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娘以前也喂爹爹吃过糕点啊,我看见过哦,喂的是透花糍,可好吃了,我也想吃,可娘只肯给我吃一块,说小孩子不能多吃。”
萧以星仰着白白嫩嫩的小脸儿,可可爱爱又漂漂亮亮。
姜沐言看着可爱又漂亮的小娃娃,只觉自己怀里抱着的是个烫手山芋。
小不点儿小小一个,小嘴儿怎么这么能说呢?
萧南瑜同样尴尬不已,他用行动向两个小娃娃表明,他不用喂,自己伸手在桌上捏了一块香酥饼,默默地吃了起来。
两个小孩觉得很温馨,两个大人却觉得尴尬的诡异氛围中,姜沐言差不多也该离开了。
这一次,她没敢再背着两个小孩偷偷走。
她朝萧南瑜看去,萧南瑜一下就读懂了她的眼神,轻轻颔首。
姜沐言摸着怀中小女娃柔软的发丝,又去看萧南瑜怀里的萧以舟,不太忍心却又不得不开口道:
“星星,舟舟,我得走了,改天再来看你们好不好?”
吃着玉露团的萧以星,突然就觉得手中的团子不甜了。
她的眼眶瞬间涌上了泪水,但她强忍着没哭,只瘪着小嘴儿不说话。
萧以舟的情绪也肉眼可见的低落了下去。
但他沉默片刻,冲姜沐言笑了笑,道:“娘你回去吧,我和妹妹会乖乖在这里的。”
萧以星的眼泪啪嗒一下就落了下来,一滴泪落下后,豆大的泪水就再也控制不住了,一滴接一滴的往下掉。
可小小的人儿即便落了泪,也死死抿着小嘴儿,半点没哭出声音来。
她越是隐忍着不哭声,看在姜沐言眼里,心里就越难受。
姜沐言眼尾泛红的抱紧了她,脸颊贴在小家伙额头,胸腔里堵得慌。
“星星不哭,娘过些天就来看你们。”
这是姜沐言第一次在两个孩子面前自称娘。
这也意味着,她打从心底里,开始接受萧以舟和萧以星了。
两个小孩儿本就没发现这个问题,现下又沉浸在悲伤里,更没觉得姜沐言这句话有什么问题。
萧南瑜却是敏感的发现了。
他眸色深深地看了姜沐言几眼,抱着萧以舟率先站起身。
“乖,我们去送送娘亲。”
他轻轻捏了下萧以舟脸颊上的小奶瞟,清冷眉宇间有一抹浅淡的柔情,鼓励着小家伙,男子汉大丈夫要勇敢。
姜沐言也抱着萧以星起身。
走到院门前,她将萧以星放在萧南瑜身旁,摸着她可爱的小脸庞想说什么,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惹人伤心。
最后她干脆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梨园。
梨园的院门一关,她纤瘦的身影彻底被阻隔后,萧以星扭头就抱着萧南瑜的大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呜呜……爹爹,爹爹……”
她想要娘亲,她不想让娘走,呜呜……
萧南瑜忙俯下身抱住萧以星。
“星星乖,乖,宝宝不哭。”
萧南瑜心里也不太好受,耐心的柔声安抚着小娃娃。
谁知他低落的心情还没缓过来,小家伙自我治愈的能力迅猛异常,哭着哭着突然就不哭了。
只见小娃娃潇洒又豪迈的一抹眼泪,化悲愤为食欲的对他道:
“爹爹,我不哭了,我想吃聚仙楼的烤鸭,我们明日去吃好不好?”
萧南瑜:“……”
他看着萧以星红彤彤的纯净大眼睛,实在不忍心拒绝她。
但明日肯定不行,真去的话他得好好安排一下。
“过两日好不好?两日后爹爹一定带你们去聚仙楼吃烤鸭。”
萧南瑜和两个小家伙商量着。
两日后,聚仙楼。
身着一袭嫩黄色衣裙,淡然婉约的姜沐言,缓缓踏入了聚仙楼的大门。
她身旁一表人才,光风霁月的清俊公子,是她的表哥陆承彦。
也是她即将定亲的未婚夫婿。
聚仙楼今日热闹,姜沐言提着裙摆上楼之时,忽听楼上传来奶声奶气的一声惊喜呼喊。
“娘亲!”
