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半天没回过神:【等?什么?宿主您的思路太过跳跃,我跟不上啊!】
至于林曦雾的问题,它查都不用查,直接给出回复:【顾无琢死期不变,依然是二月十二。】
为什么?
少女长眉轻蹙,眉宇间不由自主地流露关心与不安:【为什么?】
是因为他已经招惹上仇敌,将在那一日上门报仇,还是别的原因?
良久,没听到系统答复,林曦雾终究没忍住,起身往外走:【我去找他,问问他日后的计划。】
顾无琢身上有伤,但远不曾到油尽灯枯的地步,肯定是未来发生什么,成为他的死劫。如果能提前知晓,肯定能拦下。
水声伴随着夜色,像是一首低沉而悠扬的乐曲,时而轻柔如丝,时而又清脆如铃。
林曦雾开门时,夜风伴着海腥味扑来,令她的心情更为愉悦。她迎着水声,往相隔一间的厢房走去。
顾无琢曾和她说,如果林曦雾有事,可以随时来寻他,他会很高兴。
他说,十二日,他要去寻一位朋友。林曦雾生怕第二天早起再去,只能扑空,哪怕如今天色已晚,也赶着时间寻人。
走到房间门口,抬手叩门:“顾无琢,我有话要和你说。”
无人应答,林曦雾静候片刻,疑惑地歪歪脑袋。
“顾无琢?”她略略扬声。
难不成已经离开了?
【系统,给我顾无琢的定位。】林曦雾心中生疑,朝系统道。
系统又是一副拖延症晚期的模样,好半晌,才打出一个红点。青年并未离船,位置仍在舱内。
睡着了吗?
冬夜的柔风中,林曦雾终于冷静下来。
顾无琢和她说过,自己总是睡不好。他要是好容易能休息会儿,自己这样贸然打扰,实在不该。
心里挂念的事虽然重要,却也不一定现在就要出结果。今晚干脆不睡了,等明日他醒来时,再出门拦他。
林曦雾打定主意,让系统维持定位视角不变,轻手轻脚转身离开。她刚回到房间,连门都没来得及关,识海内的红点忽然移动,极慢地往外挪。
没睡……
少女蹙起长眉,转身大踏步迈开腿,重新回到房间门口,二度敲门。
房门依旧闭合,无声无息。
林曦雾心中拢上层不祥的预感,她握住把手,想自己开门。
推不开,门上了锁。
顾无琢从来没有锁过门,每次林曦雾来寻他,都是礼节性地叩门后,他立刻会出来迎接他。他会把门紧紧闭合,必然是出了事,不想让她知道。
“顾无琢?”
“你醒着对吧?为什么不理我?是出事了吗?”她问,声音不知不觉间,已染上焦急,“你要是在忙,回我一声,我明日再来找你。”
顾无琢无法回应她。
他单手抵住屋门,长指覆在灵锁上,用力扣住,确保门锁牢牢闭合,不会出现意外。
身形猛地晃了晃,险些摔倒在地。
手紧紧攥住胸口,指节因用力过猛而泛白。伴随时间推移,主针距离心脉越来越近,针端几乎戳在脆弱的红心处,每一次搏动,都与他的心跳同步,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银针入心脉带来的剧痛如万蚁蚀骨,因剧痛低下身子。他没有力气,使不出灵力,只能声音极小地喘息,不让门外人发现异样。
顾无琢自然期盼,林曦雾能主动来寻他,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多少次。
但今日,不行。
乾坤针刺入心脉的感觉,是一点点加剧的,让人无法完全适应。
