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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选题(歪柒柒)


陆安屿听闻笑了笑,手顺势滑落到她掌心,不由分说地扣住,捏了捏:“等我再恢复恢复。”他神情正经,用的还是商量正事的语调,偏说的是不堪入耳的虎狼之词。
黎想拿他没办法,加快脚步朝车的方向走,直到坐上驾驶位才松了口气。
“你紧张什么?”陆安屿不爽她躲躲藏藏的态度,多大了?还躲着?更恨时机不好,自己力不从心,没能一步到位以绝后患。
黎想无端烦躁:“没紧张,但也不想无缘无故成为大家的谈资。”
陆安屿无谓地耸耸肩:“你是不是以为大街上每个人都闲到天天盯着你看呢?”
“难道不是吗?”
圈子就这么大,消息绕来绕去便会钻进所有人的耳朵。大家会开始留意二人的进展,再凭借自身认知、眼见为「虚」的风吹草动预判故事的走向,很烦。
陆安屿倒豁达得多,“说就说了,我们光明磊落,不畏人言。你啊,心理包袱太重。”
黎想的小心思被揭穿,索性直言不讳:“我怕辜负了别人的期待。”
陆安屿眼观鼻鼻观心,看透她眸光的闪躲和内心的不坚定,和从前的黎想没法比。原本欢欣雀跃的心又往下沉了沉,他后仰着椅背,手臂搭在前额,缓缓舒出一口气:“黎想,你跟着自己的心走就好。”
气氛陡然转冷,黎想瞥向窗外,亦不懂症结究竟在哪。她暂时没法和陆安屿聊这些,便故作轻松地转移话题,“快要面试了,我有点紧张。”
“你肯定没问题。”陆安屿低头玩弄手机,兴致寥寥。
“如果聊得合适,我就回申城上班?”黎想指尖在方向盘上跳跃,打量他的反应:“你觉得呢?”
陆安屿依旧没抬头,“我说了,做你喜欢的事情。”
“那你之前说过的话算数吗?”
“什么话?”陆安屿划屏的手停顿数秒,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那天晚上说的话。”黎想故意放慢语速,“算、数、吗?”
陆安屿侧过身子,郑重道:“算数。开车吧。”他特意低沉着嗓音,却忍不住勾起唇角。给个巴掌再给颗糖,真不愧是黎想。

黎想午间时分出门送外卖,等再回「薛记」时,已近黄昏。
她直奔吧台,刻意回避薛文倩的审视,嘻嘻哈哈扯了些有的没的,妥妥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薛文倩心里头门清,关注点也顺利从自家女儿挪到病号身上。她关切地拍拍陆安屿的肩膀,仔细询问了病情,拽着他坐下歇息。
黎想备受冷落,不服气地撇撇嘴。她随手翻阅中午的账单,心里泛起嘀咕:这么亲呢?不如真收他当干儿子算了。
“小陆啊,要不去小包间坐?安静一点。”
“没事,阿姨,外面挺好的。”
薛文倩顺着他视线一飘,心领神会:“黎想,今天别守吧台了。陪小陆吃顿饭,再送人回家。”
“…他长了腿。”
以前在一起时,两个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光明正大地坐在薛文倩眼皮子底下吃饭。
他们也会同时出现在「薛记」,多是陆安屿借着陆昌勇应酬的由头,跑来刷存在感,故意挑逗黎想本就脆弱的神经;再勾她去店后门来一场接吻,说是刺激。
而现下两个人面对面坐着,离吧台不过两米之隔。
陆安屿伸着长腿,面色坦然,时不时还会和路过的薛文倩聊几句。黎想依然习惯性留意客人们的动静,时常起身帮忙去吧台拿酒或烟。
“你吃你的。”黎想回到座位,发现陆安屿压根没动筷子,“我见缝插针地吃就行。”
“刚喝了一碗汤。我以后是不是得改叫你黎老板了?”陆安屿瞧着她在店里忙东忙西的样子,觉得好玩;更惊讶短短数日,黎想待人接物的能力骤增。至少没之前那么容易喜怒形于色了,知道收敛。
黎想耸耸肩,“大家多看着我妈的面子,我心里还是没底。”她说的是实话,薛文倩现在不仅是「镇店之宝」,更是她的底气。
“跟着阿姨后面多学学,都是练出来的。”
“你又懂了。”明显站着说话不腰疼。
陆安屿给她盛了碗汤,放那晾着,“不然我说什么?说打击你积极性的话吗?”
