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嫡媳(玲珑彩玉)

姜鱼游衣袖里的拳头悄悄握紧，压低声音气咻咻地说道：“这几个长舌妇真可恶，皇上若是真心爱慕姐姐，怎么舍得把你推到危险的位置。”
这个简单的道理，局外人一眼看透，唯独她这个身在局中的傻子，把皇上的甜言蜜语当真。
起身离开凉亭，江沉绮站在距离许小姐不远处的位置，勾起嘴角淡笑着说道：“我以女子身份入朝为官，尔等身为女子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第27章 自白
那些男子嫉妒她不经过科举直接入朝为官，口口声声指责这一切不符合规矩，没人询问她是否愿意做官。
许小姐几人表情微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觉得不好意思又有些恐惧。
她们背后非议江沉绮被当事人听见，江沉绮会不会针对她们啊。
几位姑娘家世不弱，八卦她跟皇上的感情事，没有说过分的话，江沉绮不会跟她们一般见识。
主动走过来说话，想使用师父教导她的新知识。
百味师父说强者的示弱，能触动人心，她今天要做一回弱者。
伸出手掌让几位姑娘，看她手上厚厚的一层茧子，江沉绮语气冷漠地说道：“不如几位姑娘命好，生来衣食无忧长大受到家人疼爱。我是孤儿为了生存习武，在山林里跟老虎搏斗过，在荒漠里吃过毒蛇，如今武功有多好，便吃了多少苦。”
许小姐下意识地伸出手，洁白如玉的手掌，好似精美的摆件，一看就知道这双手的主人没有吃过苦。
再看江沉绮手掌，手心除了茧子还有大大小小的疤痕。就算是乡下农家女的手，也比这双手美观。
挽起衣袖露出一截胳膊，江沉绮看着上面的伤口神情不变，“这样的伤口我身上还有很多，除了一张脸像样子。没了衣服躺在床上，恐怕皇上提不起兴趣。为了学武吃了不少苦，皇上给我住处和食物，我便学武报答他的知遇之恩。如此丑陋的我，怎么敢奢望和皇上在一起。”
站在一旁的姜鱼游，心疼得抹眼泪。暗想她应该早点来京城闯荡，把刻苦学武的江沉绮带回南疆，不让江统领吃那么多苦。
许小姐和几位姑娘，看着面不改色的江沉绮，内心受到极大的震撼。
没想到风光无限的江统领，身上竟然有无数疤痕。可以想象她私下吃了多少苦，为了学武多遭罪。
选秀时候注意秀女容貌和身材，有小疤痕的姑娘，无法通过皇宫考核。
江沉绮一身疤痕，恐怕得不到皇上喜爱，流言说皇上跟江沉绮有一腿是假的。
许小姐是国公府贵小姐，对俊朗的皇上有些想法，才会嫉妒受到皇上特殊对待的江沉绮。如今发现江统领胳膊上的疤痕，心里再也生不出嫉妒情绪。
擦擦眼泪向江统领道歉，许妙玉想了想说道：“江统领你很厉害，做了我们做不到的事。你现在武功高强别做大官，你可以去想去的地方生活，做官再好也会遭庸人嫉妒。”
几位姑娘反应过来，纷纷劝说江沉绮离开官场。看江沉绮的坏名声就知道，她不适合做官，官场上都是男子，谁会好心帮助江统领呢。
师父的建议果然有用，让对她不满的几位姑娘，主动为她着想。江沉绮微微叹口气，露出纠结的神色。
左右看看没有其他人，江沉绮轻声说道：“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费力气请高手教我武功，皇上让我做官我自然能做，努力为皇上扫除障碍。天下之大没有家人的我，除了留在皇上身边能去哪里呢。”
看向皇宫位置，江沉绮故意露出羞涩的表情，语气欢愉地说道：“我甘愿做北衙禁军统领守护皇上，每天站在金銮殿上看皇上几眼，已经感到心满意足。皇上之前说等到江山稳定给我名分，哪怕做一个小小的答应，我也愿意留在皇上身边。”
痴情姑娘模样的江沉绮，让许妙玉几人心情微妙，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皇上难道不知江沉绮的一往情深，为何让她继续学武留下一身疤痕，现在就能给名分呀。