最初可以咬牙坚持,不耽误正事,之后必须提前寻到隐蔽的位置,以防自己昏厥,再之后,连睡过去都成奢望。
第三十五次,提前发作了。
在距离十二日还差数个时辰时,在他还没来得及离开游船前,钻心的疼痛已传遍全身。
手在不停发抖,连抬起来都困难。神识涣散,早就分不清他所在何方。
每一次心跳,都在提醒他还活着,还要遭受折磨。
浑浑噩噩间,有敲门声传来,心口又是一痛,让他稍稍清醒。
阿…雾……
她,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顾无琢不敢出声,他咬紧嘴唇,绯红染上白齿,生生忍住粗重的呼吸。
全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子换成江水,寒冷刺骨,他一动没敢动,强迫自己再度放出神识,观察林曦雾的动向。
眼前漆黑,意识模糊,摇曳不定。等到林曦雾离开,他掏出灵锁,把门锁上。摸索着完成动作,缩在门后,痛得直打哆嗦。
不能被看见。
这副模样一旦被看见,必然要被追问发生何事。
林曦雾二度折返,拼命拍门时,顾无琢刚动作极慢递锁上门,再无力气去回应。
至少门被锁上,安全了。
不用担心被她看到,明日,随便编个理由,混过去好了……
顾无琢闭上眼,努力集中精神,支离破碎地抵御潮水般的痛苦。
耳边传来细微的动静,并非从门那边,而是窗户。
他没有锁窗。
顾无琢的心跳漏了一拍,在窗门开启时,咬紧牙关,松开攥住衣襟的手。
他听到一声清脆的崩裂声。
一寸一寸把身子挺直,拼尽全力,整理一番衣装。
林曦雾“砰”一下,把窗户推开。
她原本计划一脚踹开门,想到顾无琢在附近,害怕伤到他,犹犹豫豫没动。徘徊几圈,注意到闭合的窗户。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用剑捅开插销,钻了进去。
顾无琢房间的装饰,与林曦雾的不一样,极为简素,像是清冷苦修的问道士的居所。
房间内灯光昏暗,辨不清各处细节,仙姿玉貌的青年扶着房间内的木桌,安静地站立。似是听到她翻窗入内的动静,微微抬头,朝窗户的方向望去。
他站得很直,如同永不倾颓的玉山,堆雪般的发丝半散在肩头,另一只手垂落在身侧,一动不动宛如塑像。
林曦雾小心翼翼:“顾无琢?”
“……阿雾来了。”他的话语带着笑意,声音低哑至极,说得很慢,“这么晚了,莫不是有事找我,我听着。”
“你怎么了?”林曦雾没有被他骗过去,“为何锁门?”
“没事。”顾无琢摇头,“一时心血来潮……”
他的话没有说下去,少女已经三两步奔向他,探手将他扶住。
“到底发生了什么?”林曦雾急切地询问。
在识海中系统开始装死的那一刻,林曦雾就明白,顾无琢一定是出事了。
系统不信顾无琢放弃杀死洛雲尘,害怕林曦雾心慈手软,时常会隐瞒一些事。林曦雾初时感到别扭,到后面,竟能熟练地从系统的装死程度,判断事情的严重性。
这一次,她的识海安静得可怕。
她走到顾无琢近前,给了他借力的支撑,抬眸观察他的模样。
他垂着眉眼,寻找她的方向,失神双目内仿佛藏有断壁残垣。好容易筑起的心墙,正在一点点坍塌,分崩离析。
他面色平静,脸上甚至含有微笑。
毫无血色的双唇动了动:“为何,每一次,都瞒不过你?”
