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正了下角度,虞清雨却没松手,她鼓了鼓嘴,慵懒清软的声音放缓,犹带着几分不满:“你是不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累累罪行,搞得阵仗这么大,我还要脸的,谢小猫。”
“虞小鱼,那你昨晚怎么没叫停呢?”指腹轻轻碾过她的红唇,若有若无流连的一点温度。
虞清雨拧着眉尖瞪他:“你这说的好像我们昨晚发生了什么一样?”
低凉散漫的声线缓缓落下:“大概也不算发生什么吧。”
“也就只是被一只小笨鱼咬了一口。”
一点笑音弥漫其中,迎上虞清雨睁圆的双眸,薄唇淡勾。
“可是你不是很喜欢吗?bb。”
手指一紧,领带忽地被推至最高。
虞清雨扯开缠着小腿的被子,面无表情地穿上拖鞋,带着瑜伽服径直离开。
她可太喜欢了。
喜欢到现在嘴唇还在隐隐微胀。
谢柏彦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地松了松被她扯紧的领带。
早餐是陈姨做的。
“谢先生,不知道您平时喜欢吃什么,我便都准备了些。”
种类繁多,大多京城经典的早餐小食。
谢柏彦微微颔首,还未说话,已经被虞清雨抢了先:“没事的,他什么都吃,好养得很。”
虞清雨说得也没错,这段时间她也算了解他的喜好。谢柏彦确实不挑嘴,好像对食品本身并无追求,更不像虞清雨那般,遇见不喜欢的菜色,根本一口不动。
谢柏彦拿起筷子,平静地看她一眼,没说话。
虞清雨喝完一杯苦涩果汁后,长长吐了口气,悠悠视线这才转向坐在她对面的男人。
见他只是喝着豆浆,她颇为好心地将一块糖饼放进他的碗里。
“你尝尝这个,是陈姨自己调得焦糖馅料。”
谢柏彦视线掠过:“这是什么?”
虞清雨:“就普通的芝麻糖饼。”
“这是老婆给的。”谢柏彦眼睫撩起。
虞清雨有些懵,歪了歪头,一丝疑惑。
“所以是老婆饼。”谢柏彦神色自若,仿佛说的是什么严肃正经的公事。
若不是他正在查看着周斯岑发给他的国语基础日常梗大全,虞清雨就真的信了。
嘴角扯开,虞清雨有些笑不出来,这个梗未免也太老了些。她合理怀疑,那个什么乱七八糟的大全是已经是几年前的过期版本。
“我觉得谢先生的国语学习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已经越学越歪了。”虞清雨选择继续喝她的苦果汁。
目光几番略过他的手机,静了几秒,虞清雨再度掀唇:“我觉得,谢先生现在需要有人出手指导一下了。”
“太太是准备亲自上阵?”声线散漫,尾音轻轻勾着,带着撩人的温度。
虞清雨托着粉腮,笑眯眯:“我准备给你上点强度。”
“哪种强度?”薄唇慢条斯理扯上淡弧,眸色也跟着深暗。
放下筷子,他端坐在餐桌前,仿佛是要进行重大谈判一般,口中念着的却是风马不及的一个词。
“唇枪舌剑?”
唇枪舌剑?
哪种唇枪舌剑?
虞清雨愣了几秒,在他慢慢勾起的唇角弧线中,忽然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唇瓣抿起,那里还在隐隐微痛。
她真的很怀疑,谢柏彦是怎样端着一张清冷淡漠的脸,却说着那些令人脸红的话的?
