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都尴尬...
半小时后,前台提着几套冬装和整套的内衣送来。
足足几个大袋子,沈念分了几次拿到卧室。
又出来,朝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伸手,“二哥,你手机给我。”
沈知序缓缓抬眼看向她,轻挑眉梢,“?”
轻捏指心,沈念佯装镇定,“删掉你微信的记录,那是我隐私。”
“...”
沈念直接的时候是真直接。
有些无奈,沈知序默不作声瞅她两眼,长指划开屏幕,骨节分明的手将手机递给她。
沈念找到和酒店前台的微信对话框,指尖动作,长按,还没点删除。
倏地听见一步之外的男人悠悠地来了句,“长大了。”
“...”
不知道是不是本就心思不单纯。
沈念总觉得沈知序在一语双关。
淡淡的绯红从耳侧爬上脸颊。
她抬头去看,沈知序面色依旧清冷,神情坦荡。
沈念晃晃脑袋,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回卧室之前,沈知序叫住沈念。
“以后在别人面前,不要像今晚这样口无遮拦。”
男人嗓音低沉。
沈念忽然分不清,是原本的声线,还是被这深浓的夜染的。
沈念眨眨眼,“那意思是可以在二哥这里口无遮拦?”
额角一跳,沈知序单手抚上眉心,嗓音冷然,“也不可以。”
“...”
沈念撇撇嘴,哼声,没搭理沈知序,径直回了卧室。
沈念知道沈知序忙,但不知道他那么忙。
在南城待了差不多一周的时间,那晚竟然成了两人时间最长的相处。
两人总共没再见过几面。
二月中旬是沈念开学的日子。
前两天晚上,沈知序破天荒回来,陪她吃了餐晚饭。
“后天开学,给你买了明天早上九点的机票。”
沈知序往沈念碗里夹了筷子香辣虾,“抱歉,实在太忙,没好好陪你。”
沈念摇头,只要知道沈知序就在身边。
她自己一个人待着,似乎也还好。
因为父亲离世的伤心仍旧存在,生活却不能停滞。
第二天,沈知序派司机送沈念去了机场,自己没出现。
沈念一个人踏上回京的航班。
头等舱,也是巧合,又遇到陆奚白。
男人眼底淡淡略带调侃的笑,“大朋友,又见面了。”
沈念简单和陆奚白打过招呼,后面对方也没有继续搭话的意思。
就这样一路相安无事。
插曲是在下飞机,接沈念的司机路途遇上连环追尾,被堵在高架。
陆奚白看她一个人站在机场大厅外,身边也没人。
过来问要不要搭他车。
沈念想了想,没拒绝。
好在陆奚白似乎真的只是单纯帮忙。
一路只浅聊几句,整个过程还算舒心。
陆家和沈家生意场上偶有交叉,竞争大于合作。
沈知序和陆奚白之间不对付,每次见面气场微妙。
但两次接触下来。
沈念觉得,陆奚白这个人,好像也还可以?
左右不过一场插曲,沈念并没太放在心上。
去完一趟南城,父亲骤然离世的伤痛似乎已经完全处理好。
沈念回京后没怎么休息就投入到高三下学期的忙碌生活。
和沈知序的对话框也再没空打开。
既然父亲希望她好好活,考上心仪大学。
那她就做给父亲看。
三月开春,京北的天气逐渐回温。
就是这样一个天朗气清的日子,孟菀音发现了沈念的异常。
认真说起来,也不算太大的异常。
孟菀音和沈义宏卧室在一楼,沈知序不回来,二楼以上只有沈念一个人。
是这天晚上孟菀音凌晨起夜,透过楼梯之间的缝隙,发现沈念屋子里的灯亮着。
连续几天,沈念屋里的灯一到晚上打开,整夜就不关。
孟菀音试探问了沈念几句,学业是不是很忙,需不需要请家教。
沈念拒绝了。
脸色却越发不好。
饮食上孟菀音吩咐厨师变着花样给沈念准备好吃的,除了这方面。
孟菀音猜测,大概是睡眠问题。
这天清晨,孟菀音干脆直接问沈念,是不是睡眠不好。
沈念没打算瞒着,“睡眠还行,就是得开着灯睡,关了灯总是做噩梦,”
抿抿唇,“妈妈,我是不是打扰到您了?”