许妙玉看一眼好友，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怜悯。从今天开始她们对江统领改观，对口碑好的皇上略有意见。
柳随月大步走来，挡在几位姑娘面前，凶巴巴地说道：“江沉绮你想做什么，不要伤害我的朋友，我可不怕你。”
没有多做解释，江沉绮沉默地离开，离开的背后似乎有些落寞。
吴小姐心酸地落泪，哽咽地说道：“江统领太不容易了，一个孤儿为了报恩努力学武，心仪的恩人对她没有感情。皇上真是负心汉，但凡怜悯江统领，怎么忍心让她做一品大官，成为人们口中的奸臣。”
几位姑娘一颗心宛如吃了黄连，江统领露出脆弱的一面，让她们内心被触动。
后到的柳随月一头雾水，纳闷几位朋友怎么了，为何替江统领说话。
隐约听到几位姑娘说话声，江沉绮满意刚才自己的表现，把手绢递给哭鼻子的姜鱼游，“别哭了你笑起来好看，我很感激刻苦习武的日子，那些充满血泪的日子，让我拥有一身好武功。我若是没有绝佳的根骨和天赋，做一枚棋子都不够资格。”
想明白一些事，江沉绮觉得苦难是一笔财富。
她不像许妙玉等人有家人庇护，弱女子根本不可能为家人报仇，好武功让她坐稳北衙禁军统领的位置。
姜鱼游握紧拳头，语气坚定地说道：“**姐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报仇雪恨，为你挑选一位如意郎君延续楚家血脉，振兴镇国将军府。”
好像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这种话，姜鱼游毫不掩饰得维护，让人感到暖心。
江沉绮头一回觉得，有朋友的维护很好，前行道路不孤单。
伸手揉揉姜鱼游头发，江沉绮淡笑着说道：“我会努力活下去，找到主谋为家人报仇。复仇以后若是遇到合心意的男子，露水情缘一场留个孩子不错，我的性格不适合嫁人。”
嫁人做贤惠的妻子相夫教子，普通姑娘憧憬的未来，江沉绮从未想过。
不懂事的时候，幻想过嫁给沈衍。那时沈衍还是皇子，她偷偷奢望日后成为沈衍的妃子。
过了爱做白日梦的年纪，江沉绮一心想着复仇，不复仇她死不瞑目。
姜鱼游看着气势惊人的江沉绮，认为江统领不嫁人也好。
一阵悦耳的古琴声传来，江沉绮带着姜鱼游走过去，站在树下欣赏院中紫衣姑娘弹琴。
被琴声吸引的还有其他人，几位身穿华服的青年出现，他们看见江沉绮露出鄙视表情。

第28章 崇拜
吴公子摇着雕花折扇，不满意地说道：“柳夫人安排谁写的请帖，什么阿猫阿狗都邀请，打扰本公子的好心情。”
王公子附和地点头，笑盈盈地说道：“吴兄弟说得对，看完荷花心情不错，在院子里偶遇某人，心情顿时不好了。”
柳随月带着几位好友来听琴，听见几位公子指桑骂槐，没有接话觉得他们说得对。纳闷家丁怎么给江沉绮送请帖，打扰大家赏荷花的心情。
许妙玉几人不满，用眼睛瞪着吴公子几人。
几位公子说话直接，没少得罪旁人，碍于出身好被无数人捧着。
江沉绮不惯着口无遮拦的几人，抱着胳膊冷冰冰地说道：“小姜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好像是稻草的味道。我想起来了，稻草捆起来就是这种味道，老百姓叫它们草包。草包依仗稻谷的福泽上蹿下跳，以为自己多么了不起，实际上啊只能当点火的引子。”
姜鱼游配合地点头，见江沉绮没有吃亏，悄悄把放出来的蛊虫，召唤回盒子里。若是几位公子欺负人，定然让他们承受蛊虫撕咬的痛苦。
吴公子收起扇子，气鼓鼓地说道：“好你个江沉绮，竟然敢骂我们是草包，你真是无礼的人。外人谁不知四公子才华横溢，是京城当之无愧的才子。”
其他三位公子站在吴公子这边，出言针对江沉绮，不满她以女子身份做官，还是高高在上的一品大官。
要知道官途坎坷不好前进，那些一品二品大官，除了江沉绮哪一位，不是须发斑白的老爷子。
