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博文有些动怒了,不由叱责庄恕无凭无据的揣测和怀疑,并说所有证据和调查结果都在卫计委封存,如果他有怀疑自己可以出面挑取任由他核实,然后请他离开。说罢扬长而去。
本来而理直气壮的庄恕此刻的底气都没了:的确,他没有丝毫的证据。转身面对这清山蓝天,久久无法行动。
天气在转眼间骤变。
庄恕步出疗养所,没走几步突来的大雨就已经将自己淋湿。停步,回转,仰头。
傅博文撑着伞在天台上,发现自己看他,又离开了,就如同当年一样:他明明知道,却什么都不说。
庄恕再一次感觉到了束手无策。
……
安愔让外卖将火锅都送到了黎鸿杰住处,等东西来了,她去收,再回楼上。
这个当口她在楼梯口看见了全身湿透的庄恕。
庄恕也看见了她,疲惫的模样让人心疼。
安愔想都没想上前抱住他,几乎脱口而出‘让你别急的’的话硬生生忍住了,拉起他的手,牵着他往回家走。
开门。
两人,进屋谁都没开口。
安愔抬手替他脱下湿透的衬衣“其他的你自己来吧。”转身走入自己的房间“你的房间只有淋浴,我给你放水,泡澡,祛寒。”
“我只想休息。”庄恕轻轻的说。
“泡完澡之后就让你睡。”安愔说着进了自己的屋,很快她又出来“水在放,你进去,我去拿你换洗衣服。”
“知道在哪儿吗?”这之前她从未进入过自己房间。
安愔走向庄恕房间“我整理东西不行,不过找东西很行,我属老鼠的;换下的衣服放在洗衣篮里。”自己浴室是干洗分开的,还预留出更衣的空间,所以他在里面泡澡并不会影响自己随后收拾。
庄恕现在没精神也不想反抗,走入她的房间。
等泡到热水中的时候心情真的好了不少。
外面传来她柔和的声音“衣裤我拿了你搁在最外面的,如果不对,出来后和我说,或者你就直接用浴袍,浴袍是新的,鸿杰买的,说是让我挂些男人的衣物在外面,从来没用过。”
庄恕在里面,隔着彩绘玻璃的门隐约能看见黑色的影像“安愔……”
“什么都别说,你好好放松,然后好好睡一觉。”她声音还在外面“我们,不急。”
安愔没有得到他的答复,却也知道他默许了,拿起洗衣篮里那些湿透的衣物,还得熬点姜汤,糖盐水等他发汗后再准备。
让洗衣机洗衣,去了厨房,翻找出姜块,对于熬煮姜汤她也不是很熟,不知该用生姜还是老姜,搜了一下网发现似乎没有特殊要求,才开始准备,抬手去抽长形刀,不过手还没拿到就又撤了回来……
当时母亲拿的就是一柄长而尖锐的刀……
长吁一口,还是去翻找自己习惯的手术刀,只要能把姜切开来什么刀又有什么关系。
第65章 六十三
过了好一会儿,庄恕走出。
安愔正将姜糖水倒入保温瓶,看见他走出,立刻放下小锅,拿了瓶子过去“把这个喝了,淋雨要喝这个。”
庄恕接过,扑鼻就是姜的味道,看看里面的水,颜色很深。
“过去我淋雨,大伯母就会煮。”安愔以为他不知这个“味道还行,我刚才喝过了。”
庄恕未动。
安愔到他身后,双手搭在他肩头,轻推他往自己屋里走“去睡吧。”将他推入他的房间,然后退出去“记得喝姜汤,要不要我给你盖被子?”故意顽劣。
庄恕看见他的床已经铺好了,被子上还盖了一条薄毯:天又不冷。
“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安愔眉眼弯弯“我今天ON CALL。”
“火锅呢?”他刚才好像没看见。
安愔往楼下指“楼下。”
“那你去吃吧,他们也该到家了,我有事给你打电话。”庄恕不想她太辛苦“我一个人也睡得安稳。”
安愔点头“好。”关上他的房门。
庄恕掀被倒下,将自己裹住。
安愔给鸿杰发了消息,说自己不下去吃火锅了,让他和晨曦享用吧;将洗好的衣服晾好,点入名为‘血族’的朋友圈里,看他们的问题和聊天,然后准备去下点面。
这个时候有人自己开门。
是黎鸿杰,端了一碗东西上来“晨曦给你准备的乌冬面。”
安愔做了一个噤声动作。
黎鸿杰动作放缓,将那碗火锅面放到餐桌上,自己也坐到桌边,撑头。
安愔拿了筷子,瞧他如此也坐了过去。
黎鸿杰目光往庄恕房门那儿一瞟“就他了?”
“不好?”安愔拿筷子吃晨曦做的火锅面。
黎鸿杰挠挠眉骨“你知道他是谁了?”
