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刚做完大手术的病人,你不想做仁合的医生,难道也不想做其他医院的医生了吗?”修敏齐勃然大怒,他刚才的镇定自若在傅安愔面前被击的粉碎。
“你女儿是病人?”安愔停住了脚步,回头,甜笑着,眼睛里却只有冰冷“那我呢?我是死人,已经死了二十七年。”这些年自己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修敏齐,你让一个死人救了自己的女儿,却要求这个死人要有所谓医德心,不觉很滑稽吗?我因为你幼年时被亲身母亲仇恨、砍杀,从那刻起我就已经死了一半,多年后自杀未遂而植物人的母亲醒来,她又杀了我一次,后来因为有一个人我稍微有了些许活人的感觉,可是为了揭穿你,我气走了他,因为我知道不是今天这样的场合,你永远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哦,是见了棺材也不低头!现在来跟我这个死人说还想不想做医生,你应该问我还想不想死的更透一点!”
修敏齐握紧了拳头。
傅安愔全身都仿佛笼罩在死亡的气息里“修敏齐,在那个人离开中国后,我其实一点不希望你说出真相,我并不是为了救修彤才给她做的手术,是要让她亲眼看见自己的父亲到底是如何可以罔顾人命的伟大的存在,而她现在看见了!”她的笑容更艳更美,犹如血红的曼陀罗“修敏齐,你最好长命百岁的活着。”地狱幽蓝烈火就在她眼中“在以后的岁月里众叛亲离,身败名裂、再无立足之地,你都要在这个地狱里慢慢品尝!”
所有人都震惊了,现在的傅安愔就是死亡之女。
陈绍聪心痛又完全无能为力“终极版的暗黑破坏女神。”傅安愔反应这么大也是因为修敏齐在曹广义和笔迹鉴定出现之前还如此嚣张狂妄的大谈什么痛定思痛、直面问题,尊重科学,他不知悔改的无耻彻底激怒了傅安愔。
“爸爸,我求求你,说出真相吧!”视频中修敏齐的女儿捂着胸口,满嘴是血的推开医护人员对着电脑屏大喊。
修敏齐没有半分动作,还是咬紧牙关。
傅安愔的笑容从远处传来也都那么尖锐刺耳。
“庄恕,你再不回来就不用回来了!”黎鸿杰对着大屏幕一指,拿过那张取药单原件,跃下主席台“现在有傅院长、钟老的亲口证言、还有曹广义的临终视频,加上这张有张淑梅笔迹的取药单,修老,知道有一种检察院的术语叫‘零口供’定罪吗?”走过修敏齐身边“你果然有逼疯人的本事,佩服!”追了出去。
所有人都盯着修敏齐,修敏齐却好像毫无影响的回头,而是拿出电话就往外走“彤彤怎么样?”
“没事了,主任都交代好了。”电话那头传来了护士的声音“修彤的情况已经控制住了。”
“她就是再恨你,也不会真对自己的病人不管不顾。”钟西北坐在轮椅上“哪怕那个人是害了她全家到现在都不肯认错的你的女儿。”
“道歉!”杨羽突然站起了身,对着修敏齐大喊一声“道歉!”
陈绍聪也站了起来“道歉!”
楚珺、白雪、房主任、王忱越来越多的人站了起来。
“道歉!”
越来越多的声音,越来越多的起立。
傅博文站在主席台“修敏齐!他们可是救了彤彤的人!”
修敏齐迈步,目光不移,依然昂首往出口而去。
第123章 一百二十一
大会这样再也开不下去了,扬帆急急出了会场,给修敏齐打电话,电话关机;给傅安愔打电话,电话始终无人接听,回到办公室又遇到了市卫计委纪委的两位同志,他们是来了解一下仁合医院医疗采购的情况。
扬帆没想到他们会来的这么快“嗯,不知道是哪批器材呢?”完全没了底气。
“先锋公司。”
该来的还是来了“熟悉,很熟悉。”
……
陆晨曦捡起了她的胸牌“傅老师,我给她送去。”
“她也会这么任性。”傅博文看着陆晨曦手中的胸牌“你们俩,真像。”
“我们都是双子座啊,当然像。”陆晨曦收起胸牌“当初我没向扬帆扔成胸牌,现在她也别想甩手就走,我好不容易等她做科主任了,不能这样放她走!”
傅博文笑了下“对,不能这样放她走。”
陆晨曦迈步走。
乔禾推着钟西北到傅博文身边。
傅博文低头“你还好吧。”
钟西北摇摇头“你呢?”
傅博文失笑“和你一样,不过她到底哪里拿到的曹广义的临终视频?”
