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她同桌的另一个御史夫人,看着柳老夫人如此笑,心里不由思量。
这柳家都是好脾气啊。
老夫人一直笑,上座的柳嫔娘娘也在笑眯眯的,还有抱在娘娘怀里的小格格,也是眼睛如新月,带着笑意。
一家人都看着和乐吉利。
难怪最近平步青云,得皇上喜爱。
“柳老夫人,我敬你一杯。”
“我也来。”
“加我一个。”
柳老夫人顿时被围住了。
柳嫔更是如此,被周围答应、常在围了一圈。
没多久,皇后宴席就传来圣旨。
“皇上赐柳嫔青玉碧螺羹一盏!”
“皇上赐柳夫人燕丝牛肉羹一盏!”
“皇上赐三格格玉米糊糊一碗!”
整个坤宁宫,瞬间安静。
皇帝不赏皇后、贵妃,就赏她们祖孙娘三!?
整个坤宁宫的人,都震撼地停下碗筷。
目光都转到了在官夫人中本来丝毫不起眼的柳家夫人,以及才刚晋升嫔的低调柳嫔……还有那个被奶嬷嬷抱在怀中的小格格身上。
她们竟然越过了皇后、越过了贵妃!
越过了所有在场的一品夫人!
凭什么?
她们柳家何德何能?
所有人都嫉妒地不行,看着柳家祖孙三代女人桌上出现的一盏盏系着金带子的御膳。
皇后此刻的十指也在宽阔袖摆下,紧紧抠进案桌木板!
她气的几乎要吐血!
前一刻,她还觉得柳嫔老实,这一刻,她就被皇帝啪啪打脸!
皇帝眼中,还有没有自己这个皇后?!
还有没有她的母族——佟家!
皇后心里呕死,但脸上还要对着前来赏赐御膳的魏正,保持端庄笑意。
她几乎嘴角都要抽筋了,“魏公公辛苦,坐下也喝口茶。”
“不了,奴才还有事呢。给柳老夫人、柳嫔、小格格的其他赏赐,奴才还要去开库房。”
还有其他赏赐!?
坤宁宫几乎凝固。
银针落地,都能被听见。
皇后完全笑不出来了,颁金节这么重要的日子,皇帝这么看重柳嫔的母家是为何?
但她深吸口气,只能和着血吞下去!
她不能在人前显露出一丝妒忌与气愤,不能失了皇后的体统。
萧楚楚在奶嬷嬷怀里歪着萧脖子,就把皇后的皮笑肉不笑看地清楚,【皇后估计嫉妒我们柳家了呢~】
【皇后本来就善妒,又想她的大皇子继位。哎,好不容易贵妃消停了,结果皇后又要记恨上额娘了。】
柳嫔、柳老夫人闻言,不由警惕。
【但没事,咱们先吃饱饱~我吃不上御赐的金丝燕盏,额娘、外祖母,你们快替我尝尝~】
【没有防腐剂的金丝燕盏是什么味道啊?熊掌呢……嗷我们那个时候都吃不到熊掌了,它变得非常少,必须保护它。】
柳嫔、柳老夫人听着听着,脸上表情就古怪起来了。
仙界没有这些吃食?
小格格怎么这么可爱?
大敌当前,心态可比她们好多了,还在想着吃饭。
当下,她们也变得平静,享用起御赐的食物。
柳嫔吃了一口,就告诉小闺女,“嗯,这道不错,香甜质软多汁。”
萧楚楚顿时吧唧起小嘴巴。
敏嫔都被馋地扬起了脖子。
过了盏茶功夫,第二波皇上给皇后、给一品夫人的赏菜才到了。
但即便如此,也遮掩不了柳家今夜的耀眼。
“娘娘,柳嫔这人估计不简单啊。”
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眯眼凑在皇后身边小声嘀咕。
皇后看了眼用着御菜、宠辱不惊的柳嫔,又看了眼也没觉得大惊小怪的柳家老夫人,陷入茫然。
柳家,以前都算不上京城大户。
可这柳家出来的女子,怎么比下面几个得到赏菜的一品夫人更端庄,不以物喜?
皇后思索着,“柳家要起来了。”
她脸色阴沉,如果柳家得到重用,她的大皇子怎么办?
难道要被五皇子压在下面?
前一刻她还以为能掌控柳嫔,结果根本不行!
皇帝太过分了!
