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骂骂咧咧的迅速躲进屋檐下。
有人眼睛直接被烫伤,如无头苍蝇一般摸索。
有人第一时间拉着身边人冲向掩体……
但很快,这种被开水雨淋下的慌乱,就被一种毛骨悚然的害怕包裹——有人跑得慢,来不及躲避就被开水雨淋得失去了行动能力,直接活生生烫死,身体在开水的一遍遍浇淋下……散发处一股隐藏在臭味中的……香味……
“季漾……你没事吧?”谢慕知声音有些颤抖,绕是目睹过无数次的死亡,依旧被天灾下的逝去震撼。
季漾大概能听出他声音的不对劲儿,语气柔和道:“我没事,别急着回来,我已经到家了,一切都好好地,现在你躲好,哪怕停雨了也不要着急回来!”
“……好。”谢慕知哑声道。
心头的担忧在听见季漾在家后,落下了大半。
剩下的是对这个场景下的无措。
电话没有挂断,两人也没说话,季漾这边安安静静,谢慕知那边依旧吵闹,所有人都第一时间逃跑,但开水雨一旦落下,就没有完好的。
除非正好穿着隔热服、正好戴着帽子,还能减轻一点伤害。
毕竟隔热服的温度也只能阻隔七十度的高温。
但隔热服不是所有人都有的,如今隔热服也才开始售卖,因此不少人身上被雨水碰到的地方,直接烫伤红了一片,偏偏这个时候还没有冷水冲洗,只能扛着剧痛眼睁睁看着这一块的皮肤肉眼可见长出水泡……
季漾这边因为在家里,周围也没人,富人区并不缺水,对这水的热情也并不高,只有少数几个对雨水热情的遭受了少许烫伤,传来几声惨叫,便消失了。
倒是有许多老鼠蟑螂察觉到危险,疯狂的涌进来,老鼠的惨叫更是清晰可闻。
希希和望望看得蠢蠢欲动,被她送到空间,滚烫的开水自带水蒸气,短短时间,他们所处的地方就宛如蒸笼,湿润闷热到呼吸都困难。
这个时候再一运动,不敢想后果。
其他能做的就是关进门窗,将各种出水口都死死地封闭住,还能跑进来,就等以后再处理,反正家里所有食物都保存得很好,不会遭殃。
就是因此,反而周遭哗啦啦的雨声里再次多了几声短促的尖叫。
反倒是从谢慕知那边,熟悉的动静透过听筒传来,让她恍惚想起了前世。
事实上在第一下感受到是下雨时,季漾便立即想起了极热时的开水雨。
六十五度的高温,仿佛将整个内陆的水资源都蒸发了,官方储存的水远远不够用,一开始官方和幸存者还只是在山林间寻找地下水挖井取水,后来附近的地下水都不够用了,又去还有水的湖泊取水。
路途遥远,代价极大,极热的夜晚又勉强能活动,洪水时被困在家里的那些人,又会跑出来拦路打劫,许多人都死在半路上。
可就算是这些远远不够,因此天上下的开水雨,虽然残忍可怕,甚至时间长了,死在路上的人都能直接被煮到熟透,但一方面确实给这个干到极致的世界一些湿润。
为了活下去,即使下开水雨,依旧有人冒着被烫伤的风险,一次次将水盆、水桶送到外面接水,又拎回来倒入家用水塔中,再出去接,如此往复。
只要保护得稍微好点,轻微烫伤忍忍就能过去。
但有很多人保护不好,亦或者稍微出点意外,接水的时候因为疼痛摔一下,暴露出身体部位,命就没了。
这场大暴雨一口气下了快一个小时才依依不舍的变小。
来不及排出去的少量积水依旧是滚烫的,散发着湿润的热度,电话那边,谢慕知又问起季漾这边的情况。
季漾告诉他一切都好,他才挂断电话。
不知道是不是跟冰雹一样,下个三天三夜。
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哪怕亲人就躺在外面的雨水中。
好在又等了半个小时,天亮了。
太阳出来,一抬头,刺目的阳光下,天空没有乌云了。
正好积水彻底消失。
官方立即出动,赶在温度彻底升高之前,一车车的军绿色衣服的人出现在基地的每个角落,将死去的人尸体收走,将还活着的人送到医院……
才稍微缓口气的医院再度爆满。
更让人们绝望的是水的问题才稍微缓解一点,他们惊恐的发现最高温在这几天的时间里,居然已经突破了六十五度,来到了六十六度!
