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女生小说 > 全文免费阅读

循循(伊人睽睽)


……姜循岂是那般好用的?!
她看着阿娅朝她奔过来,朝看不到人的身后伸出手:“鞭子!”
书阁中,太子正与江鹭聊事。
说完了正事,太子听到院中些许动静,微出神,又想到了姜循。
太子便望着窗子,感慨:“循循太聪慧了啊……”
他语气有异,江鹭抬眸:“殿下怕她聪慧?”
太子摇头笑:“聪慧只是循循身上不甚重要的一个特色,孤真正发愁的是——”
他朝江鹭倾身,试图用推心置腹来换小世子的信赖:“……她疯。”
江鹭睫毛掀起,搭在桌上的手指一跳。
外面宫人气喘吁吁来报,慌里慌张:“殿下——”
江鹭跟着太子,赶往院落。
赶到的一刻,江鹭目光如凝,看到姜循手持长鞭,朝扑跪在地上的陌生宫女一鞭挥下。
太子目眦欲裂:“姜循!”
日光如刺。
江鹭目不转睛,看着姜循那一鞭。

日光烈烈,姜循执鞭挥打阿娅,惊动的何止一二人。
在场的贵女们本盛气凌人,不将一个可疑的小宫女放在眼中,但是姜循如此凶悍,仍让她们不安。
姜循不会用鞭。
她的第一鞭只轻飘飘扫过,阿娅轻易躲开,但仍因心中畏惧愧疚,而摔倒在地。
那记鞭扫到了阿娅脚踝。
阿娅听到姜循清而寡的问声:“你是谁的侍女?再说一遍。你要知道,主仆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小小侍女不妥言行,会连累到主人。你是我的侍女吗?是我命令你做什么了吗?”
阿娅慌神。
她抬头,看着有些陌生的姜循——她以前见过的姜循,不是这样冰冷的。
阿娅怀里抱着的包袱甩了出去,包袱中的金器、碎银,骨碌碌滚在地上。
周遭人抽口气。
有贵女惊叫:“这莫不是个窃贼?!”
说话的贵女被旁边贵女拉扯一下,收到眼色:小小宫女,哪有资格得到这么多金银?这小宫女绝不简单……
众贵女脸色难看,因她们都想到了传闻中,太子殿下好像养了一个……
未等她们想清楚,姜循的第二鞭挥下:“说话。”
这软绵绵而没力度的一鞭,抽到了阿娅的手臂。阿娅吃痛之下,并不是肯忍的性格。
她抬起脸,泠泠如波的碧蓝眼中,戾气浮现。
她起身跳起便将姜循朝后推,大魏话说得磕磕绊绊:“我拿的又不是你的,要你管?”
她身手应该是比一个柔弱贵女厉害的,但姜循手中有鞭,又被身后人拉了一把。鞭子挥去,阿娅躲开,两人都没讨到好。然而姜循又是如此不肯吃亏的性子,她眼看阿娅离自己寸步之间,自己用不好鞭子,便直接伸手,将人朝后猛然一推。
姜循狠下来的力气,是连不防备的江鹭都能被推后一步的,何况阿娅。
阿娅重新被推坐在地上,屁股热辣辣疼。
手肘磕到硬邦邦的土地,阿娅抬头看姜循,不敢相信昔日待自己还不错的循循,为什么今日对自己这么凶。
泪水在阿娅眼中打转。
而正是这时,江鹭跟着太子,赶到了这里。
江鹭一眼看到姜循的气盛却体弱,她拿鞭子的手法根本不对。
隔着距离,他看向她。
暮逊一眼看到姜循将阿娅推倒在地,还又举起了鞭子。
如同权威受到挑衅,暮逊震怒之下,直接冲上前:“姜循!”
