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这个天啊,跟往年子有点不一样哦”村支书阮太阳主持着这场村会,却没有说这个蛇,而是语气幽幽地说到了天
“我记得那年子闹饥荒,天干的哦,那是秧子栽下去就死一半,哪个叫饿得肚皮痛,天旱就算求,那年子还地震,直接给我屋里头茅草屋都震垮杆老,那个日子过得哦”
不用细说,在场的上了些年纪的人都知道当年的事,现在回想起来都是心酸啊
那几年,不知道死了多少人,饿死的累死的病死的被弄死的,光是想着都难受了
“今年才三月份就热起来了,现在都四月份(农历)了,你们看总共下了几滴雨?不说种地挑水,光是田里放水,半个堰塘都没水了,这后面日子怎么过?”阮太阳唉声叹气
这些其实早就有预料,村里的人也都看得出来,今年这天旱灾啊,日子肯定不好过
“那又能搞撒子呢?我们还能喊老天爷多下点雨?”
“我倒是喊老,它也不下的嘛”
大家议论纷纷,脸上也带上了急色,作为农家人,这种地的就是看天吃饭,一场干旱一场大雨,都能让他们本就不富裕的生活岌岌可危,勒着裤腰带过日子,这实在嘞不住了,那就只有逃荒了
“老天爷是不得得应我们咧,但是别的法子是可以想一下”阮太阳冲着说话的人群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在大家疑惑的目光下
“上次有搞技术的人过来,说撒子有抽水机这种东西,可以把水从水库堰塘里面抽出来,方便的很。我专门找人去问老,买得到,但是贵,我们村子啷个大地啷个多,多少也要两个抽水机才可以,还要电跟油,算下来啷个也要一千五”
“嘶”大家倒吸一口凉气
一千五啊,他们村里总共也就四十三家人,三百八十六人,按人头来算一个人都得出四五块钱,按家庭就更别说了三四十块
天价,对他们来说就是天价
多少人家结个婚也就这么多钱呢,买粮食也得吃好几个月了
“买不起啊”
“贵老太贵老”
“不划算”
大家第一反应就是先直接拒绝这事,他们没钱呢
阮太阳早有准备,他也知道这个花钱,但是他更知道,这玩意儿不买不行。买了大家就是紧巴巴过日子,不买,真等到没水了,那就是断粮没命的事
“我晓得大家舍不得,也没得钱,但是你们看看这个蛇,看看,往年子那年有?这个事啥子?这是老天给我们的示警啊,老天爷的话你们都不信老……”
作为最早发现这蛇的人之一,秦言抱着小崽子和阮丹青站在最前面的位置,听着阮太阳说着话,眉头都紧皱了起来
这事确实有古怪
但是要说什么老天爷不老天爷的,咳咳,秦言又不咋信了,不过这不重要,只要能说服大家,一起凑钱买了东西,等天干了能抵点事,让饥荒闹不起来,就是好事
她们家是有家底的,真闹起来肯定也饿不着她们,但是她们家人不多,还都是些女人家,真闹饥荒了,她们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所以还是从源头上解决的比较好
阮太阳是个能干人,不然也不能在这几年建立起合作社还弄得蒸蒸日上,去掉各种成本,合作社每年还是得净赚个几百块钱,多的时候一两千也是有
但是去年才弄了鱼塘,又添置了地里的工具,买了种子肥料这些,肯定也没这么多钱
“我想到的是,我们自己搞这个钱还是太多了,而且还要走别个的地,就跟到旁边黄家坡一起合作,他们一半我们一半,算下来一千块钱就差不多了,要是再多跟几个地方一起,这又省钱了……”
