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吻,这更像是不服输的报复。
撄宁讨厌死了宋谏之不慌不忙游刃有余的模样,凭什么每次都是她被调理的一塌糊涂?
这点小小的不甘心,在他一声声裹挟热意的催促中,呼啦啦的烧成了一片,激得她猛地仰起头。
撄宁气血上涌,全然没注意到,自己支棱的发髻险些攮了小王爷的千里眼。
她恶狠狠地咬住宋谏之下唇,不肯松嘴,瓮声瓮气的憋出一句:“横什么?今日试试谁先求饶。”
什么记得不记得?好像她撄小宁是个赖账的人一样。分明她说什么都改变不了结果,这混账还要虚头巴脑的多问一句。
今天让你撄宁爷爷看看,是谁先求饶?
她心中生出了万丈豪气,还没等发挥,就被宋谏之熟练地捏着下颌,被迫松了口。
直到这时候,撄宁也没意识到自己在作死,还在呆愣愣的想,这人手指为何这么烫,烙铁似的,她脸蛋不会被捏露馅吧?
她脑海天马行空的功夫,牙关已经被人撬开了。
滚烫的舌尖划入口中,粗粝的从她舌底刮过,挑起烘人的热度,不只是舌尖、上颚,好似连神经都被他肆意侵.犯、含吮。
灼热的气息喷在脸上,她指尖无力地握了握,却只能软绵绵的搭在宋谏之的虎口处。
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眼看就要撞破胸腔,撄宁立刻忘了方才的豪情壮志,带着烂软成一摊的筋骨,整个人没出息的往下滑。
下一秒,宋谏之捞起了她的腰,另只手迅捷的扣住她后颈,加深了这个吻,津液、呼吸厮磨交.缠。
撄宁舌头短喉咙也浅,吃了大亏,只觉这外来者的舌尖几乎要勾到她喉咙口。
得到解脱的双手搭在少年肩上,傻愣愣的,忘了用鼻子喘气,只会皱着脸,拧着眉毛,‘唔唔’的小声求饶。
宋谏之大发慈悲的松开了钳制她下颌的手,本以为她会借机喘口气,没成想这小蠢货脑袋犯了糊涂,竟第一时间含住了他的舌,无意识的轻吮一下。
他那点子拇指盖大小的耐心被消磨地精光,眸光黑沉如同出笼的猛兽,恨不得将面前这只蠢兔子软腴的皮肉含在齿间,享受尽她的恐慌之后,再吞吃咬噬尽兴。
这股本.能的冲动凌驾于他的理智之上,令他牙关隐隐生痒。
宋谏之急促喘.息着,他克制的收回了唇舌,拇指捏着撄宁尖尖的下巴,嗓中含着热:“呼吸。”
稍稍分开的唇.舌挂出一道靡乱的亮线,等到撄宁老实巴交的吸了两口气,那恶人又要咬上她湿润的嘴唇。
她胡乱扭着头想躲,宋谏之分明扣着她的后颈,却没有强迫施力,只是由着怀中人拨浪鼓似的摇头,嘴唇顺其自然的从腮颊滑到脖颈,吻中夹杂着咬噬,酥麻与痛意并存。
少年英挺的鼻尖陷进她滑腻的颊肉中,顶出一道惹人遐想的弧度。
齿尖蠢蠢欲动的磨在脖颈上,这份危险让撄宁勉强拽回了一线神思,她惶惶然的抬手要推人。
亏大了亏大了,赔了夫人又折兵。
“别亲了……”撄宁呜咽着求饶。
不是该她攻城掠地,打的敌军举旗投降吗?