黎想嫌弃地拧紧眉:“跟你这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聊天真没劲。”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陆安屿加重了最后三个字的发音,紧接又不满地回怼:“谁见鬼说鬼话了?你这是偏见。”
黎想听着熟悉的话术和语气,喝着热滚滚的猪肚鸡汤;鲜美萦绕于舌尖,暖意顺着食道入胃。
从认识那天起,黎想常对他有诸多口头上的不满;陆安屿呢,总怪黎想对他有偏见。谁都没较真,只当是岁月馈赠的情趣,外人不会懂。
黎想皱皱鼻子,眼眸含笑,狡辩着:“你就是这样的人,从小就是。我才不听你解释。”
陆安屿端着汤,吹拂着表面的油花,弯起唇角:“我才懒得解释。我要能跟你解释得通,就好了。”他今日一碗汤分十口喝,细嚼慢咽。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音量不算大,却足矣穿透嘈杂的背景音直达心底。
“吃快点,有客人在等位子呢。”黎想逗他。
陆安屿倾斜脑袋,佯装投诉:“就这么对待病人?”
“你算哪门子病人?我看你好得差不多了,废话这么多。”
“对了,你过几天去医院做个胃镜,我给你安排好了。”陆安屿靠喝汤灌了个水饱,却对其他菜提不起胃口,索性用汤泡饭吃。
“我不做。”黎想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害怕。”
他抬眼觑她,疑惑不解:“你怕什么?”
“我怕全麻,我也怕胃镜。”
“由不得你。”陆安屿摆出医生的架势:“阿姨找我说了好几次了,说你之前在申城总犯胃病,回来这段时间也有一两次胃疼得直冒冷汗。”他放下碗,两手撑着膝盖,不容拒绝的语气:“你必须得做。”
连薛文倩都搬出来了,算他狠。黎想心有抵触,不情愿地问:“几号?”
“等你面试完。”陆安屿丢下几个字,见到她蔫蔫的模样,又觉不忍:“挑一个我值夜班的日子,正好可以陪你。”
“哦。”
“你俩今天怎么凑一起吃饭了?聊什么呢?”黎康明甩着粗胳膊,乐呵呵走到桌边。他满头是汗,二话不说,先斟了一大杯大麦茶,咣咣灌下肚。
黎想好些天没在「薛记」见到黎康明,觉得新鲜;再一打量,他皮肤黑了两个度,剃了个寸头。看上去更社会了。
“叔叔,你手肘怎么了?”陆安屿目光落在一处,盯了好半天。
黎康明不在意地展示伤口:“下午和村子里的人谈判,几个货主和他们杠上了。我负责拉架,擦了一下。”
“爸,我说真的,要么你撤股吧,一把年纪还打架。”黎想无语又心疼,拍拍身边的空位,“吃了吗?陪我们吃点。”
“没打架。”黎康明指着陆安屿身旁的座位:“我坐那。小陆,我俩喝一杯?”
“他不能喝酒。”话音未落,黎想自然而然地接过,“他急性肠胃炎犯了。”
黎康明瞧见二人的互动,难掩笑意:“那我一个人喝。”随即扭头锤了锤陆安屿的胸:“小伙子,年纪轻轻的,身体这么虚怎么行?”