“谢柏彦,你就是这样学《成语大全》的?”秀气的鼻尖皱了皱,虞清雨的嘴角也跟着落下。
薄唇微折,似有似无一点淡笑:“那只好继续努力,努力让太太满意。”
谢柏彦看了看时间,起身套上西装,低眸仔细理着袖口,又将领带正了正,视线掠过她微红的耳廓,淡笑:“今晚有场宴会,需要你陪我一同出席。”
顿了顿,他又提醒:“我们明晚回港城。”
“至于其他时间,谢太太自由发挥。”轻描淡写,给足她足够的自由。
虞清雨懒懒点头,不想再和他对话,只挥挥手:“行了,你可以退下了。”
客厅走廊处的窗户未关,今日天色极好,有徐风轻轻拂过窗帘,流苏晃动,缠住谢柏彦的注意力。
从那扇窗户向外看,可以清晰地看到大门处的景象。
等待他出发的轿车正停在那里。
一些算不上好的片段记忆涌上,谢柏彦静静收回了视线。
谢柏彦立在餐桌前,眸底蕴着几分暗色,思忱片刻,他心平气和地再次开口:“谢太太,不过有点事情可能需要占用你的自由时间。”
食指微曲,他轻轻敲了下红木餐桌,一声闷响后,他的声线跟着落下:“抓紧处理一下你的疯狂追求者。”
不疾不徐,嗓音清冽,几分暗藏的意味,虞清雨听不清晰。
意料之外,似乎也意料之中。
虞清雨打了个哈欠,颇为矜持地扬了扬精致下巴:“没办法,魅力太大。”
混淆话题,轻而易举地带过敏感问题。
谢柏彦似有似无地点头,端着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似乎很认可她的结论。
“太太魅力属实太过迷人。”
闻森早已等在门外,见他出门,连忙跟上去汇报:“谢总,您让我着手洽谈的法国畅销小说翻译版权引入,已经达成初步意向合作了。”
“嗯。”谢柏彦没什么表情地应声,他脚步一顿,忽然停在车前,清冷视线定格在花园里的喷泉上的那尊雕像上。
“去打听一下,最近有没有准备出售或拍卖的十八世纪雕像。”
闻森有些为难:“就一定要十八世纪的吗?”
他抚过额角热汗,上次为了谢太太的花园,他钻研了许久养花指南,现在大概需要换一门学科,开始从头学习建筑雕像艺术历史。
谢柏彦坐进车里,带上金丝镜框,黑眸敛下,薄唇微启:“没办法,太太挑剔。”
虞清雨已经安排好她的自由时间,一早就约了冯黛黛去做皮肤护理。
轿车刚刚驶出大门,就被她叫了停。
推开车门,虞清雨面色阴沉地看着大门前碎了一地的镂空雕花圆石。
这是她婚前专门找即将闭关的非遗老师订做的一对石雕,那是他最后一件作品。
工时近半年,才等到的精巧雕花圆石,就这样碎了?
“去调监控!”她压着火气,声音冷得骇人。
张司机掂量着她的表情,小心翼翼说:“小姐,要不我先送您出门,回头再看监控?”
再一看虞清雨半蹲着正捡着裂开的碎片,连忙换了说辞:“我这就去。”
碎片锋利,不经意划过她的指腹,渗出星点血迹。
闻讯而来的陈姨,连忙去看她的伤口:“小姐,我来收拾吧。”
虞清雨摇摇头:“去拿个箱子吧,我来把这些收起来,寻人问问可不可以修复。”
毕竟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不说其物质价格,只单论它的精巧复杂程度,就这样被打碎也未免可惜。
看到监控前,她大概是有个猜测的。
无非是为了确认是否有冤枉昨晚那位挑事的人。
那段监控视频来来回回看了几遍,她的面色越来越沉,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帮我拟写一份律师函。”
“寄给冯氏总裁,请他在三个工作日内等价赔偿我所有的损失。”
她吐出哽在喉咙间的闷气,虞清雨关上了监控视频,眼眸一转,只是赔偿对于冯黛青来说,似乎无足轻重根本不值一提。
那些赔偿于他而言也只是手指轻点的小事,可难解虞清雨的郁气。
那是她亲自画的设计图纸,托人去找石雕老师,再三拜访,才最终同意为她制作的门前石雕,对她而言意义非常。
“等一下,别寄给冯黛青。”眸光微凉,“寄到冯氏老宅,收件人记得写冯叔叔亲启。”
她暂时治不了冯黛青,难道他的父亲还治不了他吗?
