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浴巾擦过他胸前,他低声惊叫了一声,小猫似的,直往后躲,若非江寒酥拉住他,他就撞到浴桶上去了。
(已删)
江寒酥躺在床上,身上酸痛地不想动,他一手搂着陆云朝,陆云朝枕在他胸膛上,呼出的气息温热绵长,若非如此,他真觉得方才的一切好像只是幻想一样。
“殿下,第一次,为什么要在这里?”这个问题在他脑海中想了想,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在山洞那一次,是生死别离,哪里顾得上环境,但这一次不一样,他们很快就可以回到宫中,陆云朝从小养尊处优,他不信,若真的让他选,他会选择在这个简陋、陌生的地方与人初试云雨。
他也不禁问自己想要听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想听他说,他爱意深重、情难自禁?
陆云朝抬起头,趴在他面前,神色中带着些紧张,反问道:“你是觉得委屈?”
他是正常说出来的,同时,也在江寒酥手臂上写了字,两人私下里一直这样,到如今,江寒酥已经能从他的唇形中看出他六七分的意思。
“没有,是怕委屈了殿下。”
“我……”陆云朝眼神有些躲闪,“我怕你再离开我。”
江寒酥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伸手摸了摸陆云朝的脸,故作轻松道:“难道被您上了,属下就不会离开您了吗?”
“我不知道。”陆云朝神色低落地说道。
江寒酥刚想出言安慰,便被他突然抓紧手臂,他目光郑重地看着他,道:“阿七,我想和你成亲。”
江寒酥愣了愣,他看懂了,心里很受感动,半晌,笑道:“殿下要怎么和一个身份卑微的男子成亲?”
“会有办法的。”
“殿下这样认真,属下可要当真了。”
见江寒酥是一副期待的模样,陆云朝总算展露笑颜,“就是要你当真。”
陆云朝起身下床,在随身带的行李里翻找出一只锦盒,又重新爬上床,回到原先的位置。
他打开锦盒,递到江寒酥面前。
只见,锦盒内是一支色泽通透的玉簪,簪头是镂空的兰花造型。
“君子如兰,正适合你。”
“殿下……”江寒酥不由坐起身,他拿起玉簪,不知该说些什么,傍晚时他才说过自己损坏了陆云朝送的玉簪。
“喜欢吗?”陆云朝笑着在他胸口写到。
江寒酥拽住让他胸口发痒的手,道:“喜欢,谢殿下。”
陆云朝眼波流转,颇有些得意,他又用另一只手写到,“是我亲手打磨的。”
江寒酥惊讶地看着他,既惊喜又感动,“殿下……”
陆云朝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一下,解释道:“自从那晚我答应和你在一起后,我就想着应该送你些什么,以表真心。”
“想来想去,觉得送什么都没有自己亲手所造之物有诚意。”
“那时我听你说,你弄丢了我送你的玉簪,言语之间很是惋惜、愧疚,我就悄悄找人学了这手艺。”
“我瞒着你做的,没被你发现,看来我也是有些功夫的。”陆云朝开玩笑道。
江寒酥没想到陆云朝会对他那么用心,心里酸涩难言,他搂住陆云朝,将他压在床上深吻下去。
陆云朝躺在床上任他亲吻,他神色沉醉,面容像海棠花一样娇美。
他修长柔软的手指在江寒酥背上一下下轻柔地抚过。
最终,他写下,“阿七,告诉我你的来历吧。”
江寒酥止住了动作,起身有些纠结地看向他。
“不想说吗?你答应过我,若我们都活了下来,就告诉我真相。”陆云朝握住他的手,在他手心上写到。
江寒酥想了想,觉得今夜完全被他攻陷了,根本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他也不想再隐瞒,至于说出来他信不信,就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
“殿下,属下说的是实话。”
陆云朝轻笑一声,写到,“你究竟是多不相信我会相信你啊。”
江寒酥摇了摇头,“属下死过一次,死后,发现自己竟然附身在一名暗卫身上,就是陆云川在您的书房下令杖毙047那一次。”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陆云朝,生怕自己说的太荒唐。
陆云朝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在那之后,属下是真心追随您的,从无二心。”江寒酥急着表忠心。
“我知道,那你是怎么知道陆信渊要杀我的?”
