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常在过来看她,说到刘庶妃,刘庶妃还有两个多月就要生了,只有她腹中的胎儿安安稳稳到第七个月。
“她是有福气的。”她淡淡地说了一句。
袁常在又说道:“我们钟粹宫现在无人得宠,荣妃……马佳常在如今又只是常在,钟粹宫一下子沉寂下去,冷清许多,皇上许久没有翻过钟粹宫小主的牌子了。”
“才一个月而已,姐姐不必担心那么多,这该是主位娘娘担心的。”
荣妃虽被降为常在,但依旧是钟粹宫的主位娘娘,皇上当时生气,撤掉荣妃协理六宫的权利,可终究是没有真正抓到荣妃的错处,先前被关进慎刑司的那几个奴才听说已经死了,撑了一段时日还是撑不住,谁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若是他们没供出幕后指使者,荣妃一时失意,不代表她一直失意,皇上对荣妃显然还是有几分敬重的,所以荣妃复起是迟早的事,钟粹宫没有小主得宠,但目前那些奴才还不敢真的苛待钟粹宫的小主,至少不敢苛待她跟荣妃。
袁常在笑了笑:“说得也是,这是常在该关心的事,我们只需要好好过我们的日子,别操心那么多,这日子才会过得舒心。”
王秀花也笑了笑,两人闲着无事,把棋盘摆上,开始下棋。
到了九月底,十四阿哥原本住在永和宫,惠嫔觉得十四阿哥年纪不小了,再住在后宫怕是不便,提议让十四阿哥搬到阿哥所那边居住,不止是十四阿哥,还有胤禑。
皇上允了,于是胤禑准备要搬去阿哥所那边。
红莹一直照顾胤禑,她自然要跟去,还有胤禑原先几个乳母,听说内务府那边还会另外给胤禑分两个小太监,总共加起来八个人照顾胤禑。
这几天,王秀花都在为胤禑收拾东西,几年下来,胤禑的东西也不少,陆陆续续收拾了几天才彻底收拾好。
虽说胤禑搬去阿哥所,还是能过来钟粹宫,但肯定不能天天见到,胤禑毕竟才六岁多,这个年纪的孩子就是一个小孩,离得远,虽说有奴才们照顾,但她依旧是不大放心。
可是胤禑这小孩子就没有那么多愁绪,说他会天天过来看她跟弟弟,说是这么说,不过他怕是做不到,毕竟他自己还要去上书房读书,每天早起晚归的,哪能天天过来。
胤禄年纪更小,更加不知道分别是什么。
王秀花叮嘱完胤禑,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叮嘱完胤禑后又叮嘱红莹她们,胤禑出什么事,她们都得及时告诉她,不许瞒着。
到了十月二日,胤禑他们一大早就开始迁宫,今日是良辰吉日,说是宜搬迁,王秀花落胎早产后第一次走出钟粹宫,跟胤禑他们过去阿哥所那边看看。
好在胤禑住的宫院还不算差,是一个独立的小院落,只有胤禑一个人住,不用跟其它阿哥同住。
她环顾整个院落,前前后后都看了一遍才稍微有些放心,在红莹她们归置东西的时候,胤禑过来抱住她,语气低落。
“额娘,我想跟额娘住在一块。”
王秀花蹲下来跟他说话,前几天他还表现得一副高兴的样子,这会怎么伤心起来了。
“怎么了?有红莹姐姐她们在,不用害怕。”
“可是没有额娘,我想跟额娘在一块。”
那没办法,他的确年纪不小了,再住在后宫的确不便,皇上都允了,她不能再把他留在身边,胤禑这孩子从一出生就跟着她,她们母子两相依为命这些年,她内心也不舍得他,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额娘也想跟你在一块,不过你是小大人了,已经去上书房读书了,得学着独立了,况且这里离钟粹宫不远,你还可以随时过来找额娘。”
“可是我就是想跟额娘在一块,还有弟弟,我住在这就不能见到弟弟了。”
胤禑已经有点哽咽,小脸透着浓浓的委屈。
“不会的,你还是能见到弟弟,只要你想额娘跟弟弟了,还是能过来找额娘跟弟弟,额娘也会带着弟弟过来找你,别哭好不好?”