俗话说的好,人多力量大
他们这边水库很大,是前些年才修的,水肯定是够的,实在不行远点的地方还有一条大江,总能想着办法,是不可能干死的
但是没粮食也得饿死啊,就算上头有救济粮,那也难,有家底的几十年家底就为了吃饭,没家底的‘嫁儿嫁女’,也说不上什么好事
如果和中途每个地方都合作,大家就只有牵自己地盘范围的水管,水电也能摊下去,成本就低了很多了
这个想法好,不过真做起来就很难了,好在人多力量大,大家都是吃过干旱苦头的,知道好赖,一个个都总有在别的地方的朋友亲戚
你说我我说你,你劝我我劝你的,他们这些村干部们再好好商量商量,事情就会简单很多
“再一个就是还要多挖两个水井,不然到时候没水吃了还恼火……”
弄这些东西,除了要商量钱,还要商量占地,就是件大大的麻烦事
相比较其他人,秦言就无所谓了,她不缺钱不缺地,只缺安全感,绝对是人群里率先支持阮太阳的那一批人
但是她再是支持,村子里人这么多,这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讨论出来的事,等到天微微黑下来了,这场全村性质的会议就这样结束了
结束之后,阮太阳叫住了秦言
“言言,你明天跟桉树两个跟我一起,我们去城里头把这个蛇卖老,应该搞得到些钱哦”
至于为什么叫她,偏心是一回事,最主要的还是,她绝对是村里买卖东西的老手了,可以帮大忙。叫陶桉树也是如此,他嘴上会说,而且,这玩意儿能抓到也主要是因为他,现在还有活的,叫他一起去看着自然是最安全的
“哎,要得,那明天早上我们来喊你,走护林那边过去哦”
他们镇小,与其说是镇,不如说是大点的乡,毕竟,他们镇连去县城的车子都没有,还得去隔壁镇上蹭
真是想想也心酸
“好,早点来哦”阮太阳背着手,神情感叹,嘱咐的自然不是秦言,“听到没的,桉树?莫给我迟到老”
他在作坊就是经常迟到的人,在里面工作也不积极,那是多一个都不做的懒鬼,想想都气人
“我可以带冬冬花儿去不?”陶桉树双眼发亮
他们夫妻俩还没有一起去县城里玩过呢,东西肯定多
“……自己出钱,我这边只包你跟你妈的”阮太阳一言难尽,唯一欣慰的就是,好歹这懒货还知道护着老婆孩子了
“要得要得,那我姐也跟到去”阮冬青也立马喜滋滋了起来,恨不得现在就回家收拾东西启程了
“哎呀,我们一家子总算可以一起进城耍一趟老”
“……不是去耍咧”阮太阳嘴角一抽强调
“哎呀哎呀都一样”阮冬青继续喜滋滋的,“让我想下要买点啥子东西,那边肯定有新的料子,还有小皮鞋、夹子、抹脸的香香……”
还没去,她就已经想好了怎么玩了,简直是看着就一言难尽
秦言都懒得说了,和阮太阳打了招呼,牵着有些打着哈欠都有些困了的花花就回家去了
今天这一天过的,真他妈吓人啊
都怪那死鬼,等会去她就继续熏蒿草去
第二天天不亮,一家子再次起床,吃着红薯稀饭配上酸菜,简单收拾好了,他们就背着背篼往外走了
这会儿买东西很少有袋子,所以大家出门都是背背篼的,什么都能放
也包括了那关着蛇的大笼子
以防万一,陶桉树回家以后又用席编在外面绕了一圈,上下两个口子也封得结结实实的,就连背篼,都又加了个盖子上去,保证让它咬人都没地咬
至于背,那就由陶桉树来