他一把扣住姜循,将姜循朝后甩开,抢过姜循手中的鞭子。
姜循趔趄后退,她下盘从来就不稳,一个成年郎君的甩弄,她直接摔倒在地,乌发间簪子轻轻晃了晃。
挽起的乌发贴面,她露出的下巴苍白如雪。
站在远处的江鹭身子瞬间僵硬。
他朝前走了一步。
他走这一步时,脑中仍想着“莫为不相干的事动怒”“绝不可暴露”。下一瞬,他看到气不过的暮逊抢过那记鞭,直接朝摔坐在地的姜循打下去。
江鹭下巴绷住。
他袖中手瞬间握拳,先前所伤的掌心灼灼出血。
他见不得任何恃强凌弱之事,抬袖就要出手间,一片静谧中,太子的那记挥鞭并没有落下——
一个红衣侍女,倏地出现,挡在了太子面前。侍女毫不犹豫地伸手,握住了太子那一鞭。
侍女抬头,目光挑衅而强硬地看着太子。
江鹭拼命克制自己止步。
死一般的寂静中,贵女们呆呆看着,坐在地上的姜循抬起眼,带着审度,看向暮逊。
到这时,心早已提到嗓子眼的玲珑才发出一声庆幸的哭腔:“简简,幸好你在。”
暮逊看着握住自己鞭子的这个名叫简简的侍女,再看到姜循那幽凉的眼神,以及周围的过于沉静,他缓缓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公然维护了一个小宫女。
他对未来太子妃出手……这件事一定会传到老皇帝耳中。
这些贵女们见到了他对阿娅的过于偏袒,回去后,一定会说给家中那些老臣。众人会对他这个储君所为,再生斟酌。
暮逊温润的眼中浮起些阴霾。
事已至此,他最正确的做法,应该是朝姜循伸出手,说自己冲动;将阿娅关押起来,甚至用阿娅出气……
但是、但是!
暮逊回头,看到摔在地上、茫然地抱着包袱的异族少女。
少女睁大眼睛,眼中波光粼粼,却没有落泪。她倔强地抱紧包袱,直面这些陌生的、高高在上的、看热闹的贵人们。
暮逊沉默片刻。
他弯腰抱起阿娅,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太子那般走了,玲珑连忙扶起姜循:“娘子没事吧?”
姜循揉着自己手腕,感觉到手臂酸麻,大约到底伤到了。然她神色却还好——
一,她既完成了太子交于自己关于阿娅的任务,还顺势借舆情折腾太子一把;
二,她试出太子很在意阿娅。在今日这种局面,他都要向着阿娅……太好了,他有软肋,她才安心。
今日这场筵席,草草结束。
众女皆见姜循的落魄伤怀。
众女想着太子对那小宫女的宠爱,各个陷入深思,没有空再互相试探。
江鹭站在远处的月洞门下,将一切看得清楚。
人都散了,他徐徐吐口气,拳头抵在墙边凹凸不平的石壁上,忽而意识到掌心的麻痛。
他低头,摊开手掌,见到先前受到匕首伤的掌心,伤口再次裂开,鲜血淋淋。
江鹭回到府邸,进入屋舍,见到头悬梁、锥刺股的段枫。
一灯如豆,卷帙浩繁,段枫苦大仇深地埋首于书桌后,冥思苦想。
这也是为难了段枫。
……曾经的他潇洒肆意,虽称不上文武双全,但也够用。然而科考之事,以他如今的身体状况,只能考虑“文”。把自己丢了许多年的书本捡回来,实在有些难。
段枫用功间,见小世子推门进屋。
江鹭坐于一旁,安静无比。
段枫随意瞥一眼,忽看到江鹭袖子上的深红色。他登时吓了一跳,扔开书本咳嗽着站起:“你受伤了?!”
江鹭:“没有。”
他扛不住段枫,便张开自己的掌心,让段枫看:只是旧伤裂了。
段枫松口气:“我就说,你好歹身份在那摆着,东京哪有人敢和你动手。”
江鹭垂着长睫,轻声:“若非出身有别,便是人人可欺。”
他这话说得平静颓然,让段枫不由侧头望了他一眼。
段枫一边翻找药箱,为江鹭寻找之前用的药膏,一边斟酌着玩笑:“小二郎又见到什么人间疾苦了?莫不是多管闲事,被伤了心?”
段枫低声:“我早就说过——世间的苦太多,你管不过来。”
江鹭摇头。
他坐在椅上,再懒散的坐姿,也仍是那般清正的气质。
段枫捧着他的手为他上药,听江鹭说:“今日我见到姜娘子了。”
段枫上药的手一顿。
段枫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你又被骗了吗?”
