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蕉,你切这么大块给他们的?”
姜沐言询问翻着烤架上其他兔肉的绿蕉。
“大小姐,青石切给小主子的。”绿蕉指着另一个烤架前忙活的青石。
青石背对着姜沐言,闻言回头,对姜沐言嘿嘿直笑。
“……”姜沐言看看青石,又看看两个孩子手中的大兔腿,烤肉都快和小家伙的脸一样大了,“就这么抱着啃,这会不会太粗俗了些?”
“没事,让他们抱着啃,出门在外不必讲究那么多规矩。”
萧南瑜的声音在姜沐言身后响起。
小嘴儿吃得油光发亮的萧以星和萧以舟,连连点头。
萧以星嘴里塞着一块香喷喷的烤肉,塞得满满的,她一时半会儿说不出来话。
“娘,这肉好好吃,可香了,你快尝尝。”
萧以舟咽下香死人的兔肉,高举着自己手中的大兔腿,对姜沐言说完,又对萧南瑜道:
“娘吃完爹也尝尝。”
他的意思是,让姜沐言咬一口他的大烤肉,咬完让萧南瑜也咬一口。
这、这不合适吧。
“舟舟吃。”姜沐言连忙摇手,并抓着萧以舟的手腕,把他手中的大兔腿推回他自己嘴边, 温柔道, “架子上还有烤肉, 娘吃那边的就好。”
萧以舟没多想,点头继续啃自己的大兔腿。
烤得香喷喷的真好吃, 这腿比大鸡腿大好多,也香好多。
“言言, 你先带孩子们去凉亭坐着吃。”
萧南瑜看着站着啃兔腿的两个小家伙, 对姜沐言道。
姜沐言颔首,领着小团子往凉亭方向去。
山脉起伏的群山中,铜锣山不高不矮也不怎么显眼。
萧南源三兄弟会和萧南瑜一样想到来这里, 是因为他们幼年时曾一起来过铜锣山。
姜沐言坐在凉亭里的石凳子上,望着远远近近的青山, 隐约能看到右前方的一座山上, 有红黄几道衣裙鲜亮的身影。
但距离太远了,人影在山林中只能显现出蚂蚁大小的一点,根本就看不清是谁。
京郊山多,重阳节不想人挤人去梧桐山登高的,显然也有一小部分人。
姜沐言看着远处山上的几个身影,只希望千万不要是熟人。
萧南瑜端着两盘热气腾腾, 且切好的兔肉踏入凉亭,发现桌上已经摆放好几样熟食, 连菊花酒都斟好了两杯。
一杯放在姜沐言的面前,一杯放在她对面的空位上。
萧南瑜放下烤肉, 在姜沐言对面坐下。
姜沐言见他回来,瞄一眼菊花酒,道:
“我只能陪你喝一杯。”
她喝酒容易上脸,喝一小口也会脸颊泛红,跟喝了好几斤喝醉了一样,所以从不敢贪杯。
“没事,浅尝即止便可,我也不喝多。”萧南瑜眉目含笑道。
她能陪他喝一杯已经很好了。
坐在烤架前的绿蕉,见萧南瑜进了凉亭,站起身也想过过去。
“你干什么去?”青石叫住她。
“伺候大小姐用膳。”绿蕉扭头看他,理所当然道。
她是贴身丫鬟,小姐用膳,她得在一旁伺候着。
“要伺候主子会唤我们,没唤就别去打扰他们了。”
青石的想法和绿蕉不一样,主子在府里需要小心伺候,但在这里,他们就别老凑到主子跟前去碍眼了。
绿蕉朝凉亭内的两大两小看去。
他们一家四口在一起,气氛其乐融融的,她过去好像是有点会打扰到他们的样子。
青石将切下的一大块兔腿,递给绿蕉:“这个给你吃。”
绿蕉下意识要接,伸出去的手却看到烤肉时顿住。
“这是腿肉,我哪能吃?得给主子们留着。”她缩回了手。
“四只大兔子呢,主子们吃不了那么多,你赶紧吃,吃完我们得伺候主子们,还得背着包袱下山,不吃饱没力气可不行。”
青石将兔子肉强行塞到绿蕉手中。
绿蕉看着手中的一大只兔腿,朝青石投去了感动的目光。
她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大一块的腿肉,鸡肉她常吃,但鸡腿她很少吃,更别说是兔子腿了。
绿蕉安心坐在烤架前,啃着大大一只的兔腿,偶尔朝凉亭里望一眼,看姜沐言有没有要她伺候。
姜沐言暂时不需要伺候。
她吃着烤得香喷喷的兔肉,不知不觉喝完了一杯菊花酒,喝得白净小脸红扑扑的。
萧南瑜带来的菊花酒,好像比她往年喝的要更好喝。
凉凉甜甜的,她喝完一杯之后,忍不住又给自己斟了一杯。
萧南瑜见她斟酒有些意外,她不是说只喝一杯吗?
