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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命万岁(舟不归)


【📢作者有话说】
[第十三章提到过这位难产的长姐。]
(叼着玫瑰出现)(优雅撩发)(眨眼)晚安早安午安我的宝~(被扎到嘴)(忍痛微笑)(扎到流血)(惊慌离场)
【hhh新学来的油话】

第38章 便能吻上
二月下旬的这场春寒一直倒到晚春三月的中旬, 连下了小二十日的细雨,寒意刺骨,比腊月飞雪还要冷上几分。
专事绫罗绸缎等物入库的仆妇用剪子从去年的边角料上各剪了小块下来, 小心夹在布板子里, 然后急忙往西边屋舍走去。
进到庭院,绕过那些怪石嶙峋,便见她们女君的侍女坐在屋舍外面修补衣裳,仆妇迎上去,找话说道:“玉藻娘子, 女君可在?”
玉藻抬头,笑着回道:“女君在居室, 阿婆快进去吧。”
管事的仆妇又寒暄了几句从庭前上阶进屋舍。
玉藻便也继续修补着女子昨日被花枝勾烂掉的上襦宽袖,上面的金绣牡丹都散掉了。
进到居室去的仆妇先恭敬喊道:“女君。”
谢宝因难得有了空闲,用过朝食便跽坐在几案前的席上,随意拾来一卷竹简在瞧, 前几日就已从放竹简的箱笼里拿出来的,可坐下打开才知道是林业绥常在看的那卷竹简,道家的《道德经》。
他们两人的书放混了。
她懒得再动, 就这么看了起来。
屋舍外面有说话声时, 谢宝因就已经没有心思再继续看下去,瞧见管家中事情的仆妇进来行礼, 卷起竹简,望过去。
仆妇见女子看过来, 也立即说道:“禀女君, 库里所存的几匹吴人纱都已经在这里了。”
这场倒春寒过去后, 天气也要开始慢慢回暖, 居室里各处所用的纱幔自然也要换些明亮透气的。
谢宝因视线微抬, 落在面前的方几上,只一瞬,又瞧着仆妇浅笑颔首:“阿婆先坐下。”
仆妇立即明白那眼神的意思,她上前将布板放在几案上后,随即也跪坐在不远处的席垫上。
布板是用两块打磨光滑的木头简易做成的。
谢宝因一面嘱咐侍女送来润喉的茶汤,一面缓缓卷起竹简,素手捡起旁边的那块木板,垂下明眸仔细看了看。
这吴人纱产自吴郡,质地相比那些暗花纱要轻薄很多,但又不会把居室里面的隐秘给透露出去,又因吴郡地处位高,常面都有山雾漫下,瞧不清吴郡里的百姓,就犹如远远看着这纱的感觉,才取有“吴人纱”的雅名。
两贯通宝才能买得四尺半。
家中春夏两季的纱幔多是用它,虽然不怎么耐用,没有一年半载就要泛起陈黄,但这样的质地其余各郡都产不出来,所以才得世家夫人青睐。
因为两季就要一换,有的家里则是一季一换,即便是泛起陈黄,自然也就不算什么大事。
今日这一趟所为的也不过是要看看纱色适不适合所居屋舍。
吴人纱共有十色,各有所爱,家中多存松绿、秋香、蜜合、烟霞红几种。
谢宝因微眯着眼,思索了半响,指尖点在其中一纱上:“蜜合的还剩多少?”
仆妇端着兔毫盏还未喝,先连忙应答女子的话:“还剩着三四匹,用来做挡窗牗已经足够了。”
谢宝因点头,定下了这一个颜色。
她与男子的这处屋舍庭院多栽种一些松柏竹子与散清香的香草,怪石嶙峋又堆垒在一起,院里面的两颗二乔玉兰虽然也是红中掺白,但整体看起来还是太过于苍翠。
自然就只能用蜜合的颜色来作配。
仆妇喝下一口茶汤,见女子已经定下来,暗暗记在心中好去办,又问道:“不知道两位娘子的屋舍要用哪种颜色?”
