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墓碑离门口不近,需要走好一会儿才到。
细雨淋漓而下,身旁沈知序撑着伞,伞沿倾斜大半,几乎将她与外面的雨水喧嚣隔绝。
伞底都寂静。
沈念低头看着手里的黄色小雏菊,想起很久以前路边的那片紫色雏菊。
每次去学校,都会经过那里,一晃两年多过去,那片紫色海洋开得璀璨热烈,向上蓬勃。
心尖颤动。
真是要命,和前男友果然不能太近距离地接触,无时无刻不忽然窜出的回忆,和她衣衫不时摩擦的外套。
他身上清冷的雪松香似乎都带着淡淡的侵略性。
呼吸难捱。
好不容易到了父亲墓碑前,沈念蹲下身子,将那束小雏菊放父亲碑前。
照片上四十岁的父亲温和儒雅,年轻的英俊风姿隐约可见。
眼角泛酸。
沈念抬手擦了下眼角晕出的泪,轻声开口,“父亲,我来看您了。”
她断断续续地说了一些自己在学校的事。
又提起郑彬荣,知道父亲不愿意她沾那些事,负气一般地说坏人已经有了坏报。
他可以在地下安心长眠了。
长舒一口气,沈念缓缓起身。
视线落在男人被雨水洇出深色的布料,上移,逐渐看清伞面下他微抿的唇,挺拔的鼻,最后落在那双清冷的眼。
像秋天的雨,又像冬天的雪。
她喜欢,可又不得不放弃。
“二哥,我父亲的事,谢谢你。”
“其实想想当时,我还是挺幼稚的吧,你是我二哥,我却要靠那样的手段接近你,利用你。”
细雨淋漓,漆黑伞面下的世界被遮出一片寂静。
沈念仰头,和沈知序对视。
是在提醒他,也提醒自己,两人的开始到底有多么不纯粹。
不堪的开始,不如及时止损。
她知道沈知序能听懂。
他一向那么聪明。
“二哥,我一点也不好,我本性大概就是个自私的人。”
“所以?”
男人目光一寸寸凉下来,“沈意凝,你觉得我在乎这些?”
“可是我在乎。”
沈知序撑着伞,垂眸看了沈念半晌,拉着她回到车上。
她有些跟不上他的步伐,手腕被他拽得发痛。
走了会儿,男人脚步才微缓。
就这样一路出了墓园,两人坐进车里。
车子没发动,车前细雨不断,车厢里的沉默,像是混着雨点,一点点砸到沈念心上。
她实在摸不清沈知序的想法。
心下惴惴不安。
“在乎?”
沈知序点了根烟,看着缓缓上升的灰白烟雾。
不咸不淡地笑了声,拾起刚才的话题,“在乎这两个字怎么写你知道吗,但是没关系。沈念,你应该知道扳倒郑彬荣有多难,花了我两年还多的时间。”
淡淡的橘子烟气飘进鼻腔,沈念情不自禁吸了吸鼻子,心神舒缓。
却愈加摸不透沈知序的想法,就像父亲说的,沈知序面上不着调,实则低调沉稳,也不居功。
当初沈知序不让她插手那些事情的画面历历在目。
她意外有一天沈知序会主动和她提起这些。
就像这阴蒙蒙的天气,不算太好,压在眼前闷闷的,但要细说,也实在说不上来什么清晰的感觉。
沈知序掐了烟,车厢内烟气由浓转淡,男人眸光稍侧,落在她面颊。
从上往下,一分一寸,慢条斯理地流连。
微倾身,男人如玉般冷白的指尖伸出,落在女孩泛红的眼角,轻轻缓缓地摩挲,“沈意凝,你说,你到底该怎么报答我?”
他指心的温度有些凉,又有些烫,雨水将他的体温混合。
也弄得沈念的心七上八下地跳,她屏起一口气,“需...需要怎么报答?”
