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墨不解地对慕妖道：“你身上发生过什么都告诉我，我一定会向道盟解释的。”
“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慕妖思虑：“哥哥现在怎么样了？”
容墨看她还担心东方钟情，松了口气：“他受了内伤，前两天一直都在昏迷，你有什么话要我转达吗？”
“正如你们在玉隐山庄所见，我的确是个魔族。”慕妖干脆利落道。
容墨凝重地看了她良久，方道：“即使你是魔族，你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你的脾性绝对不会作恶。苏家主那日虽为人之常情，但也太过冲动，你什么事都没有做，他们不应该这么对你。”
不愧是男主，在这种环境下还能保持清醒。
慕妖的脸色终于好了很多：“你真的要为我传达消息吗？”
容墨点了点头：“我跟……林师妹，都很担心你。”
慕妖将一张卷轴递给了他：“这个，交给盟主。切记不可移交他人，里面承载了这些年苏琼华的所作所为，以及东方钟情的身世。”
从神色中可以看出来容墨相当震惊，但他还是将错愕尽数收敛，朝她点头：“那你呢，不然到问世山庄避一避吧。”
慕妖摇头：“那样只会给你添麻烦，接下来的路就不麻烦你了。”
容墨看她一脸坚定也不勉强，良久，他担忧地望了一眼沈雾川：“他靠得住吗？我很担心你。”
沈雾川正宫的架势将慕妖拉到了身边，微笑道：“师姐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
慕妖没有反驳，容墨端详了二人片刻，欲带领士兵退下，沈雾川抱着手臂道：“还有一件事告知，林中死的那几名散修是我杀的，跟师姐一点关系都没有，来日若论罪，在我斩灵的名字上再添一笔。”
容墨脚步一顿，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慕妖转身离去，沈雾川则与她并肩而行。
自从魔族的血脉爆发之后，身上的伤都比之前愈合的更快了，起初慕妖还害怕会不会出意外，但发现这件事后也放下了心。
沈雾川问道：“所以那天，你是被苏琼华带走的？”
慕妖想起洛南洲再一次背叛，不由眸色深重。
自从那次分离后，自己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应该是他也觉得没脸见自己了吧。
“嗯，她觉得我的命格有用，逼着我跟东方钟情成亲，但没得逞。”慕妖坐在河边的一棵横木上，望着碧绿色的河水：“有时候我自己都很迷茫，我想要平静的生活，但那些人从不放过我，一心只想利用我。”
沈雾川走到她面前，伸出手将她拥入怀中，抚摸着她的后脑低声道：“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带你走了，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再能逼你。”
慕妖依偎在他胸膛，闷声道：“还有很多事情要解决。”
不仅有道盟的，还有妖族的事情。
此刻妖宫之中，忽然有人急忙奏报：“王上！星辉跟斩灵率领的部下从云舒山开始汇聚，今日午时一同朝着王宫方向来了。”
晨影抬了抬眼皮，眼中黯淡无光。
他早知道会有今天这一步，他从来都没有真心相信过兄弟二人，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晨影的巅峰期已经过了，他又想为妖族开疆扩土，就不得不重用别人。
至少星辉跟斩灵跟他有血缘关系，是一众人中比较能信任的，为了试探他们，他还让晨影潜伏了人族一段时间，没想到还是这个结局。
“命赤礼在城池严防死守，调令宫中精兵辅佐他。”顿了顿，晨影继续道：“是斩灵起的兵？”
“没有看到他人，但是确定兵中有星辉。”
“去吧。”
坐在龙椅上，晨影看着自己的手掌，不由地陷入了沉思。
如果是之前，别说两边实力均衡，就算他们比自己多出几万兵力，他都不会退缩，只是现在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这两个人熟知妖族近况，并且自己也不清楚他们到底得知了多少东西。