顾无琢的话语清晰,试图将艰难尽数遮掩过去。只是脸色极其苍白,几乎称得上惨白,与雪色长发混在一起,更显触目惊心。
林曦雾原本害怕弄疼他的伤处,一看现在的状态,当下什么都不顾,扶住他劲窄的腰肢,生怕他摔倒在地上。
顾无琢深深吸了口气,想借力开口,心脏却在此时猛跳一下。伴着冰凉尖锐的刺痛传来,他终是没能扛过去,猝然弯下腰。
“顾无琢!!”毫不掩饰的担心,彻底击碎他脆弱不堪的外壳。
海风呼啸而过,游船自带结界亮起,挡住尖锐的喊声,只余缕缕微风在船舷飘荡。
昏暗烛光下,顾无琢靠在少女的肩上,浑身发抖,吃力地呼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要开口,便是低弱的呻|吟。
林曦雾慌忙撑住他,才没让身边人直接倒下。
林曦雾知道顾无琢能忍疼,他即使内里被打得粉碎,表面也必然是风平浪静。能让他面露痛苦,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他得有多难受。
具体发生了什么,林曦雾全无所知。识海内的系统无声无息,顾无琢也说不出话。她慌张地掏出帕巾,擦拭他额上、脸上渗出的冷汗。
帕巾转瞬湿透,林曦雾想也没想扔在地上,又换了一条。
“我扶你去床上躺着。”她道。
顾无琢还想逞强:“不必……”
他的嘴巴被捂住:“你再这样,我上手了。”
林曦雾的耐心快速下降,下定决心,如若顾无琢还想和她僵持,她不介意再一次把他抱起来,往床上丢。
他被她堵住嘴,终于住口。他努力想挺直腰背,甫一动弹,便折下身,手握成拳抵在前胸处,小幅度地发抖。
林曦雾和顾无琢离得几近,能听到他极力克制,依然控制不住发出的喘息。
【系统,我不问你原因,我就问你,有没有缓解的方式。你敢骗我,我提刀就上玄机宗。】她强硬地把顾无琢按到床上,命令他乖乖躺下,在识海中和装死的系统交涉。
在她的不停催促下,识海中冒出一张朴实无华的药方。系统给的药,一直是物美价廉,几样并不算太贵重的灵植凑在一起,就能拥有令人意想不到的效果。
林曦雾快速把她现有的药材,和顾无琢储物囊中的药物回忆一遍,发现刚好对得上,松了口气。
“你先躺着,我去煎药。”她扶他躺下,简短交代一句,解下顾无琢腰间的储物囊,快速起身。
人还没走一步,手腕被抓住。
也不知是疼得找不准位置,还是害怕弄痛她,顾无琢的手落在金镯上,死死攥住,却不去触碰她的肌肤。
“阿雾……”昏暗的一豆烛光下,青年抬起朦胧的眼,似是有些神志不清,“……别、走。”
他的面色惨如金纸,额角薄汗濡湿鬓发,有些水意的瞳孔转向她,仿佛碎了汪星子。
她若不来也就罢了,来而复去,岂不是故意作践他。
“放开我。”林曦雾不敢用力,很轻很轻地甩手,“你这副模样,太吓人了,我担心你。”
顾无琢缓缓摇头:“不碍事,是旧疾。偶尔会发作,没事的。待明日、十三日就好了……”
怎么又是旧疾!
而且还要生熬一天一夜?!
林曦雾觉得自己眼睛有些酸:“你现在哪里像没事的模样,你说是旧疾,时梧闻没给你开方子吗?”
“伤势繁琐,无法缓解。”他阖上眼。
“是时梧闻医术不济,才不是无法缓解。”林曦雾反驳,“我说有办法就是有办法,不会骗你。”
林曦雾又一次想起他的死期,是二月十二,他二十二岁的生辰。
原本觉得,既然顾无琢已经痊愈,能面不改色大杀四方,必然是在那日遭遇什么事,导致身死。
但如果不是呢?
