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吵输了’,那晚谢太傅饭都吃不下,坐在院子里歇凉,倒上一壶小酒,望月长叹,脑子里不断复盘。
白天应该如何如何,又该如何如何,怼得那姚老怪面红耳赤,一句话说不出来才对啊。
就这么一边气愤不平,一边喝着小酒,不知不觉就微醉了,等到太傅夫人睡醒一觉了,发现半夜了谢太傅还没回来,就叫家仆去找人。
然后扶着走路都不稳的谢太傅回了寝室,看得太傅夫人直摇头。
每次吵不赢,回来就郁闷喝酒到半夜,以前身子骨还硬朗就不说了,现在都上了年纪了,怎么还这样。
太傅夫人叹气,明明次次都吵不赢那姚松林,偏偏要凑上去找罪受,还嘴硬自己也吵赢过。
哪回赢过啊?
顶多算个两败俱伤。
真真是.....
因为这两人从年轻时就不和睦,吵来吵去,争来争去,偏偏两人还算是同门师兄弟,偏偏姚松林夫人是他们两老师的女儿,也不知道怎么传的,就把这两人纯属天生冤家,互看不顺眼,传成了儿女情长爱恨情仇。
说什么,谢太傅和姚老夫人先认识,两人算青梅竹马,结果后来姚松林拜了师,横插一脚,把谢太傅的青梅师妹给娶了去,两人这才见面就吵,没见面也互黑。还说,谢太傅要不是早就定了亲,可能一早就把青梅师妹定下了,哪还有姚少傅插足的余地。
太傅夫人摇头,这都传的什么胡话啊。
弄得她和姚夫人以前在一些场合碰见,其他夫人都用八卦的眼神盯着她们两人看,弄得怪尴尬的。
但是也不能怪别人信以为真。
一开始,她都信了。
毕竟谢太傅和她是家里指腹为婚的,成婚前就只见过几面,谢太傅年轻时在外求学,一心钻研学问,对儿女情长似乎不太上心,直到两人成了亲,她才在生活中慢慢摸索习惯了他的脾性。
但那时候还年轻,被外面谣言影响,她也隐隐有些生气吃醋的。既然那么喜欢师妹,娶她作甚,又不是不能退婚。
于是对着夫君摆了几天冷脸。
结果他愣是没瞧出一点不对来,那会儿他官途不顺,辞官回了故乡办起了学院,那会儿,姚少傅也接手师门的学院,继续当个教书先生,两边自然而然就被人拿来比较。
夫君虽然官途不顺,但也是状元出身,更是嵩城先生得意弟子,当年在嵩州学子圈很有名气,更得了多名大儒夸赞,说他有王佐之才。
因此辞官办起了学院,从全国各地慕名而来的学子也很多。
而姚少傅那边承接师门,他年轻时同样备受赞誉,只是和她夫君谢太傅志向不同,不想出仕当官,更愿意当个教书先生。
作为百年名门书院,前去求学的学子自然更不必说,也很多。
由于两人的不和睦从没藏着掖着,而且,还不用人家外人比较,他两人自己先较劲儿较上了。
两人自己比还不算,教的学生也拿出来比。
真是....
也难怪旁人总爱看戏似的比较来比较去。
还传出那样的‘恩怨情仇’话本子。
后来她都释怀了,反正这辈子过日子的只能是她了,人师妹也嫁人了,自己一家人的日子经营好才是。
再说她夫君谢太傅除了不解风情,某些事很顽固,某些点很幼稚之外,也没什么不好的。
可能是脑子里除了家国大事,就是看书研究学问,全然没有多余地方想其它的东西了,所以后院也干干净净,除了她这个妻子,并没有小妾啊红颜知己什么的。
太傅夫人就觉得,那些过去的事儿何必揪着不放。
谁知她这边放下了,某天谢太傅回来气得仪态都顾不上了,跳着脚想骂人,连连喊着荒唐荒唐。
她一问才知,原来是偶然听到那啥青梅竹马谣言,气得他当场把传谣的人骂得捂脸遁逃。
骂完,谢太傅还不解气,吹胡子瞪眼道:“难怪那姚松林上次写信骂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呵呵,我癞蛤蟆,他是什么东西?穿山甲吗?皮特别厚。”
太傅夫人有些懵,反应片刻问:“难不成不是那样?”
