挖出来了,许知南便想离开,但她的耳朵却突然捕捉到了旁人未曾感知到的微弱的呼吸声。
她刚想回头继续挖,就感觉到一股细微的晃动自脚底下传来。
许知南抬起头,眯着眼,迎着风雪,看向了不远处堆满积雪的群山。
一片白茫茫,没有异常。
但许知南却立刻变了脸色。
“快走!要雪崩了!”
听着许知南的提示,在场众人不由将目光投向一切正常的群山。虽然并未发现异常,但他们还是下意识动作迅速地起身,飞快收拾好东西,又小跑着扛着伤员上了车。
几道鞭声传出,马嘶鸣一声,飞快拉着改良版雪橇车在冰层上疾行。
许知南发现的这道微弱的呼吸声的主人,埋得格外深。饶是许知南力大无穷,可层层叠叠挖不尽,那道呼吸声微弱到没再出现过,找不准位置的许知南,速度不可避免慢了下来。
远处的山坡传来一声声轰隆隆的巨响,大地开始颤抖。许知南额头冒汗,心猛地一紧,手上的动作却不敢停下。
脚下一阵阵的摇晃传来,眼前废墟里的木头石块也开始移位,许知南咽了咽口水,咬着牙提起几块横木,底下似乎传来了一道微小的痛呼声。
见状,许知南立刻手脚并用,踹开附近的障碍物,一把将里头蜷缩着的人捞起,脚下猛得加速,飞快往外蹿逃。
轰隆隆。
山坡猛地塌陷,一股巨大的雪浪如洪水猛兽般汹涌而来。
虽然没回头,但许知南却感觉危机还未消除。她瞅准时机,带着人往左边一个利落的翻滚。
砰的一声。原先所在的地方被突然出现的雪球砸了一个大坑。
身侧的景色飞速变换,尽管雪崩的威胁近在咫尺,但许知南的步伐虽凌乱但有序,每一步都稳健有力,恰到好处的躲开了飞溅的雪块。
许知南轻轻侧头,躲过一道极速驰来的木片,但她的眼尾还是被划出了一道浅色的伤痕。
许是被颠簸震醒,被许知南扛在背上的人睁开了眼。
恰好在这时,那老妪和许知南对上了视线。
被防风的围巾帽子围得严严实实,许知南脸上只看得见了一双明亮的眼睛。因着被划伤,她眼里透出三份凌厉和不耐。见老妪醒来,她朝对方看过去。
“神女”看着许知南眼角的红痕,老妪喃喃自语道。
许知南:
就这么一停顿,她差点带着人滑倒,好在她反应及时,速度极快,很快追上了杜章等人的车队,抱着老妪一个起跃,就上了马车。
“许姑娘也太强了!”有官兵回头见到许知南急速闪躲又冲进马车的场景,不由张圆了嘴。
“别愣神了,快走!”
听到同伴提醒,那人才回过神,慌忙扬起鞭子。
进了马车的许知南将老妪放下,一旁的医者见状立刻搬着药箱救治了起来。
“神女...”老妪已经神志不清,嘴里还不忘念叨着神女。
许知南身体一僵,接着又瞪了一眼在一旁露出些许笑意的杜章。
杜章收起笑容,看着医者救治老妪,若有所思地给了何道姑一个眼神。
身为老搭档的何道姑立刻明白了杜章的意思,她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见两人在自己眼前明谋,许知南嘴角一抽,“杜大人,你想干什么”
何道姑神神秘秘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外头的轰鸣声变小,许知南掀开车帘,发现已经逃离了雪崩的区域,松了口气。
安县亦有多处发生了雪崩,不少主要道路被彻底封死。就连进许家村的路都出现了情况,好在回得及时,只可惜不能再轻易出去了。
至此,许知南等人的救援活动告一段落。
此时京城,灯火通明,一片肃杀之气。
大批的官员世家门外突然出现大量禁军。
“你们干什么!”
“梁李两家,私下勾结造反,即刻抄家下狱,若有反抗者,杀无赦。”
“秦国公,欲刺杀新皇造反,其心可诛,现抄家,入狱。”
“左相,贪银万两,残害同僚,其子鱼肉百姓,罪不可恕,抄家,入狱,秋日问斩!”
“....”
厚重的暴风雪中夹杂着冰雹狠狠地砸向这个世界,不断颤抖的世家子弟哀嚎着被禁军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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