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队长……”项恒见乔瑜和江湛过来，有些急切地迎了上去，“我队里那两名队员……”
乔瑜看着他一脸担心的模样，面上闪过一丝不忍，“他们……都是英雄。”
只这一句话，便让项恒如遭雷击般怔在了原地。
关杨和青远他们真的……
虽然心里已经早有准备，但当项恒真的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是许久都没缓过神来。
百里卓见状，安慰地拍了拍项恒的肩膀，“项队长……节哀。”
项恒紧咬着牙根，看着乔瑜艰难地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他们是怎么死的？”
“具体的我不是很清楚。我和阿湛到的时候，他们已经……”乔瑜抿抿唇，“我只看到了他们的尸体和插在树干上的刀。看那刀的位置，他们应该是自行了断的……”
“具体的情况你可以去问问我的队员郁清川，他是在我们之前过去的。”
项恒红着眼眶，紧攥着双手，嘴唇都隐隐被咬出了血迹，“好……多谢。”
果然……他们秃鹰的队员都是好样的……
直到死前的最后一刻，他们都记得他立下的规矩……
“不客气。”
尽管项恒沉浸在悲伤之中，但队长间的会议仍要继续。
“乔队长，你们想怎么分成？”百里卓率先发问，语气不急不躁，似乎什么结果他都能接受。
百里卓话音刚落，一旁的高洋便立刻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乔瑜。
乔瑜心下冷笑，但面上却只是淡淡道：“我的想法是，秃鹰四成，我们三成，剩下的三成你们平分，每队一成。”
众人闻言都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乔瑜，就连项恒都惊讶地抬起了头。
“你让我们拿四成？”
“当然。”乔瑜的语气十分的理所应当，“康教授团队的行踪本来就是你们的队员找到的，这可是头功。”
“可人是你们救出来的……而且在隧道里的时候，如果没有你们……”
按照以往的规矩，都是谁先达成任务目标，或者先取到任务物品，就是谁拿大头。
更何况大摆锤他们在隧道里的时候几乎可以说是救了整个车队所有人的命……
“项队长。”乔瑜微微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坚定道：“那两位队员值得的。”
项恒怔愣了许久，翕了翕唇，猛地便朝着乔瑜和江湛鞠了一躬，“真的……谢谢你们。”
“您太客气了。”
高洋趁着乔瑜和项恒说话的功夫，瞄了瞄一旁的百里卓和丁柏安，见他们两人都没有反对的意思，不由得有些烦躁。
就算人确实是秃鹰他们发现的，可按照贡献，他们也根本不该拿这么多的吧？
可百里卓和丁柏安都不说话，他要是自己一个人跳出来，恐怕会得罪秃鹰啊……
乔瑜没有错过高洋脸上的不甘，勾起唇角，轻声问道：“高队长好像对我的分成决定不是很满意啊？”
高洋微蹙的眉心还没来得及舒展，冷不丁就被乔瑜的话打断了思绪。
高洋回过神来笑了笑，“没有。我只是在想……秃鹰的队员们实力都很不俗，怎么突然间就……”
乔瑜眼睛微眯，“高队长的意思是……怀疑我们故意杀害秃鹰队员抢功吗？”
“不不不……”高洋摆摆手，面上看起来虽是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但说出口的话却是明里暗里都带着怀疑：“我只是觉得大摆锤真是好厉害。连秃鹰这样的队伍都有队员折在了那里，可你们几位居然可以带着五名研究员全身而退……”
“实在是让人佩服！佩服！”
乔瑜闻言轻嗤一声，“那是自然。毕竟我们只有五个人，若是像盛世王朝这样一下子失去五位成员，那我们可就是直接团灭了。”
乔瑜脸上的讥讽太过明显，就差指着鼻子骂高洋没用了。
“你！”
高洋被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却又无法反驳。
可乔瑜觉得还不解气，冷哼一声，继续不留情面地嘲讽道：“至于抢功这种事……等你们过来之后直接杀了你们岂不是更好？”