黎想无端面颊发热,硬是将一句简单的话做了更深层次的阅读理解,加了点颜色。陆安屿显然也思维发散,差点被汤呛到,老实巴交来了句:“叔叔,我不虚。”
黎康明停顿数秒,尴尬地扯着椅子坐下:“不虚就好,不虚就好。”
黎想哭笑不得,忙扯开话题:“水果市场搬迁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
黎康明神色轻松,三言两语介绍了情况。
市政府一早就嫌弃水果市场太乱,动不动有人打架生事,影响市容。年后第一时间下了最后通牒:半年内必须搬迁完毕,不然直接收缴场地。目前了解下来,城北市郊的村子最为合适,本来价格谈拢了,结果村长临门一脚又反悔,拖着不肯给准话。货主们为人直爽,措辞粗鲁,一不当心便容易引起争端,甚至斗殴。短时间内,战事消停不了。
“爸,别干了,也到退休年纪了。”
黎康明闷了半杯啤酒,龇牙咧嘴:“货主们跟我好多年了,有些人的孩子还在上中学。他们没有五险一金,想趁着手脚麻利时多攒点养老金。我说撤就撤,拍拍屁股走人,他们怎么办?又要重新找人磨合,搞不好一拍两散,赚钱的路就断了。”
陆安屿原静静地听着,此时插了句话:“叔叔,是凤祥村吗?我爸应该认识…”
黎康明摆摆手:“暂时犯不着用老陆的关系,那不是老炮打鸟吗?没必要。”
“那你留心点,黎想最怕你受伤。”陆安屿又近距离查看了一番伤口,的确是擦伤,不像是和人起争执后挨打的。“有事您吩咐。”
黎康明乐了:“自家人,不见外。”
“好。”
“见外什么?”薛文倩忙得满头大汗,将衣袖一直挽到手肘处。这会所有桌的菜全上齐,她得空休息,破天荒拿了套餐具,加入饭局。
“市场的事。”黎康明敷衍道:“最近比较忙,过段时间就好了。”
“你别冲动就行。”薛文倩随口嘱咐,没当回事。她眼神始终在黎想和陆安屿身上转悠,美滋滋的。
“我犯不着和这些人动手。”黎康明捶捶胸口:“再说了,江城没几个人打得过我。”
薛文倩瞪他几眼,挤兑着:“当初被人用花瓶砸破头的不是你吗?”
“诶,你这人怎么在孩子面前揭我老底呢?”黎康明侧过身,凑到陆安屿身边:“别听你薛阿姨的。”
“嗯嗯。”
四个人围在桌边,边吃边聊。
黎想始终笑着,时不时透过缭绕白雾对上陆安屿的眼睛。她大多数时候都选择当一名听众,听他们分享着江城的新闻,周边熟悉人的趣事,又或是市政府的最新动态。
“买单。”邻桌的客人喊了声。
服务员们都在忙,黎想放下筷子,一手按住薛文倩的肩膀,擦擦嘴:“我来。”她笑着将小票递给客人,“麻烦核对一下。”
对方攥着小票,迟疑着开口:“番茄炒鸡蛋,原来要 18 块钱啊?”
“16,但是还有餐具费,一套一块钱。”黎想解释着。
“哦。”客人拨弄着桌上的餐具包装纸,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抱怨:“这年头,吃饭还得付碗筷钱。”
“其实我们店也准备了餐具,一般服务员会事先征求客人的意见。”黎想胡乱编造了一个谎言。
对方果然眸光一闪,“你们服务员没和我说诶。”
“这样啊。”黎想假模假样地“啧”一声,“那是我们的失职,餐具费免了,不好意思啊。”
“没事,没事。”对方开心地掏出纸币,小心翼翼地确认:“你们店收纸币吧?”
“收。”
黎想接过皱巴巴的纸币,心里犯着说不上来的滋味。她中午在店门口晒太阳时就瞧见这对爷孙找地方吃饭,后来见他们去隔壁包子铺买了两个肉包子。黎想本想提醒,隔壁家肉包子虽然便宜,但都是淋巴肉,不能吃。可等看见爷孙俩满足的神情,又不知如何开口。
老爷子省了两块钱,瞬间眉开眼笑:“小孙子来城里考试,我就跟过来了。好多年不进城,东西越来越贵,饭都快吃不起了。”
黎想嘴上迎合着:“是的,物价飞涨,现在什么都贵。”
“你们家味道很好,明天我还来。小孙子得补身体。”
“好嘞~明天直接和服务员说用店里的餐具就行。我们洗得很干净,每天都消毒。”
“好好好。”
黎想目送爷孙俩离开,坐回餐桌,纳闷地叩叩台面:“你们刚才一个劲盯我看干什么?”
三人异口同声地玩笑:“怕你给客人甩脸色。”
“我在你们眼里就这样?”黎想两手一摊,无可奈何。
薛文倩和黎康明默契地同时起身,顺势赶人:“吃饱咯,你俩吃完赶紧回去吧。”
黎想下巴点了点陆安屿,见他没反应,又踢了踢他小腿:“说话,我在你眼里就这样?”
陆安屿忍俊不禁,却又收敛起唇角回应:“是挺意外。”
“意外我给人免了两块钱餐具费?”
“那倒不是。意外你没大手一挥,直接给人免单;再邀请人第二天来店里吃饭。”
黎想瞪大了眼,有种被人戳破小心思的慌张,“你怎么知道?”
