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顺势倒在康熙怀中，眼波流转，秋水盈盈，她娇娇柔柔道：“皇上关心小六，小六醒了以后，一定会很开心。”
康熙颔首，没有搭话。他垂下眼眸，看向陈氏。
陈氏没有照看好皇子，按照宫规，是要受到惩罚的，不过，事出有因。
康熙在心里斟酌了一下，没有让陈氏遭受皮肉之苦，仅仅是罚了她三个月的月例。
陈氏闻言，旋即磕头谢恩，“奴才多谢皇上隆恩。”
眼前发生的一幕，被皇贵妃看在眼里。可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又想不出，不对劲的地方，到底是哪里。
罢了，皇贵妃轻轻耸了一下肩膀，想那么多干嘛。费脑子，又费时间。
为了不让自己表现的，像是来看热闹的。皇贵妃在大脑里，想了一下措辞，紧接着开口道：“启蒙的重要性，不可轻视，万岁爷确实应该好好考虑一下，六阿哥启蒙师傅的人选。最好和他年龄相差不要太大，不然容易打消学习热情。”
都是过来人，康熙对皇贵妃的看法，表示非常认同。
他松开揽住德妃的手，来到皇贵妃身边，毫不吝啬的夸赞了一句，“宝珠说的极对，确实这样的，只是该找谁呢？”
就在康熙一筹莫展之际，一直坐在软榻上发呆的胤禛，说话了。
他从皇贵妃身后探出头，脆生生道：“汗阿玛，不如让大哥哥给六弟做启蒙吧。”
额娘一个带三个，实在太辛苦了，不能再加重额娘的负担。
而大哥哥，整日无所事事，刚好适合给六弟启蒙。
当然，胤禛也存有一定的私心。大阿哥胤褆，从尚书房下课后的时间，被安排的满满当当，他就不会再去承乾宫，让自己训练了。
虽然胤褆已经有好几日，没有来承乾宫了，可以后，谁说的准呢？
所以，必须得未雨绸缪。
他要变回白馒头，不要再当芝麻糊啦！
如果放在以前，胤褆常因没有背会书，而被自己责罚，自顾不暇，康熙肯定不会同意这个决定。
然而，如今不一定了，胤褆汉文正在稳步提升。学习效率，尽管比不上三阿哥胤祉，但和从前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教一个皇子启蒙，绰绰有余。
于是，爽快的同意了胤禛的决定。
他拍拍旁边的位置，让胤禛坐过来，然后笑着摸摸胤禛的小脑袋，问道：“小四帮汗阿玛解决了一个难题，说说吧，想要什么奖励？”
胤禛摇摇头，“儿子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为汗阿玛分忧，是儿子份内的事，不需要任何奖励。”顺便在心里默默补充一句，不用训练，就是最好的奖励。
康熙被胤禛的话深深触动了，看向他的眼神，是越发慈爱了。
儿子长大了，知道替为自己分忧了，自己深感欣慰啊！
知道胤禛的乖巧，都是得益于皇贵妃教导有方，康熙便命梁九功去让内务府，做一对东珠耳环，送给皇贵妃。
皇贵妃神色一怔，这算不算人在软榻坐，宝从天上来？来者不拒。
她起身行礼，谢过康熙的赏赐。
至于坐在床上的德妃，心里都快气死了。自己儿子的启蒙师傅，从尚书房大臣，变成了一个“乳臭未干”的阿哥，她怎么能不生气？
自己儿子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任何奖赏都没有得到，皇贵妃却什么都没有做，就得到一对东珠耳环。她怎么能不生气？
一想到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得益于自己生的好儿子。
德妃心里简直气不打一出来！
想到这，她便朝胤禛投去一个狠厉的眼神，吓得胤禛缩紧脖子，死死拽住康熙的衣袖，身子更是全部躲在康熙后面，一点儿都不让自己露出来。
嘤，亲额娘是怎么了？为什么她这眼神像是要吃了自己！
第17章
从永和宫出去以后，胤禛把这件事告诉给了皇贵妃，他耷拉着脑袋，小心翼翼询问：“额娘，儿子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那模样，活似一只犯错的小狗，看的皇贵妃心里一阵难受。同时对德妃的厌恶，不由又增加上许多。
