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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妾为后(韩金书)


好不容易与邀月堂养云斋的关系缓和些,大阿哥是真的不想再节外生枝了。
三阿哥四阿哥二格格太小,完全听不懂这个。
佟佳氏刚刚听见这话的时候,心里便是一咯噔。
福晋这个话,她当然能听出来是挑拨之语。可大阿哥又确实是府中长子,将来的世子之位,佟佳氏不是没有想过的。
她理所当然的认为,是应当给她的大阿哥的。可是多尔衮如今的态度,让佟佳氏拿不定他的心思,不知道将来如何。
她也并不敢再莽撞行事了,更不敢再有所试探。
如今的心头之患说起来,也就是两件事。
一件是大格格将来的婚事,另一件便是大阿哥的前程。
她还不至于被福晋诱.惑到。压下怦怦跳的心口,佟佳氏镇定道:“福晋说笑了。这样的事情,自然是听主子爷的安排了。”
福晋哦了一声,正待要开口的时候,一声稚嫩的声音响起。
“额娘,我饿了。”
宁翘含笑看向四阿哥,还有抓着她衣袖的二格格:“好。那咱们回去吧。”
她也没有多尔衮那一手抱一个的本事。
又舍不得抱这一个不抱那一个,干脆一个亲一口,都叫奶娘给抱起来了。
她才望着福晋道:“下雪了,天儿也冷。福晋说了这许多的话,也正是该回去歇着的时候了。孩子们年纪小,怕是待久了也冷,妾就将孩子们带回去了。”
听她这样说,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巴不得似的,忙道:“妾也将三阿哥带回去了。”
三阿哥倒是没有反对,他觉得气氛怪怪的,憨憨的小子也不至于是那样傻。他从来都最听额娘的话。他额娘说什么那就是要听的。
佟佳氏也不想与福晋说下去,这个话题显然是很危险的。
她是想要世子之位,但也不愿意在这样早的时候就和宁翘闹掰了。
现在好不容易缓和些,她也不能辜负了她额娘的耳提面命谆谆教导。
佟佳氏道:“二阿哥如今还是要将养的。到底曾经体弱过,回去也要进些姜汤。妾就带着大阿哥和二阿哥回去了。一会儿哥俩还要回前院去的。”
福晋半晌没有说话。
福晋冷冰冰的目光从每一个人脸上望过去,她从没有一刻这样强烈的怒意,恨到想要撕烂宁氏那张明艳的脸。
一屋子的人,王府里有生育的都在此了,但个个都向着宁氏。
好啊。真是好啊。
又过了一会儿,福晋才缓缓道:“既如此。那就都散了吧。”
不知别人如何,宁翘是给福晋面子才知会的一声,听见福晋说散了,她转身就带着孩子走了。
后头绵延脚步声,是众人都鱼贯而出。
还没出乐道堂的院门呢,就听见里头茶盏瓷碗碎裂的声音。是被狠狠掼到地上摔碎的那种声音。
还不是一个,应当是将小案上的茶盏都掼落了。
福晋在里头生气呢。
这是在乐道堂,外头四面宽阔通透,这声音藏不住的。
宁翘心想,她生气就喜欢摔东西吗?那从前在正院里窝着的时候,背着她们不知道摔落了多少茶盏瓷碗。
这么爱生气,难怪要生病。

第127章 冬生
宁翘带着四阿哥和二格格走在最前头,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领着三阿哥跟在身侧,佟佳氏晚走一步,自然是同大阿哥和二阿哥跟在她们后头的。
乐道堂里头的声响还是挺大的,连小孩子们都听见了。
四阿哥还扭头看了一眼,被宁翘瞧见了,一手就给他把小脸蛋掰过来了。
这样的事情,小孩子不需要看。
宁翘也没回头,不理会后头是什么情形,只知道后头脚步不停,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是一直跟着的。
佟佳氏在后头倒是稍微停顿了一下,但也没有停留太久,就跟着大阿哥二阿哥走了。
福晋要生气便只管生去,她们实在没有必要带着孩子留在这里受冻。
先到的是宁翘的邀月堂,再往那边一点就是佟佳氏的东院。
相隔不远,本该是各往各的地方去,佟佳氏却停住了:“宁氏。”
她喊了宁翘一声。
宁翘诧异回身:“侧福晋有事?”
