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不是直哉的错觉，咒灵似乎更不敢回头了，脚步还加快了些，更大步的向自己走来。
五条悟拎着一小个纸质甜点盒，夏油杰发现他的到来也不惊讶，只伸手打算接过五条悟带回来的伴手礼。
五条悟一把把夏油杰的手拍开，不忿说道：“我说了不会给你们带东西,这是我自己的份好吗。”
“刚好现在好戏还没有结束的样子，正好可以边吃边看……”
面对敌人袭击的时候还表现的像树懒一般缓慢，此时玩家一闻着甜点的味儿，甚至就连五条悟都慢了一拍。
玩家已经拆开了小纸盒，又生怕五条悟再抢回去似的，忽略了刀叉、没有分毫仪态的直接手拿蛋糕塞了一半进嘴里。
五条悟一时沉默。
玩家满脸倨傲，嘴边还沾着一半奶油，表情里没有丝毫悔过的意思，更似乎是在说：对，是我，怎么地吧。
五条悟张了张嘴，仍然想说什么的模样。玩家把整个蛋糕塞进嘴里之后，就更是一幅死鸭子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了。
初见时偷了他的糖被减好感度玩家还会想着弥补，那是因为他的好感度还没达到满值。现在反正好感度刷满了，那当然是怎么造作怎么来。
不过这次，玩家没有听见好感度增减的提示音，五条悟也没有和她计较的意思。
他干脆跳过这个话题，指了指那边苟延残喘的直哉：“先给来个前情提要呗？”
“哦，没什么好说的。”玩家还有点口齿不清的回答。
“这里出现了两只咒灵，而且都接近于特级级别。”
夏油杰更为详细的说明道：“所以他们都没有预料到这种状况之外的展开，所以被这两只咒灵摆了一道。”
那只咒灵已不慌不忙的走到了直哉面前，露出了恶劣的笑容。
它缓缓抬起脚，作势要踩的模样。
直哉在这时真的很想大叫：“现在是聊天的时候吗？！”“别光杵在那儿浪费时间了，快来救老子！”
但正如他被咒灵杀光同僚时他不曾求助，他被咒灵一脚踹飞出去时不曾求助，他被咒灵一边倒式的狠狠殴打时，他也不曾求助。
现在到了更紧要的危机关头，他也仍然不想向那明显是敌对立场、而且还是他眼中的低劣地位的玩家求助。
夏油杰摆明了要当混子，他的立场也很容易看得出来。直哉曾委婉的向他求助过一次，夏油杰只是默默转移了视线之后，直哉也不愿意再向这位实力不明的跑腿人员搭话了。
而现在，又恰到好处的来了一只五条悟。
直哉似乎看见了求生的希望，在咒灵已经逼近的威胁之下，语气更是迫切的向五条悟开口道：“五条君……”
如果换做是一般人，在这种危机关头应当会识时务的运用请求语气，服软的求助：你能帮帮我吗？
但直哉内心的自尊仍占据了上风，这时候也不肯落下面子。
五条悟看了过来。
直哉莫名僵硬道：“你——……”
玩家也看了过来。
直哉表情和语气都立刻变得凶恶，但在咒灵的威胁下又显得有些外强中干：“你这傻x就只会干看着？还不快点过来救老子！要是老子出了点什么好歹，你以为我们禅院家会放过你？”
“哦——”
玩家出乎意料听话的走了过来，反而让直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玩家走得更近了，而且她的表情也相当的温柔和善。可直哉反而有种比咒灵靠近时更加汗毛耸立的恐惧感。
不止是直哉，也包括了咒灵。在玩家站起来的一瞬间，它就像受到惊吓的猫一般突然跳了起来，几乎快要跳到几米开外，也不知道玩家是怎样抓到它的。
但流程就和对待上一只时没有太大的差别。
玩家轻松拍了拍它，它也立刻像被拎住后颈的猫一般伏下身子。
忽略它身上的黑色纹路，光看咒灵这服服帖帖的模样，外人大概真会以为咒灵已经和人类联手、或是完全屈从于人类手下了吧。
可在看她身后那双黑色的翅膀，更多人或许会直接断定她为咒灵一方吧。
那样恐怖的、几乎能够控制万物的能力，真就像个反派BOSS一般。
而现在那位反派BOSS取代原本的咒灵走到了他的面前。