江寒酥犹豫道:“因为……”
“阿七,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信你。”陆云朝安抚道。
“属下死之前,看过一本小说,那里面的内容就和我们之前经历过的一样,小说的结局是您和陛下都……最后是陆信渊继承了皇位。”
陆云朝神色微变,“你是说你知道我……你知道所有人做过的每一件事?”
“那倒不是,没有那么详尽,书里对您的描写并不多,所以即使属下看了那本书,之前也还是让您陷入了险境。”
江寒酥敏锐地感觉到,陆云朝不是不信他,而是怕他真的知道所有事,于是他立即出言解释道,这没什么,任谁听说自己的所作所为都被记录在册,被另一个人看了个遍,都会觉得不舒服。
只要陆云朝相信他就好。
“哦,那你之前是什么人?”陆云朝放下心来,继续问道。
“只是个普通百姓,而且,属下是孤儿,无亲无故。”
“你是……”陆云朝皱眉看他。
“是,属下就是想告诉您,属下并无前尘纠缠,往后余生只追随您一人。”
他说的坚决,陆云朝终是心安了。
“好,我只最后问你,既然不是047,那你真名为何?”
他眼中露出些追忆之色,那似乎已是久远的记忆了,“江寒酥。”他以为永远不会再说出这个名字了。
他担心自己听不见造成发音不标准,又解释说:“是江水的江,寒酥……”
“我想,应该是雪,雪是纯白无瑕之物,像你。”陆云朝如是说。
一日,早晨醒来,江寒酥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他神色有些黯然,陆云朝何时起身了,他竟都不知道,若是以前,绝不会如此。
他起来之后,看到茶杯下面压了一张纸,拿起来一看,是陆云朝留的字。
“那二人踪迹已现,伤卿至此,吾必取其项上首级。”
“不必等我,即日将返。”
宫中传信, 皇帝病重,召陆云朝速速回宫觐见。
陆云朝弃了马车,换骑骏马, 日夜兼程疾行两日才抵达京城。
期间,竟遭遇刺杀。
这让陆云朝心中很是不安, 难道皇帝真的病重至此, 让某些有心之人开始了对皇位最后的角逐。
陆云朝回到宫中那日已临近春节,可宫里没有一点欢喜的气氛,阖宫上下人心惶惶。
那天下了很大一场雪, 在空中如飘絮一般簌簌而下,陆云朝乌黑的头发上、华贵的衣装上落了许多雪, 柔美贵气的面庞被冻得泛红。
他冲进甘露殿后,看见里面站了一群人, 他那些不甚相熟的兄弟们全都到齐了。
“父皇。”他跪到皇帝的病榻前,看着皇帝沉睡着的憔悴的面容,一瞬间眼睫上就挂了泪珠,随着颤动直往下落。
“太医。”陆云朝转头看向侍立在一旁的太医, 问道:“父皇究竟怎么了?怎会忽然就病得这样重?”
“回殿下,陛下是突发心疾所致。”
“心疾?”陆云朝眉头紧蹙, “父皇从前根本就没有这样的病。”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这让他心里升起一股怪异之感, “那父皇为何会昏迷不醒?”
“在您回来之前, 陛下心痛难当,臣为陛下开了一副药,陛下暂时昏睡过去了。”
陆云朝点了点头, 既然还能这样做,证明皇帝的病情暂时还没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陆云朝询问了皇帝第一次发病之时是怎样的情形, 以及前后几天皇帝周围发生的事,并未发现端倪。
“事关父皇安危,这件事,我定会彻查到底。”陆云朝冷声道,寒霜般的目光扫过在场诸位。
此言一出,殿中便起了议论之声,有一人直言道:“四哥在我们兄弟面前摆什么谱啊,你这是怀疑我们?”
“四哥,你可别忘了,只有你一直侍奉在父皇身边,如今出了这样的事,难道不是你该给我们一个交代吗?”