她这一转身,身边跟着的人也都转身看向佟佳氏。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也跟着望过来。
一众人的目光,小孩子们炯炯有神的目光都落在佟佳氏的身上。
佟佳氏原本心里就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将宁翘留下来说几句话,结果看见这么多人都望着她,那心中的犹豫瞬间放大,便道:“没事。你去吧。”
宁翘自然看出佟佳氏的欲言又止,可佟佳氏不主动说出来,她更不会去追问,便笑着应了一声,带着一众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里佟佳氏带着大阿哥二阿哥回了东院。
大格格身子不舒服在屋里休息,这会儿落了雪,她身子不方便,早就窝在榻上睡熟了。
佟佳氏带着大阿哥和二阿哥在她自己的地方,也不会惊扰到大格格的休息。
佟佳氏叫人张罗过姜汤来,眼看着大阿哥和二阿哥各喝了一碗才放心。
二阿哥也有些累了,也有些困了,又吃了些平日里爱吃的茶点,又将身上的衣裳换下来,大阿哥干脆也不带他回前院了,怕这一路回去又着凉,干脆带着他去他住的屋子里,亲自将二阿哥哄睡了才出来的。
母子俩倒是很少有这样安安静静对坐的时候。
大阿哥如今越发的大了,加上课业又很紧张,便是多尔衮不再府上,大阿哥每日也都是在前院读书骑射,二阿哥喜欢跟着,不过二阿哥并没有被如此拘束,还是可以回东院里来的。
大阿哥这样忙碌,与佟佳氏母子交流的时候就比较少了。
纵然这会儿佟佳氏心里有千言万语想和大儿子说明,一时竟也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额娘方才唤住宁侧福晋,是想寻宁侧福晋问阿玛的行踪吗?”
大阿哥对上佟佳氏惊讶的眼神,微微勾唇,眼中却没有什么笑意,“额娘不必觉得奇怪,我知道额娘这里许久都没有收到阿玛的书信了。”
从前多尔衮在外,其实也并没有一定说要给府里的女眷写信。
传送消息也多是往正院送。若是有些时候,东院这里也能接到一点消息。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者说,从邀月堂的那一位入了多尔衮的心之后,这消息也就渐渐地不往正院送了。
大阿哥是这王府的长子,他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又不该做什么。更何况还有大格格这个前车之鉴在,他不会做为人子之外的事情。
阿玛后院的女人如何,他是不能去干涉的。甚至是他额娘的处境,也是不能干涉的。
他心里很清楚该如何掌握分寸。但是他也知道,自宁侧福晋来府中后,府里的一切还是有了很大的变化的。
现在阿玛不喜正院,出门在外不会再往正院送消息。福晋那里除非必要,根本就不会知道阿玛的行踪。
而额娘的东院也是如此。正室如此,额娘这里也从来不是阿玛心尖子上盛宠的人,没有什么重要的事,阿玛那里也不会往东院送消息的。
虽然明面上邀月堂那里也是一片安静的,但宁侧福晋是阿玛心尖子上的人,她又不曾失宠,阿玛私底下一定是与她有往来书信的。
便是邀月堂那边低调,不将此事拿出来显摆,但这也是王府里公认的秘密。不然,福晋又何至于那样生气呢?
方才福晋的那几句话肯定在额娘心里留下了些什么,额娘忍不住才要问询宁侧福晋,但大阿哥庆幸的是,他额娘没有把宁侧福晋留下,同时也没有问出来。
大阿哥道:“阿玛不曾给府里来信。便是私底下与宁侧福晋有书信往来,宁侧福晋也是不会将实话告诉额娘的。”
佟佳氏被大阿哥猜透了心思也不隐藏了,轻声问道:“你阿玛这回出门不是打仗,练兵屯田也不是如何紧急的事情,总是有些闲情的。他不给正院书信,也不给我这里书信,但是你那里,一定能收到你阿玛的书信,是不是?”
大阿哥静静的望着佟佳氏:“额娘想问什么?”