她斟第二杯菊花酒,萧南瑜没有阻止她。
第三杯时,他清冷眉宇微微蹙起。
当她细腻白嫩的玉手第四次伸向酒壶时,萧南瑜抬手阻止了。
他轻轻按住她的手腕,望着她越来越红润的脸庞道:
“言言,你已经喝三杯了,不能再喝了。”
她五官精致本就清艳绝美,喝了酒之后,脸颊红扑扑粉嫩嫩的更是艳丽惑人。
萧南瑜的视线就没怎么从她脸上移开过。
可菊花酒再好喝,也不能让她贪杯。
且他们在郊外,并不是在府中,万一喝酒了怎么办?
姜沐言蹙眉,一双杏眸因喝酒而显得有些迷蒙,似晕染着一层水雾,波光潋滟的慑人心魄。
她抬眸看向萧南瑜的目光,似娇嗔又似撒娇,娇滴滴的望过来,看得萧南瑜呼吸一窒,心跳也漏了一拍。
他后悔了。
他不该带酒来让她喝的。
他没想到喝了酒的姜沐言,竟这般诱人,一个眼神过来就差点让他失控。
“我再喝一杯,好不好?”
姜沐言脸颊陀红,清甜嗓音也变得绵软很多。
少女娇滴滴、软绵绵的甜嗓听在萧南瑜耳朵里,这不是撒娇是什么?
萧南瑜看着这般娇柔的姜沐言,哪里舍得拒绝她。
“……不、不好。”可萧南瑜再不舍得拒绝,也得拒绝。
不能再让她喝下去了,否则醉的人就该是他了。
“我还想喝嘛。”姜沐言秀眉又蹙紧一分,娇得能滴出水来一样,潋滟杏眸直勾勾的望着萧南瑜,“你的酒比较好喝,比我之前喝的都要甜。”
萧南瑜幽深的瑞凤眼陡然一暗,顿觉喉咙干渴的咽了口口水。
他也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姜沐言。
看着她,他脑中忽然蹦出几个词,人面桃花,人比花娇。
她喝完酒竟是这般娇软模样,谁顶得住。
“以后再喝好不好?我们还在外面,你不能再喝了。”萧南瑜艰难拒绝着姜沐言。
拒绝完,他想到什么,眸色深不见底的又劝一句。
“等我们成亲了,你想喝多少都行,但现在不行。”
他决定了,等他们成亲那一夜,合卺酒就用菊花酒。
“还要等成亲后才能喝?这也太久了。”姜沐言在萧南瑜坚决不许他喝的眼神中,手从酒壶上收了回来。
可她手收回来,却还是没死心的道:
“我没醉,一点都没醉,我只是喝酒容易上脸而已。”
萧南瑜肯定是看她脸红得厉害,以为她醉了,才霸占着酒壶不给她喝。
“我知道言言没醉,可不管醉没醉,你都不能再喝了,我们还得下山回府,不能多喝,我也不喝了。”
萧南瑜说着将酒壶拿远,并表示他也不多喝。
姜沐言见状,只能作罢。
他们一行人在山上用完午膳,又小憩了片刻,才准备下山回府。
下山时两个小家伙都不用人抱了。
姜沐言和萧南瑜一人牵着一个,一家四口说说笑笑的下山,山道上都回荡着他们的欢声笑语。
两个粉团子的小奶音,叽叽喳喳和树梢枝头的鸟儿一样,从山顶到山脚一路喳喳个不停。
守在马车上的刘泉看到姜沐言下来,将遇到萧家三位公子的事,告诉了她和萧南瑜。
姜沐言朝萧南瑜看去,萧南瑜对她道:
“没事,我们扯着祖父的大旗出来,他们不敢乱说。”
姜沐言颔首,和两个小家伙上了马车。
萧南瑜也一起上去了。
和来时一样,青石驾着萧家的马车,车厢里是一家四口。
刘泉驾的姜家马车,车里只有绿蕉一人。
两个小家伙爬山下山疯玩,今日的体力估计有点透支,上了马车没多久就疲累的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姜沐言和萧南瑜坐在一起,一人抱着一个闭眼沉睡的奶娃娃。
“言言,你要是累了也睡一下。”
萧南瑜见姜沐言眼皮子困倦,有打瞌睡的迹象,轻声对她道。