借力打力这招,虞清雨一向用得顺手。
一件小插曲,虞清雨到美容院的时候,冯黛黛这位迟到大王还没来。
美容师是为她惯常服务的那位,她笑着迎上来:“虞小姐,您好久没来了。”
“是很久没来了。”她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由她按摩肩背肌肉,“我搬家了。”
美容师惊了一下:“您也搬出颐园佳景了?”
也?虞清雨微微拧眉,想了许久这个也究竟说的是哪位。
美容师:“就是那位经常陪您一起来做美容的宋先生啊,您上次不是说他是搬出去颐园佳景,所以没空陪您来了吗?”
缓缓撩起睫毛,她轻声回了句:“……是啊。”
虞清雨都快记不清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大概半年前?还是一年前?
宋家破产,宋执锐搬出颐园佳景明明也只是一年前发生的事情,却好像过了很久。
记不清有多少人问她怎么少了那位经常一同出现的宋先生,一开始她还会认真解释他们之间本也没有其他关系,他自是没有义务陪她一起的。
不然又怎么解释他突然就消失在她的世界了,断绝了一切联系,更别提身边朋友愿意提供的那些帮助。
衬得那时清算了自己所有名下财产,孤注一掷想要帮他渡过难关的虞清雨,像个傻子。
但后来,她也不愿再解释了,只说一句他搬家了,就可以挡住所有好奇的目光。
是的,他搬家了,从那个光鲜亮丽表面繁华的世界离开;紧跟着,她也搬家了,搬去另一个城市,开始她的新生活。
新生活,意外的不错。
打了个哈欠,虞清雨也不愿再说,拿起手机,美容师正轻按着她的额角,她半眯着眼,透过被半遮的视线,给迟到许久的冯黛黛发去消息。
Yu:【我的宝宝,你人呢?】
久久未收到消息,平时冯黛黛一向都是秒回的,有些奇怪。
虞清雨坐直身体,美容师很识眼色地后退一步。
打开微信,看到最上面的那条信息,虞清雨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是,怎么是发给了谢柏彦?
恰时,一片空白的聊天框转向了正在输入中,虞清雨暗自懊恼,连忙撤回了刚刚的消息,正想解释什么的时候,谢柏彦的消息已经发了过来。
Xby:【好的,bb。】
虞清雨懵了一下,那条绿框黑字已经自动在脑海中被转换成人声。
就好像他亲口在她耳畔喊着bb一般,面颊很快染上红云,她捂着脸,心下涌上燥热。
Yu:【我只是发错了。】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个对话框,看着他名字后缀着的那行正在输入中,心跳倏然加速,不知是期待,还是羞赧。
怎么就会发错人呢?
明明他们从来不在微信上聊天的,就这样莫名其妙消息发给了压在一众联系人下的谢柏彦?
虞清雨长长叹了口气,在忽然看到他下一条信息时,呼吸突然哽住。
Xby:【所以,除了我你还有别的宝宝是吗?】
虞清雨慌乱按灭屏幕,眼前不断浮现谢柏彦端着一张寒川冷面,风度翩翩的君子形象,却漫不经心地故意说着这些让人脸红的话来逗她。
最开始,虞逢泽与她介绍这位联姻对象,也没提及过他的这一面啊。
姗姗来迟的冯黛黛踩着骄阳而来,拍了下她的肩:“你抱着手机发什么呆呢?”
虞清雨回神,下意识把手机往身后藏,仿佛有什么不能再看一眼的秘密。
她轻咳一声:“你还好意思说呢,迟到了这么久,连个消息都没有。”
自知理亏的冯黛黛哂笑两声,跳过了这个话题,刚想说些什么,目光突然定住,眼睛登时睁圆。
“做什么?”虞清雨瞥她一眼。
冯黛黛又凑近了几分,声音夹着盎然的兴味:“你的嘴唇。”
今日出门做皮肤护理,虞清雨没化妆,唇色却鲜红哄人。早就预想过会被她看到,虞清雨也没躲,任她盯着看,撩了撩额角长发:“有必要这么意外吗?”
“怎么说我也是有老公的人。”
“你们夫妻生活这么激烈的吗?”冯黛黛边说摇头,“我怎么也想象不到你们两个人亲亲热热的模样,总感觉气质好违和。”
违和吗?