“派人把柳嫔被皇帝御赐佳肴的事,传到富察贵妃那儿。”
皇后眯起眼道,“再让人好好与她说说,她被罚禁足时,柳嫔与三格格正好在皇帝那儿的侧殿里。”
皇后轻轻放下酒杯,微笑。
她要借刀杀人!
柳嫔、富察氏,斗得你死我活才好!
皇后藏起眼中的阴狠,笑着与众位嫔妃、官夫人们敬酒。
“什么!这贱人得到表哥足足六道赏菜?”
称病没去宫宴的富察贵妃在寝宫得到消息,气地就把茶杯扔在地上。
虽然她曾经想过,以后皇帝表哥不立她儿子,立皇后的大皇子,她就干脆狠狠心,让人给表哥下毒。
反正他吃丹,她爹说自古吃丹的皇帝都活不久。
可这不代表着,富察贵妃从没有喜欢过表哥。
这么多年,皇帝表哥一直对她是最特别的,哪怕修道后,也经常到她这里坐坐,时常关切她吃食用物。
每年颁金节,皇帝给她的赏菜,都不输给皇后。
富察贵妃,一直觉得自己是后宫中最尊贵的女人。
但今天——
“凭什么!那柳嫔是什么东西!”
“皇帝哥哥,凭什么给她荣耀?本宫都没得到过那么多御菜!”
“本宫被禁足,柳嫔这个贱人就妄图踩在本宫的头上爬上去?!”
一定是柳嫔,害的今日皇帝哥哥都没想到她。
一定是!
富察贵妃越想越气。
“娘娘,据说,您被禁足的时候,柳嫔就在皇上那边!”
“什么!”富察贵妃惊怒。
“贱人,我现在就要去找皇上!”
富察贵妃不顾宫女、太监阻挠,愤怒带人就冲了出去!
她被禁足后一直想不明白,皇帝哥哥为什么突然对她这么心狠。
她有过害他的念头,可他怎么会知道呢?
肯定都是柳嫔为了五皇子,在皇上那儿污蔑她的!
对,没错就是这样。
富察贵妃一下子就把自己的过错推到了柳嫔身上。
“我要去告诉皇帝哥哥!都是这贱人污蔑我的!”
富察贵妃身边的太监,压低声音,“还有,我们在皇后身边的眼线,传回来说,刚看到柳老爷,偷偷摸摸地在宫宴中离开,去了正在修整中的乾清宫附近。”
“他去那里做什么?他只是一个普通御史……”
富察贵妃皱眉,“莫非是之前柳嫔在乾清宫动过手脚?”
她身侧太监继续道,“柳大人去了没多久,就被人看到和御前侍卫庞如松一起从修缮中的乾清宫里走出来。”
富察贵妃眼睛大亮!
柳家竟敢与皇帝哥哥的侍卫勾结。
她要去告诉皇帝哥哥!
今日是颁金节,富察贵妃要出去,也没人敢认真阻拦。
以至于宫宴结束不久,富察贵妃就已经冲到了皇帝休息的重华宫门口。
“皇上,我要状告柳嫔!我还要状告四品御史柳大人!”
皇帝萧云州正在休息。
一晚上筹谋,他累了,却听到富察贵妃不依不饶的吵闹。
“皇上,柳家要害您!柳嫔要害您啊!”
“有人看见御史柳文昌,偷偷摸摸在修缮中的乾清宫附近,与御前侍卫庞如松议事。”
富察贵妃的喊声,让萧云州差点气晕。
他准备偷偷打寥王一个措手不及。
便寻了个理由,让骠骑将军张琛领命前往幽州缉拿流匪。
实则是让锦衣卫将他抓起来了。
然后他派了柳家老爷、庞如松,偷偷前往雁地调兵,去攻打寥王。
这都是他暗中吩咐的。
现在被富察贵妃叫破,会坏了他的大事!
“皇上,监察百官的御史柳大人,怎么能与御前侍卫在一起议事?”
“柳家包藏祸心,意图谋反啊。”富察贵妃高喊。
萧云州的脸都绿了!
“来人,把这妖妇给朕绑回去。”
“让她闭嘴!”
富察贵妃简直不敢相信。
“难道皇上要眼睁睁看着皇子母族,与在御前行走的护卫勾结,换取皇上的信息?意图对皇上的安危不利?”