谢宝因笑道:“待会等她们来这里,再让她们自己选吧。”
林妙意和林却意先后走来西边屋舍,旁侧侍奉的是她们各自的乳媪。
两个乳媪都因为担心那些侍女过于年轻,不仅粗心大意还好玩,估计也是管不住娘子的跳脱性子,现在这风雨还在刮着,地上全是积水,经常有滑倒的事情,虽然足上穿有木屐,但也不能放心。
这跳脱性子,又以六娘为首。
周乳媪看过去,十二岁已经应该是佩戴步摇的年纪,但六娘竟然走得步摇直接晃动。
“娘子。”六娘那乳媪亦被吓得赶紧拉住人,拍着胸脯驱除惊吓,又苦心相劝,“可不能走这么快,要是摔倒磕碰,娘子不仅自己受罪,我去到女君那里,也没办法脱责。”
林却意瞬间变得蔫起来,她虽然性子活泼,但又极其听身旁人的劝,心里知道谁是真心为她好。
母亲送她去尼寺是为她好,眼前这个乳媪是,长嫂和阿姊也是。
虽然心里明白其中的道理,但她还是忍不住的嘟囔道:“乳媪说的这些,我当然明白,只是长嫂今日要送给我她亲自绣好的手帕,心里高兴,走起路来自然就不免变快,我又不是总这样。”
“女君既然答应要送给娘子,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乳媪禁不止笑起来,“娘子只需要慢慢走过去。”
林却意被取笑,轻哼出声,转过身不再与这个乳媪说话,瞧见阿姊落在后面,又走回去陪着聊天说话,只是她瞧着阿姊有些兴味索然,便也就不再开口打扰。
这些日子阿姊常去长嫂的屋舍学妇行妇言,大概是累的。
姊妹二人是刻意挑着长兄离家的时间来的。
来到西边屋舍时,侍女赶紧上前侍奉着两位娘子掸去飘到衣裳上的细雨,乳媪又脱去各自娘子的氅衣拿着。
一番折腾后,她们才进居室。
瞧着跽坐在坐席上的女子,林妙意与林却意并肩站着,屈身行礼:“长嫂。”
她们女君刚刚才说完让两位娘子自己来选的话,两位娘子就出现在这里,仆妇打趣道:“真是说娘子,娘子就到。”
林妙意疑惑不说话。
林却意已好奇的开口:“长嫂与阿婆都说我和阿姊什么了?”
谢宝因用指尖轻推了下几案的布板,无奈笑道:“再过几日,倒春寒便要过去,屋舍的各处纱幔应该要换,阿婆拿了些纱色过来,我想着让你们选选自己所居住的屋舍要用什么颜色。”
林却意高兴地拿过布板,跑去阿姊身边,姊妹两个人看起来。
林妙意只看了几眼,便已选定松绿色,她所住的屋舍各种花都有,反而是没有香草,不论是挂藤的,还是垂蔓的,因为内心自卑,所以认为香草属低贱。
林却意反倒变得犹犹豫豫,难以下决定,一下想跟着阿姊要松绿,一下又说想要烟霞红,每次都以为她真的定下了,仆妇要离开时,又立马喊住仆妇,说还是更想要另外两种颜色。
苦选不下的时候,直接撒手让长嫂做主。
仆妇闻言,要将布板再递给她们女君。
谢宝因却已开口:“你那处屋舍前些年栽种的花树均还未长成,如今瞧着是有些素,没有鲜艳的颜色,烟霞红就可以。”
林却意心里本就拿不定主意,有人为她拿了主意,说得有理有据,急忙连连点头。
仆妇这才终于能够离开。
“长嫂。”仆妇刚出去,林却意就走上前,把坐席挪到女子身边,屈膝倒下,娇喊几声。
谢宝因故作不知的笑着嗯了声,又仔细打量过去。
两三月过去,补品药物皆是用的家里最好的,好好养着这些日子,林却意脸上的气色的确是好转不少,红扑扑的,嘴唇亦是不点而红,整张脸都慢慢长开,虽然比起其余世家女郎已经算是迟了,但好歹有了起色,便连身量也好像也长高许多。
林却意笑嘻嘻的蹭了蹭长嫂的肩膀,好一番撒娇:“听说长嫂给我绣了手帕,那必定是天底下最好的,我还没有见识过最好的东西呢。”
谢宝因被哄得展眉,从几案下面拿出一条手帕,所用丝绢都是柔顺滑肤的,想起六娘总爱说自己是飞鸟独行,她便在上面绣有两只飞鸟,同行天际。
林却意接过,嘴甜的喊了好几声“天底下最好的长嫂”。
林妙意安静坐在远处的胡床上,眉尾低垂着,没说话。
居室里面一阵闹腾后,林却意又昂求着长嫂想要去吃炙肉。
这是上元节过后,谢宝因早就答应下来的,只是一直都没有空闲日子,炙肉要在下雪天吃才最有趣味,只是大雪早就已经化去,赶在这最后的冷天炙肉也是一种雅趣,何况她早就答应下来,不好食言。
谢宝因嘱咐家中仆妇去将那处专门用来在雪天围炉煮酒的屋舍给收拾出来,再把各类要拿来炙烤的肉都切好,架好炉子温些酒,又嘱咐自己屋舍的仆妇,要是等下三叔母王氏来这里,便引她去那处煮酒的屋舍。
三人决定要去炙肉后,林却意只差跳到庭院里,林妙意在后面被吓得赶紧伸手去扶着。
随后两人站在庭前阶上,由她们的乳媪给侍奉着穿氅衣。
玉藻得知她们要出去,也赶紧拿着在修补的襦衣进居室,从箱笼里面寻出一件毛领披风递给女子。
谢宝因接过,披上后,手指灵活的系了个结,看着玉藻笑道:“你可要随我们一起去?”