两年前那一个个耳鬓厮磨的夏夜接连在眼前闪现,海边沙滩的,晚来细雨的,他乡的,异国的。
混乱又湿漉。
无一例外都是旁人不得而知的。
其实不需要问,他的意思太过明显。
沈念心底本能发慌,眼睫颤个不停,身子往后退,下意识想远离沈知序。
紧闭的车门将她的动作阻碍,她后背紧紧挨在门沿,整个人横在车门边缘,不上不下。
沈知序单手撑在车门,将她困在怀里,“念念,你和陆奚白想谈恋爱就谈,应该也不影响你报答二哥?”
“毕竟,回到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谁也看不见。”
他指尖下移,落在她耳垂轻轻捏了下,眼底一瞬的侵略性浮现,“你说呢。”
被分手的两年后怎么还会对她继续纵容。
“我...”沈念低着头不敢看他, 紧攥的指尖泄露出几分紧张情绪。
“我今天下午还要回学校。”
沈知序看她半晌,忽地笑了声,表情耐人寻味。
指节轻轻拨弄她耳垂, “急什么, 这不是才早上九点?难不成你想白日宣淫?”
“...”好气。
“谁想了!”
“还有...”沈念憋着一口气推他,“我以为两年前算是报答,就算是预先支付, 也不行吗。”
沈知序被气笑了, 顺着她小猫一样的力道慢悠悠直起身, 云淡风轻,“那你预先支付的证据呢?”
“什么?”沈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转头看向沈知序。
“你报答我的证据。”
座椅往后扯开,似乎不急着启动车子。
长腿微微交叠, 男人薄唇微启,语气轻飘飘的,“或者我换个说法,你睡我的证据。”
“...”
沈念被沈知序的话惊呆,谁会有那种证据!
“那不然这样。”
沈知序语调懒散, 那双狭长的眸子里漾着懒洋洋的笑意。
“怎样?”沈念扁扁嘴,不太乐意。
“你过来,亲我一下, 然后我们拍个照。”
“...”
沈念不动, 除非她傻了, 上赶着让他抓住两人在一起过的把柄。
“我才不要,我有男朋友了, 感情稳定,”沈念咬咬牙, “有...有接吻的对象。”
淡而冽的雪松木香扑面而来,那一瞬的浓烈,氤氲,笼罩。
沈知序俯身,手腕压上她后脑勺,唇贴伏在她耳尖,嗓音低沉暧昧,“那他知道你曾经整个人都属于我吗,嗯?”
男人寒玉一般的眸,底色是浓重到极致的占有欲。
眼睫扑闪,一刹的对视慌忙移开,沈念的心被惊扰得怦怦直跳。
“二...二哥...不要在这儿...”
不同于男人衣衫潮湿明显,女孩褐色长发沾了一层薄薄水雾,脸蛋白皙干净,眼底却似有水汽氤氲。
沈念细指抵着男人胸膛,水汪汪的眼眸楚楚可怜,示弱意味明显。
男人指心上移,不那么温柔地掐上她下巴,“沈意凝,分开这两年,到底想没想过我,嗯?”
阴蒙蒙的天罩过来,男人眸底被雨水染上层晦暗。
似有浓重的情绪翻涌。
沈念张了张唇,想说点什么。
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心底苦涩难言。
似乎也没想等她那一个不真心的答案,沈知序手腕下移,掌心握上她后颈。
吻落了下来。
像是夏日的雨,来势汹汹令人猝不及防。
他没刻意控制力道,唇齿不温柔的碰撞,纠缠,一片寂静里擦出低低的喘。
沈念被迫仰起头,后颈的皮肤被他指节的力度浸满,有些痒,有些疼,还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
往下一路顺着脊柱漾开的酥麻感。
“嗯...”一声轻咛,缠绕耳边。
寂静的车厢浮着急促的喘息,渐渐有淡淡的血迹弥漫在纠缠的呼吸里,唇间发出凛冽的痛意。
沈念想推开沈知序,手腕却使不上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放开她,低垂的眸光落她唇上,泛着潋滟的红,那处伤痕像急雨打落花瓣最中间嫣红的蕊。
男人瓷白的指尖落在女孩红唇边缘,温柔摩挲,“疼吗。”
“疼就对了。”
两年不见,越和沈知序接触,越令人捉摸不透。
回去的路上,像是陷入僵持,拧着一股劲,沈念不说话,沈知序也懒得开腔。
一路沉默。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临近中午的时间,男人缓缓踩下油门,引擎声逐渐停止。
黑色汽车停在空荡荡的院子里,车外的雨停了,青色石板湿漉漉氤氲着雨汽。
好像刚才的那一个,迟来两年的吻。
来得急,去得也急。
只留下一片潮湿。
两人静静坐在车厢,漫长的几十秒里,谁都没说话。
男人修长净白的指节微弯,在深色方向盘敲了两下,“下车吧。”
“二哥...”沈念转头,眼底犹豫。
沈知序侧眸,“怎么?想在这儿报答我?”
