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研究院再怎么厉害，也是文职。郁清川就算再怎么受到重视，短时间内也很难接触到基地的核心军备力量。
真正能够翻云覆雨的，还是那三位手握重兵的司令啊……
G市幸存者基地中的集市果然很大。
四四方方的一个场地，外围全是店铺。用一块破旧的黑板或者布匹写上主营类目，让顾客能够一眼看到。
这些店铺有大有小，面积不同，月租价格就不同。很多店主为了节省开支，都不会另外租房，而是直接睡在店里的。
集市中间还有一大片空地，那里是允许小摊贩摆摊的区域。与店铺不同的是，摆摊是实行日租制度的。摊贩们不需要每月支付租金，只要在每次摆摊之前在门口的管理处交两颗晶核就行了。两颗晶核可以摆一整天的摊。
基地在这一点上抓得很严。
集市只有一个大门，所有人在进入时都要经过门口的管理人员，只要你手上的货物超过五件，或者数额较大，就会被直接拦下要求交日租。如果货品数量没超过五件，数额也并不是很大，管理人员就会进行信息登记。一旦发现有人多次带着少量货品进出集市，也同样会被要求补上日租，甚至还要追加罚款。
乔瑜五人来到集市上时，由于全都两手空空，所以不需要登记，直接就被放行了。
这里的店铺才刚刚开始营业。中间的空地上也陆陆续续地来了不少摆地摊的小摊贩。这些摊贩卖什么的都有，但东西大都很破旧。
摊贩们会用一张大一点的布料或是毯子兜住货物，交完日租后到中间的空地上随意找个地方一铺，直接就开始营业。
他们贩卖的物品既可以用晶核买，也可以直接用摊贩们需要的东西来交换。
乔瑜几人没逛多久就发现来的人越来越多。看得出来，这里的人流量非常大。
乔瑜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无论是周边的店铺还是中间的摊贩，客流量最大的果然还是食品店。
就连一些日用品卖得很好的小摊贩，也会在卖完东西之后，直接拿着卖得的晶核去食品店里消费。
乔瑜五人去几个大一些的食品店里逛了逛，里面卖的食物品种都很杂。米面粮油和方便面、面包、速食等都有，只是货量并不大。
有些米面都已经发了霉或生了虫子，但依旧在贩卖，而且基本都是销量最高的。
因为价格会比那些看起来品相好的米面便宜一些。
乔瑜进入一家食品店，指着货架上一种颜色灰绿、隐隐散发出酸臭味的面粉问店家：“老板，这个多少钱？”
那店主是个中年男人，看起来还挺老实的。他见乔瑜五人气度不凡，脸上马上便露了笑，“这种面粉是五颗晶核一两。用罐头或者速食换的话，价格还能谈。”
“那……这种呢？”乔瑜又指向了一旁颜色看起来相对比较正常的面粉。
“那个一两十颗晶核。”
乔瑜点点头，随后继续问道：“老板，你这里收粮吗？”
那店主闻言，眼睛一亮，连忙点头，“收的收的，几位是想卖粮？”
乔瑜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问：“品质好一些的面粉和大米，你多少钱收？”
那店主斟酌了一下，小心试探道：“您看……一两七颗晶核怎么样？”
见乔瑜没答话，还微微蹙起了眉头，男人一慌，咬了咬牙，加价道：“八颗晶核一两！实在不能再多了！”
说完没等乔瑜回复，他便自顾自地苦着脸卖惨，“您看我这小本买卖也不容易，总不能让我连个月租都赚不出来吧？”
乔瑜听完笑了笑，没把话说死，“行，我们先回去看看，要是有余粮，我们就拿过来卖了。”
“诶！好好好！”那店主忙不迭地点头，十分热情地将五人送出了门。
乔瑜几人又去随意打听了几家，得到的价格都大差不差，但有的店家表示如果送来的货量大，可以给他们赠送一些小零食。
出了店门，程斯年低声问乔瑜：“怎么？你想卖粮？”
集市中人多眼杂，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力强化系异者。乔瑜不敢说太多，便只是挑了挑眉，模糊地答非所问道：“先看看店铺月租吧，看看哪个比较划算。”
程斯年心下明了。乔瑜这是准备算算直接供粮和租店铺自己卖粮哪个会赚得更多一些。
郁清川倒是没在意卖粮的问题，只是蹙眉想着刚刚的物价，低声嘀咕道：“一两发了霉的面粉竟然都要五颗晶核？！这也太贵了……”
小摊贩的日租才两颗晶核呢！
“没办法。”乔瑜耸耸肩，“物以稀为贵。你这还没看见水呢！”
言外之意就是水资源的价格会更高。
末世之后，获得饮用水的渠道只有两个：一是靠水系或者冰系异者产水，二就是靠老天降雨。
但自然系异者本就罕见，而且即便是有水系和冰系异者，也不一定会愿意每天产水或产冰。
就比如乔瑜。
她就是宁愿出去闯荡，也不想天天被关在基地里产冰。
所以说白了，其实人类获取水源就只有一种途径——降雨。
可是这雨一年半载才下一次，有的时候甚至连续两三年都不见一滴雨星，根本就无法满足人类对水源的需求。
所以末世之后，有很多人都是因为严重脱水而被活活渴死；或者实在忍受不了，去长期饮用野外的水源而被异化成为异种的。
那时候各大基地的研究院都在想方设法地研究怎么净化水源，但始终收效甚微。
因此无论在哪个基地中，水资源都是及其稀有的。
乔瑜还记得前世在B市，一瓶五百毫升的饮用水，甚至可以卖到两百颗晶核的天价，却依然供不应求。
郁清川闻言有些沉默。
他本身不是个热心肠的人，但是每次听到这种事情，都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他的父亲。
如果郁博士还在的话，看到现在这种情况，一定会非常痛心，然后想尽办法地去研究该如何净化水源吧……
乔瑜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但看出了他眼中的挣扎。
她轻叹一口气，刚想出声安慰几句，却在抬眼间猛地看到了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唐然！
这辈子，她居然也活下来了吗？！
还跟他们一样，来到了G市？！
唐然瘦了许多，但样子与乔瑜记忆中没什么区别。