往年在谢家,她们几个郎君娘子经常学以前的山中名士在雨雪天里温酒炙肉,玉藻也常常跟着去,有回没带,便一直在庭院里唉声叹气,好像错过了什么大事一样。
玉藻坐在屋舍外面的胡床上,边用针线仔细补着那朵牡丹,边摇头:“我还是不去了,这是女君和两位娘子的名士雅趣。”只听她又笑道,“而且我还得在这里仔细补好女君的襦裙。”
“你这馋猫还能忍住不吃?”谢宝因在芙蓉髻上簪好步摇,要离开庭院时,又说,“要是剩下炙肉温酒,我便给你带些回来。”
玉藻自然是没忍住肚子里的馋虫,立马笑着说了声多谢女君。
主仆二人倒又像从前在谢家那样了。
几人携仆妇出去时,新得手帕的林却意雀跃的一直绕在谢宝因身边,说说笑笑。
林妙意稍落后些,望着前面闷闷不乐,听到六娘和长嫂喊自己,才又打起精神,露出个笑跟上去。
周乳媪侍奉多年,立马就瞧出三娘不对劲,很快心下了然,只怕是两位娘子对长嫂生有的争宠吃醋的心思。
这三娘素来就是个喜欢多想的,就算是没有什么,脑子里也能给你想出些什么来。
自上次说定后,王氏便经常会过来西边屋舍与身为女君的谢宝因商量林卫铆的新妇人选,今日被家中的糟心事给耽误了些时候,不过晚来了半刻,这还没进庭院,便从仆妇口中得知她们竟去围炉温酒了。
在王家就最爱这些的王氏露出个笑来,催着仆妇赶紧带自己去那处屋舍,生怕迟了,便没有围炉温酒的趣味。
屋舍里,仆妇早就已经把炙肉的围炉给清扫好,又重新燃起炭火,将炙网用鱼脂润过,任其烤着,又拎来装好酒的铜壶放在炭火旁慢慢温着。
疱屋的仆妇也手脚麻利的把各类适宜烤炙的生肉均匀切好,端来这里,摆在围炉旁边的几案上。
林却意进到屋舍,什么也顾不得,最先坐到胡床上,乳媪着急上前为她解下披风。
林妙意比起平日来,也多了几分不稳重,解开挡风雨的氅衣交给周乳媪后,也坐过去。
两人已经等不及的先炙起肉来。
谢宝因边解开披风的系带,边慢步过去,瞧着肉片变起颜色,散发出勾人的香味,她也起了馋虫,将披风交给仆妇后,屈膝在几案坐下。
这泥炉放置在窗边,专用来温酒炙肉,旁边有几案拿来放些炙烤的肉与饮酒用的樽,几案旁摆有坐席,炉旁则是胡床。
屋舍里热气腾腾,肉香弥漫,屋舍外面有人从细雨冷风中走进庭院。
“你们炙肉竟然不等尊长。”王氏站在外面脱去披风,眼睛早已经被那边的香味给勾去,说着就往那边快步走去,“这肉我可要多吃一份。”
谢宝因伸手去拿酒樽时,侍奉在旁边的仆妇眼疾手快的提着铜壶,给倒有七分满。
这酒樽虽然大,但仆妇倒的少,她仰头喝下,回以笑道:“叔母就算是全部都吃完,我们三个晚辈也不敢说什么。”
王氏走过去,弯腰直接用手从炭火上拿了块肉进嘴里,又被烫的直呼气,却仍是开心的抖了抖身子:“要是我还年轻,这些肉都不够我吃,家中那些儿郎女郎都吃不过我。”
两个娘子也不说话,坐在炉边,听着长嫂和叔母互相打趣。
谢宝因吃进几片炙肉,又多饮几杯温酒,便从胡床上起身,走去不远处的几案旁,跽坐在坐席上。
王氏往嘴里塞进几块兔肉,也随后离开。
两人还有正事要说,这些日子以来,她们瞧来瞧去,相中几位家世虽然不高,但性情品德称得上高尚的女郎,只是都还有些犹豫在里面。
王氏先将嘴里的肉细细嚼碎,咽下去后,才说道:“范阳卢氏的那个五娘看起来不错,虽然出身章姬房,只是卢氏的旁支,但几十载前她家祖父也是将族支迁到建邺来,那娘子我曾经见过一回,貌相不算多好,可长久看下来也不会让人觉得厌烦。她又习得卢氏家学,对尊长孝顺,和家里的兄弟姊妹都是相处很好,嫁过来也不会生什么事端。”