孟菀音这才放下心来,“没事儿,这有什么打扰的,我就是担心你。”
“想怎么睡就怎么睡,开灯关灯都随你。”
这个插曲算是过去,这个年经历了太多,压得人喘不上气。
大人都受不了,何况沈念十几岁的孩子。
孟菀音和沈义宏合计了下,准备这周末给沈念补过去年未庆祝的生日。
请亲戚,同学都来玩玩,全当热闹热闹,开心开心。
沈念也无心问沈知序能不能在生日会上回来。
又不想母亲继续担忧,便同意了孟菀音的提议。
生日会定在周五,在沈念的建议下,孟菀音放弃了大办的想法,又说高考后一定为她举办一场盛大的成人礼。
沈念笑笑,没太在意。
这次生日会的地点在沈家宅邸,请的都是圈子里相熟的人。
如果他们想让她快乐。
沈念看着阿姨们从偏厅推出几层的大蛋糕,弯弯唇角。
她似乎也可以表现得很快乐。
可是她又想起了父亲。
蒋正恒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自那次的‘蛋糕事件’后,沈启山都会准备两个蛋糕。
一个生日会上所有客人一起吃的蛋糕。
一个只属于父亲疼爱的凝凝的,只属于沈意凝的,生日蛋糕。
切完蛋糕,望着厅里热闹的人群。
有一瞬间,沈念被漫无边际的落寞袭击。
沈念站在明亮喧哗的宴会厅里,眼前是来来往往的人,每个人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只是她此时的脑海里,却只有那年家里被踩脏的公主裙,洋娃娃,全家福破碎的相框。
地上凌乱的脚印,那一张张狰狞可怖的脸。
父亲的满头白发,比同龄人苍老的皱纹,七年狱中的磋磨。
噩梦里的高楼和鲜血。
沈念一个人出了沈家,循着儿时的记忆。
回了十一岁以前的‘沈家’。
不同于附近别墅的金碧辉煌,灯光闪烁。
她眼前的这栋别墅,深幽,寂静,杂草丛生,像血盆大口的怪物,分分钟将人吞没,骨头都不剩。
沈念却一点也不感到害怕。
甚至这里的黑暗,她蹲在角落里,如果在这儿睡觉,假装还有父亲,还有儿时疼她的母亲陪伴,不知道会不会就不做噩梦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念被一阵手机铃声惊醒,她缓缓睁开双眼。
后知后觉地有些冷,揉揉眼圈,分辨眼下环境,竟然差点睡了过去。
是沈知序。
没怎么犹豫,沈念接起来,“二哥?你怎么有空和我打电话。”
女孩嗓音带着未消的困意,夹杂几分小性子的抱怨。
对面没答,音色有些沉,“在哪儿?”
沈念扁扁嘴,莫名的委屈涌上来,“在京北。”
“具体地点。”
“说了像你能来似的。”
“万一呢?孟女士给你补过生日,急得到处找你,怎么自己跑出去了?”
“所以沈知序,你是在远程祝我生日快乐吗?”
“或许是专程?”
话筒对面男人音线清冽低沉,晦暗寂静的夜里,响彻这一方空间。
好像很近,却又很远。
“什么意思?”
疑问落下,一个念头自心底升起。
意识到什么,那个念头越来越清晰,心脏顿时剧烈地跳动起来。
一瞬间的感知,沈念跟着直觉回头。
这边设施年久失修,只有一盏微弱的路灯照明。
沈知序站在不远处,清隽挺拔的身影隐在深夜半明半晦的光影里。
手机单手握在耳边,沈知序一步步朝她走过来。
话筒里的声音渐渐和不远处的重合。
后来直到过去很久,沈念都觉得。
沈知序此刻的声音要比世界上的任何都美妙。
像是珍藏多年终于开封的美酒,低醇醉人。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她听见他说。
“或许,沈意凝,不开心的时候不用勉强自己。”
“试着转身,简单地回下头,然后走进光里。”
即使那光很微弱。
黑色汽车以最快的速度行驶在京北三月的夜里。
车窗大开, 冷空气呼呼啦啦,争先恐后地从外面钻进来。
中控台手机随意地摆在上面,屏幕亮着, 显示通话已经二十多分钟。
里面中年女声焦急, “要不报警吧?京北这么大,怎么找啊?”