频繁到来的天灾、越来越严苛的生存条件将幸存者们折磨到变态。
许多人都开始怀疑,他们到底能不能撑过这没完没了的天灾?
基地内气氛低迷,当失去生的想法,各种报复的念头随之升起,当街杀人的情况屡见不鲜,几乎每天,哪怕季漾就在家里,都能听见周围数道枪声响起,大白天的都有惨叫声隐约传来。
刚好这天晚上,她一个人在家,正陪着两只玩耍。
院门被敲响。
一道朴实的中年男人声音询问:“老板,要不要白菜?新鲜的小白菜咧!”
第74章
季漾有点奇怪,一区是个小区形式,进出人员都是要业主提前登记,否则保安是不会放他们进来的,但有业主会帮忙登记陌生的菜贩子吗?
这里的人都不缺积分,需要菜都是让官方的人定期送,亦或者家里的佣人出去买,再或者由保安队的帮忙捎一下。
她警惕心一向高,若是在夜市上看见有人买,她不介意买点回来,但此时,她压根不理会,还制止了想要叫唤两声的希希和望望。
任由中年人又敲了敲院门。
院门并不是那种铁栅栏门,而是厚实的大铁门,围墙也加宽加高,连带着大铁门更是牢固,外面看不见里面,那中年男人敲了半天,速度越来越快,但依旧没听见回应,便放弃了,脚步声重新响起,又远离。
过了一会儿,那再度叫卖的声音在季漾隔壁那家响起。
这家人在季漾之前就住这了,她搬过来后,也没想着去跟邻居熟悉一下,因此只是听谢慕知说起过,这家姓沈,相对来说条件没其他家好,住在这边是靠着天灾前的重工业上交后换来的。
份额并不是很多,堪堪能兑换一个别墅居住权,不过其他零碎的东西,还是卖了不少积分,但也只是积分。
那些东西并不是基础生存物资,偏偏在基地想要买基础生存物资都是要用票的,份额有限,因此平时除了去官方超市买东西,他们经常去普通幸存者手里买价格稍微高一点的粮食,亦或者跟倒爷们做生意。
图方便,谢慕知手下的人经常跟一区的富人打交道。
那这种情况下,他们不会真的要交易吧?
就在季漾怀疑时,对门听见叫卖声,立即响起一道中年女人的声音:“哎,什么菜让我看看?!”
叫卖的中年人语气顿时高昂了几分:“小白菜,你看,可水灵呢!”
这家刚好是铁栅栏门,中年女人闻言立即过来瞧,似乎有些满意,她又问:“什么价?”
“十二积分一斤,这里面一共五斤,您要就都给您。”中年人憨笑:“其他家都买了好几斤,这是最后的一点了。”
女人沉吟,似乎在挑选,接着道:“那你再给我便宜点咯,五十积分,我都要了。”
中年人犹豫:“这也太少了,五十五积分都给你!”
“你看你这都不新鲜!”女人嫌弃道:“还说水灵,你看这叶子都发黄了。”
中年人苦笑:“就这个天气,哪有真水灵的,这已经很好了,我都没敢拿出来多的,行吧行吧,五十积分!”
双方谈妥,女人便要拿。
手伸过去,中年人默默将东西往后挪一点,女人下意识将手伸得更远,隔着铁栅栏,她的警惕也降低了许多,但当她手出一定范围时,面前的菜直接啪嗒落地,接着胳膊被抓住。
中年人憨厚的面容变得扭曲,兴奋让他身体微微颤抖:“哈哈,抓住了!”