富察贵妃还不知道庞如松就是地龙翻身那日,救皇帝出宫殿的侍卫。
她更不知道,皇帝能听见小格格的预言未来心声。
柳家老爷,柳文昌,小格格说过,被新皇所害。
庞如松更是后来的边关大将,因为旧伤复发,劳累过度而死。
这都是大忠臣!
萧云州清楚的很,根本不会被富察贵妃动摇。
更别提,本来柳老爷与庞如松没有交集,是他这个皇帝因为被庞如松救了,又知道他是日后大将,才格外信任这个侍卫,让庞如松随同柳文昌行事。
富察贵妃不仅胡说八道,而且高声嚷嚷‘谋反’、‘碰头’,万一打草惊蛇寥王部下,他们暗中反将寥王一军的平反计划就会失败。
这不是开玩笑的!
“富察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窥探朕的乾清宫!”
富察贵妃目瞪口呆,皇帝叫她什么,富察氏?
他从没这么叫过她!
而且什么意思,窥探乾清宫,现在乾清宫正修缮,她窥探一个破宫殿有什么错啊!
皇帝最近又不住在里面!
“你还敢查探朕的御前侍卫总领和朝廷四品官员,你简直肆意妄为!”
萧云州很是不爽。
“后宫不得干政,你不知道吗!”
萧云州深吸一口气。
若富察氏坏了他们的平叛大计,被寥王察觉,到时候寥王叛军打到京城门口。
数以万计的军士、百姓伤亡,战争消耗的粮草、军物,谁来承担!
别说一个贵妃,别说他的表妹,就算是他这个皇帝,死后都要向祖宗谢罪!
“富察氏,即日起贬为榆妃。”
富察贵妃张嘴,“什、什么……”
上次表哥只是把她禁足,让她修身养性罢了!
她一瞬跌倒在地,
这次她不过是谏言,他就撸了她贵妃的阶位??
“表哥,不是真的……表哥!”
榆木的榆。
封号如此,说明皇帝对她不喜,只剩下不满。
富察氏完了……
站在旁边的魏正,垂下眼,无情上前,“榆妃,皇上发话了,您请吧。”
富察氏手脚虚软,脸色苍白。
被送回去时,她都宛若在梦境。
哪怕亲生的三皇子,焦急来找她,她都听不见他说什么。
“母妃你怎么了?母妃你做什么了,父皇这么生气,降罪于你?”
富察氏嘴唇颤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坤宁宫,皇后迟迟无法入睡,“皇帝竟然如此护着柳嫔,真是让本宫吃惊。”
皇帝太无情了。
他对自己的表妹,都弃之如敝履。
那对她这个皇后呢?
若有一日不满,皇帝对她这个皇后是不是只会更加无情?
皇后猛地坐起来,“不能再等下去了。让我爹行动起来,哪怕与阁老富察大人暂时联手!”
“也要尽快让大皇子确立太子名分。”
宫宴第二日,柳老、庞如松,一个借口病假,一个借口归家探亲,都离开了京城,也借口剿匪。
萧云州亲自去了柳嫔住处,安慰她与五皇子,“你们放心,朕派了庞如松护送老爷子。”
“到了燕地,还有五万军士听令。”
萧云州安抚地拍了拍柳嫔冰冷的手,同时怜爱地看向襁褓中的小格格。
“老爷子身体康健,这一路必能平安归来。”
快马加鞭过去,若是顺利,估计七八日就到地方了。
寥王这件事,他没有告知别人,但却第一时间来柳嫔这里和他们说了。
毕竟柳家忠诚,他全无担心。
更重要的是——萧云州竖起耳朵,期待地看向自己粉粉嫩嫩的三公主。
果然,萧楚楚听完萧云州的话,内心就忍不住开始碎碎叨叨了。
【嗯,皇帝爹这次牛逼了。今夜寥王还在温柔乡呢~他起兵是在年后。】
【所以颁金节这七日,寥王赏赐封地将士们饮酒作乐,他自己也抱着享乐心态,酒池肉林中。】
【所以,皇帝爹现在让庞护卫与我外祖父出发,七日内抵达寥王处,绝对能瓮中捉鳖。】
萧云州倏忽松了口气,转而心情放松。
柳嫔与五皇子也是暗暗松弛。
【这次皇帝爹多亏我外祖这个大聪明了呢!】
萧云州都想点头了。
没错,是这样。
他再看向少年老成的五皇子成乾,满意就更上一层楼。
要不,就把皇位交给五皇子?