不等佟佳氏回答,大阿哥又道,“府里的阿哥们都还小,额娘不该被福晋的几句话扰乱了心思。现如今这样的境况,咱们府里是不能乱的。额娘如今心里明白得很,大姐姐那里额娘还总是请丰嬷嬷说项,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糊涂了?”
“我怎么糊涂了?”佟佳氏道,“我若是糊涂了,今日只怕就被福晋那几句话挑拨的去找宁氏了。只你说的也没错,我倒是想问问她你阿玛的情形,可叫我向她低头问这些,我实在是问不出口。”
佟佳氏是真的拉不下这个脸面。
大阿哥垂眸,想了一会儿才道:“阿玛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提立世子的事情。哪怕宫里的太子定下来,阿玛也是不会提的。”
佟佳氏忍不住瞪了眼睛:“你怎么知道?你是府中长子!”
大阿哥苦笑道:“这话额娘若拿到阿玛跟前去说,只怕将来,儿子也是没有什么前程可言了。”
佟佳氏一时噤声。想起大阿哥方才说的阿哥们都还小的话。
她心中不免惊骇犹疑不定,难道说,主子爷当真看中的是四阿哥?
只是如今说再多也是无用。这是被福晋提起的话头,若非福晋,佟佳氏便是心里担忧也不会在这时候将这话拿出来说的。
现在要咽回去也不难,只是心里难免会有些不舒坦了。
多尔衮不在府上,但是写信回来说了,叫宁翘在家好好的把生辰给过了。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府上总是不好张扬的,但是多尔衮又不肯宁翘的生辰这样含糊过去,想着便是他不在府上,也是要在邀月堂里好好的贺寿一下的。
宁翘自个儿也不愿意张扬,倒是领了多尔衮的情,就决定自个儿关上门在邀月堂里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自己人庆贺一下。
她这个生辰的时间也是巧,若是晚上再守一守时辰,那就真的是跨年了。
小孩子总是不好熬夜的。三阿哥四阿哥和二格格三个小孩子实在是困得不行了,就叫奶娘带去他们的屋子里睡觉去了。
宁翘与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坐在临窗的榻上,围炉夜话,煮茶赏雪。
宁翘不怎么爱饮茶,便是直接用的热奶酪,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倒是很给面子的喝了许多茶。
宁翘大约是叫多尔衮锻炼出来了,又许是年轻,熬到子时还精神不错,倒是喝了茶的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熬不住了,和宁翘说着说着话竟倒头就睡着了。
宁翘笑了一回,也没叫人来收拾,便只管这样瞧着。她也不曾熬个通宵,也是困了就这样窝在暖烘烘的榻上睡着了。
瞧着外头奴才们为了哄她高兴扎出来的挂在梅树上的花灯,倒是别有一番意趣。
只是这一夜落雪过去,只怕明日就是银装素裹了。
新的一年即将到来的时候,宁翘的心里却在想多尔衮。
多尔衮出去也有半年之久了,从未回来一次。两个人半年未见,只管书信来往,说不尽的心思付诸纸端,终究是不及面对面的说话。
若是按照出门时候的说法,多尔衮只怕是要年节过后,更不知几月才能回来。
他不能擅自回来。便是回来,也要听从皇太极的旨意。
离人去久,她一个人在府里看了几场雪落,还不知道他几时归来。哪怕是心里知道他有要事在身,哪怕她自己觉得自己完全是可以独挡一面的,但是心中总还是不免生怨,他就这么相信她么。
将她放在盛京城中,叫她自己面对这一切。
原先觉得生辰一个人度过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今日始知,揣着相思的心肠在怀里,越是这样特殊的日子里,便越是想念那个从来都将她放在心尖子上的男人。
他说过喜欢她的。那这样的夜里,他在外看着大雪,是不是也在想她呢?
宁翘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珠帘半掩,外头银光透进来,就像是满屋子都镀上了一层碎银淡光似的。
宁翘再一瞧,屋子里暖烘烘的,值夜的几个小丫头睡在门槛前头,她这待客的外间宽大的榻上,小几案上尽是吃喝差点,放了一夜都凉了。
她姿态豪放的睡着,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睡姿竟比她的还要豪放些。
若非她的这张榻够宽大够发挥,只怕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都要掉下去了。
一屋子的人倒是都睡得熟,宁翘也没有叫醒谁,自个儿慢慢的坐起来,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就见烟霞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宁翘正含笑预备着问她什么时辰了,却见烟霞一脸的凝重模样。
宁翘唇角落下笑意止住,轻声问道:“怎么了?”