小奶音穿破重重嘈杂声闯入耳中,姜沐言拎着裙摆的手一抖。
这是萧以星的声音!
她猛的一下抬头,眼神惊恐的往楼上看。
但她只来得及看到一眼。
还没看清楚情况, 萧以星瞬间消失,窗棂也猛地关上,彻底阻隔了内外视线。
“……”姜沐言睁大的美眸死死盯着那扇窗棂。
萧以星的一声大喊,把她吓得不轻, 一颗心猛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心神惧震的姜沐言, 已然听不到周围动静, 仰头望着四楼那扇紧闭的窗棂,心跳狂速跳动着。
应该是萧南瑜把萧以星抓回去, 并及时关上了窗棂。
还好,抓回去的够快, 应该没什么人看到萧以星吧?
姜沐言稍稍放心的同时, 又忐忑焦虑了起来。
萧南瑜怎么会带小家伙来聚仙楼?
这可不是什么人少的地方,一不小心就会被人发现,太危险了。
陆承彦走在姜沐言的右手边, 见她突然停下,还神色震惊的往楼上看, 他也顺势往上看, 却没发现有何异常之处。
陆承彦收回视线,凝视着身旁之人清艳夺目的侧颜。
她性子淡然,从小就沉着冷静,很少会露出震惊甚至惊恐的神色。
陆承彦复又抬头往楼上观望。
二楼、三楼宾客不少,一切正常,聚仙楼的四楼从不对外开放, 看着也没什么异常。
姜沐言似乎在看第四楼,可四楼各个窗棂紧闭, 有什么可看的?
“阿言,你在看什么?”
陆承彦深沉如墨的目光又落回姜沐言脸上, 冷沉的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柔情。
品貌非凡的陆承彦今岁十七,从小就克己自律,天生冷脸的他平日寡言少语,也就面对姜沐言时,话能多一些。
陆承彦的声音对此刻的姜沐言而言,也是另一种惊吓。
刚刚……陆承彦没看到萧以星吧?
应该是没有的,否则他不会这么镇定的问她在看什么。
姜沐言一边宽慰自己,一边收敛起心神,用力揪着裙摆的手也松了松劲儿,转瞬恢复了从容自若的淡然神色。
她转头看向气宇轩昂的陆承彦,浅浅一笑道:
“没什么,表哥我们上楼吧。”
陆承彦有些狐疑,但姜沐言不说,他也就不问,二人一起上了三楼。
姜沐言今日赴陆承彦的邀约来到聚仙楼,并非是两人独处。
三楼的天字一号房里。
陆文芸、陆文曼两姐妹也在,还有陆承彦的一个堂弟。
表姐表妹表弟一番见礼后,有人看着一起进门宛如一对璧人的姜沐言和陆承彦,就打趣了起来。
“表妹,可算是把你盼来了,你不来,我连长兄的面都见不到。”
坐在八仙桌前的陆文芸,用帕子捂住嘴,满面春风的揶揄道。
今日出门,陆家兄妹几人本是一起出府的。
可陆承彦偏偏要去姜府接姜沐言,这才和其他兄妹兵分两路。
“表姐莫夸大其词,你与表哥同住一个屋檐下,日日都能相见,怎可能见不到面。”
姜沐言眉目浅笑走过去,在陆文芸左手边的长凳上坐下。
“我听懂了。”陆文芸意味深长的眼神在姜沐言、陆承彦身上流转了一圈,意有所指道,“表妹是盼着能和长兄日日相见吗?”
陆文芸敢这么说,是因为她心里清楚,他们家不苟言笑的长兄就是这么想的。
陆承彦自幼爱读书,唯一能让他从书海里自愿抽身出来的,唯有姜沐言。
从小就是,这是陆府人尽皆知的小秘密。
陆承彦身着一袭深色广袖长袍,颀长的身姿落座于另一条长凳,在姜沐言的左手边。
他掀起眼帘,冷沉的眸子扫向对面的陆文芸。
陆承彦生得一副剑眉深眸,眉眼本就犀利,再加上他天生冷脸,被他冷眼这么一警告,陆文芸就笑不出来了。
自家这位长兄,冷脸又严厉,她打小就有点害怕。
但陆承彦也就一张俊脸看着冷点严厉点,其实对弟弟妹妹们挺好的。
“表姐是否因下月要出嫁的缘故,说出口的话我是越发听不懂了。”
陆文芸先前那句话太过于暧昧,姜沐言只能装不懂。
毕竟她和陆承彦,也还没有正式定亲,过于暧昧不清的话,不适合搬到台面上来说。
“我有口无心瞎说的,表妹别放在心上。”
陆文芸惧于长兄的威压,忙不迭改口认错。
“表姐都快出嫁了,还成天往外跑,舅母怎没把你拘在家里绣婚服?”