“啧。我原先以为高队长你只是嘴巴不怎么好使，不会说人话而已。没想到，你连脑子也不太好使啊……”
“噗嗤——”丁柏安一个没忍住，直接就笑出了声。
就连百里卓都掩饰性地轻咳了一声。
高洋听着身旁的嗤笑声，紧紧咬了咬牙根，“乔瑜！你！”
乔瑜脸上突然就变得笑眯眯的，“我在呢，怎么了高队长？”
江湛像个影子一样站在乔瑜身后，目光幽幽地盯着高洋。
高洋咬牙切齿地“你”了半天，余光还不停地瞄着项恒，可项恒还沉浸在悲痛里，低着头，浑浑噩噩的，根本就没怎么在意他们刚刚的话。
高洋气的咬牙切齿的，只觉得秃鹰这个队长婆婆妈妈，一点血性都没有，但却终究没再说出什么话来。
“好了，两位。”百里卓见状，不由得出声打了个圆场，“都是一起行动的伙伴，别因为这点小事就伤了和气。”
乔瑜对着高洋又冷哼一声，心下厌烦，便直接转身，拉着江湛一边离开，一边道：“任务已经完成，我们明天早上就会返程，各位队长自便吧。”
“乔……”百里卓本来还想问问乔瑜要怎么回去，可乔瑜走得很快，几步就消失在浓雾之中。
高洋见状又开始在百里卓面前也煽风点火道：“百里队长，也不怪你的队员说大摆锤的人态度不好了，你看看，他们恐怕完全都没将我们放在眼里。”
百里卓闻言只是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倒是一旁的丁柏安面色不善道：“是吗？我倒觉得人家只是在实话实说啊。”
高洋还想反驳，但旁边沉默许久的项恒突然出声道：“高洋，我劝你最好别把我们都当傻子。”
高洋听出项恒话中的警告之意，面色一顿，紧接着便又听到他继续说道：“不管怎么样，乔队长敬重我兄弟，还把头功让给了我们，这份情，我项恒承了。要是我再听到你无缘无故的就对大摆锤出言不逊，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高洋呆愣在原地，双拳紧紧攥着，却真的没敢再反驳。
直到几位队长全都离开后，他才脸色阴翳地啐了一口，然后也转身回营去了。
“要不要教训教训他？”回到车上的江湛将乔瑜抱在怀里，把几人的谈话全都告诉了乔瑜，神情带着些阴狠。
“不用。”乔瑜往江湛嘴里塞了瓣橘子，不甚在意道：“就高洋这脑子，会自己作死的，咱们等着看戏就成了。”
“看什么戏？”郁清川刚从佣兵队那边回来，一上车就听见乔瑜和江湛在说什么“看戏”，不由得有些好奇。
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又惹到乔瑜了。
“我们在说高洋呢。”乔瑜扭头看向郁清川，“佣兵队那边怎么样？”
郁清川走到两人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从兜里掏出一株绿色的变异植物，放在了桌面上，“331军团的人确实有问题。”
“我今天带的那队佣兵里头，一共有四个331军团的人。搜救的时候我始终跟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在暗中观察他们的情况，可走了一天我都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对。”
“后来秃鹰那边就放出了信号，我着急过去，就单独让两个非331军团的佣兵脱离了队伍，跟在他们后面继续暗中观察。就在我离开之后没多久，果然就出了问题。”
“听那两个佣兵说，331军团的四个佣兵突然间发难，直接就砍了身边的两个队友。其他队员反应过来之后，很快就跟他们扭打在一起，想要压制他们。”
“可他们的力气突然就变得很大，有两个不是力量强化型的异者竟然没费多少力气就打倒了队伍里的力量强化型异者。”
“那队佣兵没多久就全部都被他们杀了。只有那两个被我单独拎出来暗中观察的佣兵，因为离得远，才勉强逃过一劫。”
乔瑜拿过桌上的那株变异植物，“那这株植物是什么？”
这株植物跟末世中常见的植物都不太一样。它的体型很小巧，有点像是末世之前的野草。
它的周身呈暗绿色，叶片很薄，看起来有些半透明。拿起来时，能隐隐看到叶子内似乎有少许的液体在晃动。
而且闻起来，有种很怪异的香味。