别说,这玩意儿就算放得再好,那看着还真的是有些瘆得慌的,但是他倒是一点不怕的,乐悠悠背着这吓人玩意儿,自在得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你这娃儿,没看出来啊”阮太阳精神矍铄地走在一边,啧啧称奇
他对自己这个侄孙女婿一直以来的印象就是又懒又馋不中用,除了长得好嘴巴甜还会手工以外没什么好评价,要知道,作坊或者镇上其他木匠平摊下来一个月赚个三四十问题不大
他的话,能有二十就是非常不错了,真不太行
虽然二十现钱对于农村不少了,但是那是在种地的情况下啊,粮食自己种,再加上额外的二十,那小日子真的好过
但是他就只有二十,一个月按照正常算的生活成本一去,那比起普通人也就多了六七八块的样子了,甚至比起勤快一点的人都比不上
人勤快一点的,每天干活种地再养点鸡鸭,去山里摘点野果药草的,那也是钱
陶桉树倒好,作为上门女婿,平日锄头都不得碰一下的,扛事也是不扛的,花钱还大手大脚,一天天不是买这个就是吃那个
阮太阳一直都是恨铁不成的,也不是很看得上他,在他看来,要是他侄子阮闵还在的话,他这侄孙女肯定不会嫁给这么个人,想想都是可惜
但是就昨天来看,他对这人印象还是有点改善了
陶桉树对着那几条手臂粗的大毒蛇,一点不孬,也不冲动拿棍子直接上,而是喊上那些个熟人,拿上渔网背篼去盖,总的来说,那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那是,我这叫深藏不露”被夸了,陶桉树也是半点不谦虚的,喜洋洋得意起来,“我以前在城里头哦,那干的活多老去了,他们就有斗蛇咧,我还经常帮到去抓咧”
要说陶桉树的成长史,那也是丰富得不成样子
四岁被卖,五岁跑丢,六七岁当乞丐,八九岁跟了‘大哥’到处乱窜学了一身乱七八糟的本领,十二三岁改邪归正转行学了木匠,到后面十四五岁结了婚带了娃,人生那叫一个跌宕起伏
就是半点看不出来的
毕竟他白白净净整天嬉皮笑脸的,怎么看怎么都是个小白脸的样子
“一点都禁不住夸咧”阮太阳翻了个白眼,没什么好气,唠唠叨叨,“那么大个人老,一点都不稳重,你是家里头唯一的男人,要能扛起事嘛,天天不务正业咧……”
“哎呀哪个讲咧一点要男人扛事吗?幺公啊你这就不对老,这个叫重男轻女,别个都说妇女撑起半边天,妇女也得行得很,你看我妈当家做主搞得多好,幺公这是喊我去夺位啊……”
阮太阳能说,陶桉树那就更能说了,小嘴叭叭,直接就把话堵在了阮太阳嘴边,给他气得够呛
他是这个意思嘛?
这破孩子啊
眼看着人都给他气得脸通红了,秦言很是无语,一个眼神递了过来,陶桉树可算是住嘴了,继续哼着歌儿,和阮冬青一前一后走着,美滋滋的
阮丹青在后面牵着花花,姑侄俩安安静静的,时不时沟通一下路边的野草野花小虫子,其乐融融的
他们走的是小路,没办法并排走,都是一前一后的,爬过一个个山坡,在走过一条条田坎,远边的天逐渐亮了起来,染上了红霞
露水打湿了众人行走的鞋子和裤脚,白雾从地底逐渐蔓延,遮盖住远方的场面,像是突然起来的妖雾,又在光亮下逐渐消散,显露出行人的背影
快七点到时候,秦言一行人走到了镇上,这个点在农家已经算不得早了,路上行人匆匆,远远就能看到晃动的人影还有喊卖的声音
也对,今天又是护林赶场的时候
不过就算是赶场,今天也太热闹了一些,远远的顺着田坎走过来,秦言一行人就能听到这边敲锣打鼓的声音,唢呐声声,摇摇晃晃,喜庆非凡
“谁家结婚了?”