进门就被陆文芸打趣的姜沐言,逮着机会就眉目含笑的揶揄回去。
被提起自己的亲事,陆文芸脸上泛起一抹羞红,很快又佯装无事道:
“我婚服已绣好,怎就不能出来了?咱大燕民风又不像魏国,女子成日拘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大燕的民风相对于魏国,确实要开放一些,不至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若天天出府往外跑,那也是不行的。
否则姜沐言也不会为了找借口出府,去梨园看望两个小家伙而头疼了。
“婚服早早便绣好,表姐这是急着出嫁了?”
姜沐言话落,和陆文芸坐在一起的陆文曼,就用手帕虚掩着嘴偷笑了起来。
她的偷笑似乎在表明,她也是这样想的。
“表妹,你这嘴怎的这般不饶人?我不过打趣你一句,你便揪着我不放。”
陆文芸甩了甩手帕,看似气恼,实则眉眼间染着淡淡笑意。
对于自己的亲事,陆文芸显然是很满意的,被妹妹们挑破她想出嫁的心思,虽有些难为情,心里却也是甜蜜的。
哪个女儿郎不想嫁个如意郎君。
她对自己的郎君很满意,想尽早出嫁成亲何错之有,算不得多丢人。
陆文芸娇嗔的目光一转落在陆承彦身上,不知死活的佯装叹息道:
“长兄也是偏心,我打趣表妹,长兄就眼神凶狠的瞪我,表妹打趣我,长兄就一声不吭,还贴心的给表妹倒茶喝。”
随着陆文芸的话音一落,陆承彦手中的茶杯正正好落在姜沐言的面前。
陆文曼又捂嘴偷笑了起来,还和一旁的二哥对视一眼,笑得更欢了。
“表妹快尝尝长兄倒的茶好不好喝,我长这么大,还从未喝过长兄给我倒的茶。”
陆承宇手上拿着一把折扇,扇面绘着一幅山水图,他摇得那叫一个风流倜傥。
陆承宇没喝过,也没见过陆承彦给其他弟妹倒茶喝,也就只有姜沐言才有这个待遇。
从进门开始,陆承彦就被弟弟妹妹们连番打趣,虽然打趣的对象是姜沐言,但都与他有关。
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的陆承彦,抬眸朝陆承宇看去。
他浓眉下漆黑如墨的一双眸子,深沉幽邃,还泛着森冷的光芒,他也没说话,就这么静静看着陆承宇。
陆承宇只被他看了一眼,就受不住的举起折扇挡住脸,不敢与他对视。
“长兄,我错了。”陆承宇瞬间就怂了,“我有手,我会自己倒茶喝,绝没有劳烦长兄给我倒茶的意思。”
陆承宇乖乖认错完,还端起自己的茶杯,扬起脖子一口喝掉,又伸手拎起茶壶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
他在用行动向陆承彦表明,他会自己倒茶喝。
“……”姜沐言看着怂怂的陆家兄妹,无言以对。
他们一个个都杵陆承彦,还非要撩拨他。
结果被陆承彦瞪一眼,他们就服服帖帖了,都是活该。
姜沐言看着陆家兄妹们,因萧以星的突然出现而紧绷的心神,逐渐放松下来。
但她没想到的是,陆文曼一开口,她一颗心又跟着瑟缩了起来。
“我先前好似听到楼上有人喊娘亲,是个小女娃的声音,奶声奶气甜丝丝的。”
陆文曼丢出一个重磅炮弹,炸得姜沐言一颗心七上八下,但她的重点在后半句,她接着道:
“聚仙楼的四楼能上去?不是从不接待客人吗?”