不见江沉绮参加科举考试，没听说她做了让人惊艳的诗。依靠皇上器重愣是做了高官，如何让人服气。
原来几人心里嫉妒她爱，江沉绮心态平稳，嘴角扬起笑着说道：“麻烦柳姑娘带我们去安静的院落，我与几位比试一番如何，就比你们擅长的东西。”
在几位才子强烈要求下，柳随月只能带着人到偏僻院落，没有离开留下看热闹。
许妙玉几人站在屋檐下，在心里默默为江沉绮加油。
吴公子让随从取来古琴，弹奏一首优美动听的曲子，有把握赢了武者江沉绮。
“江统领没有古琴吧，暂且用吴某的古琴怎么样，免得你输了给自己找借口。古琴一样咱们比谁琴技高超，在场的人会给出公正判断。”
这把古琴不错，比她练习的那把古琴年份久。年份久的古琴有灵性，江沉绮坐在草垫上，轻轻拨动琴弦。
没有弹奏出名的曲子，江沉绮弹奏她短暂的前半生。
儿时生活无忧无虑，楚家落难生活天翻地覆。遇到沈衍人生点燃希望，努力学习各种技能，把自己变成人形的武器。
吴公子的琴声让人心情放松，江沉绮琴声里包含太多内容，让人不知不觉间流下眼泪。
仿佛看到一位独孤无依的姑娘，独自在人世间徘徊，那种寂寥让人心痛。
许妙玉跟好友一起落泪，没想到江沉绮还会弹琴。
一曲完毕江沉绮站起身，锐利的眼神看向吴公子，“吴公子弹不出如此悲凉的曲子，你命好生在富贵人家没有吃过苦。你的曲子是阳春三月的风，我的曲子便是寒冬的冰凌。”
第一局比试江沉绮毫无疑问获胜，吴公子输掉无话可说，闷闷不乐地站在原地。
接下来比下棋比绘画比武功，吴公子三位友人全部输给江沉绮，他们诧异地发现，江沉绮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是那个无聊的人，说江沉绮是粗鲁武者不学无术。如此高的艺术造诣，做京城才女都可以，参加科举考试没问题。
见几位公子露出受打击的表情，江沉绮微微一笑，语气和蔼地说道：“想知道皇上为什么器重我吗，我本人优秀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我没有家人好控制。一把听话的刀谁不喜欢呢，你们这种华丽的宝剑忠于家族，皇上自然不会大方给你们封官。”
许妙玉懒得搭理几位公子，走到江沉绮身边，语气崇拜地说道：“江统领你好厉害呀，习武那么辛苦还有空学习琴棋书画，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江沉绮思索一番，笑着说道：“女红我不太擅长，只会简单的缝补衣服，毕竟没有阿娘为我缝衣，我得自己学会。琴棋书画这些跟随宫里老嬷嬷学习，嬷嬷说技多不压身，日后混不下去，可以卖艺混口饭吃。”
可怜的江沉绮啊，苦日子如何熬过去，没有阿娘关心的孩子真可怜。
许妙玉几人围着江沉绮嘘寒问暖，一打听得知江沉绮过去拼命学习，没有玩耍时间没人关心，心里更加怜惜江统领。
王公子拉下面子走到江沉绮面前，语气质问地说道：“我承认你武功高强文采斐然，你有资格做大官，身为北衙禁军统领不该滥用职权。姚尚书一家在你手里多日，按照规定应该移交大理寺，你为何把人扣留想方设法折磨，你竟然让姚尚书锄地养猪。”
听说姚尚书开始学放牛，堂堂户部尚书去放牛，让有良知的读书人生气。
年轻人有热血是好事，没有好眼光不是好事，江沉绮为自己辩解。
“抓捕姚尚书是皇上的命令，要不然我与姚尚书无冤无仇为什么抓他，证据的真假还不是皇上说了算。我私下敬佩姚尚书为人，不愿让他们一家去大理寺受罪，留在我的地盘没有生命危险。”
“锄地养猪有什么不好，日后姚尚书回到故乡，靠着祖宗留下的土地能养活一家人。姚尚书不对皇上低头，你们以为他还能留在京城做官吗。”
姜鱼游帮江沉绮说话，不客气地挖苦人，“几位公子动动脑子吧，皇上信任姚尚书的话，怎么会出动禁卫军。姚尚书为人正直不效忠皇上，皇上不打压他打压谁啊。要不是我们统领心善，姚家人去了大理寺能死一半，在帝王眼皮子底下苟且偷生，吃点苦怎么了。”