陆云朝在这些人的神情中根本看不到对皇帝的担忧,他们只想撇清干系或者冷眼旁观。
无论皇帝的病情与这些人有没有关,他们之中定然有人想要取而代之。
陆云朝回想着昨夜的行刺没有说话,他冷着脸,穿过人群,大步走向殿外。
他走到殿外值守的侍卫身边,一下拔出其佩剑,又转身往回走。
“殿下。”等在殿外的江寒酥见状担忧地喊了他一声。
陆云朝看了他一眼,并未停留。
他提着剑回到殿中,举起剑对着众人,道:“若让我发现你们之中有谁有不臣之心,我必将其手刃于殿前。”
众人为避开利刃,慌忙退作一团。
“陆云朝,你也太放肆了,在父皇的病榻前对自己的兄弟刀剑相向,别说你现在已不是太子,就算是从前,你这般做法也不合规矩。”
“你这是要杀了我们,谋权篡位吗?”
陆云朝冷笑一声,提剑刺向说话之人。
那人惊吓之下,躲避不及,一下摔倒在地上,直往后爬。
“咳、咳……”
躺在床上的皇帝突然发出声响,陆云朝面色一凝,顾不得其他,丢下剑,扑回到皇帝身边,“父皇,您怎么样?”
皇帝看着陆云朝眼睛泛红、一脸担忧的模样,叹了口气。
他伸手对着殿前众人挥了挥。
侍立一旁的总管太监见状,对着众人道:“陛下请诸位退出殿中。”
“父皇,儿臣担忧您啊。”
“父皇,自从得知您生了病,儿臣夜不能寐,恨不能代您受苦啊。”
诸位皇子见皇帝醒来后只单独留下陆云朝,便知皇帝是有话要交代,在这种时候,这岂不意味着皇帝心中陆云朝就是唯一的继位人选,他们又怎么甘心坐以待毙,是以纷纷做出父子情深的模样,希望能令皇帝改变主意。
然而皇帝并不为所动。
“陛下方才醒来,还需修养,几位殿下也在此守候多时了,不妨先回去歇息,待陛下恢复些精神了,再来探望不迟。”无需皇帝再说些什么,身为近身服侍皇帝多年的总管太监,很懂得皇帝的心意,直接代为阻止了几位皇子想要留下的行为。
见皇帝没有松口的意思,几人到底也不敢闹下去,只得心有怨愤地退了出去。
此时,偌大的寝殿只剩了皇帝和陆云朝两人。
“父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陆云朝心知此事有些蹊跷,现下忍不住直接问出了口。
皇帝坐起身,陆云朝赶忙扶住他,替他拿了软枕垫在身后。
陆云朝见他此时精神尚好,也不由安心了一些,耐下性子,等着他给自己解答。
“朝儿。”皇帝伸手握住陆云朝的手,“宁州之事,你做的很好,朕看了你传回来的书信,知晓此行让你成长了不少。”
陆云朝有些惊讶地看着皇帝,想起此行出发前他与皇帝的争执,如今已经知道是他误会了皇帝,他心里一阵难受,又掉下眼泪。
“父皇,儿臣之前所中的毒已经解了,那凭霄神树的传闻是真的,儿臣不孝,竟曲解了父皇,让父皇伤心了。”
那时,他从皇帝口中得知凭霄神树的事,偏执地认为皇帝是想复活早已亡故的母亲,便和皇帝争吵起来,如今看来,皇帝或许也只是抱了一点神树能化解他所中之毒的希望罢了,皇帝并不是一个荒唐的人,他早该想明白的。
皇帝看着陆云朝自责、不安的眼神,伸手抹去了他脸上的泪珠,“好了,不怪你,一会儿回去了让太医再替你看看。”
“是,谢父皇。”
皇帝叹了口气,眼见着陆云朝的表情又惶恐起来,“这段日子以来,朕仔细想了想你母亲的事,还和你舅舅吵一架,他说的没错,是朕没有保护好她,却迁怒于你。”
“父皇……”
“朕这些年一直无法释怀、忧思甚重,身体的确大不如前了。”
“朝儿,朕想将皇位传于你。”
陆云朝心中一惊,急道:“父皇,您的病?”