女人顿时惊骇,想要收回手,胳膊在铁栅栏上磨得发疼:“你要干什么?!放开!爸妈、救命——”
呼救声还没彻底发出来,忽然腹部一痛。
一把刀已经通径她肚子里。
后一步跑出来的沈家人刚一出来,就看见这一幕,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还不忘拿着棍子扑过去对着外面那人抽打:“啊啊啊,放开!”
“你不要命了?!”
可那中年人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狞笑着猛地抽出刀:“你们有钱人被捅刀子还不是一样要死?哈哈哈,有什么了不起,都给我死——”
“不要!”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积分我们有……”
沈家人也冷汗涔涔,生怕这人再次捅下去,手里的棍子拼命打他脑袋,嘴里不忘说好话,眼看着都头破血流,依旧死死抓着女人伸出去的胳膊,刚抽出的血淋淋刀又要猛地捅出去。
忽然“砰!”的一声。
一抹血色在众人眼前炸开。
就见中年人的狞笑僵在脸上,脑袋左侧太阳穴的位置赫然是一个血窟窿,鲜血溅了几人一脸。
“啊!!!”
“死人了死人了!!!”
沈家人眼看着一个人就这么被爆头死在自己面前,一时腿软跌坐在地上,而随着中年人的死去,被钳住的女人也摆脱舒服,捂着肚子的伤口坐在地上,有气无力道:“快、医院——”
“啊,对对,去医院!”
“我去开车!”
很快车子发动的动静响起,沈家人手忙脚乱将人送去医院,季漾也收了枪,从二楼下来。
在女人尖叫时,她就确定那男人不对,她原本的位置不太好射击,不得不跑去二楼阳台那边,刚好可以看见她左手边这家人的大门。
一枪爆头,季漾手心微动,枪已消失在手里。
她下楼,希希亦步亦趋的跟着,望望对这些事司空见惯,还躺在窝里玩毛绒球。
沈家人兵荒马乱离开时,外面同时又一次响起一阵尖叫,但听声音距离季漾这边比较远。
很快一切停息。
周围安安静静。
虽然大部分时候一区也经常有人在小区里散步,可一旦发生什么事,所有人第一反应就是往家里跑,或者去最近相熟的邻居家里暂时躲避一会儿。
不会有人特意跑出来看个什么热闹。
季漾也没出去,现在外面太热了,大概半小时后,就有官方的人来处理沈家门口的尸体,同时询问了事情经过后,带着尸体离开。
季漾本以为他们看见枪口,少说也得来问她两句,但没有。
说起来现在枪是越来越常见了,虽然没明面上还没有放松,私底下已经查不过来了。
凌晨接近五点时,隔壁沈家终于再度有了动静。
男主人回来了,还带上礼物上门感谢季漾。
季漾没开门,隔着院子大门婉拒了他的礼物,现在这个时候,要说什么珍贵,大概就是食物,而且是新鲜的食物。
曾经被人戏称为陈年老猪肉的冰冻猪肉,在此时已经是难得的美味。
礼物大概就是这些,再加上一些药物之类的。
这些都是她不需要的。
被她拒绝,男主人只能失落离去。
季漾重新回到地下室,看了看时间,现在才凌晨一点多,距离谢慕知回来还有好几个小时,重新给换了两桶冰,给加湿器加满水,拿出瑜伽垫开始运动。
最近太热了,即使有冰块、空调降温,季漾也提不起多少锻炼的想法,有些懈怠,不再是每天坚持,基本上两三天才会运动一次,一次也就两小时。
身体一如既往保持足够的体能和灵活性,但现在住在这边也被人盯上,季漾就有些不满意自己之前的懈怠了。
还是得坚持。
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被盯上?