谢太傅气得再次跳脚,“夫人你...你.....你怎能骂你夫君是癞蛤蟆!”
“.......”太傅夫人轻咳一声,“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你和姚夫人....”
“不是,没有,我和师妹清清白白的。”谢太傅就差指天发誓了,“外面人龌龊,到处乱传,夫人你怎么也信!实在岂有此理,我的为人你还不了解吗,我可是有婚约在身的,怎么可能再去招惹其他女子。”
这话算是说到太傅夫人心上了,刚要软和了声音安慰两句。
“而且,有那个闲心,我不如多看两本书,书不够好看吗?谈情说爱有书重要吗?书里的广阔天地不比女子更有趣吗?”
太傅夫人:“......”
行,木头疙瘩,这辈子和你那一屋子杂书过去吧。
然后气呼呼的谢太傅没发现,自家夫人心情不快地转身走了,还一连好几天又给他摆了冷脸色。
等骂完这个骂那个,骂到差不多消气了,谢太傅就去书房看书去了。
看书使他平静。
看书使他强大。
看书,能让他不和寻常小人还有姚松林那幼稚如童的东西计较!
总之,太傅夫人也不知道谢太傅和姚少傅怎么就互看不顺眼,仿佛是前世冤家一般。
谢太傅没说原因,她曾经问过一嘴,是不是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谢太傅也只气哼哼地说:“是那姚松林每次都没事找事儿,姚松林脸皮贼厚脾性也怪得出奇,毛病多了去了,谁知道他是哪根筋没搭好,专找我麻烦。”
太傅夫人就懒得多问了,反正就是对方找茬挑事儿呗。那你不理会不就成了,偏偏每次都要和人争和人吵,弄不赢就回家自个儿郁闷,喝小酒。
自家夫人心里的腹诽,谢太傅是不知道的,就当他养病养得无聊,身体一好就要去翰林院啊,国子监啊,这些地方看看,给自己找点事儿做时,接到了明熙帝的旨意。
说实话,谢太傅下意识是有些不乐意的。
姚松林的学生,他自己教。
虽说圣意难违,但敷衍了事总能做到。
但这道‘旨意’是以书信形式传过来的,信里,明熙帝这位一向给人很有距离感的铁血帝王,却像是一位操心家里小辈的普通大家长,字里行间都是对小辈的忧心,还有希望先生能帮着管教的淳淳信重之意。
什么.....先生乃吾朝最负盛名之师,学者之楷模,吾信之。
谢太傅身后隐形的尾巴嗖一声,翘了起来。
还得是圣上,知道他比姚松林那老怪会教学生。
而明熙帝信里还有不少夸谢太傅的话,这个嘛,其实很好理解,家里有个调皮捣蛋,读书费劲儿的孩子,为了给孩子找个负责任又能干的名师,身为家长的明熙帝可不得多夸两句嘛。
虽说圣旨不可违,但只要谢太傅托病推辞,明熙帝还能强硬要求人家太傅收下一个不好教的学生不成?
真那般强硬下令,传出去,他这个皇帝还要不要脸了?
所以明熙帝想了想就以书信形式传给谢太傅,还像一般家族长辈给自家子弟求学时那样,言辞间也对先生推崇了一番。
这些来自顶头上司的夸夸,让谢太傅尾巴直接晃得不要太厉害。
等信看到后边儿,明熙帝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提了一句:福宁读书颇难,姚少傅都拿他没办法,太傅也无需太过操劳,能带着他多修身养性就行。
谢太傅身后晃动的尾巴一个急刹车,眯了眯眼睛。
姚松林那老怪不行?
那老怪教学水平本就一般,也就是收的学生资质好,才传出好名声,还自封什么天下第一名师,脸皮实在太厚。
福宁小郡王读书资质不行,这事儿谢太傅当然也听闻了。
呵呵,姚老怪这不就现行了。
一遇上资质不太行的学生,他就教不好。
姚老怪不行,不代表他谢洪杰不行!