小四好心提议，帮助德妃解决一大难题，她不出言感谢也就算了，竟还用眼神恐吓孩子，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脑海中猛地浮现出在永和宫时的画面，皇贵妃眸子暗了暗，她好像知道，德妃怎么想的了。
怪不得先前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是德妃又在故技重施，准备牺牲儿子，来获取想要的东西了。
奈何演的太过刻意，才会让人觉得怪怪的。
想必她瞪小四，应该是在埋怨，小四搅和了她的计划。
为这种自私自利的人伤心难过，简直是在浪费情绪。
怕崽崽以后会对发表看法，产生心理阴影。
皇贵妃便蹲下身子，轻轻抚摸小家伙儿，然后毫不吝啬的夸赞道：“没有哦，小四做的很棒，额娘有小四这么一个厉害的孩子，感到非常自豪！”
胤禛抬起眼眸，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向皇贵妃，他吸了吸鼻子，“真的吗？额娘。”
皇贵妃笑着说：“当然了，额娘什么时候骗过你。况且，你如果真做错了，你汗阿玛还会夸赞你，奖赏额娘吗？”
胤禛摇晃了一下小脑袋，语气稍显好转，“不会。”
“所以呀，”皇贵妃站直身子，牵起胤禛的小手，“不要不开心了。笑一笑，等会回去以后，额娘用坚果，给你做好吃的。”
坚果？好吃的！两件喜欢的东西被组合到一起，将会获得什么？当然是双倍快乐。
这是胤禛身上十分好的一点儿。不管他心情有多糟糕，只要碰上一件喜欢，或者感兴趣的事情，都会把坏心情，给驱散的一干二净。
他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眸，开始向皇贵妃描述，他想要什么好吃的，“要酸的，甜的，还要有很多很多的坚果。”
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给皇贵妃看，“额娘，里面要放这～么多坚果。”他特地拉长“这”字的尾音，比划了一个比脑袋还要大的圆。
皇贵妃不由失笑，“小馋猫，你到底是吃坚果，还是吃小点心呀？”
胤禛歪头，挠挠脸颊，旋即冲皇贵妃嘿嘿憨笑两声，不好意思道：“额娘，都想吃，可以嘛。”
皇贵妃收起笑脸，没有搭话。
胤禛心里一沉，完了，该不会是要求太过分，额娘不给做了吧？嘤，早知道刚才就不那么贪心咯，这下不仅吃不到坚果，连小点心都吃不到了。
谁曾想，下一秒，皇贵妃点了一下他的额角，“小馋猫，小小心愿，额娘满足你。”
幸福来得太突然，差点儿让胤禛没反应过来。
他惊喜的抱住皇贵妃的大腿，在上面蹭了蹭，奶声奶气道：“额娘，儿子最爱你咯！”
皇贵妃故作生气道：“哎哟，看来没有小点心和坚果，小四就不爱额娘了。心情不好，不想做小点心了，怎么办？”
胤禛扬起圆润的小下巴，认真道：“才不是呢！没有小点心，儿子也爱额娘。有小点心，儿子最爱额娘。”
一个是也爱，一个是最爱，怎么听完这话，心里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呢？
皇贵妃觉得，这下她的心情是真的不好了。
但看小崽子一脸纯真无邪，什么都不懂得模样，她便在心里安慰自己，孩子还小，不懂是什么意思，万一在他心里，“也”比“最”重要呢？
如此安慰一番，心情果真好了许多。
于是牵起胤禛的手，大步流星朝承乾宫方向走去。
母子二人的身影渐渐变小，直至在过道里消失不见，一个小小的人影，才从角落里走出去，他低喃一声，“四哥。”却没有迈步向前的迹象，只是站在原地，朝承乾宫方向，痴痴望去。
直到天色渐暗，才从那里离开。
是夜，康熙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看到一座瑰丽秀雅的园子，被洋人大肆掠夺，焚烧。
大火烧了整整三天三夜，烟云笼罩北京城，久久不散。
大火过后，原本举世无双的园子，变得断壁残垣，满目疮痍。事件的始作俑者，更是洋洋得意的向全世界，宣布他这一“壮举”。
康熙气的浑身发抖，他想看看，当下的统治者，到底在忙什么要紧事。连大清的国土，受此奇耻大辱，他们都不做出任何反抗。
可等康熙知道掌权者在做的事情以后，他心里更气了。
恨不得马上睁开眼睛，让梁九功把那些人的先祖，全部打入大牢，以绝后患。