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妖族的实力都会随着年龄而褪去，而他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
莫名想到了圣均说的话：没有什么是亘古不变的，一个时代的消逝，另一个时代又会冉冉升起。
他的心情很烦躁，卷轴都看不下去，突然很想念钟如。
怀着沉重的心情他推开了那扇沉寂已久的大门，黑暗中一个花瓶朝他砸了过来，随即是披头散发的女人在嘶吼：“你给我滚！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嗯，还是跟以前一样鲜活的，很好。
晨影长舒了一口气，认真地看了她两眼，转身离开了这里。
钟如缩在黑暗的角落，想起孩子的遭遇，不由地又哭湿了衣袖。
此刻殿外，灵寻跟阿诺并排走着，看到晨影从殿中出来，她扯了扯阿诺的衣袖：“阿诺姐他在干嘛啊，星辉都要打过来了，他不去前线领兵吗？”
阿诺低声道：“别管他，交给你一个重要的任务。”
灵寻附耳过来，阿诺在她耳边窃窃私语。
斩灵跟星辉在人界撤兵的消息十分迅敏，跟这个消息一同而来的，还有容墨送过来的卷轴。
谢轻舟将卷轴上的东西认认真真看了一遍，上面有描述苏琼华这些年的种种行径的，也有说风灵宝石上的异常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妖族的密函。
那张密函已经十分陈旧了，是晨影亲笔书写的，这不由让谢轻舟想到了十几年前的一些事情。
青要因为跟圣均私交甚密，所以迟迟不肯动兵，如果人妖两族相安无事也就罢了，可偏偏这个时候另外一支妖兵绕过青要的防守屠杀了一座城池的百姓。
想要知道这个消息的，恐怕只有圣均本人，所以谢轻舟解决了圣均之后立刻处置了将领青要。
可是这张密函上却说明，是晨影率兵佯装攻击，实则悄悄潜伏，这才酿成那一幢惨案。
沈雾川在后面着重说明了，事后圣均也十分后悔，已经惩罚了晨影多次，但无奈身体已经油尽灯枯，晨影已经掌握大权，再怎么样都不会改变结局了。
谢轻舟长叹了一口气，沉静地望着空荡荡的大殿。
他并不后悔处置了青要，不管是因为他轻信了妖族也好，还是私交甚密也罢，他是个将军，却因为粗心害得一城黎民百姓死亡，他就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但幼子无辜，所以他已经不想再去追究孩子的过错。
可是从这张卷轴的澄清来看，青要真正的后代是东方钟情，而东方慕妖则是苏琼华自私自利产下的利益品。
本来得知东方慕妖是魔族，他还有些震惊，让道盟的人去抓她，不过如今看来完全没必要趟这趟浑水。
东方慕妖既然拥有这样的命格，那就且看她如何挣脱泥浆，结束这场闹剧。
“妖族既已退兵，传令下去，道盟士兵暂时退避，养精蓄锐。”
慕妖又重新回到了之前的小木屋，还是跟从前一样的摆设，什么都没变。
“我以为还能在这里呆一辈子。”慕妖抚摸着木门，推开。
桌子上放着一朵洁白的栀子花，看样子已经放了很久了，花朵都偏黄枯萎了。
她捡起来，看了看紧闭的窗户，不像是风吹的。
沈雾川捧起她的脸，在她额间落下一吻：“等我们下次回来，就可以一直住在这里了。”
慕妖蹭蹭额头，瞪他：“我还没原谅你呢。”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他抱着她求饶，在她颈窝蹭了蹭：“给你怎么赔罪都行。”
慕妖哼哼了两声，随手将栀子花扔到了桌子上。
栀子花不需要了，药也不需要了。
沈雾川回来，她的病情就稳定多了。
“你身上的伤真的没问题了吗？”他担忧道。
慕妖说：“已经处理一次了，现在没有腐烂发炎的迹象，我都说了，我现在的身体跟之前不一样了。”
沈雾川捧脸开心：“那太好了，这样的师姐养起来就容易多了。”
“……”慕妖无奈地摇摇头。
这两日日子还算是平静，再也没有散修追杀她了。
不过他们选择暂住在这里就说明迟早有一天平静的日子会被人打破。
当苏琼华来的时候，已经是十天后的事情了。
她的身后跟着大批的玉隐山庄精英弟子，大有一种不把她处理了不罢休的架势。
慕妖跟沈雾川正在吃饭，忽然就感觉到外面风卷残云的气氛。
她跟沈雾川走出了房门，紫衣缥缈的苏琼华就站在队伍最前面，她神色严峻，面无表情。
慕妖一见到她就厌恶，一股莫名的冲动再次涌上来，忽然一只温热的手抓住了她。