“额娘,我就想跟你在一块,我不要长大。”胤禑情绪绷不住,扑到她怀里大哭,把她弄得眼眶泛热,紧紧地抱着他。
母子两都哭了好一会儿。
王秀花用手帕擦去胤禑的眼泪,“额娘也不舍得你,不过你是小大人了,额娘相信你能慢慢长大,独立起来,虽然前面很难,但总能过去的,而且额娘也会常常过来看你的,不会真的把你扔在这。”
“额娘真的会过来看我吗?”
“当然是真的,你可以过来看额娘。”
安抚胤禑好一会儿后,他情绪才平复下来,等东西归置好之后,王秀花才离开,胤禑站在宫院门口看着她们离开。
回到钟粹宫后,王秀花坐在房间内,还是有些难过,这算是他们母子两第一次分离。
“皇上驾到。”
王秀花擦擦眼里的泪花,站到门口迎接皇上。
“胤禑搬去阿哥所那边了?”
王秀花难得埋怨地看了一眼皇上,不满道:“皇上这不是明知故问嘛,不是皇上下令让他搬去阿哥所那边的吗?”
康熙见王氏双眼通红,怕是哭了好久,他擦去她眼角的泪痕,沉声道:“胤禑毕竟年纪不小了,是该搬去阿哥所那边了。”
“他才六岁,他还是一个小孩子,十四阿哥不是十岁才搬去阿哥所那边吗?皇上为何不让胤禑十岁再搬过去?”
“胤禵从小身子不好,需要德妃精心照顾。”
“胤禑也常常生病,臣妾刚失去一个孩子,皇上却迫不及待把胤禑带走,让他离开臣妾,让我们母子分离,皇上真是好狠的心。”
康熙皱眉,他不过是看胤禑年纪不小了才想让他搬去阿哥所那边,除了体弱的孩子,其它阿哥格格都是五六岁就挪去阿哥所那边,有些阿哥甚至刚出生不久就挪去阿哥所,这是宫里的规矩,况且只是挪去阿哥所那边而已,又不是见不到。
“胤禑住在后宫不方便,他不能总黏着你这个额娘,他该独当一面了。”
“他才六岁,有什么不方便?皇上就是狠心。”
“好啦,别哭了。”
王秀花捶他胸膛两下,背过身自己擦擦眼泪。
“你身子好些没有?”
“死不了,不用皇上关心。”
康熙无奈地把她转过来,说道:“不是还有胤禄吗?况且朕又不是禁止你们母子两见面,不过是挪一处地方住而已。”
“皇上说得轻巧,胤禑是臣妾一手带大的,他很少离开臣妾身边,他这一搬去阿哥所,我们不能天天见面,这不是要剜臣妾的心吗?胤禑是胤禑,胤禄是胤禄,胤禄不能代替胤禑。”
“那你要怎么办?”
王秀花沉默,她还能怎么办,人都搬过去了,他都下令了,她还能抗旨不尊不成。
“皇上别问臣妾,皇上若是有心问臣妾,也不会直接下旨,而是先问过臣妾再下旨。”
“你在跟朕怄气吗?”
“臣妾不敢。”
“好啦,胤禑已经搬过去了,你若是想去看他,随时过去,朕不会拦你,也不会拦胤禑过来看你,宫规如此,阿哥六岁之后不宜再待在后宫,朕并非是故意的。”
王秀花知道自己不能真的跟他争执怄气,阿哥六岁之后要搬去阿哥所那边,她也是知道的,只不过她没想到这一日来得这么快,胤禑跟胤禄的确不一样,她们母子两先在宫外待了两年,相依为命的两年,她始终觉得胤禑会一直在她身边。
她难过道:“臣妾只是很难过,胤禑是臣妾第一个孩子,臣妾看着他一点一点地长大,臣妾实在是不舍得他离开臣妾身边,他还那么小,臣妾总觉得他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康熙抱住她,晓得她难过,尤其是她刚落胎不久,内心更舍不得胤禑。
“他不是小孩子了,他不能总在你的羽翼下长大,他是阿哥,他将来要为大清做事的。”
“臣妾没想那么远,臣妾只是觉得他应该待在臣妾身边,臣妾只有每日见到他才会放心。”
康熙见她情绪平复下来,他柔声道:“他不会有事的,你随时可以过去看他。”
“臣妾知道了,是臣妾失态了,臣妾这些日子情绪不好,皇上别怪罪臣妾,皇上,给臣妾下红花,害死臣妾腹中孩子的凶手找到了吗?”