然而转念一想，那些人的先祖，不正是自己吗？
他总不能把自己打入大牢吧？但是他可以从源头解决问题。
康熙开始在梦中游走，寻找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掌权者不保家卫国，只知道一味妥协。
梦里场景不断变换，康熙不停的在这些场景里，找寻可疑的地方。
最后，他把目光锁定在两个“qi”上。
一个是武器，一个是士气。
先进的武器固然重要，但组织的严密和绝对服从的纪律，更为重要。
被洋人侵略的画面，依旧如走马灯一样，在康熙面前频繁变化。
康熙想要再找寻到更多线索，可耳边却传来梁九功的呼唤，硬生生将他从睡梦里唤醒。
“万岁爷，该起身上早朝了。”
康熙猛然睁开眼睛，又是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的事情让康熙很在意，他眉头紧锁，虽然不知道会不会变成现实，不过，防患于未然，总归是没有错的。
他开口，对梁九功吩咐道：“一会儿早朝过后，你去将戴梓和明珠请到乾清宫，朕有要事找他们商议。”
康熙语气不善，带着些被梁九功打扰的不满。
梁九功听后，在心里止不住疑惑，是两位大人，做了什么惹万岁爷生气的事吗？不然万岁爷怎么刚醒，说话时就带着些怒气。看来一会儿，得好好提醒一下两位大人，让他们打起十二分精神，谨慎答话，以免惹再把万岁爷，给惹得更加生气了。
第18章
乾清宫外，德妃正站在哪里，苦苦请求梁九功。希望梁九功能进去，帮她通传一声，告诉康熙，自己有要事找他。
教导小六启蒙的人得换，哪怕不能换成尚书房大臣，也要换成像太子这样，身份显贵的人。
大阿哥不过是一个庶出子，未来能带给小六的帮助，几乎没有。既如此，那要大阿哥又有什么用！
更何况，她的目的，并非真的是给小六找启蒙师傅。她要的，是帮小六以后铺路。
若非如此，她又怎么会不顾小六安危，费劲巴力演这么一出戏呢？
德妃收起自己的小心思，她继续哀求道：“梁公公，你就进去，帮本宫通传一声吧。”
梁九功为难道：“德主子，并非奴才不帮您，而是万岁爷此刻，正在气头上，说了谁都不见。您去了，不是在和万岁爷对着干，惹他生气吗？听奴才一句劝，您先回去，等改日万岁爷好些了，您再来乾清宫找他。”
德妃闻言，顿时了然，同时在心里，感到一阵儿后怕。如果今日，不是梁九功好意提醒，她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儿宠爱，恐怕又要化为乌有，更别提为小六铺路一事了。
她朝梁九功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只是感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纳兰明珠急匆匆，进了乾清宫。
她问：“这是？”
梁九功面不改色回道：“纳兰大人除外。”
话音刚落，又一个模样眼生的大臣，同样急匆匆，进了乾清宫。
她再次问：“梁公公？”
梁九功回：“和戴大人除外。”
德妃越发觉得，刚才梁九功说的话，是在蒙她！其实万岁爷根本没有生气，梁九功只是单纯，不想让她见万岁爷。
可眼下说什么都已经太晚了。
如今乾清宫内，有两位大臣，在和万岁爷商讨政事。除非谁活腻了，才有胆子敢进去打扰万岁爷。
德妃暗暗握紧拳头，旋即松开，她轻笑一声，“本宫竟不知，梁公公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万岁爷在不久的将来，可能会生气，所以特地提醒本宫，不要进去，自讨苦吃。”
德妃的话，轻飘飘落入梁九功耳朵里，他像是没有听出里面的讥讽，依旧面带微笑，语气柔和道：“德主子说笑了，奴才只不过是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如实转达给德主子罢了。要是德主子没有其他事情，奴才便要去门口，继续守着了。”
万岁爷确实心情不好，早朝过后，他有要事和两位大人商讨，期间确实不许任何人打扰。
梁九功觉得，他没有哪一句话，是在欺骗德妃。
既然人家不能体会出自己的好意，那他也没必要用热脸，去贴冷屁/股了。