江鹭总是听段枫调侃自己,起初气愤窘迫,近几日听多了,已经有了几分麻木,情绪毫无波动。
江鹭语气平平地说起宫中所见,说到筵席上贵女们的震惊不语,太子的公然维护,姜循的落魄狼狈。
段枫好像开玩笑,又好像提醒:“幸好你当时忍住了,没出手。如我这样的亲近之人,知道你是见不得人被欺。不了解的人,就会误会你和姜娘子有龃龉了。”
江鹭侧过脸:“我与她的旧账是旧账。我暂时用不到她还债,我没打算和她有任何往来。”
段枫敷衍:“知道知道。可笑啊,姜娘子平日那般趾高气扬,今日受到挑衅了啊。”
江鹭:“你怎能这样想?”
段枫:“……?”
江鹭:“我是觉得,她和太子的关系,恐怕与我们想的不太一样。”
段枫眼睛跳一下。
段枫勉强笑:“人家未婚夫妻之间的事,哪容得我们外人说三道四?”
他刻意咬重“外人”二字。
江鹭长睫毛纤纤,凝望着自己掌心斑驳的血迹。
他想着白日所见,轻声:“她和太子殿下,必然有些我们不了解的交易、合作。太子不全然信任她,她也不是对太子言听计从。他们互相合作,又互相提防。
“她必然是为了一些东西,不得不留在太子身边……”
段枫打断:“你想多了吧?你不是说,她是为了权势吗?姜娘子爱权,这是你亲自去证实的。”
江鹭:“我没说她不爱,我只是说,还有其他原因。因为——”
他垂下眼。
他心想:……如果不是因为一些暂时还不知的缘由,如果不是“不得不”……姜循凭什么留在太子身边,要嫁给太子呢?
难道太子能给她的,江鹭就给不了吗?
……凭什么是他,不是我?
这一夜,太子派人传话,让姜循进宫。
姜循堵了回去,说不去。
来传话的内宦自然知道姜娘子必然生了气,便只传太子的话:“殿下说,你为何要伤阿娅小娘子?你当众给阿娅不痛快,殿下一时情急,自然是难免的。”
隔着屏风,内宦连姜循的面都见不到。
一会儿,内宦听到侍女玲珑冷然的传话:“我们娘子说,她若是不打阿娅,太子殿下哪来的机会去抱得美人归,温热美人心?
“我们娘子一心一意为殿下考虑,殿下却是在做什么?!”
后一句,显然是玲珑的抱不平。
内宦怔住。
内宦朝内帷行了一礼,再不敢多话。
待小半个时辰后,这回话传回东宫,传到暮逊耳边。
暮逊无话。
……是了。循循打了阿娅,阿娅就不会再喜欢循循了。
他白日里确实让循循相助他与阿娅的感情。
难道……姜循虽然行事不妥,但真是为了他?
南康王在东京所居的府邸中,江鹭手掌重新被上了药。他不愿包纱布,段枫也怕有人多疑江鹭手掌受伤的原因,并不勉强他。
江鹭结束关于姜循的话题:“段三哥,她像雾一样,我看不懂她。”
段枫心里“咯噔”:坏了,看不懂就会生出好奇。生出好奇,就会生出好感。小二郎这、这……
但江鹭显然没有多想,他起身便要换衣出门。
段枫愕然。
江鹭道:“趁着夜深,我再出门查查曹生的事。我有了些线索,要再确定一下。”
到东京后,这座府邸置了些侍女侍卫,但关于这件事,江鹭从来亲力亲为。
段枫:“那我……”
江鹭回头看他一眼,温和地鼓励道:“段三哥,你好好读书。”
段枫:“……”
江鹭换上夜行衣,开窗而走。踏上屋檐,江鹭又朝着皇城东宫的方向瞥了一眼。
黑夜之下,人烟阜盛,万家灯火。
江鹭戴好蓑笠,只露出一双眼睛,心中想到她白日执鞭那一幕。
好坏的娘子。
好美的娘子。
可是——
姜循,你到底选了一个什么样的未婚夫君?
你必然要有坚定的不得不的原因。
不然——
你眼瞎至此,实在让我唾弃。

太子的人走后,姜循服过药,便早早上榻歇息。
她这两日状态不太好,并没有来得及询问刚回来的简简,都查了些什么。左右也不急,待她过了这两日,自有大把时间徐徐图之。
那些琐碎的事,有什么好担心的?