“是那两名佣兵带回来的。”郁清川喝了口水，继续道：“他们见那四名佣兵将队员全部杀掉之后，本来想直接跑的，可是还没来得及撤，就看见那四名佣兵竟然又开始互相攻击。”
乔瑜眉心一蹙，“内讧？”
郁清川摇摇头，“我看不像。那两名佣兵说他们从一开始的杀队友，再到后来的相互残杀，全程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就像王炸说的那样……那两名佣兵也猜测，他们可能是被什么东西给控制了。”
“就是这株植物？”乔瑜举着手中的草植挑了挑眉，“有什么根据吗？”
“那两名佣兵说，他们四人的相互残杀最后只有一人存活下来了，可那个人刚停手没多久，便直接拿刀把自己也捅死了。”
乔瑜神色一顿，“自杀？！”
“对。”郁清川点点头，“那两名佣兵觉得实在诡异，就又等了一会儿，确认那些人全都死了之后，才靠了过去。”
“那两名佣兵里有一个是嗅觉强化系异者，他说他其实在他们的打斗刚开始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很淡的香味，只是当时离得远，闻不真切。”
“等到他们靠近尸体之后，他才发现那香味已经很浓郁了。而且是他之前没有闻到过的味道。”
“他根据那香味找到了这株植物，所以就把它带回来了。”
乔瑜又低头看了看掌心中的植物，眉心微蹙，“他们怀疑是这植物控制了那四名佣兵？”
“嗯。”郁清川又点点头，“因为他们查看了很久，周围没有任何异常，唯一的奇怪之处就是这植株散发出来的香味。”
乔瑜的眉心蹙得更紧，“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别人都没事，偏偏只有331军团的佣兵中招了？”
要说是体质问题，总不可能这么巧吧？难不成所有对这株植物有反应的体质都恰好在331军团？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江湛闻言突然开口：“可能是药物反应。”
“嗯。我也是这么猜测的。”郁清川继续点头，“如果只是一两个人，还可能归结到体质问题上，可偏偏四个人都这样，而且之前死亡的队伍也都是混有331军团佣兵的……不可能有这么多的巧合。”
乔瑜恍然，“你们的意思是……有人在331军团的所有佣兵身上都下了药？”
“对，就目前来看，这种情况的概率非常大。”郁清川又抿了口水，“我今天特意将剩下的那些331军团的佣兵都留在了营地，只安排了四个放在了我的队伍里。”
“我刚刚去统计了一下，除了我带出去的那支队伍全军覆没、只有那两名观察的佣兵回来了之外，其他队伍绝大部分都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虽然还有一支队伍少了一名佣兵，但据队长说，他们是在搜救路上遇到了异种群，那名佣兵在撤退的时候不慎摔倒，死在异种群里了。”
“最关键的是，留在营地的那些331军团的佣兵都没有出事。所以我怀疑，应该是有人在331军团的佣兵身上下了药，而这种药只能跟这种植物的味道发生反应，所以才会出现佣兵队自相残杀的情况。”
乔瑜摸摸下巴，“我原先还在怀疑这是冲康教授来的，但现在看来……这恐怕是冲着谢司令下手的。”
江湛把玩着乔瑜的手指，轻声道：“争权夺利，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常见的。”
郁清川想了想，斟酌着问道：“那咱们……要提醒一下谢司令吗？”
虽然他跟谢司令不熟，但研究院的人都很尊重谢司令，而且谢司令还跟康教授私交甚好，但从这一点上，郁清川就对谢司令有了些滤镜了。
乔瑜闻言想了想，“先将这件事告诉康教授，看他老人家的意思吧。”
乔瑜前世被韩铭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本能地就很抗拒基地军方的人。
所以比起素未谋面的谢司令，她显然更愿意相信康教授。
“好。那我等下去跟康教授知会一声。”郁清川点点头，随后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哦，对了乔瑜，有件事情我还想问下你的意见。”
“什么事？”
“我打算将我父亲的研究成果交给康教授，你觉得怎么样？”