“只是...我昨日刚知道一件事,她七岁起就随着父亲长大。”这个卢五娘和她那家嫂一样,自幼丧母。
谢宝因垂眼饮酒,暗叹口气,她本是属意这位卢五娘,但凭这一点,就已经不能娶。
本朝依照周礼所制定的《大戴礼记》中“女有五不娶”,逆家子不娶,乱家子不娶,世有刑人不娶,世有恶疾不娶,丧妇长子不娶。
丧妇长女不取,无教戒也;世有恶疾不取,弃于天也;世有刑人不取,弃于人也;乱家女不取。类不正也;逆家女不取,废人伦也。”
虽然并没有律法强制要求各家不准娶,但那也只发生在庶族里,在世家夫人眼中,礼要大于法。
身为长兄长嫂,却为庶弟迎这样的新妇,还不知道要被旁人如何看待,她和男子只怕都不会有好名声。
谢宝因低声开口:“看来卫铆与这位五娘子有缘无份。”
王氏也是可惜的摇头。
当年林勉娶郗氏,其中也生过许多波折,今日早已归天的舅姑那时是不准允的,更闹到要寻死的地步,可林勉认准郗氏,究其缘由,说是当年去佛寺一见钟情的,但实则却是郗氏身边的仆妇有意设计郗氏与林勉在佛寺独处一夜,加之林勉品行温厚,行事不问利,只问无愧与该做,自然不会不管,后来大约是看郗氏身世可怜,所以怜惜,一直护着。
舅姑见林勉如此坚决,也只好点头同意。
他们直至归天都不满意郗氏这个儿妇,他们归天早,那时管家之事也没有交出去,几个仆妇不敢兴风作浪。
郗氏年轻时,貌相也美,眉眼有秋愁,又念佛诵经,增添慈悲,有观音像,脾性也好,与现在完全不同。
王氏忽然又想起她们都满意的一个女郎:“太原郭氏嫡宗的二娘如何?”
谢宝因先是点头,然后又缓缓摇头:“我才想起来,从前在谢家听母亲说过,郭二娘的姊妹里面有个逆家的,只是被遮掩下来,送去别的郡县了。”
虽然没有明说逆家的是哪位娘子,但王氏也懂得几分,脑子里借着又冒出来一个绝无差错的人:“听说清河崔氏的四娘也在议亲,她如何。”
崔仪?谢宝因展颜,崔氏的确清风亮节,门第如今也算不得高。
只是未必能成,怎么说也曾是七望,不然当年谢贤便不会想把她嫁去崔氏,所以两人又再选定了一位陈留袁氏的女郎。
王氏道:“三月廿一的踏春宴上,可以仔细看看这两位女郎,随后再去找两家夫人商议商议。”
每年四季,天子均要举办一场宴席,春分谓之踏春宴,芒种谓之赏荷宴,秋分谓之袭风宴,立冬谓之寻梅宴,但是如今,只留下踏春宴的传统,也是最为盛大的,世家夫人与儿郎女郎、天子公主以及百官皆要去。
谢宝因顾及自己还年轻,这些不大懂的事情都要听王氏的,当下便也点头赞同。
说完正事,王氏举起酒樽,拿温酒解渴,转瞬又说起沈家的那位娘子。
林妙意刚好从胡床起身,端着烤炙好还热乎的肉过来,听到这里,忿忿不平的道:“她前不久已经被议给庶族商人家里的儿郎,得到的五万聘礼全部都被她父亲用来娶侧室。”
王氏带着几分鄙夷:“怎么能和庶族议婚?”
林妙意叹息:“她父亲硬要狡辩说那商人家里是高平世族的子弟,还说什么亲自去查过,但是却确凿的世族证明都没有,要是以同姓来论,那天底下可以攀上世家的人多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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