姜沐言自然垂落在八仙桌下的手,一下揪紧了手中帕子。
她差点忘了这茬。
聚仙楼的四楼确实不待客,那萧以星是怎么上去的?
莫非她刚才看错了,萧以星其实并不在四楼?
姜沐言思及此,心神更紧绷了。
她此刻就在三楼,萧以星若不在四楼,那就只能是三楼了。
且萧以星在,萧以舟肯定也在,若他们两人跑出来被人看到。
特别是……姜沐言用余光偷偷瞥了陆承彦一眼。
若被陆承彦看到萧以星、萧以星,今日什么都得完蛋。
“楼里人声嘈杂,表妹莫不是听错了?”
心虚的姜沐言,神色淡然,镇定自若的掩饰着什么。
“不能吧?”陆文曼自我怀疑了一下,又抬手指着头顶横梁道,“我听着就是楼上的声音,且是我们头顶这间房传下来的。”
“我也听到有人喊娘亲了,但没听清声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陆文芸也说了一句。
“……”姜沐言没敢轻易接话,怕谈论下去话题会一直在这里打转。
“二哥,你听到了吗?”陆文曼转而去问陆承宇。
“听到了,确实是四楼传下来的声音。”陆承宇一派风流的摇着折扇,“但四楼只是旁人上不去而已,许是聚仙楼东家自己的孩子,没什么好稀奇的。”
京城的茶肆酒楼,有些东家喜欢自留一间房不待客,这并不稀奇。
但像聚仙楼这样,顶楼整整一层都不接待客人的东家,确实比较少见。
且聚仙楼的生意一向火爆,四楼光占地方不待客,一天不知得少赚多少银子。
“聚仙楼的东家是谁?”陆文曼又问了一句。
“不知晓。”陆承宇摇了摇头,“就算查到了明面上的东家是谁,这个东家也未必就是真的东家,京中赚钱的产业背后,不知有多少勋贵世家的影子。”
陆承宇这话半点不假。
就是陆家,暗中也有不少产业是旁人不知晓的。
毕竟京中居大不易,一个府邸从主子到下人上百号人,没银子如何使得。
谈话间,楼下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热闹声。
陆文曼被勾起了好奇心,起身走到敞开的窗棂前,低头往下看。
聚仙楼一共四层,中间镂空类似天井,二三四楼从窗口望出去,皆能看到一楼的情况。
此时一楼的大圆台上,一个说书先生坐于案前,口若悬河的开始说书了。
“话说,西域……”
陆文曼倚在窗棂旁就开始听说书了。
聚仙楼每日都会有一个说书先生在一楼说书,口才不错,编的故事也精彩。
陆文曼来聚仙楼若赶上说书场,都会听上一听。
今日她听着听着,突然回头对众人笑道:
“今日的说书有趣,说书先生开始卖国宝了。”
“什么国宝?值多少钱?”陆承宇折扇刷的一收,起身也朝窗棂走去。
“西域一个小国的国宝,说是这么大一个白玉盘。”
陆文曼抬手在身前比划了一个大圆圈。
陆承宇来到窗棂处,低头往下看,正好看到两个小二抬着一个白玉盘上了大圆台。
“白玉盘端上来,确实挺大。”陆承宇指着楼下道,边看边琢磨,这得值多少钱。
陆文曼也赶紧探头往下看,边看边惊叹道:
“这么大一个白玉盘,还是西域的国宝,二哥,得值好几万两吧?”
“不止,怎么也得十万两往上走,太远了看不清玉质如何,值好几十万也说不定。”
陆承宇琢磨完就兴致缺缺了。
太贵,他的私房钱买不起。
“这么值钱的吗?”
陆文芸也被勾起了好奇心,起身朝窗边而去。
他们这一走,八仙桌前就只剩姜沐言和陆承彦了。
姜沐言心里惦记着萧以星,她见陆文芸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别处,便琢磨着想离开一下。
出去找一找,确认一下萧以星到底在哪儿也好,还得叮嘱他们不能乱跑,以免被人看见。
抿了口茶水的姜沐言,轻轻放下茶杯,对陆承彦道:
“表哥,我出去一下。”
陆承彦颔首,旋即站了起来,冷沉目光望着她道:“我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