皇帝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安心,“病是假的,朕是想借此试探那些心怀不轨之人,若他们以为朕已病入膏肓,储君之位却仍然空悬,必然会有所动作,朕要将那些人一网打尽,才放心把这个位子交给你。”
原来是这样……“既然父皇身体无恙,为何要退位?”陆云朝不解地问道。
“朕在这个位子上坐了十数年,也坐够了,从前,你母亲一直希望能与朕一同游历各地风光,她在时,未能如愿,往后,朕想代她去看一看这山河天下。”
皇帝眼中尽是惋惜之色,世事无常,有些愿望注定不能实现了,但还是想尽力不再留下遗憾。
“朝儿,朕如此做法,你可怪朕对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不负责任?”
陆云朝突然扑进皇帝怀中,哭道:“父皇,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皇帝终于放下心结,也不再怨恨他。
皇帝抱着怀中哭得伤心的人,轻轻叹息一声,心疼地拍了拍他。
陆云朝哭了好一会儿,皇帝一直由着他,最后是他自己不好意思地从皇帝身上起来,收了眼泪,低着头有些羞愧地喊道:“父皇……”
“还委屈吗?”皇帝问道。
陆云朝摇了摇头,没说话。
“朝儿,朕方才想了想,你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了,待眼下之事了结,朕替你寻一门好亲事,看着你成了家,朕才好放心离去。”
陆云朝没想到皇帝此时会说这件事,他当然是不愿意的,只好推脱道:“儿臣还不想成亲。”
“不想,还是另有打算?”皇帝的声音冷了下来。
方才,皇帝简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现下这般,又令陆云朝想起了他往日的严厉,不由有些不敢说出真相。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皇帝,好半晌才小声道:“儿臣心属阿七,不愿另娶。”
“胡闹!”皇帝呵斥一声,指着他,面色不悦地训斥道:“朕可以不管你和他的事,但你能为了他不娶妻不生子吗?怎可说出如此荒唐的话来?”
陆云朝知道皇帝能说出“不管他和阿七之间的事”这样的话,已是做出了极大的让步,但他所求远不止于此。
陆云朝在皇帝面前跪下,恳求道:“儿臣心中只有他一人,只愿与他相伴一生,求父皇成全。”
皇帝见了他决然的目光,又怎会不明白他的心意,曾经,他对沈翊梅也是如此……但那可是一个男人。
“朕看你是鬼迷心窍了,感情上的事,朕本不想多管你,如今看来,唯有赐他一死,方能让你断了念想。”皇帝威胁道,也并非真的想要杀了江寒酥,只是想让陆云朝知难而退。
陆云朝抬头惊恐地看着皇帝,“不要,就算他死了,儿臣也只爱他一人。”
他想要皇帝相信他,又道:“母亲故去多年,父皇的感情可有变过一分?”
皇帝脸色一变,猛然扇了他一耳光,“放肆!他也配和你母亲相提并论?”
皇帝看陆云朝被打得头偏向一侧,脸上一片通红,久久未动,不由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恐怕他又要哭了。
陆云朝看向皇帝,红着眼睛,颤声道:“父皇又打了儿臣。”
这难得一见的控诉,让皇帝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没想到陆云朝一反往日事事顺从于他的姿态,强硬道:“或许在父皇眼中,阿七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人,生与死没有分别,可在儿臣心中,他是这世上唯一将身心都毫无保留地交付于儿臣的人,永远都将儿臣的一切放在第一位,他在儿臣身边,儿臣才知道何谓心安。”
“他既愿事事为儿臣着想,生死荣辱皆置之度外,儿臣绝不能负他。”
“儿臣希望父皇成全,可父皇若是执意不准,儿臣只好违抗父皇的命令了。”
“父皇若要杀他,就先杀了儿臣。”
“你……”皇帝暴怒到了极点,几乎说不出话来,陆云朝何时这样违逆过他?竟然还说出这种拿性命威胁他的话来。
他愤怒地走下床,将寝殿内的一应摆件全都推倒在地,地上瞬间一片狼藉。
陆云朝吓了一跳,没想到他激动至此,看向他的眼中不由有些惶恐。
皇帝冷冷地看着他,冬日里,陆云朝竟然出了一身冷汗,皇帝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许久之后,皇帝深吸了一口气,不再看他,无奈道:“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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