她不服气的抽噎一声,长睫颤颤,睁开眼,正好撞进晋王殿下酝酿着风暴的眸中。
撄宁二皮脸的理所当然,小声嚷道:“方才不算,不算,重新来。”
她脑袋缺氧,也缺了根劲,傻不愣登的提出了这个亏大本的买卖。
“重新来?”宋谏之一字一句的重复。
话音刚落,怀中少女重重点了点头,生怕抓不住这个能耍赖的机会。
“重新来,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她默默温习了方才的步骤,胸有成算的撂出狠话:“你等我,等我,嗯……坏蛋,你耍赖……”
宋谏之没耐心搭理她的胡言乱语,捞在她腰间的手臂用力,将人往上提了提,紧紧扣到怀中。
脸也埋到少女深陷的颈窝,无视掉她含糊的呜咽。
他低低的闷笑出声,带起喉头一片震颤。
撄宁却蓦地僵住了,牙齿抵在下唇,泛着白,脸颊却浮了困窘的绯红。
修剪整齐的指尖深深陷进手下衣料中。
她刚刚重振旗鼓的志气被彻底击溃,勉强踩在小王爷靴子上的脚尖都止不住的蜷缩。
紧绷的神经烧成一锅浆糊,彻底被拖进深不可见谷崖中。
“求你,”撄宁听见一声炽热的叹息,好像是她斗志昂扬时放出的狠话成了真。
锐利的视线一寸寸刮过她的面颊、鼻尖、嘴唇,下半句语调陡然轻佻起来:“松松嘴……”
月色如霜,却解不了室内分毫躁郁。
泸州官驿。
青红将贴身带的行李放到案上,打量过四下精致的装潢,目光含羞带怯的落到自己鞋尖,柔声开了口:“晋王殿下,可有再说什么?”
姜淮谆前几日便吩咐人将官驿收拾了出来。
原是打算等着晋王一行入住,没成想是青红捷足先登。
十一接人接得急。
青红当时正在房中暗自垂泪,他敲了两下门无人应声,余光扫到楼下暗暗警惕的眼神,便粗暴的破门而入了。
他去的早,架不住青红收拾东西慢,零零散散的箱子匣子装了一马车。十一劝告的话就在嘴边,但仔细一想,自家王爷也没说不准她收拾东西,便也由她去了。
等俩人来到官驿,已是戌时末。
这边有州衙的侍卫看管,十一把人送到就算交了差,正要走,却被她叫住了。
他怀中抱着剑,老实的摇摇头,而后补充道:“你此番牵涉其中,十分凶险。但住在此处尽可放心,若是缺什么东西,和侍卫说便可。”
“那……殿下何时会来?”
青红看他要走,急切的追了两步,等到十一真的站定了,又羞涩的咬住唇:“妾并无他意,只是想亲自表达谢意。”
她之前并未想明白,自己牵扯到了什么局势中,直到孙府下人将她囚在房中,不许轻易外出,她才意识到自己一时贪念酿成何等苦果。
安危不保,脸皮也被人扔在地上踩了个遍。
青红又羞又恼,窝在塌上哭得眼皮红肿。
偏偏在她走投无路之际,晋王派人救她于水火。
意气风发、姿容无双的少年郎,谁能不心动?
青红忍不住又生了一点贪念,或许晋王殿下心中对她也有怜惜呢?只要有一点,她便不愿放弃。
“王爷不会来。”十一有些不解的望着青红:“你要谢的话,我可以帮你带话给王妃。”
“王妃?”
十一点点头。
他跟在晋王身边十几年,看得明白。王爷肯分出心思来救她,无非是因着王妃的软心肠。既然是因为王妃而起,自然要谢她。
“是……”青红看不透十一的想法,只当是晋王妃邀买人心手段高明,换的手下个个衷心,来提点她。
她讷讷的应了是,脸上挂了笑:“妾寻到机会定会亲自向王妃道谢。只是,劳烦哥哥通融一句,殿下喜欢什么性子的人?”
青红从匣子中取出一袋抻手的金锭子,牵着十一的手,放到他掌心:“妾懂的规矩,对外绝不多言。”
她话音刚落,十一哥哥挨了烫一般,火速将手抽出来,沉甸甸的金锭子也放回到案上。
他顾不上小花旦的脸色,快步走出房间。
房门将合未合之际,十一犹豫一息,坦诚道:“我家王爷,只喜与死人打交道。”
说完便急匆匆的走了。
另一厢,只喜与死人打交道的晋王,正面色冷淡的看着怀中抽抽噎噎的小蠢货,听她胡言乱语的从混账到黑心肝骂了个遍,才冷冷的问了句:“不困?”