她蹲下了身，带着笑意俯视仍然抓着护栏，身子已经完全悬于二楼天台外侧的直哉。
说不清是期待还是恐惧，直哉紧紧盯着玩家那只似乎想要向他伸过来的手，脑子里甚至没有空闲思考自己是应该拒绝还是接受。
那只手——那只只需要通过碰触便能够无视他人意志、轻松操纵他人躯体的手。
直哉盯着她的手。
可又一次出乎意料的，玩家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便把手收了回去。
“你很在意我的能力吗？”
好像是在为直哉着想，玩家几乎快要举起双手，以表明“我没有想要对你使用能力的意思”。
于是，又莫名带上一些失落，更是恼怒于她在这个救人关头还叽叽歪歪这么多，直哉又想要叫骂出声了。
玩家仍然没有把他拉上来的意思。
她反而比咒灵更加恶劣的，又像是在用微笑嘲讽，玩家故作恍然大悟的突然说道：“这次我可不会控制你的身体了，全靠你自愿。”
“当然，我绝不是在威胁你的意思。”
直哉仍是盯着玩家的手，说不清是渴求还是忌惮，但这时他总算把不合时宜的脏话吞进了喉咙。
又带着几分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从哪来的自信，直哉反而想笑：“威胁？就你？你能威胁我什么？”
“现在我虽然处于劣势，但等我爬上来，我绝对会要你好看！”
玩家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还是把一只手伸到直哉不远不近的前方，说出了她的条件：“你想要我救你妈？”
“谁稀罕你这家伙来救……”
话虽这么说，可就算是直哉少爷也懂得形式，因为在场的就只剩下站得远远的夏油杰、心情甚好正在看戏的五条悟了。
面前玩家对他伸出的手，才是他最有可能抓住的那根救命稻草。
玩家说道：“要不这样吧。”
“你来做我的狗，正好可以弥补之前没有学狗叫的遗憾。”
“所以，要来吗？”
“来当我的狗，我就把你拉上来。”
直哉在听见这种不可思议的要求之时便立刻涨红了脸。
……他本来已经想尽了人类女性能提出的种种要求，哪怕就像刚才一样贪婪的要求禅院家祖宅，他也不是不能答应。（当然，在把他救上来之后就立刻翻脸不认账也是在他计划之中的。）
可是，万万没想到，玩家能更不要脸的趁人之危，在这种时候提出这种要求。
远处听见这话的夏油杰都呛了一声。
显然，直哉还是低估了玩家的下限。
他简直是不可思议的瞪着玩家，一时都没能想出什么更为激烈的批判话语。玩家还在得寸进尺的继续说：“作为定金，要不现在你就学一声狗叫？”
……不可理喻！
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
直哉再也不想和她沟通，把唯一的期望转向了远处的五条悟。直哉又一次亲切而诚恳的呼唤道：“五条君，五条君——”
直哉只庆幸自己没完全得罪五条家的大少爷。这时他更是学会了好声好气的请求：“五条君，你来救救我。等离开这里，我肯定会给你相当的报酬……”
五条悟听见了直哉深情的呼唤，更是亲切的回答道：“诶，该怎么办呢？真让人困扰呢。”
直哉忙不迭的继续加码：“还有我们家珍藏的咒具，有很多的，我出去就可以给你！”
“哈哈。”
不知为何，五条悟笑了一声。
应该是期待的笑声……吧？
就听五条悟依旧含着笑意，如此爽朗的对他说道：
“可是，我也更想听你学狗叫诶。”
“哈哈。”
在场有三个人笑出了声。
忽略自己所仇恨的玩家、并不在乎的夏油杰，直哉颤颤巍巍的向五条悟看去，惊奇的发现他似乎是真的在等待看好戏。
“啪”的一声。
那是直哉隐藏着的少男心碎裂的声音。
……还有他太长时间维持着同一姿势，手指终于不堪负荷，肌肉抽搐时发出的声音。
直哉面色扭曲，犹有怨愤的瞪着玩家。
玩家面色不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她伸出的手仍然悬在半空。