乔瑜歪着头想了想，“可以是可以……但是康教授研究的好像并不是变异植物相关的项目吧？”
郁清川抿抿唇，“确实。但是研究院那边，我实在不知道该交给谁了。”
“现在粮食和水资源的短缺情况显然已经很严峻了。就连康教授都吃树皮了，那普通幸存者肯定已经苦不堪言了。”
“如果我父亲还在的话，他肯定不希望看见这种情况的……”
虽说研究院提供的工作餐通常都是些速食、面包之类的，有时候甚至还能吃上米饭、馒头和酱菜。但既然康教授在醒来后能够脱口而出要吃树皮，那很显然是之前就已经吃过，并且很熟稔了。
很难想象，连康教授这样的研究院骨干都知道树皮能吃，那底层的幸存者们到底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如果父亲还在，一定会很难过的……
乔瑜看着郁清川低落的情绪，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那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
“好。”郁清川点点头，面上既无喜色，也没有其他情绪，只是微笑着道：“那我就先去找康教授了，正好将这两件事一并跟他说了。”
“嗯。”乔瑜点点头，目送着郁清川下了车，往帐篷里走去。
其实乔瑜一直都不认为郁清川能够成为像郁博士那样的人，而且根据郁博士的遗书来看，郁博士显然也不这样认为。
不是说郁清川不够优秀，而是他骨子里就带着淡漠。
可偏偏，他又接受不了自己的这种淡漠，总是对真实的自己非常抗拒。
乔瑜能感受到，他似乎很想成为一个像郁博士一样的人。
所以他总是在模仿着郁博士。
无论是行为，还是思想。
郁博士对他的影响实在太大了，大到连他自己都完全没有发现，他在做每件事情之前，都会先下意识地将郁博士带入他的处境，然后思考在这种情况下，郁博士会怎么做。
可这样做，就真的能够成为郁博士吗？
乔瑜其实很想开导郁清川，但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因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有些事情，不是别人说了就有用的。
而且看郁清川的样子，他这样模仿郁博士显然也不是一年两年了。
如果强行打破他长期形成的思维方式或处事方式，很容易就会摧毁他前半生建立起来的所有世界观和价值观，让他陷入到一个自我怀疑，甚至是自我否定的误区之中。
所以她不会说，也不能说。
只能以暗示的形式加以引导。
希望有一天，郁清川能够真的理解郁博士遗书上那些话的真正含义，然后真正地做他自己吧。
程斯年、罗蓁蓁和郁清川一直在康教授那里待到很晚才回来。
康教授虽然身体欠佳，但情绪却一直都很高涨，拉着三人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话。要不是程斯年看时间太晚了，勒令他休息，他估计能拉着三人来个彻夜长谈。
不过在四人聊天的这段时间内，其他研究员也都陆续醒了过来。只是因为身体亏空太大，在迷迷糊糊地喝了些水之后，便又重新陷入了昏睡。
这一对比起来，就更显得康教授的精神过度亢奋了。
郁清川从帐篷中出来，走到车前时，习惯性地抬了抬头，却发现原本应该在车顶的花月不知所踪，只剩下王炸闭着眼睛，在那里安静地趴着。
郁清川吓了一跳，王炸别是趁着他们没注意，把花月给吃了吧？
“噍噍——”
郁清川脸色一变，立马冲着王炸叫了起来。
——“花月呢？”
王炸听到声音睁开眼睛、抬起了头，这一抬头，花月便也从王炸怀里露出了个脑袋。
经过这两天的恢复，花月的身体状况已经好了许多了，
她神色惺忪，看起来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还没等王炸出声，花月便揉揉眼睛，迷茫道：“郁医生，我在这里……你找我有事吗？”
“……”
郁清川见一人一狼都歪着头一脸疑问地看着他，突然一阵语塞。
“呃……没事，就是刚刚没看到你……我还以为王炸把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