烟霞走过来,在宁翘榻前的脚上坐下,用极轻极轻的声音道:“主子,宫里刚有的消息,今儿天还没亮的时候,十一阿哥殁了。”
十一阿哥终究是没有撑过这个冬天。
宁翘默然半晌,轻轻挑起珠帘看向外头的银雪,轻声道:“将院子里的灯拆下来吧。”
太子未定,争斗尚没有结果,骤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只怕皇太极和宸妃受到的打击不小。宸妃的心愿还没有完成,后头的一切安排都成了一场空。
这个年节正月,怕是不好过了。也不会正经过的。
八阿哥那会儿,就很是闹了一场。皇太极和宸妃对于十一阿哥自然是有很大的补偿心理的,现在一个遗憾都不曾弥补,这次过去,只怕二人心中执念更甚。
这一回,定是极尽哀荣。
十一阿哥去的这个时辰,想来以后的每一年,但凡皇太极和宸妃活着,这心里头的伤是再也好不了了。
宁翘一句话,方才还沉寂的院子里立时就动了起来。
刚安领着小太监们静悄悄的扫雪,烟水带着小丫头们手脚麻利的拆灯笼。
因着昨夜四阿哥和二格格就惦记这一场雪了,说是今儿起身后要看一院子的白雪,是以他们屋子那边的雪还没有扫,先把这边的清扫干净了,好叫丫头们把这灯拆干净。
不然等宫里头再下旨的时候弄就来不及了。
这动静一起来,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就醒转过来了。
她一醒就听见那边烟霞轻声与宁翘回禀。
“……昨夜十一阿哥就不好了。赵邝和太医们都是在关雎宫候着的,一步都不敢离开。皇上得了消息也去关雎宫陪着宸妃娘娘了。十一阿哥去的时候似乎不难过,是叫宸妃娘娘抱在怀里的。”
“只是这里一没了气息,宸妃娘娘一口气没提上来也晕厥过去了,说是这会儿还不曾醒。皇上伤心过度呕出几口血,硬是撑着没晕过去,但是关雎宫人仰马翻的,还是皇后娘娘来了才好起来的。这会儿皇后娘娘就守在关雎宫中。皇上不肯离开,一定要守着宸妃娘娘。”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听的一哆嗦,明明在温暖如春的室内,心口上却是一冷:“十一阿哥没了吗?”
宁翘幽深的目光望过来:“今日天不亮就殁了。”
她幽幽道,“白音,这一回,咱们都得进宫去了。”

宁翘料想的不错,十一阿哥这回比八阿哥那回的阵仗是要大上许多的。
不只是各个府上的侧福晋,便是庶福晋也是要进宫的。
只因皇太极在之后直接将十一阿哥追封为荣慧太子,是以皇太子之礼预备丧事的。
这皇太子故去礼同国丧,能进宫的人都是要到灵前哭一哭的。
先前为立太子之事闹得沸沸扬扬的人,如今倒是一致的安静下来了。十一阿哥都已经没了,便是追封为太子,也不会影响到任何人,象征性的劝了几句后,就没有人再为这个事说话了。
只是苦了礼部。原本就是着重预备立太子的典礼,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也幸而豫亲王从中周旋,这丧礼才没有出大乱子。
这个年节过得极其低迷,荣慧太子的丧礼倒是不需要人在宫里跪几个时辰陪着哭灵,但是日日进宫哭一哭,还要陪着皇后和娘娘们坐着,一整个月都不得见一个笑脸,着实是难为人的。
这么些日子下来,宁翘都觉得她自个儿的脸上都有苦相了。
若说单单只为了这个丧礼,倒也不至于如此累心。主要是宫中为了这件事情并不安静,娘娘们折腾起来,那也是十分令人叹为观止的。
十一阿哥去后两三日,昏迷的宸妃就慢慢醒转过来了。
但这一次的打击这样重,就像是抽走了宸妃仅有的精气神一样,虚弱的在床榻上躺了七八天才慢慢的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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