直哉盯着那只手，表情更加扭曲：“你tm……”
玩家晃了晃半伸着的手，像是在催促。
直哉咬牙。
最终，他闭上了眼。
五条悟和夏油杰各自掏出手机，默契的按下了录音键。
安静的时间似乎有那——么漫长。
他们听见了隐忍的、压低了的、悲愤中似乎又含着一丝喜悦（？）的声音。
“…………汪。”
第66章 66
出乎意料的（直哉：等等,我为什么要用“出乎意料”？），玩家竟然真的履行了承诺，在直哉屈服的叫出声后,她把他拉了上来。
其实直哉的计划非常简单。
不就是区区一声狗叫吗,大丈夫能屈能伸。真掉进领域里的深渊里面，以后说不定连学狗叫的机会都没有了呢。
更重要的是,反正在场的也没其他人了。只要自己被救上来之后坚决的否定了这件事，自己就仍然是清白的。他们没有任何证据指控自己——
直哉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恢复了倨傲，用下巴看人的模样。
却听一旁的五条悟在和夏油杰说：“这次旅行真是收获颇丰啊。”
夏油杰满是赞同：“我都想要感谢夜蛾老师交给我这趟差事了。”
直哉才恍惚想起,这里还有一个目击证人。
他虽崇拜五条悟,但五条悟这人本身就不着调，说出去的话基本没人信的。
就算五条悟说“哈哈哈今天直哉学狗叫了诶”，别说禅院家，估摸着就算是五条家的人,都不会觉得他说的是真的。
可如果再加上一位夏油杰——其实直哉还没有完全的记住他的名字,仅把夏油杰当做了看好戏的路人。
可如果这位“路人”也下场进行证明……
然而,出乎直哉预料的还在后头。
他眼见着那俩人各自拿出手机，按下某个按键,两个手机中的声音一齐传来：
“……汪。”
点击循环播放：
“汪。”“汪。”“汪。”……
那俩人绝对是故意的，挤在一起笑得花枝乱颤，拿着手机的手都开始抽搐了。
直哉呆滞。
比起愤怒,更多的是慌张、以及事情超脱预料后的无力与茫然。
玩家倒是早有预料,但也不忘火上浇油。她回头冲那俩人喊道：“待会记得也给我发一份！”
“好好好。”夏油杰还带着笑音：“已经给你发过去了。”
玩家收到文件,差点把手机怼到直哉脸上去。
按下按键，这次变成三重合唱，立体声环绕了：“汪。”“汪。”……特级咒灵：这里明明是我的主场,你们能不能给我点面子？
但它是真的非常识时务，还是躲得远远的，就是安静地看着这头吵闹，似乎还有点想要一走了之的意思。
恶劣的三人组也顾不上咒灵，眼中俨然只剩下了楚楚可怜（？）的富家公子哥（？）。
玩家笑得就像街头小混混一样，不顾直哉的意愿继续循环播放狗叫声，看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玩家也就笑得更放肆了：
“桀桀桀桀桀桀。”
“直哉小哥，你也不想这份录音被其他人听见吧？”
“她怎么笑得和登徒子似的，而且感觉下一秒就要给人来一个壁咚了。什么年代了怎么还在玩霸道总裁剧本。”五条悟小声和夏油杰耳语。
夏油杰回复：“她算哪门子的霸道总裁，顶多算是个法制咖还差不多。”
五条悟深以为然。
就听玩家对着羞愤欲绝的直哉继续说道：“如果不想录音暴露给其他人的话，之后你可得乖乖听我的。不然的话，哼哼……”
直哉脸已经涨得通红，完全确认自己没能力从玩家那里抢得手机后，他不甘的扭头，狠狠闭上眼睛：
“我知道了。我按你说的做总行了吧。你不要把这个录音的内容……”
虽然站得远，但五条悟和夏油杰卓绝的视力竟捕捉到了直哉眼中隐约的泪光。
“你不要把这个录音让其他人听见。”
就连五条悟都有些惊了：“有一瞬间，我以为我们穿越进了里番片场。……接下来应该不是一些r18向的展开吧？”
“……”
夏油杰没有回应。
“杰？”
五条悟更是惊讶的向夏油杰看去，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打开了手机录像功能，镜头对准了玩家和直哉，夏油杰正扮演着沉默无言尽职尽责的摄影师角色。