危险从来防不胜防。
直到两小时后,季漾浑身湿哒哒的,她没和之前一样锻炼到极限,现在这个天气,不只是热还干,哪怕她有加湿器,也并不够用,就像之前洪涝时,有除湿器,依旧感觉湿哒哒的。
不过异常甘畅淋漓的运动,还是让她身体都放松许多。
接着又闪身进空间,洗头洗澡,浑身上下都搓干净后出来,拿出按|摩椅插上电,开始按|摩。
运动后她都会留出十五分钟拉伸放松肌肉,但很多地方按不到位,谢慕知又不在,只能用按|摩椅了。
直到季漾昏昏欲睡时,听见开门声。
她迅速睁眼,顺手将按|摩椅收回空间,人也躺回床上,等了一会儿,谢慕知出现在地下室入口,季漾立即笑眯眯招手:“快过来给我按|摩一下。”
谢慕知步伐加快,道:“先按哪里?”
“肩膀吧。”季漾趴好。
谢慕知嗯了一声,将她头发扒开,骨节分明的大手按住她肩颈的地方,稍稍用力,见季漾舒服得直哼哼,他弯唇笑了笑,便想到了正事:“有人过来袭击,你怎么没跟我说?”
季漾好笑道:“你这不是知道了么?”
谢慕知眼眸微眯,挠了下她痒痒肉。
季漾顿时扭着身子想要躲开:“好好,下次跟你说。”谢慕知停手了,她扭得眼角泛泪,无奈道:“我这不是想着没什么大事么?别人来找我,我都是不开门的,一般情况下也破不了屋子里的防御。”
“那也可以跟我说一声。”谢慕知手重新规规矩矩的给她按|摩,语气里同样有些无奈。
她太理智了。
觉得这件事没造成什么影响,因此哪怕这其实是很危险的情况,也都不会打电话跟他说一声,因为认为给他打电话也改变不了什么,隔那么远,情况紧急下,他根本来不及跑过,她自己就能处理了,处理结束,这件事就结束了,没必要特意打电话说一声。
谢慕知薄唇微抿,眼底闪过一丝失落。
本来以为有了手机,方便联系,不再是公开频道,他们联系能多一点,但季漾的手机很少用在打电话上,除非有事。
季漾也知道自己这个毛病,简而言之就是不相信旁人导致的。
谁都没有她自己可信。
而且有了空间,她有极大地依仗,这就导致很多事情在她这里其实并不是问题,特意为这种小事打个电话,有点叨扰人。
不过被谢慕知这么一说,季漾大概明白了,谢慕知不怕被打扰,甚至希望自己去打扰。
既然这样,反正她平时在家也会无聊,既然谈恋爱,她也不能只享受对方给她的情绪价值和身体价值,她也得给出去,因此果断捏捏给自己按|摩的大手:“是我没考虑周到,以后不会了。”
谢慕知睫毛微颤,轻咳一声:“我不是要求你,就是……”
季漾笑嘻嘻道:“就是想我呗,我懂。”
谢慕知:……
他越发黑的脸上浮现些许暗红,绷直的唇角偷偷弯起,好一会儿,才一本正经的说起其他话题:“对了,听说一区抓住了三个袭击的,一个被你杀了,另外两个是被保安队抓住的。”
季漾被按得舒服,本就昏昏欲睡,闻言稍稍提起精神:“三个?他们怎么进来的?”
谢慕知解释:“从院墙跳进来的,外面还有人帮忙,但等保安们赶过去,那边人已经跑光了。”
季漾直接震惊。
小区的院墙高度差不多三米,也就比她的院墙矮一点,一层楼的高度,上面还放了好多玻璃碎渣,完全没有下手的地方,想要从这边走,那就得直接跳下来,否则绝对浑身被扎得是血。
但三米的高度,再加上是从那边一跃过来的,摔在地上,那疼痛程度,可想而知。
为了报复别人,他们宁愿花这么大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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