“...不是,”
轻轻吸了口气,沈念犹豫半晌,轻声开口,“我是想问二哥,刚才亲那一下就好了吗?算是报答了吗?”
对上那双隐隐雀跃的眼,沈知序脸色发沉,“好不了。”
“也别想好。”
沈念:“...”
气死了。
沈念没再看沈知序,打开车门,‘蹭蹭蹭’,没等他,一个人进了客厅。
脱了风衣挂在玄关的衣架,沈念绕过玄关走进客厅。
发现沈知礼一家三口来了,萱萱在沙发上缠着孟菀音玩,儿童稚气的音。
客厅的电视开着,一家人说说笑笑,气氛热闹祥和。
沈知序离开这两年,沈知礼不怎么回家,反而海城去得勤。
好像自从沈知序回来,才开始回家回得勤了些。
这也是自那天沈知序回家,家里又一次还算热闹。
沈念和家人一一打了招呼。
孟菀音‘嗯’了声,慈蔼的目光落沈念身上,又转头,看见她身后空空如也。
拧着眉问,“念念,你二哥呢?”
“我二哥...”
沈念回头,看见沈知序自身后慢悠悠进了门,脱了外套挂在衣架,车钥匙随手扔在置物架。
“母亲。”
沈知序长腿微迈,走到沈念身旁。
两人并肩站在客厅中央,男人一身手工定制精致的黑衣黑裤。
沈念一袭黑色长裙,长发披肩,一双眼睛波光流转,圆润的眸眼像是会说话。
男帅女美,身高气质莫名相配。
孟菀音看着眼前的儿子女儿,一时恍然,虽然一直希望沈念谈恋爱,其实心底一直把她当孩子。
现在和沈知序并肩站一起,突然就像是长大了,像是沈知序带女朋友回家的场面...
只是目光落在沈念脸上,孟菀音眉头逐渐拧起,“念念,你嘴巴怎么了,又红又肿的。”
“...啊...”
灵机一动,沈念和母亲解释,“是刚才经过超市,我突然想吃辣条,然后吃了好几包,就辣成这样了。”
委屈兮兮的语气,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沈知序偏头睨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笑了声,“对,可爱吃了,咬嘴里不放。”
沈念:“...”qaq。
装作没看见男人眼神,低头,脸颊脖子根儿红了一片。
沈知礼在一边,眼皮狠狠跳了好几下。
母亲听不懂,他能听懂!
温滢和丈夫对视一眼,显然也懂了。
抱着眨巴眨巴眼的萱萱,在一边暗叹,这个小叔子,混起来简直不要命。
孟菀音‘嗯’了声,不疑有他。
她一向不插手孩子的饮食爱好,“既然回来了,上楼换完衣服下来吃饭吧,下午还要送念念回学校。”
沈知序淡淡颔首。
沈念和母亲道了‘再见’,来到二楼,停了下,回头,看见沈知序慢悠悠跟在她后面上来。
她站在二楼入口,抿抿唇开口,“二哥,我下午不用你送。”
迈上最后一层台阶,沈知序单手顺势撑在栏杆上,他骤然的离近,沈念后腰不小心碰在栏杆上。
男人另只手落在她后腰,瞬间将她和栏杆的坚硬和冰凉隔绝,指背轻轻碰了下她软嫩嫩的颊,“脸怎么这么红?”
沈念瞪他,罪魁祸首!还好意思说!