梁九功说完，直接转身，大步流星离开原地，独留下德妃，和她身边的宫婢站在那里。
大宫女如月小心翼翼询问：“主子，咱们要回去吗？”
德妃剜了如月一眼，语气不善道：“不回去，难道留在这里，丢人现眼吗？”
今日这笔账，她记下来了，它日一定要在梁九功身上，加倍讨回来。
德妃收回狠毒的目光，忽的瞥见不远处正兴冲冲，朝弘德殿走去的胤禛。她先是一怔，很快回过神，冷哼一声，哟，真是冤家路窄。
胤禛要是不出现，她都快忘了。她当下所遭受的一切不顺，都是托好儿子胤禛的福。
如此，若不出言感谢感谢，岂不是显得她这个做额娘的，有些太不懂事了？
德妃敛去眼底的恶毒，眉眼弯弯，露出一抹和蔼可亲的笑。
她带着如月，边朝胤禛身边走，边柔声喊道：“小四，慢点走，等等本宫。”这模样，活似一个忧心孩子的母亲。
不远处，背着小点心，打算去弘德殿，和太子胤礽分享美味的胤禛，听到有人呼喊自己，他立即停下脚步，转头查看，发现呼喊他的人，竟是他的亲额娘德妃。
胤禛知道，亲额娘不喜欢他，他同样不喜欢亲额娘。
胤禛本来想直接离开，但又觉得这样不是很礼貌。
他便驻足，开口询问德妃，呼喊自己的原因。
德妃没有搭话，而是蹲下身子，爱怜的摸着胤禛的小脑袋，脸上写满了疼惜，“小四，这些年你可有想额娘？”
胤禛皱眉，撅了一下嘴巴，疑惑道：“德娘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额娘是皇贵妃，不是你。”
德妃听罢，像是受到很大伤害一样，险些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地上。
她垂眸，秀丽的脸蛋上布满了失落，“也对，你刚出生时，就被皇贵妃抱到她身边扶养。近些年，本宫更是连一点儿额娘的义务，都没有尽到，你不认本宫，本宫不怪你。”
胤禛挠挠小脑袋，一头雾水，他怎么听不懂，亲额娘在说什么呀？
见胤禛迟迟没有说话，德妃便用比刚才更让人心疼的语气，继续说：“小四，你是额娘怀胎十月，辛苦生下来的，是从额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肉，你难道就不好奇，当初额娘为什么会不要你吗？”
“不好奇。”
干脆利落快的回答，显然打了德妃一个措手不及。饱满的情绪刚酝酿好，那些感人肺腑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胤禛扼杀在摇篮当中。
德妃面色明显一僵，可计划没有得逞，她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她快速整理好情绪，垂下眼眸，天青色的帕子，被她捏在手中，轻轻擦拭眼角。很快，帕子就被泪水浸湿一角。
德妃啜泣道：“额娘知道，你是在怨额娘近些年，没有去承乾宫看你，因而才会说反话，额娘不怪你。”
胤禛闻言，肉嘟嘟的脸蛋儿，登时皱成一个小包子。他张了张嘴，想告诉德妃，她想多了。然而，话才到嘴边，就被德妃打断。
“其实额娘当初是有苦衷的。那时，皇贵妃位高权贵，额娘只是一个小小贵人，根本没有能力与之抗衡。是她逼迫额娘，将你交给她扶养，如果不给……”
接下来的话，德妃没有继续说下去，她叹息一声，抬眸，看向胤禛，淡淡道：“小四，天底下没有一个做额娘的，会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在自己面前。”
三言两语，就给皇贵妃按上了一个，残忍杀害别人孩子的罪名。
胤禛嘴角抽搐了一下，霎时脸皱的更厉害了。他努努嘴，神情复杂，亲额娘的话，多少沾些离谱了。额娘对自己好，自己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她是断然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至于亲额娘……
算了，不提也罢。
胤禛没有拆穿德妃的谎言，而是顺着她的话，问道：“你既说是我额娘，那你近些年，为什么都不来承乾宫看我，哪怕一次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