“他们不愿开口。”
“倒是忠心,不敢背叛主子。”王秀花嘲讽地说了一句,“只是可惜臣妾的孩子白白枉死了,凶手都不知道是谁,下一次他们怕是还会下手。”
“朕会查他们接触过的人。”
“皇上,一定要找出凶手为我们的孩子报仇。”王秀花愤恨地说。
“朕知道了。”
王秀花站累了,过去坐在椅子上,她落胎的日子是七月底,如今过去两个月,静养两个月,可依旧觉得身子很容易疲惫,尤其是后方的耻骨,总是酸痛不已。
“皇上要在这里用膳吗?臣妾让奴才去准备。”
“嗯。”
王秀花跟皇上一起用午膳,皇上过来,这膳食就丰富不少,从芙蓉大虾、宫保兔肉、凤凰鱼肚、糖醋荷藕再到素笋尖,还有一份红枣人参鸡汤,摆满了一整桌。
王秀花这阵子各种补汤都喝了一遍,闻到补汤的味道就不想再喝,她只给皇上盛汤,自己不喝。
京城进入秋季,天气微凉,喝一碗热鸡汤能热身,她催着皇上喝完那碗鸡汤。
等皇上吃饱喝足后,她伺候皇上在她房中歇下,期间她只字不提封嫔的事。
“皇上在密贵人那歇下了?”
“有半个时辰没出来了。”
马佳氏斜倚着身子,慵懒地半躺在铺炕上,皇上对密贵人有几分情意,密贵人落胎都两个多月了,皇上还能来看她,两个多月,密贵人身子早好了,连太医都不怎么过来了,偏偏皇上还时不时过来。
钟粹宫虽然没有人承宠,但皇上还是过来钟粹宫看密贵人。
都说无事一身轻,她不用掌管后宫,不用再看后宫的账册,偏偏她自己觉得还是要有点事做才行,不然整天待在屋子里都乏味了。
密贵人没了孩子,前朝又在反对皇上封密贵人为嫔妃,皇上似乎也没有继续推进密贵人封嫔的事,至少内务府那边好像没什么动静,皇上这是打消封密贵人为宫嫔的念头了吗?
“娘娘,皇上估计在密贵人那午歇了。”
马佳氏看一眼青若,问道:“是不是密贵人的绿头牌还没挂上去?”
“是,娘娘是说皇上让密贵人侍寝了吗?这可是白天。”
马佳氏轻笑一声,白天又如何,皇上若是想让人侍寝,哪管是白天还是夜晚,密贵人绿头牌没挂上去,皇上不至于不顾密贵人的身子强行让她侍寝,应该只是普通的午歇。
小厨房那几个奴才死了,不知他们有没有被逼问出什么,皇上似乎没有再严惩谁,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反正密贵人这孩子没能生下来。
两个月前的中秋宫宴被宜妃办得中规中矩,不过宜妃第一次承办宫宴,宜妃肯定费了很多心力才会保证没有出错。
皇上心狠,一下子把她降为常在了,她这么多年在后宫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地协理六宫,就因为密贵人滑胎小产,皇上就把她降为常在,还让她禁足三个月,事情还没查明,先说是她的错。
马佳氏心里愤懑,她眼看着皇上对密贵人越来越上心,上心到还要破例封一个汉人女子为宫嫔,这往后皇上怕是还要封密贵人为宫妃,这是要将密贵人抬举到她们头上?
她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密贵人住在钟粹宫这三年,虽然没惹出过什么麻烦,性子也算低调安分,可是随着皇上越来越纵容她,让她成为后宫最得宠的人,难保密贵人不会生出异心,是人都不会想屈居人下的,一山不容二虎,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密贵人顺利被封为宫嫔。
要说是谁害密贵人小产,那人只能说是皇上,是皇上给密贵人的盛宠一步步害密贵人小产的。
这宫里谁都恨密贵人,谁都不想再看着密贵人生下阿哥,再被封为嫔妃。
“娘娘,等皇上出来,娘娘要不要见见皇上,跟皇上求求情?”
“本宫还在禁足,怎可出去见皇上?”