姜沐言抬眸看他一眼,浅浅颔首:“嗯。”
下山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一坐下就真的觉得有点累了。
马车摇晃中,体力同样有些透支的姜沐言,也渐渐闭上了眼。
萧南瑜伸手托着她白嫩的下巴,将低头睡的她轻轻靠过来,让她脑袋枕着他肩膀睡。
他没有惊醒她,她靠在他肩上睡得挺香甜,浓密卷翘的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
萧南瑜托在她下巴处的手掌本应收回。
可看着她依靠在他身上,安心沉睡的柔顺模样,他就舍不得收回。
他遵循心意,大掌缓缓上移,轻轻摩挲着她白里透红的脸颊。
少女脸庞白嫩,触感细腻,比上好的绸缎摸起来还舒服。
萧南瑜低头凝着姜沐言,微凉的指腹细细摩挲着她脸庞,越摸越上瘾,贪恋的不想收手。
可他只摸了几下,还是克制的收了手。
手克制住了,可他的眼神却一点也不克制。
眉目含笑的清冷瑞凤眼,满含温柔的看着她,深深凝视着,肆无忌惮的欣赏着她绝美的睡颜。
她睡得香甜,他看得满足。
马车在东城门外的官道上停下,和去时萧南瑜等姜沐言的地方一样。
“言言。”
萧南瑜轻声唤着还靠在他肩头沉睡的姜沐言。
他不太忍心叫醒她,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带她回梨园,把她抱下马车,让她在梨园继续睡。
可不行,他们回来时已经说好,在城门外分别。
她回相府,他带两个孩子回梨园。
出门登高的相府诸人,应该也快回府了。
姜沐言再不回去就要露馅了。
“言言。”萧南瑜又轻唤一声。
姜沐言缓缓睁眼,见自己在马车上睡着,还靠在萧南瑜身上,她惊得一下就坐直了身子。
少女腰背挺直,一副端庄淑女的姿态。
萧南瑜嘴角上扬,忍不住偷笑了一下。
“到城门口了?”
姜沐言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一手抱着怀里还在睡的萧以星,一手掀开马车帘子。
“嗯,到了,你是现在回相府,还是?”
明明是已经说好了的事情,可萧南瑜还是又问了一句。
他舍不得放她走。
姜沐言看了眼马车外的官道,回头看萧南瑜。
似读懂了他眸中的不舍,她眸光微闪的垂下眼敛:
“现在回,不然要来不及了。”
萧南瑜虽不舍却没挽留,他横抱着萧以舟,没法再抱萧以星,道:
“你把星星放我旁边,不必叫醒他们了。”
小家伙醒了,看到她要走,定然又会失落。
姜沐言起身放下萧以星,摸了摸她的小脸儿,转眸去看萧南瑜。
“我走了。”她抿了抿唇,轻声道。
“嗯。”萧南瑜颔首,凝在她脸上的目光一瞬不瞬的。
两人又沉默对视了几眼,姜沐言才转身下马车,上了后面一辆马车。
刘泉驾着马车先进城,姜沐言回府很顺利。
不过她回府没多久,陆巧带着去梧桐山登高的相府女眷们,也都回来了。
去了前院的绿蕉,急匆匆的回到扶摇阁。
绿蕉进入正房,绕过屏风,对半躺在软塌上的姜沐言道:
“大小姐,不好了!锦州瘟疫,还有灾民暴乱,圣上要萧大公子领兵去锦州镇压乱民,可锦州有瘟疫呢!萧大公子怎么能去呢?万一他也染上疫病怎么办?”
半躺着的姜沐言一下坐起身。
“锦州灾民乱了?还有瘟疫?你听谁说萧南瑜要去锦州镇压乱民?”
姜沐言眉头紧蹙, 急急追问着绿蕉。
先前锦州洪灾,三皇子去锦州赈灾之事,她是知晓的。
洪灾后会有瘟疫,倒也不算太令人意外。
但三皇子都去锦州了, 怎么还会有灾民乱起来?