一句威胁落地,撄小宁极识时务的闭上眼,满腹委屈的黄莲水倒着淌回了肚子里。
一边在心中悄悄骂,一边沉沉入了眠。
宋谏之睨一眼她泛着粉意的眼皮,抬手展臂,连被带人卷到自己怀中。
何仲煊正卡在三天的时限, 几番拆借,方才凑足了捐输银两。
去州衙复命的路上,孙总商犹不死心, 提议只交五十万两, 没人回应。
但何仲煊难看的脸色已然说明了一切, 他也只能悻悻的闭上嘴。
二十万两, 几乎将孙府帐面上的银两掏了个空, 去年一年白白忙活, 还将自己置于了这两难的境地。
这笔仇, 不管怎么算, 都是要挂到晋王身上的。
一个年纪轻轻便在沙场上占有功绩的皇子,难免自得自满, 失了分寸, 以为这官场也同领军打仗般粗暴简单。冀州一案终了, 他已被不少人视作了眼中钉,现下还要来泸州逞威名。
他们总商的银两, 是从盐行一点点剥来的,原本盐政司默认的规矩,手下松一松, 大家都有油水可捞。
晋王一来, 便要强行打破这平衡。
到时候, 下到盐行掌柜, 上至京中擎柱,人人都要记他一笔狠帐。
他若一路平步青云还好, 待哪日高楼倾塌, 只怕要被碾进泥里,万劫不复, 永世再难翻身。
孙家恭想着,脚下避远了街角委顿的乞丐,视线忽得一错。
那乞丐衣衫褴褛难以蔽体,露在外头的肌肤枯皱似树皮,手背上是深红的疱疹,已然破皮糜烂,不知是否喘气了。
“你的人安排好了?”何仲煊目光掠过那人,落在他面上,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
“安排好了,保管死无对证。”
“那就好,想将我们调开来查,单看他有没有这份本事和气运了。”
何仲煊眸中闪过一丝狠戾,在踏进州衙大门时,又无声无息的压了下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徐知府今日请晋王殿下来州衙,是商讨南湾盐井的后续安置。
盐政司现下无人主事,折子虽递往了燕京,但调任下来不知要等到何时。
南湾盐井的管事,在缉私当日便自尽去了。
宋谏之也无意留他性命,既吐不出实情,又不值当费心,不过是只替死鬼。
但剩下的盐井、黑工、连带现场发现的千余斤粗盐,却落在了掌管户籍通政的州衙头上。
徐知远这顶乌纱帽能安安稳稳戴到现在,全靠他没有胆大妄为的性子,凡事先求稳妥。他这厢刚跟晋王商议定了诸项事宜,三位总商后脚便到了。
何仲煊讲明捐输筹齐之事后,便擎等着晋王发难。
无外乎是质疑银两从何而来,查点银两,或者诘问南湾盐井,他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任晋王再施压,也能保证说辞滴水不漏。
谁知,他讲明之后,堂中竟沉默了下来。
宋谏之坐在上首俯视着他们,修长的指节扣在茶盏上,眼神淡淡的投过去,却好似暗藏刀锋,割得人坐立难安。
何仲煊站在一旁微躬着身,脊背僵的像生了锈,却分毫不敢动。
目光就压在头顶,他紧张的喉结一滚。
廊中角檐上一滴积蓄的雨珠坠落,‘啪嗒’一声,清脆的敲到在场每个人心头。
何仲煊亲眼看着豆大的汗珠在地面晕出暗色,又一滴汗珠从额顶开始,顺着面颊滚到下巴颌。脑中的弦几乎要绷断,却看不透眼前人在想什么。
他嘴唇瓮动两下,正想打破这溺人的沉默。
上首的人终于出了声。
“捐输已齐,诸位总商忠君为民之心,本王看在眼中。”
这幅看似夸奖的话,凿的三人愈发不敢抬头,原先准备好的说辞一个没用上。
他们本想借辩白,编撰银两的来历,面上细白自己,可晋王没问,上赶着讲反而显得心虚,只能梗在喉中,闷的怄出血来也无济于事。
何仲煊眼皮被汗珠蜇的生疼,终于忍不住眨了眨眼,硬着头皮道:“都是草民应做的,殿下可需派人查点银两数目?”