他刚才分明就是故意那么说!现在又来取笑她。
触到那双水汪汪的眸。
沈知序轻轻笑了下,语气温和,“那不用二哥,用男朋友?”
极力忽略掉那股他靠近带来的清淡又强烈,极具侵略性的气息。
眼睫翕动,沈念“嗯”了声。
他懒懒俯身,俩人距离进一步拉近。
掌心轻轻摩挲了下她后腰的软肉,隔着薄薄的布料,滚烫温度一点点浸入,他的嗓音低沉动听,似在循循善诱,“那你准备用你哪个男朋友,嗯?”
“...”
哽着一口气,沈念偏头躲开他,“我只有陆奚白一个男朋友。”
“行,那你是准备,就这么见他?一副被我吻过的样子?”
沈知序指尖落在她唇角,轻轻摩挲,经过一段时间的残留与发酵,被他吻过的那处又肿又烫,提醒着她刚才车厢里短暂的出格。
“...”呜...好气。
沈念算是知道了沈知序为什么亲她,愤愤地瞪了他一眼,这个心机深沉的臭男人!
推了他一把,哼往台阶上方走,“你走开,反正不要你送。”
吃完午饭,沈知礼并没急着回家,一家人在客厅说话。
只是没过一会儿,沈家出现了位不速之客。
伸手不打笑脸人。
即使沈陆两家不对付,陆奚白提了不少贵重的礼,沈义宏孟菀音还是笑着将人请了进来。
陆奚白对自己突然的打搅言表示歉意,“叔叔,阿姨,实在抱歉,我是来接念念回学校的。”
孟菀音和沈义宏对视一眼,诧异,“你和我们家念念..?”
陆奚白不好意思地笑笑,“原来念念没和叔叔阿姨说吗,我和念念在谈恋爱。”
沈义宏面色变化莫测好半晌。
坐沙发对面看着陆奚白一言不发。
“什么情况,他怎么来家了?”
沈知序和沈知礼并肩站落地窗前,离那边不近距离,沈知礼瞟了眼后面沙发,面对面坐着的父母和男人。
事情好像又一次超出沈知序掌控。
沈知序不甚在意,转头问沈知礼,“有烟么?”
沈知礼从裤袋里摸出打火机和烟往沈知序那边递。
开口,“不是你惯抽的那款。”
“没事儿,哪儿那么讲究。”
沈知序的烟都是特制的,之前他从不在家里抽烟,在外面抽也只是抽特制的那款。
橘子清香,淡冽好闻,不习惯烟味的也不会觉得不好闻。
两年不怎么见,倒是变得不拘。
“你之前,是因为念念吧?”
沈知序不想谈这些,划开烟,吸了一口。
“你说,”烟雾缭绕,上升,男人矜冷的侧脸隐匿其中,连带情绪一并被隐藏,令人看不透,“父亲同意和陆家联姻的几率有多大?”
“...”刚才还不在意,到底是担心的。
沈知礼眸色微深,认真想了想,“我们两家你也知道,父辈意见不合,一直不怎么对付,不过,”
话音一转,停顿。
轻挑眉,沈知序掸掸烟灰,接上沈知礼的话,“陆氏集团这些年发展不错,和我们家集团不少领域交叉竞争,如果一旦联姻转为合作关系,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嗯,你和念念,不说失掉两个联姻对象,于家族而言少了多少利益往来。”
沈知礼声线淡沉,“光你俩在外人眼里的兄妹关系,在老沈那里的这一关,难办。”
“除非,”话音又一转。
顷刻明白沈知礼的意思。
沈知序笑了下,接上沈知礼的话,“除非,先说服母亲同意。”
“但是,”最后,沈知礼提醒沈知序,“在那之前,千万别被父母发现,”
“不然到时候,局面很难控制。”
沈知序何尝不知,颔首,“不用担心,我注意得很。”
她都不爱搭理他,能怎么被发现。
对沈知序性格太了解了,这事又至关重要,不担心才怪。
想继续劝几句,让他多注意,别看见沈念就丢了他那惯常冷静的一面。
身后是陆奚白和父母聊天的背景音,听着相谈甚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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