身为太子老师,常来往东宫,谢太傅自然没少撞见福宁小郡王来东宫玩耍,虽说一开始吧,态度淡淡的,可耐不住福宁小郡王实在活泼,谢太傅后面儿也会和他交谈两句。
看得出来,福宁小郡王是个天生爱闹的皮孩子性格,这般孩子硬压着他读书是坐不住的,反而会产生厌学、和先生对着干的行为举止。
谢太傅以前刚开始办学时,可没余地那么挑三拣四,所以一开始收的学生可是什么类型都有。
像是一些托关系,姚松林那边不要,然后转送到他这边的,被家里宠着不服管教,或天性资质差些,读不进书的名门望族的子弟,他谢洪杰一开始也教过不少。
当时那姚老怪还嘲笑他来着,说他庸俗,把神圣的教学殿堂弄成官场上那一套关系户,什么人都收什么人都要,小心教出几个败类,连累他们的老师,坏了师门名声。
可气可恨。
既然收了,他谢洪杰就会把人教出个样来。绝不会让他姚松林有机会说三道四。
在谢太傅看来,福宁小郡王比他当年收那些学生要好教多了。
皇上可不是那些毫无底线宠溺孩子的家长,而福宁小郡王爱闹了些,性子却也还算过得去,不是那种惹是生非,招猫逗狗的讨人嫌。
就这,他姚松林还束手无策。
不是不喜欢告状吗?不是以前老笑他给家长告状吗?换他姚松林身上,结果才遇上这么一个,不也迫不及待地去告了。
谢太傅脑子里忽然闪过一抹念头,身后停下的隐形尾巴又开始欢乐地晃了起来。
好啊好啊。
正好叫他姚松林看看,他教不了的学生,我谢洪杰却没问题。
到时候,任凭那老家伙脸皮再厚,肯定也要羞得满地找洞钻。以后再也不敢在他谢洪杰面前惹人嫌了。
太傅夫人正好进书房给他送养生汤药,结果就见谢太傅忽然干劲儿满满,像是计划要做出一番大事似的。
刚才听传旨的太监说的话不还是一脸的不情不愿嘛。
怎么一转背就这么....过分的积极了?
太傅夫人放下冒着热气的汤药,“热度刚刚好,你快喝了,不然很快就凉了。”
谢太傅一忙起来,根本关注不到其它东西,所以太傅夫人只好盯着他把汤药喝下去,谢太傅一般在脑子里想着教学计划,一边随手端起汤药一口喝完。
喝完汤药,连嘴里什么时候被夫人喂了一颗蜜饯都不知,谢太傅想得很专注,简直不输平日思虑国家大事时,看得少傅夫人摇了摇头。
反正不管自家这老太傅怎么就来了劲儿,少傅夫人已经先替那位传闻里的小郡王累上了。
别人不知,她可是看过谢太傅那些年是如何鞭策学生的。
要是被他特别关照,那更是....哎,希望那位小郡王能坚持住吧。
谢太傅只要一想到,姚松林羞耻掩面逃走,以后见他都没脸见,凡是他谢洪杰出入的地儿,姚松林就自动退避三舍,不敢靠近。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谢太傅就跟打了鸡血一样,这一天加半晚,结合他的教学生涯,为季睿制定了无数种教学方案。
后面儿要不是太傅夫人看不下去,怕他又把自己熬得受凉发高热,及时派人把他从书房叫了出来,让他休息,说不定谢太傅就要兴奋地熬一个通宵了。
后面躺床上,谢太傅都难以入眠,不停翻身,太傅夫人就说给他熬一晚特别配制的汤药过来,那药特苦,苦得抓心挠肺,是太傅夫人经常用来威胁他休息的。
听到这个,谢太傅才勉强压下激动的心绪,没一会儿就沉入美梦中。
这边太傅夫人刚睡着没一会儿,就被枕边一阵笑声吵醒了,她不悦地睁开眼睛,以为是谢太傅还没睡,结果这一看.....
好家伙。
不知道他梦见什么好事儿了,睡着了都还笑出声。
看着那一脸的褶子笑。
太傅夫人:“......”