“嗯。”安愔挑了块肥牛搁嘴里“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黎鸿杰心虚“不是怕您多想嘛,那咱亲人那儿?”听着口气她是早就知道自己知道此事了,可不问也不说。
“见过了。”安愔对黎鸿杰倒也是知无不言“他也给张阿姨敬了香,算是承认了。”
黎鸿杰瞧着满屋子的寂静“这,去东郊了?”
安愔点头“嗯,估计话很不好听。”她能想得到“有些事能面对,有些过去太久了,揭开,血流的更多,自然会痛的更多,估摸着他暂时还没有这样的勇气。”
黎鸿杰也附和她这个猜测“可惜曹广义死了,而且他什么都没留下。”他们当时追查到了管药房是谁,也想到修敏齐要篡改取药单必要通过他,可惜了,转而“修彤身体越来越差了,他又没那个经济实力送她出国手术,而且心肺联合移植不仅供体很难找,手术的大夫更是问题;我会尽力为她找寻供体……”
安愔不语,低头吃面。
“如果这个都失效,那我们就真的没有退路了。”黎鸿杰自己回答了“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
“你去吃东西吧,晨曦一个人还在下面呢。”安愔让黎鸿杰回去“其他的事如今是看似是死局,时机到了便也能活。”
这话别人说他不信,她说他信,活生生的例子,不能不信。黎鸿杰站起“有事,电话。”
安愔一手吃面,一手朝他挥挥:柳灵的事也同时敲打了自己,绝对不能以为自己能做到完满,事在人为,事事也同样会遽变。
黎鸿杰离开。
安愔就一个人聊天、看手术视频,做手指灵活度训练,看医学刊物上的各种论文和研究文章。
到了凌晨两点,起身泡了糖盐水。
敲门。
“等一下。”里面的人让她等等。
安愔却扭开了门把手,单手握着糖盐水“我想那些姜汤喝下去你也该发汗了。”
庄恕立刻将蓝色的毛巾往赤/裸的上身一搭“让你等下。”有些慌张。
“你让我等我会等,但这会儿不行。”安愔将糖盐水和医用包放下,走过去“出汗了就更不能着凉。”她又去拿了一条干毛巾,将搭在他身上的蓝色毛巾扔旁边椅背上。
“我自己来,我来。”庄恕多少有些不自在。
安愔却不由分说的将他后背好好擦拭了下。
庄恕多少有些尴尬“你是医生,可是你也不能这么随便进出男人的房间吧。”
“就你一个,别人想让我伺候我也不伺候。”她怎么说都已经是主任医师了,很高级别的“都说我是医生了,这么多年,医院、战场,什么没见过;你我都懂,现在你是患者,性别被模糊了。”
“那是工作,现在是在家里。”庄恕指出这两者还是有区别的“现在就我一个,那以后呢?”
“你想要什么‘以后’?”这家伙真不会聊天,安愔将毛巾扔到他前面“前面你自己擦,还是我给你擦?”挑眉,坏笑。
庄恕不由将刚拿到手的毛巾捂住了胸口,眼神斜视:你,想干嘛?
安愔也不逗他了,随手拿了他脱下的湿T恤扔刚才毛巾一起,又熟门熟路似的给他拿了一件“干嘛,你现在这样我不会占你便宜的;放心,就是要扑也得找个好时候,特别是我这种理论知识多过实战经验N倍的菜鸟。”
“其实我经验也不足,不如就依您常用的八个字,‘一起学习、一起进步’同勉励吧。”庄恕连忙换了新T恤“我不是怕你,而是怕自己把持不住,秀色可餐,老祖宗诚不欺我。”
安愔将水杯递过去:好吧,她果然是菜鸟,以为撩人呢,没想到一句话就被人反撩,不过这撩人的话说的如此冠冕堂皇,真够老干部的。
庄恕接过“这,什么?”怎么想也觉得不是普通的白开水。
“还能是什么?自制的ORS。”安愔又去摸摸他刚睡过的床铺,也有点湿“坐椅子上去。”转身拿来了新床单和一条换好被套的薄被。
庄恕看着透明的水“必须得喝?”
安愔拿了一套咖啡色的“喝!”
庄恕知道一旦她转换为医生的角色,那除非你能提出让她信服的反驳理由,不然还是乖点较好,于是乖乖喝了一大口。
安愔将他的床铺上的床单拉掉,十分快速的给他铺上干净的床单。
庄恕看她干的十分利落,动作娴熟,铺好床单就将薄被放上;不过这糖盐水味道可真是够了“这以前老是跟病人说这对身体多好,真的自己喝的时候,真是难以下咽。”
“典型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安愔将潮湿的杯子和床单都稍微整理了下“不过这点上我也说不了你,只是我去的时候没下雨,不然现在喝这难以下咽的肯定是我。”
庄恕单手将领子纽扣扣好“你喝不如我喝,我希望这‘以后’我代你尝苦,好的统统归你,不好的我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