她回头看去，沈雾川对她微微一笑，示意她安心。
慕妖心中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平静的看着面前的几个人。
苏琼华的目光在沈雾川的脸上停留片刻，一字一句道：“跟我回去。”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就算你要放过我，就凭你对我的所作所为，我也不会放过你了。”慕妖轻描淡写道。
苏琼华挑眉，然而在慕妖身后，沈雾川漫不经心地抛了抛风灵宝石，苏琼华的目光瞬间凝住，眼底出现了一丝慌乱。
沈雾川微笑：“苏家主该不会觉得这个世上没有人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了吧？”
苏琼华咬牙道：“即使你拿到了又能怎么样？在我没有放手之前，她只能为我所用。”
“又要去干什么？被你培养成杀手？还是继续废了我的武功，给东方钟情做配？”慕妖淡淡地说：“在你眼底，只有利用二字。”
“你不懂！你们都不懂！”苏琼华破防大骂：“为什么连你也要站在我的对立面？”
“那你呢，让我平白无故去送死的时候想过我的感受吗？”慕妖冷笑：“我跟道盟无冤无仇，你却让我跟他们同归于尽，对我是否太残忍了？让我差点连知道真相的权利都没有。”
“你生下来就是要做这种事的，是我把你养大的，你现在居然要背叛我！”她怒吼。
“我不是你复仇的工具。”慕妖目光灼灼：“这些年我的身体一直都不好，你明知道这是人魔后裔的副作用，可你从来都不提，还要连番打击我，让我听信与你，你以为这些我都忘了吗？”
苏琼华神色破裂地召唤出佩剑，声音嘶哑：“就算你不跟我走，我也不会让你再效忠其他人！”苏琼华一上来她身后的那些弟子就紧接着跟过来，沈雾川立刻为慕妖阻挡了他们的追击，让慕妖有充足的能力对抗苏琼华。
慕妖手握斩情剑，眸若冷电，接连跟苏琼华过了十几招，白色的剑气舞动开来，但明显苏琼华经验更为丰富，她知道慕妖胸口上有旧伤，出招处处狠辣，直逼她的命门。
昔日还是朝夕相处的母女，如今就已经变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苏琼华对这个世界的恨意难以想象，她右手成爪，不明的灵力被她注入慕妖体内，慕妖全身的经脉仿佛沸腾了一般，痛苦的几乎爆炸，没有反抗的余地。
“东方慕妖，不要被她蛊惑，拿起剑杀了她。”
冥冥中，沈雾川清润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他很少这样叫自己，平时都是喊师姐，慕妖清醒了一分，借着炫目的阳光看到了苏琼华嘴角那抹畅快的笑容。
如果还是被她抓住了，真是太不甘心了！
慕妖咬了咬舌，血腥味道让她又有了几分力气，斩情剑在空中划过一抹飘逸的流光，苏琼华堪堪躲开，但手臂上还是被划了一道十公分的血口。
她阴鸷地盯着手上的伤。
看久了慕妖逆来顺受的样子，如今长了爪子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虽然脱离了苏琼华的掌控，但慕妖仍旧感觉血脉不大对劲。她本身就是人魔混血，苏琼华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让她再次异变。
她睁开眼睛，眼中闪烁着不明的猩红色，一切活物在此刻看来都是她的敌人。
苏琼华冷声道：“杀了他。”
慕妖扭头看向沈雾川，此刻沈雾川已经将那些人都处理完了，慕妖的理智在此刻淹没，她直挺挺地走向了沈雾川。
第144章 钟情
身上的细胞都在鼓动着她杀戮，她极力想要夺回身体的掌控权，但是意志力在不断地消散，昏昏沉沉之中只记得自己站到了沈雾川面前。
“师姐，你醒一醒。”沈雾川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慕妖的剑光在空中划过，还好他反应迅敏，不然就要血溅当场了。
东方慕妖拥有特殊的血脉，再加上苏琼华的调配，如果真为她所用，必将道盟搅得天翻地覆。
“马上把她放开。”沈雾川冷冷地看向苏琼华。
苏琼华不做一言，而是继续操控慕妖。
就在慕妖妖动手的时候，沈雾川立刻抓住了她的两只手臂，苏琼华趁此机会再次发动了袭击，沈雾川环抱着她侧身躲过，一道灵光朝苏琼华打了过去，苏琼华以剑抵挡反射了出去。