平时连嘴角都难得扬起笑弧的人,居然笑成这样。
由于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一大早谢太傅就神清气爽地起了床,然后就在书房喝茶,不急不躁地,喝到了日上三竿,喝到了他夫人都快过来叫他用午膳了。
终于,有家仆进来说,福宁小郡王派人过来了。
谢太傅很淡定,让人进来回话,听到传话的人说福宁小郡王今日来不了,因为提前约好今日要上二皇子府做客,还望太傅见谅。
听完,谢太傅依然稳如泰山,云淡风轻地挥挥手,“知道了,既然有先约,就等小郡王把约赴完再来我府上念书。”
他不急,这很明显就是小孩儿一时的反抗,还想着玩,来试探先生的反应。
谢太傅听了传话,啥都没表示,就说知道了,然后让传话人回去。
如此这般,学生听到了,心里反而没底,反抗不了几天就承受不住各方压力,只能老老实实来上学。
哼,这点道行,跟他谢洪杰教过这么多的学生比起来,不值一提。
这边谢太傅宛如稳坐钓鱼台的钓鱼翁,就等着‘愿者’上钩,不慌不忙。
而季睿还不知道这些。
他也不是说谎,确实是提前约好了。
那回在京兆府闹完事,二表哥就邀他去府上玩,只是季睿一直忙着满京城转悠,而二皇子也比较忙,好不容易二皇子有了点空闲,季睿正好想起这回事就让人去递了话。
没想到就这么成了。
季睿昨晚没被亲爹呼噜声吵到,睡得死沉死沉的,起床的时候倍感精神,用了早膳,又去隔壁给祖父请了个早安,走的时候看到在院子里忙碌的亲爹,季睿摇摇头,叮嘱他太阳太大的时候记得去阴凉处休息。
亲爹一抹满脸的汗,憨憨傻笑:“好的好的,爹爹记住了。”
季睿:“......”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壮实的农家汉呢。
也不知他爹怎么就激活了神农氏血脉,最近倒是不沉迷酒精了,而是痴迷上了种田。
顶着烈日都要干活,本来养成了小麦色的皮肤已经晒成了黝黑色,更像一头大黑熊了。
男人嘛,黑点就黑点了,反正他爹也不走精致小仙男风。可季睿怕他晒出暑热,这才叮嘱他太热的时候不要干活,歇一歇。
可他爹干起活来根本记不住他的叮嘱。
算了,反正亲爹不听,自有祖父管教。
季睿看着围了一大片地儿,准备用来种菜的爹爹,说了句,“那您慢慢忙,我也办事儿去了。”
“好嘞,有事你随时来找爹爹就是。”
“好的好的。”
然后季睿就小手往后一背,迈着八字步回了隔壁公主府。
这么一圈溜下来,时辰也差不多了,季睿让小全子和小禄子提上准备的礼物,就要去二皇子府,谁知,就听小全子说:“小郡王,你准备的多是年轻夫人小姐喜欢的,谢太傅应该不喜欢这些东西吧。太傅夫人也不太适合这些吧,他们家也没有年轻的小姐,谢太傅就三个儿子,孙子有几个,没有孙女啊。”
“啊?”
季睿脚步一顿,忽然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舅舅是让我今天去谢太傅府上读书是吧?”
小全子和小禄子:“.......”
“那您准备这么多礼物是?”
“这些礼物是我带去二表哥府上的啊,你们忘了,我提前几天就和二表哥约好了。”季睿说。
小全子:“......”
奴是没忘,可今天是您第一天去太傅大人府上报道,您难不成还....
“算了,既然撞日子了,就派个人跟太傅大人说一声,就说我不好当一个失信之人。”季睿觉得问题不大,“太傅大人是很通情达理的人。”
而且....
这一个月都没浪到,皇帝舅舅就看不下去了,他都还算克制了,除了吃喝玩就没干太刺激舅舅神经线的事儿,就这,他还看不惯。
啧啧,总之就是看不得他闲着浪着呗。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天高皇帝远,反正舅舅不在,能拖一天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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