男人眉眼浸着寒夜般的凛冽,不时分心关注道路两边。
低声回对面, “我知道一个地方, 先过去看看。”
隐隐的刹车声响起, 引擎声渐渐变小,最终归于沉寂。
孟菀音听见对面动静,急忙道,“找到了吗?”
视线穿过透明玻璃, 落在几米外的黑暗。
女孩身形孤单,蜷缩在角落。
沈知序摸出打火机和烟盒,几次反复,终于从里面抖出根烟。
‘啪嗒’一声,蓝色火焰擦出烟尾零星火光, 男人重重吸了口烟,吐息,灰色烟雾缓缓幻化在沉沉的夜。
车厢陷入一片静寂。
迟迟没得到答复, 孟菀音在对面急得团团转, “沈知序你说话啊, 到底找到了吗?”
“找到了。”
喉结轻轻滚动了下,沈知序垂眸, 烟灰顺着指尖簌簌飘落。
开口的那一瞬间,喑哑不堪。
沈念蜷缩在黑暗里, 又冷又困。
一通电话,一转头,远处的街灯和大开的车灯灯线交织。
就这么猝不及防看到沈知序,光影里长身玉立。
只是很简单的深色穿着,手机举起在耳边,单手插兜。
气质如高檐上的雪般清冷,落拓,姿态难言的矜贵。
男人长腿晃动,一步步朝沈念走来,缓缓走向她所在的黑暗。
大抵每个女孩漫长的青春期里,总有些瞬间的心动毫无预兆,预料不得。
但这一刻心动的拟声词,如果找出什么具象化的形容。
大概是雪化的声音。
而沈念听到了。
只是大抵人总是有劣根性的,沈知序冷淡挖苦她的时候,她可以竖起满身的刺。
似有若无纵容她的时候,又变得矫情想哭。
情不自禁想要汲取更多的纵容与温柔。
沈念就蹲在那儿一动不动,泛着水光的眼微睁。
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沈知序来到她跟前。
三月京北的晚上还是冒着凉气的,风吹到身上泛着冷意。
他穿着件黑色羊毛外套,中长款,同色系的休闲裤,外套敞怀,姿态倦懒。
又莫名显得成熟,正经。
头发相比上次见到时好像长了些,松松散散地覆在额前。
朝她走过来时,英俊的眉眼渐渐被这凉如水的夜染上几分清冽。
在外面待的有些久,沈念穿的本就单薄。
双手环肩,蹲在地上不动弹,只抬起头,与那双清冽的眼对视。
“你怎么回来了?”
“想回来就回来了。”
沈知序语调懒洋洋的,单手插兜站在沈念半步之外,垂眸看她,“一声不吭跑出来,这是准备在这儿过夜?”
沈念哼地一声,头撇去一边,“不关你的事。”
“自从开始工作了,都没怎么见过你,你是谁啊,我不认识你。”
“...”
沈知序几乎被气笑,笑音带着无奈。
蹲下身子,伸出指尖落在她唇角轻轻捏,“特地飞回来参加你的生日会,说这话有没有良心,嗯?”
男人指心泛凉,却贪婪地不想离开。
沈念哼唧两声,转头看向沈知序,水雾般的眉微蹙,表示狐疑,“特地?”
沈知序挑眉,“大概?”
“那你还不是错过了我去年真正的生日。”
“可以许诺今年的不错过。”
沈念扁扁嘴,眼泪猝不及防落下来,话音哽咽,“二哥,我想我爸爸了...”