有时候五条悟真的很怀疑，癫的其实不是他，而是这个世界才对吧。
明摆着是威胁，却又不得不接受玩家所有要求，直哉面色通红，看上去又羞耻又气愤。
就听玩家缓缓开口：“那我这就发布第一件想让你做的事……”
五条悟竟罕见的产生了一丝迟疑。
在没有人性的挚友和没有道德的背后灵的衬托下，五条悟心中竟然萌生出了理智的光辉，让他认真思考了一下是否应该制止玩家可能会做出的过激行为。
他本来是不觉得玩家会在这种时间，这种地点凶性大发，对直哉提出一些不可描述的要求来。
但转念一想，如果是玩家的话，还真不是全无可能。
……绝非是五条悟心生怜悯，或者他对玩家产生了什么高道德水准要求。
他只是不想看到辣眼睛的画面而已，对象还是那个禅院直哉。
五条悟正准备出声：“喂……”
玩家倒是早有准备般的已经开了口，只是没有大大咧咧明明白白的说出来。
她凑到直哉耳旁，直哉被这个家伙靠近的时候几乎是虎躯一震，瞳孔猛缩，比遇见咒灵时还要应激。
玩家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直哉露出了稍显惊讶的表情：“你问这个做什么？”
事情的展开似乎有些出乎意料，五条悟也就不再出声，只是挑起一边眉毛，饶有兴致的听起了他们接下来的对话。
夏油杰放下了手机，若有所思。
玩家回答：“当然是因为有需要我才会问你。”
“可是——”或许是因为过于惊讶，直哉下意识的接续一句之后，才恢复了目中无人的语调：
“我就是在问你，你‘需要’它做什么？”
正是因为有把柄被握在玩家手中，还有玩家就一路上表现出来的不着调行为，直哉更难以信任玩家了。
他心中似乎浮现出种种可怕的猜想，表情也变得更为警觉：“你该不会是要——……”
玩家笑容满面的又一次拿出了手机，直哉反应迅速，立刻闭上了嘴。
玩家说道：“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也有点想要完成的目标呢。”
直哉紧紧盯着玩家的手机，抿着嘴，不敢回应她的话语。
虽然没有把话说全，可是莫名的，五条悟好像猜到了她是在说什么。
玩家也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深入的意思。她拍了拍手，像唤狗似的喊了声“回来”。
就见刚跑路跑了一半的咒灵顺应玩家召唤，灰溜溜的跑了回来，俯首在玩家面前。
“因为我有一些事情想要问你，所以才留了你一命。”
玩家问道：“你知道其他的特级咒灵在哪儿吗？”
“……或者，你知道其他的‘宿傩的手指’的下落吗？”
“等……等等？？”
但玩家问出的这个问题显然与五条悟预料的内容大相径庭。就连他也没想到玩家会在这种时候,面对这种对象，问出这种问题。
“其他的特级咒灵？还有宿傩的手指？你问这些做什么？”
“不，咒灵的话我还可以理解——”五条悟语速飞快,但说着说着，他似乎又已经猜到了答案。
于是，他没再继续问下去了,也跟着一同看向了咒灵，等待答案。
咒灵身上的压力加倍了。
它肉眼可见的满头大汗，张了张看起来像是嘴的器官，用手势比划：窝……窝是咒灵，听不懂泥们在缩什么。
玩家踹了它一脚：“想死？”
咒灵才终于口吐人言：“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从诞生之初便一直待在这里,没有遇见过其他人类……除了你们。”
“好哦。”玩家却十分好说话，听见咒灵回答后便放开了它。夏油杰看起来有些惊讶的瞟了玩家一眼，直哉更觉得不敢置信,张开了嘴想要说点什么。
玩家已经先他们一步开口。不过这一开口就立刻粉碎了咒灵心中的侥幸，也终止了直哉刚涨回来一点（？）的好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