王公子说不出话，很想说江沉绮在狡辩，又觉得江沉绮的话不无道理。
皇上不是十几岁的少年郎，想救姚尚书一句话的事，江沉绮再厉害能抗旨不遵吗。

王公子几人陷入沉思，开始认真思考江沉绮真的是奸臣吗。
很满意几位公子哥有脑子，懂得思考不是一根筋认死理的人，江沉绮决定加一把火。
“几位公子关心姚尚书是好事，只是行事不要冲动。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事，也许另有隐情。”
说完江沉绮抬脚离开，说话没必要太直白，直白的话不符合她禁军统领身份。
许妙玉目送江统领离开的背影，心想江沉绮默默背负太多了，真是一个让人无法讨厌的人。
瞪几位公子一眼，许妙玉不客气地讥讽说道：“怎么好意思自称京城四大才子，你们拿手的琴棋书画全部输给江沉绮。埋怨江统领扣押姚尚书折磨人，皇上若是不默许，禁卫军怎么敢抄家。江沉绮是孤儿，为报恩全力帮助皇上，不惜背负骂名，如此有情有义之人绝不是奸臣。”
大步离开偏院，许妙玉懒得跟蠢货一般见识。为过去自己对江沉绮的误解感到羞愧，江沉绮一个孤儿没有亲人依靠，除了听皇上命令还能怎么办呢。
柳随月看看远去的几位好友，再看看羞愧的才子，提起裙摆小跑离开，打算找许妙玉打听发生了什么事。
为自己辩解的江沉绮，心情不错地返回正院。没有跟其他宾客接触的想法，料想其他人不想跟禁军统领走得近。
身边是闲聊愉快的宾客，江沉绮站在屋檐下，跟热闹的人群格格不入。
柳家小厮合伙抬着长桌放下，俏丽的丫鬟端来糕点和鲜果。
紫衣丫鬟把鲜花放入花瓶中，用心地摆正花瓶位置。
看着柳家下人忙碌完，肚子有点饿的江沉绮，带着姜鱼游走过去吃东西，“鱼游想吃什么自己拿，别跟柳家客气。”
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姜鱼游把糕点放入盘子里，大口享用美味糕点。
吃相比姜鱼游好看，江沉绮吃完一块糕点微微点头，点评说道：“能把简单的绿豆糕做好，柳家糕点师手艺不错。民间的好厨子，被柳家这样的权贵请回家，最好的厨子在宫里。”
她不是贪吃的人，懂得享用美食，认为御厨做的饭菜味道更好。
可惜沈衍不是大方皇帝，不会留她在宫中用餐。这个人总是这样，顾忌自己的名声。
想到她今日对几位贵小姐的示弱，对几位才子的暗示，江沉绮微微勾起嘴角。她不是没有感情的傀儡，皇上没有交付真心，凭什么让她掏心掏肺的付出。
柳随月从好友口中知道江沉绮的事，心情格外复杂，不敢相信江沉绮竟然是被帝王控制的鹰犬。
仔细想想不意外，江沉绮再厉害也是势单力薄的女子，如何左右皇上的意见。皇上躲在幕后呼风唤雨，让痴情的江统领背负骂名真是虚伪至极。
瞧见江沉绮低头默默吃糕点，许妙玉感慨地说道：“江统领不是会享受的人，平日里衣食住行简单，想必不常吃美味糕点。皇上真是小气，既然让江统领当替罪羊，该多多给赏赐。”
几位姑娘齐齐点头，回想江沉绮平时的穿戴，穿戴简朴为人沉稳，简直不像跟她们年纪相仿的姑娘。
莫名被贵女同情的江沉绮，吃完糕点吃鲜果，吃饱喝足心满意足地离开。
坐在马车里听姜鱼游不停打饱嗝，江沉绮笑着把水囊递过去，笑呵呵地说道：“你呀不清楚自己食量吗，吃东西不注意这回吃撑了吧，你的胃口真好。”
来丞相府之前，江沉绮记得姜鱼游在路边吃了两碗馄饨。还能吃鲜果和糕点，真是一个大胃王。
用清水压下饱嗝，姜鱼游咧嘴傻笑起来，“我瞧你不富裕，早饭没有放开肚皮吃。你要是嫌我能吃，把我赶出去怎么办。”
姜鱼游比江沉绮小五六岁，身上带着涉世未深的稚气，脸上婴儿肥没有消退。笑起来没有蛊师的神秘，只有满满的傻气。
恍惚间想起追在她身后喊姐姐的堂妹，那个胖乎乎的小丫头贪吃贪睡，是将军府的开心果。
镇国将军府不复存在，记忆中熟悉的亲人全部消失，留给江沉绮的只有让人悲伤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