陆安屿挑挑眉,“我是谁?”
“嘁。”
黎想刚才的确犹豫了几秒,话几度要窜出舌尖,又想起薛文倩嘱咐过:过度施舍是一种自以为是的怜悯和傲慢。做生意的人尤其要把握好这个边界感,以免好心办坏事,反而伤害了别人。
陆安屿见她呆愣在那,探手敲敲她脑门:“送我回家吧,黎老板。”

阔别数月,黎想又一次坐上了回申城的动车。
短短两小时放空,她考虑了很多:职业发展、分店计划以及陆安屿。想到一刻,她不自禁弯了弯唇,感叹时间潜移默化中带给人心态上的转变。
几年前她也考虑过类似问题,那会她还没进入社会,对未来的想象十分空洞。她当时没经历过挫折,只得将网上的危言耸听搭建成一道岌岌可危的吊桥,独自站在桥端,攥紧扶手,彷徨到无所适从。
时光荏苒,她当下豁达许多,逐渐领悟到:人生漫漫,她面对的从来不是非此即彼的单选题。交叉路纵横,每条都指向了不同的风景。
这么一想,很多烦恼都是庸人自扰。她望着窗外的景致快速倒退,不知什么时候,内心的天秤朝一侧不断倾斜,隐隐指向了最终决定。
广播里的女声适时提醒:终点站,申城到了。
黎想下了火车,随着人群一路走到站前南广场,成功将视线定焦到一人身上,瞬间笑逐颜开。
沈确剪了齐锁骨发,少了些妩媚,多了点俏皮。她穿着露腰紧身上衣和高腰阔腿裤,杵在人群中颇为吸睛。她小跑上前,夸张地张开双臂给了黎想一个拥抱,随即揽住人肩膀:“走,去吃饭。”
黎想顿住脚步,左顾右盼:“迟泽呢?”
“加班,他待会直接去饭店跟我们碰头。”
有阵子没见,两个人都憋了一肚子的话要说。
沈确一路上叽叽喳喳,基本上没给黎想说话的机会。黎想微微侧身,打量她眉眼间的细微变化,享受耳边充斥好友倾诉的快乐。
沈确口若悬河,忙着汇报她的感情近况,话里话外都在吐槽男朋友:反应慢半拍、时常分不清她是真生气还是玩情趣、固执己见以及不肯给她留草莓印。
“为什么?”其他都算是直男的通病。唯独最后一条,黎想不理解。
“他说脖子上留草莓印太危险。”沈确不止一次对迟泽提过这样的要求,而他总能一本正经列出一些危险事例,边说边放慢亲吻的速度,不忘强调:真的很危险,不骗你。
“留别的地方呢?”
“他说怕我疼。”
黎想不留情面地揭人老底:“这会知道怕你疼了,第一次撞你去医院的时候怎么不怕?”
沈确唉声叹气,隐有担忧:“我怀疑他留下心理阴影了。”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教训,迟泽在床上只肯走「轻风细雨」路线。前戏倒还好,温柔摩挲和耳鬓厮磨更容易调动人的情欲。可真实战时,他依然如履薄冰,不够霸道,不够专横,甚至很少有落到实处的猛烈撞击。
沈确有苦说不出:“怎么办啊?我想要凶一点的。”
她为此没少绞尽脑汁,每每二人世界时都会精心准备一套蕾丝睡裙,薄薄两片布料,半露半隐、欲盖弥彰,让人看了就想撕。果不其然,迟泽完全招架不住,上下其手,举止间逐渐没了平常的绅士风度。
沈确感受到他体温不断升高,内心窃喜。没想到,对方却能在正餐开始前秒切换至「温柔」模式,如绵绵春雨从肌肤上滑过,丝丝的痒;勾得人不上不下,一口气始终吊在那,无法尽兴。
而她预想中的粗暴场景更是从来都没出现过:蕾丝睡裙至今完好无损。
沈确还考虑过场地的问题。
卧室大床宽敞,高度合适,方便两个人尽情施展,够舒适却不够刺激。她曾勾引迟泽在停车场来了一次,然而逼仄空间并没能激发他的兽欲。
“你懂我的,我有时候需要猛男…”沈确委屈巴巴,无助地望向黎想:“我怎么办?”
黎想听得乐不可支,摆摆手:“我不知道,我管不了你们的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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