萧云州现在觉得就如小格格所说,整个满朝文武,多亏柳家老爷啊!
有这样的母家血统,小五以后肯定不笨。
而且小格格仙子转世,是小五的嫡亲妹妹。
如果以后他这个父皇仙逝,皇位交给谁,目前萧云州都不太放心。
可如果交给小五,嫡亲的小格格也许大发慈悲,看在他这个爹的份上,以后也会给继承大统的小五聆听心声。
萧云州如此想,看五皇子成乾的目光就更中意了。
七日后。
寥王寝宫。
寥王正被美妾喂入一颗葡萄,准备起身。
就听外面响起了高喊。
“寥王殿下,皇上派人来看望您了。”
寥王一震,转而大喜。
他的蠢皇侄这么喜欢他送的假花儿?
哈哈哈,还派人来谢!
他不知道,这花儿是催命的啊!
寥王大笑不止,“快,来人!将皇上身边的人请进来。哦不,本王还是亲自去迎。”
他得意地走出自己的主屋,走到寥王宫门口。
却一瞬被刀架在脖子上。
寥王惊呆了。
“大胆寥王,你竟敢兴兵谋反!”
“我们已在你卫兵所搜出与骠骑大将军张琛的密谋书信!”
寥王:“……!?”
等、等下?
皇帝的人在京城,怎么搜到的他封地密信啊?
“寥王,你可认罪?”
“护送九色牡丹上京的人,全招了。”
柳老爷站在惊愕地静止的寥王面前,负手而立,抬头挺胸。
“你谋反的一举一动,联合的宣城、蜀地知府、布政使,我们早知道了!”
寥王:“???”
不可能!
怎么可能!?
他们怎么知道的!?
他还没开始行动啊!
远在边郊封地,柳家老爷与庞统领,亲自看守寥王进了囚车。
“将寥王及谋反同谋,押解回京,即刻启程!”
颁金节后第九日,内阁百官上朝。
几个皇后党官员,正要联名上书,再提立太子之事情,却听到了皇帝萧云州的宣布。
“朕已立太子,待乾清宫修复后,会将传位圣旨藏于牌匾后。待朕百年,你们就去取。”
百官们都惊呆了。
皇后一族、贵妃一族的党臣,差点没反应过来。
“皇上,本朝至今从没有这样立太子的方式啊。”
皇后一派坚决不同意。
如果皇帝要立嫡长的大皇子,那直接公布就可以了,何必放在牌匾后!?
多半是要立其他皇子,怕他们反对,才会如此偷偷摸摸行事。
皇后一派,全都反对,“皇上,这不合规矩!”
“没错,皇帝立的哪位皇子,即便不告诉百官,但总要告知内阁。”阁老富察大人也站了出来。
他也不同意。
颁金节他女儿富察贵妃被贬,这时候皇帝立的肯定不是三皇子。
那他就要与皇帝说道说道,拖延一下。
富察大人想着,他身后的党臣们就知道他意思,哗啦啦跪了三个。
“请皇上三思!”
“皇上近日斥贬贵妃一事,尚未调查清楚,立太子万万不可再如此草率了!”
“后宫之事,还能说是皇上您自己的家事。但立太子乃是国本大事,怎么可以皇上一人说了算?还是要交于内阁一起议论商定。”
萧云州越听越火大。
要不是他修道涵养功夫好,真想把他们当廷打个一百杖!
萧云州只恨此时柳老爷子被派去搞寥王的事了。
否则,现在还有老爷子站在他这边!
欸,满朝文武,都没有柳老爷子懂事,怎么回事?
柳老要是现在回来就好了啊!
朕就不至于孤军奋战!
萧云州刚如此想着,外面就冲进来一个侍卫,跪在殿外。
“报——八百里加急!”
“御史柳文昌、京卫营统领庞如松,发现寥王造反,已缉拿下他与反臣二十余人,叛乱军士不战而降!”
萧云州大喜。
而朝堂上的百官,全傻眼了。
什,什么造反?
萧云州哗啦一下站起,龙袍抖擞。
“朕立太子,与你们商量才可?”
“哼!朕要等你们行事,朕的尸骨可能都凉了!”
“一群废物!”
“寥王造反,你们竟无一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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