走到了路边,秦言有些纳闷,“这阵仗还挺大的”
而且还不请她,她都好久没搞一条龙了,还挺想赚这个钱的。一般来说弄一次一条龙大大小小红包加起来能有个两三块,然后还会有一两斤肉,好些个鸡蛋面条这些,运气好的还能拿道菜回家
一般请人的都是条件好的人家,会大气很多
总的来说,那是相当划算了,她还挺喜欢赚这个钱的
“哪家结婚哦,我们去蹭个喜糖吃吃”阮冬青谈着脑袋很是兴奋,她最喜欢凑这种热闹了
“蹭个屁,赶车”秦言道
阮冬青怂了怂,又凑到陶桉树那里看了看时间,这才六点四十,距离开车七点半还有这么久呢,不过她不敢说,她怕说了她妈就不带她进城玩了
呜呜她好惨,谁孩子都四岁半了,出去玩还要看亲妈脸色啊
“其实也可以去耍一下,来得及”阮丹青捏着花花软乎乎的小手,轻柔地笑道,“花儿肯定喜欢耍”
花花赞同地点着小脑袋,看着前方敲锣打鼓的队伍,眼睛都在发光了,她还真没咋参加过这些热闹
秦言和阮丹青出去弄一条龙都是去干活的,还去得远,就更不会带她个小崽子添乱了
“那也可以,去转一圈坐车刚刚好”见是小崽子想凑热闹,秦言立马就转了态度,觉得小崽子这样真可爱
阮冬青:……
真是人不如新啊
说走就走,一行人朝着前面热闹的响声出走去,正好路过了面馆,这会儿生意好得很,坐满了人,王哥看到他们打着招呼
“你们几个赶场耍啊,吃面吃面”
“不吃老,吃了来的,我们去凑个热闹抢个喜糖”秦言笑着说道
她说完,就有人吃面被呛到了,还不是一个两个,一个个用着诡异的目光看着他们这群人
自上次之后,她们那还是比以前更有名了,少有人不认识的
“干嘛?啷个都看到我们?”秦言眉毛一挑,眼睛微微眯,带着些威胁含义,自觉这些人还在因为上次的事闹腾
虽然确实也是,但是
“……我觉得你们还是莫去蹭比较好”王哥看着都有些尴尬了,咳了一声,这才磕磕巴巴地说道
“这结婚的是贺家人”
“谁???”
很好,这下轮到秦言她们被呛到了
第19章
护林镇坐车去县城要两个小时,这边的路全都是土路,磕磕绊绊的,好在这段时间天干路也干,不用担心车陷进去,也不用担心车子开不动耽搁时间
就是灰尘大
“呸呸呸”
车子前面三排,花花最在最前面秦言的怀里,头一次坐车子可是新奇了,看着外面的‘乌烟瘴气’尘土飞扬也新奇,她眨巴眨巴大眼睛,有些不信邪地玩着窗子
那窗子一开,她就立马变成了正儿八经的小‘土’妞了,那是一脸的灰
“哎哟,千翻的娃儿”秦言在想着别的事情没注意,等到灰尘突袭,这才发现这小崽子干了什么好事,连忙把窗子给关上,拍拍她的脑袋
“灰死你,莫耍窗子,小心等下夹到手”
“不得,我厉害得很”花花雄赳赳的
今天要进城了,她小崽子头发被分成了七八辫,一股股交缠困在脑袋上,形成一个小花朵模样,上面还夹着一朵大黄花,别提多显眼了
她身上穿的是之前的黄色衣服,短袖短裤,白白嫩嫩小腿露在外面,整个人像是春天开的小黄花,灿烂又鲜嫩
可惜,这会儿灿烂的小花儿脸上沾了些灰,有些灰头土脸的,就这样,她还是睁着有些闪亮的大眼睛瞅着窗子外面,小手在窗子那里摸来摸去,很是跃跃欲试的
小孩子嘛,要是说一句话就听话了,那就不是小孩子了
“厉害得很啊,说起来,我想起前些年的一件事”阮冬青从后面站了起来,趴在她们的座位靠背上,瞅着自家小崽子,嘿嘿一笑
“那年子啊,就有个小妹崽坐车子,好奇的很,在车上面跑过来跑过去咧,车子那么一抖,她人就在地上打滚滚,觉得莫得啥子大事情,她就跑去窗子边边扒到脑壳看,没看到那边有颗大树,然后”
“哐当一下”她加大了声音,突如其来的,给花花吓了个哆嗦,她又继续嘿嘿笑着
“她脑壳就被碰掉下去被压爆了,像是大西瓜一样,砰一下摔得稀烂,哪个脑浆就像瓜心一样到处都是,人瞬间就西白老”
这个形容,花花立马就老实了下来,紧紧抓着秦言的衣领,抬着脑袋控诉地看向那边笑嘻嘻的亲妈
故意吓崽,太过分了
但是真的有用,起码,花花现在一想到车窗子就是想到的西瓜一样的脑袋,摸是摸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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