但是姜循心中说着不在意,陷入睡梦后,她却又沉入了旧年一些往事的梦魇中。
这段梦魇,将时间朝前推了三年——那时候,姜循还是姜家唯一的女儿。
没有什么大娘子,没有什么二娘子。爹爹严厉教导,娘亲慈善关怀,师兄张寂、太子暮逊……故人皆是一副仁善面孔。
然后有一日,姜芜出现了。
姜芜被张寂找寻回来。
起初,那不过是张寂的一次出京执行任务,张寂无意中发觉姜芜与姜家主母面相相似。探查之下,张寂想到了多年前,姜家女幼时走丢的事件。张寂将姜芜带回东京,事实证明,姜芜正是姜家当年丢的那个女儿。
是姜太傅姜明潮,从外找来一孤女假扮自己的女儿,哄了姜母许多年。
姜太傅在垂泪的妻子榻前,哽咽连连,说妻子当年病重,自己生怕妻子撑不住,才铤而走险……
三月桃花纷然。
怯而柔婉的姜芜躲在月洞门后,懵而惶然地打量着这一切。
落花如雨,被姜家养了十年的姜循面无表情地从廊下走过,与姜芜擦肩而过。
姜芜欣羡地看着姜循:高贵、美丽、清傲,父母疼爱友人看护……姜循抢走了她的十年光阴。
恰那时,皇帝为太子选太子妃。皇帝授意姜家女,可是姜家那时有二女,要如何选择呢?
他们说:“循循,你已经偷走了阿芜的十年时光,十年亲缘。你不能将她接下来的人生继续抢走。”
他们说:“循循,你对不起阿芜。当年她走丢,你怎能心安理得坐享其成?”
他们说:“循循,你原先不过是一孤儿,姜家给了你这么多。你该知足了。太子妃之位,不是你可以肖想的。”
新来的大娘子文墨不通,性情怯懦,不堪大任。若是二娘子在,谁也不会选大娘子……所以姜循必须离开。
姜循去看姜芜——
姜芜躲在月洞门后的梧桐树下,露出一双微怨的郁郁眼眸。
姜循在姜家后宅院中跪了三日。
落红簌簌,院落叶枯。十五岁的少女亦有惶恐,亦有畏惧,亦有不舍。
姜循目中流露恐惧:“我不会和姐姐抢太子,抢地位。我不想离开。我能去哪里呢?爹娘,我无处可去。”
姜循擦着眼泪:“……十年的感情都是假的吗?父慈子孝都是骗局吗?我没有做过什么恶事、没有辱没姜家门楣啊。”
姜循跪得身子发抖:“姐姐……阿芜姐姐,你能帮我求爹娘吗?”
雨打风吹,天寒地冻。
无论她如何求,无论她如何哭。她既见不到姜芜,也见不到姜父姜母。只有仆从流露怜悯神色,只有仆从说些闲话,质问她为何还不离开。
于是姜循终于明白——
没有人在意她。
天地苍茫,她终将独行。
那年冬,姜循什么也不要,什么也未带走。她只有手腕上的玉镯乃姜母所赐,代表她与姜家曾有过的一段关系。
她朝南走,走陆路、再坐船。
她与友人一路南下,看春光明媚,看两岸如画……她到了建康府,她要看一看,姜芜曾经待过的建康府,到底是什么样的所在。
她想试一试,即使没有权贵,即使不靠姜家,她依然能为自己谋得一段满意姻缘。
她要证明,姜循是值得的,姜循不是孤身。
那是多好的光阴,多好的开局——然而只持续了半年。
他们说:“循循,你得回来。姜芜应对不了太子……姜家嫁入东宫的女儿,只能是你。”
他们说:“姜家危在旦夕,阿芜搞砸了一切。太子发难,我们只能靠你了。”
他们说:“循循,我们养你十年,爱护你十年,你帮帮我们,好不好?”
也许人生就是这样。
需要你时,你是明珠高华;弃用你时,你是敝屣脏污。你的人生,在位高权重者眼中,随意拿捏。
凡人幽微私心,总是藏于梦魇。
入梦的姜循立在晦暗天地中,幽静地看着故人面目扭曲狰狞恶心——
他们流着泪,用愧疚的眼神哀求姜循。
他们……给她身上种毒,让她寸步难行。
这一夜,注定许多人难以入眠。
在东宫的一间偏宫中,阿娅趴在床褥上,默默流着眼泪。
太子悄无声息地步入殿中,支走服侍的宫人,拿起药膏,为阿娅受伤的手臂涂药。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