“可娘娘又没有出钟粹宫。”
马佳氏轻声道:“皇上怕是不想见到本宫,密贵人跟常贵人的孩子终究是没了,钟粹宫一连发生两起谋害皇嗣的事件,皇上怪本宫没有连钟粹宫都没管好,这个时候去见皇上,皇上怕是对本宫更加不喜,认为本宫没有好好思过。”
“娘娘,皇上不会不喜欢娘娘的,皇上当时只是在气头上。”
马佳氏勾勾嘴角,她人老珠黄,皇上对她已经没有男女之情了,要说皇上喜欢她也牵强,只能说她在皇上那还是有点用处的。
“青若,别担心,本宫也正好歇息歇息,让宜妃跟惠嫔先忙一阵子。”
十月四日,京城下雨,瓢泼大雨,雨珠噼里啪啦砸在屋檐上,王秀花在屋子里陪着胤禄玩,见天凉了,她让慧心给胤禄多穿一件马甲,免得胤禄着凉。
胤禄明明学会走路,可他非要在地上爬,那衣服都被他弄脏了。
念春她们逗他,他时不时傻笑两声。
王秀花被他咧着嘴傻笑的样子逗笑,小孩子就是容易开心,好像没什么忧虑。
她想到胤禑,下这么大的雨,他今日有没有去上书房那边,天冷了,他可不能被雨淋到,胤禑搬过去阿哥所的第三天,她就想过去找他了,明明昨天,胤禑才从阿哥所那边过来钟粹宫。
“额娘……”
胤禄喊她,才将她从担心胤禑的思绪中拉出来,她看向胤禄,张开双手,示意胤禄爬过来她这边。
胤禄用屁股在地上挪,慢慢挪到她身边,又一把搂住她的脖子。
“小阿哥果然是最喜欢小主。”念春笑道。
王秀花也笑了笑,扬了扬下巴,骄傲道:“那是,我可是他的亲额娘,若不是最喜欢我,我这个额娘也不要当了。”
“额娘,吃鸡腿。”
“吃鸡腿?胤禄饿了吗?”
胤禄点点头。
香彤自动站起来,说她去膳房那边让膳房的师傅弄两个鸡腿过来。
王秀花让她撑伞过去,别淋着。
香彤刚出去时就撞到匆匆跑进来的小石子,两个人都唉哟一声。
“慌慌张张的,这是怎么了?”香彤捂着自己被撞的额头,问了一句。
“小主,听说宫里有人发高烧病死了,是延禧宫的奴才。”
“病死了?有什么不对吗?”
小石子半边身子被淋湿,喘匀气后才说道:“听说那人死的时候很奇怪,全身溃烂,说是染疫了,得了疫病才病死的。”
王秀花很是诧异,疫病可不是小事,传播力极强,这古代可没有治疫病的方法,不说是古代,现代的传染性疾病都很难治,她问道:“什么时候病死的?”
“今早病死的,听说死状很恐怖,身上没有一处好皮,皇上已经下令将延禧宫封起来了,奴才刚刚听小全子说的。”
小全子是荣妃身边的奴才,跟小石子都是住在太监的那排庑房,这种事,奴才应该不敢乱说,估计是真有人死了,是不是疫病可能还没有确定。
“既然延禧宫封起来了,你们先绕着延禧宫走吧,别靠近,见到延禧宫的人也绕着走。”
小石子带来的消息让她们一群人都有些惴惴不安,听说京城在十几年前就发生过一次时疫,那次时疫也蔓延到皇宫里,京城死了近千人,皇宫内也死了几十人。
外面的大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延禧宫那边到底如何,她们也不得而知,反正王秀花已经让小石子他们尽量别走出钟粹宫。
天冷了,人容易着凉发烧,这个时候发烧的话有可能会被认为染上疫病,王秀花怕体弱的胤禄着凉,将他裹成一个粽子,包得严严实实的。
过了两天,宫里发生疫情的传闻越传越广,弄得人心惶惶,荣妃也让钟粹宫的人尽量少出门,少跟别宫的人交谈接触。
当听说宫里又死了一个奴才,跟上一个死状差不多,大家心里更不安了,再之后是内务府的奴才过来各宫告诉他们宫里的确发生疫情,有人染疫,现在是各宫都戒严,不得随意外出,有人发烧生病一定要上报,不得有隐瞒,知情不报者,斩立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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