“听黎鸿杰说是曹广义的子女寄来的,曹广义的夫人虽然参加录制了那个视频可是为了老曹的名声一直不肯拿出来,这次黎鸿杰再度拜访时遇到他的子女,他们知晓了此事,是他儿子无意间想起什么去问了老曹生前的主治大夫才知道有这个视频。”钟西北叹口气“拿到后寄给了安愔,至于申领补贴的那个签字好像是鸿杰走了家里老辈的关系,他家长辈本来就是老解放军,你欺负谁也不能欺负烈属。”
傅博文倒完全放开了“看着他前面死不肯承认,到后面脸色铁青,我真是有种好痛快的感觉。”
“功过是非,修敏齐,过了度。”钟西北也替他可惜,这下子他的名誉声望算是全毁了。
傅博文也叹息“拿现在流行的话说‘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鸿杰说的吧。”钟西北也听那小子说过“我其他的不担心了,就是安愔,你就随她吧,这些年她累了,我们也都累了,她要走就走吧,别在拿仁合束缚着她;胸外没了她是很可惜,可换一个环境对她也好。”刚才他听到陆晨曦说要留她“其实小斌离开我也觉得很好,伤心地,没什么留恋的。”
“我也很想这么想,可是真的太可惜了。”傅博文深呼吸了“她不认我是老师没关系,她去哪里都没问题,但是她在仁合能发挥的作用更大,我希望她能有好的发展环境。”
钟西北不置可否。
傅博文的手机响起了,看显示竟然是修敏齐,接听“修老师……”
“你去找傅安愔,然后一起来我家。”修敏齐说罢就挂断了,没有给傅博文说话的机会。
钟西北抬头“他要干嘛?”
傅博文不知不解“让我找安愔,去他家。”
乔禾推着轮椅“难道,想道歉了?”当她知道安愔被母亲砍杀时身为母亲的乔禾心中剧痛,那么好的孩子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
傅博文和钟西北真的不懂修敏齐。
……
夕阳落下时傅博文带着安愔来到了修家。
修家保姆将他们迎入。
傅安愔不是第一次来修敏齐的家,随老师走入屋内,客厅里修敏齐背对他们坐在木质沙发的扶手上。
傅博文立定“老师。”
修敏齐知道他们来了,没有回头“当年,慢阻肺在人口死亡原因中长期位居前五,不管我们怎么努力,患者还是一步步的恶化、死亡,好像除了移植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救他们的生命。”
傅博文站着。
安愔也站着。
“作为胸外科的医生我不甘心。”修敏齐还是一如往昔的淡然“既然肾脏、肝脏、小肠、骨髓都能移植,为什么胸外领域对肺移植要却步?79年,北京团队完成第一例肺移植手术,虽然患者在术后因为排斥跟感染死了,但是我看到了希望。”起身,走到了阳台和房间的那道门前,单手叉腰,话语里洋溢出了傲然“既然手术能做成,患者在术后能够延续数个月的生命,那就证明,这大方向没有错。”说到此事他的言谈中还是难以抑制当初的兴奋,侧身“胸外科的最尖端,肺移植可以被攻克。”抬头看自家天花板,更看的是他想仰望的肺移植领域的天空“好,之后五年内,我始终没有放弃对肺移植的申请和研究,终于我的团队通过了考核,开展肺移植的珍贵批文下来了,那是哪一年?”
“八四年。”这段历史安愔很熟悉。
修敏齐伸手“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陆中和死了。”指出“死于一个与我们无关的意外,死于一个我们都不知道会致敏的利多卡因。”
傅博文表情带着一些质问。
“是的,这跟医疗事故而无关系。”修敏齐继续说“如果按照普通医生的标准来讲我们都没有做错。”他直面了被自己请来的两人,并且更多的是看着年轻的安愔“可是当时肺移植项目是最尖端的研究,需要最优秀的专家来进行,那么一个给患者开利多卡因而致死的医生会是最优秀的专家吗?”他在安愔面前走了几步“尤其当时那个大外科主任、院长还都是非专业人员,他们能懂这个分别吗?”
安愔瞧着他焦急的模样。
“他们不会给我们扣帽子吗?难道因为这个事故我申请了五年的肺移植研究要就此停止吗?”修敏齐在问她也在自问。
傅博文点下头“我当时想的和修老师一样,可张淑梅毕竟是无辜的,说到底我们为了自己冤枉了一个人,特别是在傅国新面前我们的所作所为变的更加让人不耻,让他们两人死在了这件事上。”
本来背对身的修敏齐转了回来“我们为了自己?”他话语里对这句话充满了否认口吻“哎呦,天啊,从84年展开项目起,到第一例单肺移植成功,到第一例双肺移植成功,仁合胸外科挽救了多少患者?我们挽救的慢阻肺、纤维肺、肺动脉高压患者有多少?她张淑梅是谁啊?一个护士而已。”口吻不屑,态度轻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