虞清雨有的时候不太愿意去思考那些深层次的东西,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本就难以捉摸,夫妻之间亦是如此。
只她一个人去思考似乎也没什么意义。
“乞力马扎罗山去过吗,就是赤道上的雪山。”冯黛黛想到一个绝佳的比喻,“你和你的谢先生,大概就是这样。”
冷与热的交融。
仿佛两个世界的人,却凑在了一起。
冯黛黛眼睛一转,忽然又想到另一个人:“但是宋执锐不一样,他就像沁凉溪水,无论与谁,都两两相宜。”
这几天,这个名字有些高强度出现在她耳边。
在长达近一年没有听过,她几乎快忘了他时,又被很多人不断提醒。
有些烦。
揉了揉耳朵,虞清雨半阖上眼:“你还好意思在我面前提他,你跟我仔细讲讲,你哥到底是怎么知道我有跟你提过要去投资宋执锐的公司的?”
冯黛黛震惊脸:“哎?我哥居然知道这事。我为了避开他,还特意找了个皮包公司注资,流程都走了一半了,你现在跟我说我哥居然知道?”
“震惊我全家。”
“外包公司?”虞清雨微笑,“不会是你哥推荐给你的外包公司吧?”
冯黛黛懵了:“你怎么知道的?还真是我哥给我推荐的外包公司。”
虞清雨缓缓点头,转过脸,笑容淡了下去:“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啊。”
也怪她,做什么要在冯黛黛面前提这些。
原本大概也没什么事情,冯黛青投与不投都没什么关系,宋执锐的项目大抵是不缺投资的,只是她突然与冯黛黛提了一句,反倒让冯黛青抓着不放。
想起她门前被踢碎的那只石雕,虞清雨不由惋惜。
“我哪知道他会去查我的资金动向啊。”冯黛黛还很委屈。
她自来不懂这些商业上的东西,也只能去问自己哥哥,哪能想到最后闹成这样。
“你每天只专业于自己的画廊画展,突然跟他提到投资,你哥也不是傻子,当然会去查你的财务情况。”虞清雨也不想再提,“算了,不管了,这本来也不是我们两个人该操心的事。”
只不过宋执锐的事情她暂且不计,冯黛青踢碎她石雕的事情,她不会就这样放过的。
电话响起的时候,两个女孩凑到一起正在数落着冯黛青的恶行,忽然看到手机屏幕上的名字,虞清雨猛地坐直身体,还顺便整理了下裙子。
冯黛黛被她的小动作搞懵了:“你这也不是视频啊,整理仪容做什么?”
虞清雨也愣了,呆呆放下手,嘴硬道:“我只是注意形象罢了,又不是为了和他打电话。”
嘴上是这样说的,但还是再三看了下手机屏幕里映照出的那张娇艳昳丽的脸,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后,虞清雨才接通电话。
“我的宝宝,你人呢?”磁性低沉的声音,透过听筒鼓震着她的耳膜。
是她刚刚发错的那句话。
心房猛地空了一拍,指尖忍不住地攥紧。
压下心头忽然的悸动,虞清雨压下一轮呼吸,才缓缓开口:“你好烦啊,我都跟你说了,我发错人了。”
身边的冯黛黛忍不住凑过来听他们的对话,被虞清雨闪过,踩上鞋子寻了个安静的地方。
头顶是中央空调的出风口,冷气落下,将那点莫名的燥气没过,她才再次开口:“你这是要跟我秋后算账是吧?”
耳边沉下一点轻笑:“没想跟你秋后算账。”
“因为我没发错人,bb。”
手机差点从掌心滑下去,虞清雨咬着下唇,一点微胀的痛感刺激着她的神经,重新找回一丝清醒。
眉尖拢起又松开,跟着的是翘起又抹平的嘴角。
放弃表情管理。
直到他清冽好听的声音再起:“出来,我在门口等你。”
一颗石子打破平静的睡眠,几个流连的水漂过后,安然沉入水底。
她的心忽然静了。
晚上的宴会,是谢柏彦第一次出席京城晚宴活动,虞清雨挑了条明黄色的抹胸礼裙,仪态端庄,气质脱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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