下巴窝在膝盖,女孩低垂着脑袋,一动不动看着昏暗的地面,不知道在和谁诉说,“十一岁之前,爸爸无论多忙都会早早回家,给我庆祝生日。”
她童年里的所有幸福,快乐,被父母捧在掌心的明珠。
在十一岁那年被彻底打破。
沈知序静静看她半晌,眼底情绪几变。
男人缓缓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掌心递到眼前,“跟二哥去个地方?”
沈念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去哪儿?”
“起来告诉你。”
“我起不来,可以抱吗?”
“如果不同意...”
还没等沈念说出威胁的话。
男人英挺的眉轻挑起一点弧度,“或许今天可以破例。”
沈念哼了声,她的生日会,才破一点例。
视线不经意间落到沈知序手上,一个方形的小盒子,某种答案呼之欲出。
“二哥,你手里拿的那是什么?”
“切完蛋糕就跑出去了,孟女士特地让我带给你。”
“可是生日蛋糕我已经吃了。”虽然只吃了一点点。
沈念垂下眼睫,下意识便以为沈知序手里拿的是打包的剩下的蛋糕。
即使那是和生日会上所有客人一起吃的。
世界上也再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像父亲那样纵容她,就因为她的无理取闹,后来她的每个生日,专门为她订两个蛋糕。
沈念想,那些失去父亲的落差,在未来,终究会一点点浮现出来。
直到她真正地长大,与现实和解。
“或许,”
沈知序话音轻轻一顿,在这片无人的空间显得立体,又动听。
他单手将蛋糕递到她眼前,“这只蛋糕是只属于你的。”
沈念猛地抬头,和沈知序对视上。
男人眸底泛着浅淡,晦暗深沉的夜里很难捕捉到的温柔。
有一瞬间,像是穿越很多年的时光。
能预料到的,她未来很多年都会空缺的那块,都在这一秒,被沈知序补全了。
一上车的时候,沈念就闻到了车厢里弥漫的,淡淡的橘子烟气。
猜想不久前沈知序应该在车里抽过烟。
或许是时间长了,苦味消弭,只剩下后调的涩。
主驾驶上的男人腕臂懒散搭在方向盘,视线专注前方。
收回视线,沈念想想,好像很多地方都不可思议。
沈知序知道她关于生日蛋糕的怪癖,知道她逃离孟菀音为她举办的生日会,来到了之前的家。
“二哥,其实专门的生日蛋糕,根本不是妈妈准备的,对不对?”
“很多事情,不是非得寻求一个答案。”
沈知序偏头睇她一眼,“是我还是孟女士,有区别?”
“当然有区别。”
说出这个回答,像是闭环回到起点,沈念眸眼微怔,一时陷入恍惚。
和沈知序的关系似乎又绕到了几个月以前。
他好像真的只是把她当妹妹。
偏偏对于她似是而非的撩拨,那些隐晦的拒绝,精准得可以。
其实还是有变化的。
沈念撇撇嘴,趁机提要求,“二哥,蛋糕上有蜡烛吗?我还没许愿。”
“这个,”沈知序慢悠悠一顿,好整以暇的语气,“你得问孟女士。”
“...”
他偏头睨她眼,那双深邃又清冷的眼,浮起淡而细微的笑痕。
那笑里仿佛杂着几分坏。
莫名被那道眼神击中。
避而不谈的答案似乎已然呼之欲出。
车子一路行驶到京北南郊的护城河畔。
沈念双手捂在车窗,猫着脑袋向外看,“怎么来这里了?”
沈知序探身,将后座蛋糕拿中控台上,“先吃蛋糕,再不吃化了。”
蛋糕不算大,约莫六寸,白色奶油缀着淡蓝色裱花。
中间几颗白色珍珠点缀。
其实是很简约的款式,有些少女心。
沈念微微低头,轻嗅,却好像是十一岁之后吃过最美味的蛋糕。
沈知序拿起中控台上的打火机,点燃一根蜡烛。
插到蛋糕表层,抬眸示意沈念,“许愿。”
“二哥,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女孩的眼晶亮,轻轻吹灭蜡烛,抬眼看向沈知序,认真说下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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