“师姐，是我。”沈雾川抱着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眸子，生怕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情绪：“你醒一醒，我说过要带你走下去的。”
慕妖的眼底闪过一丝清明，但很快她挣脱了出来，拿剑又开始出招。
她行云流水的招式之间，让沈雾川有一瞬的恍惚，以为自己又回到玉隐山庄与她比试的时候。
东方慕妖一开始并不知道是自己的血脉有问题，只知道自己的天赋不好所以一直都很努力，她此刻的招式跟之前早已经是天差地别。
沈雾川的佩剑与她对击了数次，隐隐地，居然有落入下风的趋势。
苏琼华在一旁看着这场好戏，不由勾起了唇角。
之前人族跟魔族两个血脉在她体内互相制衡，但现在不一样了，强大的魔族力量终于挣脱。既然她不肯听自己的，那就把她变作彻头彻尾的武器。
道盟的那些人活下来一次不要紧，自己还有第二次！
东方慕妖在她眼底就是一个可以操控的定时炸弹，没有风灵宝石还有下一个宝石，只要自己想，她可以再跟那些人同归于尽。
上次不过是她运气比较好罢了。
没有人再能阻止她！
刹那，沈雾川的佩剑被她击飞，削铁如泥的宝剑落在一旁，沈雾川还未反应过来，东方慕妖又击中了他胸口一掌，沈雾川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捂着胸膛再无招架之力。
“不要……”沈雾川忍着痛苦，嚅嗫着苍白的嘴唇，皱眉看着失去理智的慕妖。
苏琼华狂妄大笑了起来：“居然没想到你爱她如此之深，不知道这个废物要是知道了该作何感想。啊，她不会再想了，现在她只为我一人所用。”
沈雾川倒吸一口凉气，秀气的眉毛紧紧蹙着：“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吗？别担心，等我处理了谢轻舟，再把晨影也杀了，让你们黄泉路上有个作伴。”苏琼华漫不经心地走到她身旁：“好了慕妖，你浪费的时间已经够了，把他杀了。我们现在就去道盟，那群老家伙已经等不及了吧。”
东方慕妖一动也不动，苏琼华不耐烦地催促：“慕妖？你听到——额！”
清澈的宝剑在她胸口倒影着苏琼华惊愕的面容。
苏琼华被东方慕妖捅了一个对穿，难以置信道：“你没有……被控制。”
“之前你给我一剑，现在我还你一剑，很公平。”慕妖顿了顿，又平静地摇摇头：“不，一点都不公平，你之前伤过我很多次。”
她迅速拔出剑，想要再刺下几剑，血水从苏琼华的嘴角涌出。而就在此刻，身后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渺渺！”
慕妖有一瞬间的愣神，而就是趁着这一瞬愣神，苏琼华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立刻给了她一掌，同时另一只手中剑向着慕妖的咽喉而去。
电光火石之间，刚才还在一旁佯装重伤的沈雾川手中乍现方才脱落的佩剑，立刻将苏琼华的武器挑飞了出去。
苏琼华仍旧不甘，面前顿时出现了一个立方形的青绿色石头，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
一向沉着稳重的沈雾川在此刻方寸大乱，他立刻将慕妖拉到怀中，用自己的身躯为她抵挡：“小心！”
这就是风灵宝石里面的东西，利用天下独一无二的人魔混血气息就能引诱灭世的武器。
慕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埋入了他的胸膛，本以为接下来会听到轰鸣的声音，但是耳畔却出现了一道极其细碎的利器刺穿皮肉的声音。
好安静。
慕妖抬起头往苏琼华那边看去，眸光闪烁。
东方钟情震惊地看着面前的一切，他手中的剑直插苏琼华胸口，血液迸射出来，溅到了他温润的脸上。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连他自己都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出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