“不必,”宋谏之眼睛抬都没抬一下,继续道:“还得劳烦三位总商运往燕京。”
让他们筹钱时都没有这般客气,现下反而装起了官腔。
何仲煊心中七上八下的打起了鼓,开始疑心他对晋王的判断是否有误,嘴上却不出错的谢了恩:“谢殿下恩典,草民定不负所托。”
运送捐输入京,本是块露脸的好差事,落在他们身上,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晋王殿下的心思却已不在堂中了。他从碟中捏了颗蚕豆,掐在指尖,手腕微转,精准弹出,悄无声息的洞穿了窗纸,窗纸上映的小片淡色阴影‘嗖’一下消失了。
“事不宜迟,今日便动身吧。”
宋谏之起身走出正堂,撂下这么句话,便专心抓他的小贼去了。
徒留几人站在堂中,心有余悸的对视一眼。
州衙正堂后面有一条短廊,竹枝交错,遮成天然荫蔽。
晌午正是个忙的时候,来往的人又少,被撄宁钻了空子扒在窗口偷听。
她本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策略,一早醒来听说宋谏之来了州衙,便巴巴的跟了过来。
她来时,谈话已进行了大半,只听到宋谏之阴阳怪气的钓人。他向来是有三言两语击溃人心防的本事,用话将人高高捆到半空,就没了下文。
不过平日懒得用这招,多说两句话都会累到似的,这才给人留下晋王只会用刀剑解决事情的暴虐印象。
实则聪明、狡诈、歹毒,又不按常理出牌,只要他想,没人玩心眼玩得过他。
上钩过无数次的撄小宁,深有同感。
但这招使在这三人身上,她只觉得解气。
等他们慌乱的没了章法,露出马脚,就是满盘皆输的时候。
撄宁正听的津津有味,脑袋几乎要贴到窗纸上,只恨隔着层窗纸,不能看清总商五彩斑斓的脸色。
好奇心害死个人。
她犹豫了一下,顺从本心吮了吮指尖,偷偷摸摸的摁上窗纸,刚要用力点破个洞,一粒蚕豆便嗖的飞了过来。
正好打在她半攥的手掌里。
她强行压下含在嗓中的惊呼。
不用想,定是那后脑勺生了眼睛的恶人弹的。
撄宁呆了呆,转念一想,张牙舞爪的躲在墙根挥起了沙包拳头。
可蚕豆无辜,她十分不客气的填到肚子里,把它想象成活阎王,恶狠狠的用牙碾了碾。
而后打量一遍四周,弯着腰,哼哧哼哧的顺着狭隘短廊往外走。
州府院落大的离谱,小路口又忒多,她站在岔路口犹豫了起来。
倒不是忘了路怎么走,而是压根没把这儿走过。最后只能胡乱选一条路,闷头往前钻。
这可不是怂,撄宁心中默默为自己找理由,这全是为了晋王殿下的面子。
堂堂晋王妃扒人墙角,那丢的是她的人吗?必然不是,丢的可是晋王的人。
胡乱寻思着,撄宁又觉得自己多余溜出来。
凉风微拂,竹叶交错,发出沙沙的声响,日光被切割成一块一块的光斑,投在鹅卵石小巷上。
撄宁腰弯的跟虾米一般,做贼心虚的埋着头,没留意,直挺挺的正面撞上眼前的人。
虽然已经飞快地挪开了脚,可眼下墨黑的靴面上,留了个显眼的脚印,清晰的能数清她鞋尖底有几道圈,想赖都赖不成。
她呆呆的抬起头,看向眼前微挑了眉睨她的宋谏之,嘴上打了个磕巴:“这,这么巧。”
“巧。”
宋谏之懒得搭理这心虚的小贼,招猫逗狗似的勾了勾指头。
撄宁没明白什么意思,睁着乌溜溜的圆眼睛,傻了吧唧的看他。
等到钱袋子被人灵活的解下来,腰间的蓦地一松,才回过神,忙不迭的伸手去捂。
“你做什么!”她压着嗓音小声嚷:“我们提前说好的,你要毁约不成?”
说完觉着这句没什么气势,又补上一句:“你单方面毁约我可不管。”
银子既然到了她撄小宁手里,天塌下来也是她的。
宋谏之两根指头被她一并捂在掌心,他也不急着抽手,只是扫一眼这小没良心,敛着眼,瞧向自己靴面上那个招眼的鞋印。
撄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捂着钱袋的手没松开,人却十分能屈能伸的蹲下身,拿帕子抽了抽靴面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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