他身上有那么多伤,明明暗暗,有她知道的,有她不知道的。说不定根本没有死劫,而是顾无琢到了极限,注定在那日身死道消。
“松手。”她做过保证,不会再取下金镯,只能覆手上前,意图将他的手指掰开。
分明疼得不行,力气却大得吓人。
“我可以不走,但船上就我们两人,你也没和我说过你会旧疾复发。我不走,谁给你煎药。”林曦雾心中泛酸,脸上撑出笑容,反身戳了戳他的额头。
“你这副模样,我看着也难受啊……”
他这副模样,她实在是不忍心看。
可别和她说爱能止痛,言情剧的套路,她是不信的。
顾无琢张了张嘴,眉目更温软数分。
他清楚地听见,阿雾说心疼自己。
心中盈满暖泉般的柔软,胸腔针扎的刺痛仿佛尽数褪去,换作麻酥酥的酸甜。他的身上满是沉寂和麻木,却固执抬手,叠在林曦雾手背上。
“没事的,你陪着我,我不疼。”
他慢慢说话,低声咳嗽。
说到一半,见林曦雾脸色一沉,显然不满意他的说辞。
“……让灵偶来做。”顾无琢手移开,点了点放在床边的储物囊,给出合理的建议。
灵偶藏在特制木匣中,林曦雾打不开。顾无琢挤出一点灵力,强撑着解开储物囊,调出一具灵偶,险些力竭摔回榻上。
林曦雾及时托了他一把,将他轻柔放回软枕上,免去多余的苦楚。
她拗不过顾无琢,只能把药方和药材通通交给灵偶,让它快去快回。
目送灵偶离开,林曦雾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顾无琢一眼,搬了个板凳坐下。
昏暗的目光下,青年脸上的阴影时隐时现。他半躺在榻上,脸上掺杂脆弱与坚韧,犹如朵被风吹雨打后依然坚|挺的小白花,惹人怜惜。
发现林曦雾没走,他虚弱地笑笑,微侧过身,想离她再近些。
林曦雾瞪到一半,心先软了下来,叹息着给他理了理鬓角散乱的白发。
顾无琢沉默半晌后,突然道:“阿雾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他还记得林曦雾不速而至,生怕她遇到难题。
若是请教问题还罢了,若是遇上敌人,或是被谁冒犯,他这副模样,应当很难帮上忙。
“先不说这些。”换林曦雾紧紧握住他的手,“你到底……你的身体,现在如何?”
“不太好……”顾无琢于黑暗中,吃力地笑了笑。
没有隐瞒的必要,让她一直误会自己体态康健,反而会增添无用的烦恼。
林曦雾闭上眼,心中仿佛压了块巨石让她连呼吸都吃力。
她以为他能站起来,不再像此前只能依靠轮椅行动,身体必然已恢复康健。不曾想,只是她的一腔情愿。
“我离开的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质问,“不许说谎,我要听实话。”
他三年来的遭遇,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病,她会不会也有几分的责任?
林曦雾语气凌厉,眉头紧锁,换了平日,顾无琢早就露出浅笑,一五一十地和她解释清楚。
唯有此次,青年转脸向她,失神的双眸满是痛苦。
许是实在疼极,他竟失去隐瞒的力气。
“阿雾,我、不想说。”话语带了几分恳求。
林曦雾:“顾无琢!”
“我会解释清楚的。”他去拉她的手,五指极慢地扣上,做出保证,“等时机成熟的时候,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他的手实在冰得可怕,像具了无生机的死体。
“但不是现在,不要细问,好吗?”
顾无琢的声音微弱,口吻卑微至极,几乎是在祈求她。林曦雾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哪怕再焦躁不安,他的姿态低到这份上,如何能再说重话。
“好……我不问,我等你告诉我。”
“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林曦雾转移话题。
他松了口气。
“你还准备杀洛雲尘吗?”林曦雾严肃地问,顺手给他阖上眼,让他别浪费力气。
顾无琢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我不会动他。”
【听到了吗?】林曦雾在识海中道,【这是他的回应。】
门外传来动静,灵偶端着托盘进屋,带来一身的草药味。
林曦雾示意灵偶放下托盘,回储物囊待着。她寻思顾无琢现在的状态,自己喝药是不可能的。挣脱顾无琢的手,从储物囊里取过几个软枕垫着,扶他起来。
她端起药碗,用木勺舀了汤药,触了触他的薄唇:“张嘴。”
他压制颤抖的冲动,张开口,林曦雾小心地将药送进去,顾无琢无声咽下。
即使有一人目不能视,须臾之间,两人产生无形的默契。
林曦雾小勺碰碰碗,顾无琢就开口,等她喂药,再乖乖咽下去。青年玉白色的长颈冷汗岑岑,吞咽时喉结微动,闭合的长睫也跟着轻轻一颤。
一碗药下去,他的脸色好了一些。呼吸一并顺畅,不再出现粗重的喘息与低吟。
林曦雾期待地超前倾身,小声道:“如何,有没有效?”
顾无琢使出力气,用力点了点头。
的确是有效,也实在是剑走偏锋,从舌根到心脏一片发麻。连知觉都快淡得不存在,更遑论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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