萧南瑜领兵去有瘟疫的锦州镇压乱民, 染上疫病可不是小事。
“相爷说的, 相爷刚从宫中回来,肯定不会有错, 大小姐,这可怎么办?”
绿蕉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萧南瑜可是萧以星、萧以舟的爹爹, 他要是出了什么事, 他们家大小姐怎么办?
梨园那个不为人知的摊子,没有萧南瑜,姜沐言一个人肯定扛不住起来。
“我去见见爹爹。”
姜沐言从软榻上下来, 忧心忡忡的穿上绣鞋。
绿蕉上前扶住她,主仆二人快步往前院去。
去梧桐山登高回来的陆巧与姜文櫆, 可以说是同时回府的。
姜家的庶子庶女外加仆从, 乌泱泱的一大群人。
陆巧让他们各回各院,一群晚辈刚刚散去,姜沐言就来了。
“爹爹,娘。”
姜沐言给父母行了个万福礼,抬眸便点明来意:“爹爹,我听说锦州乱了?”
坐于上首座的姜文櫆, 端着茶盏颔首:
“不止灾民乱了,锦州还爆发了瘟疫, 有些棘手。”
从姜文櫆口中得到确认,姜沐言眉宇间的忧愁更甚了。
“爆发瘟疫, 太医院的太医要拨一部分去锦州吧?”姜沐言站在堂中询问。
她敢直接问锦州的事,却因为自己心虚的缘故,不敢直接问领兵去锦州镇压乱民的,是否真是萧南瑜。
姜沐言也不敢表现出太焦急的样子,只能在姜文櫆这里旁敲侧击着。
姜沐言心急如焚,端着茶盏的姜文櫆却一点也不急。
他抿了口茶后,才回答姜沐言。
“嗯,太医肯定得去。”姜文櫆放下茶盏,一双浓眉也微微蹙着,“圣上已经下旨,让萧家的大公子即刻领兵出发镇压乱民,顺便护送太医去锦州。”
萧家一众儿郎戍守边关多年,回京也不久。
按理说,锦州动乱怎么也轮不到萧家人领兵去镇压。
大燕朝对外的战争,需要依仗勇猛无敌的萧家军没错,但大燕的武将也不少,镇压对内的乱民,人选其实有很多。
然而在可选武将众多,且毛遂自荐的武将也不少的情况下,燕帝还是力排众议,点名要萧南瑜去锦州。
燕帝这道旨意,恐怕真正的目的,是想让萧南瑜折在锦州。
毕竟锦州有瘟疫,染上疫病身亡,谁都无法怀疑什么,只能叹一句萧家大公子命薄。
且死了一个萧南瑜,动摇不了萧家军的根基,因为萧家军还有主帅镇国公,副帅镇国公世子。
就算镇国公和镇国公世子都不在了,也还有镇国公世子的三位兄弟。
萧家军认的是萧家人,只要萧家还有人,萧家军就不会散。
但镇国公府不太一样。
萧南瑜是长子嫡孙,未来的镇国公。
他若死了,镇国公的爵位未来由谁继承?
萧家人会不会为了争爵位,自己内部先乱起来?
所以萧南瑜一死,动摇不了萧家军,却能直接动摇到镇国公府的根基。
姜沐言从扶摇阁来前堂的路上,也仔细分析过。
萧南瑜此次去锦州,怕是凶多吉少。
眼下亲耳听到姜文櫆说,圣旨已下,萧南瑜确实要去锦州,她眉宇间的担忧也更甚了。
“锦州有瘟疫,萧家大公子被派去锦州,这要是一个不小心染上疫病……哎。”
陆巧想得没姜沐言、姜文櫆那么多,没想过是否有人会加害萧南瑜。
她初闻这个消息,先担心的是萧南瑜染上疫病怎么办,世子夫人宋令贞得多伤心。
姜沐言一开始和陆巧一样,担心萧南瑜染上疫病。
可现在,她更担心的是有人会浑水摸鱼,利用疫病神不知鬼不觉的谋害萧南瑜。
“娘,不会的。”姜沐言看着连连叹息的陆巧,安慰她也安慰自己道,“萧大公子福大命大,肯定不会有事的。”
她会和萧南瑜成亲,会和他生下双生子萧以星、萧以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