她的面容依然恬静，穿着一条半旧的淡紫色长裙站在那里，长发披散下来，整个人看起来安静又柔和，像极了一朵娉婷袅娜的丁香花。
只是那略显干枯的发尾和隐隐有些粗糙的面孔，却昭示着她现在的生活可能并不是很富足。
乔瑜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唐然前世的模样。
前世的乔瑜把唐然当做最好的朋友，但凡她有一口吃的，都不会饿着唐然。
甚至后来她们在B市与江湛重逢之后，江湛送给她的每一份食物和水，大都进了唐然的肚子。
那时候，她害怕江湛，唐然是她全部的精神寄托。
她们曾经一起在烈日中奋力拼杀、在寒夜中依偎取暖。她们相互扶持、相互依靠着走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日子。她以为，她们会一辈子生死相依的……
可这份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呢？
或许是江湛身陷囹圄，却依旧想要护她周全的那一刻；也或许是江湛一次一次将她护在身后，为她源源不断送来食物和水的那一刻。亦或许……还要更早。
可能从她们一开始进入B市，与江湛初次重逢的那一刻开始，她们就注定回不到从前了……
乔瑜不知道。
她只知道，嫉妒会让人面目全非。
当唐然神色疯狂又扭曲地指责她配不上江湛时，她就知道，那个会为她暖手、为她拼杀的唐然，早已在一次次的妒火之中被焚烧殆尽了。
江湛见乔瑜突然停下脚步，神色怔怔地看着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女人，不由得低下头轻声问道：“认识？”
乔瑜摇摇头，挣开江湛握着她的那只手，双手挽上他的胳膊，低声道：“没什么可逛的了，我们走吧。”
既然明知结局，又何必再见。
四人都感受到了乔瑜突然间低落下来的情绪，虽有些好奇，但也没多问，很自然地就跟随她和江湛转身，准备离开。
江湛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转身时，眸色幽暗地瞥了唐然一眼。
也不知是不是江湛这一眼的冷气实在太足，前方本来正在低头挑选物品的唐然突然就回过头，刚好看到了乔瑜的侧脸。
“乔瑜！”
唐然的声音清脆空灵，一如从前。
乔瑜步子一顿，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但还是面不改色地回了头。
“阿瑜，真的是你！”唐然一脸惊喜，快步来到乔瑜几人面前。
她掩饰得很好。但乔瑜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她在江湛脸上停留的那一瞬目光。
乔瑜微微抿了抿唇。
果然是从初见就开始了吗……
唐然毫无察觉，伸出手，想像以前那样拉住乔瑜的手，但却捞了个空。
——神色不善的江湛揽住乔瑜的腰，在第一时间避开了她的手。
唐然脸色一僵，缓缓垂下了伸出去的那只手。
她看着始终不发一言的乔瑜，眸中浮现出一丝迷茫和小心，“阿瑜……你怎么了？你……不记得我了吗？”
乔瑜很想说不记得了。
但想了想，她还是摇了摇头，低声唤道：“唐然。”
唐然闻言，脸上又露出了笑意，“太好了，你也没事！”
她看起来很是激动，脸色都微微泛起了兴奋的潮红，“你都不知道我多担心你。我之前给你发了好多消息你都没回，去你家找你，你也不在家，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情了……”
乔瑜相信她之前的担忧是真的，现在的激动也是真的。
但以后，就不一定了。
乔瑜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真诚却又饱含着疏离的微笑，“唐然，我之前确实是出了些事情，但现在已经没事了。谢谢你的关心。我们还有其他事情，没什么事情的话，就先走了。”
“祝你以后越来越好！再见。”
乔瑜说完，不等唐然反应，便抱着江湛的胳膊快步离开了。
唐然面上的雀跃与微红此时已经褪了个干干净净，只留下一脸错愕与苍白。
为什么……才仅仅只过了三个多月，乔瑜为什么会变得如此陌生……
唐然有些机械地扭头看着乔瑜几人的背影。
她的身姿姣好，皮肤依旧透白光滑。即便是最简单的白T和七分牛仔裤也遮盖不住她满身的风华。
乌黑的发尾随着她的走动，轻扫在她挺直的脊背上，让人觉得分外轻盈。
她身边那几个人的外貌也十分出众，出众到与末世的氛围格格不入，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让人惊艳。
末世好像完全没有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
可反观自己……
唐然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半旧不新的衣裙，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不再光滑的脸，随后又捞起一绺干枯毛躁的头发……
乔瑜是不是嫌弃她现在的样子，觉得有她这种朋友，会给她丢人啊……
唐然是跟着他们佣猎队里的成员一起过来的。
他们队伍里只有两个女孩子。另一个女生实力很强，长得也好看，就是性子太古怪了。明明平日里看着是个清冷的姑娘，却十分易怒，跟个火药桶似的，一点就炸。
所以队员们平时都不怎么爱跟那个女生接触，而是更愿意围着娇柔的唐然转。
刚刚唐然跑来跟乔瑜他们打招呼时，她的队员们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此时再看唐然一脸失落地低垂着头，几个之前就对唐然有些想法的男生便主动走了过来，轻声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唐然回过神来，苦笑着摇摇头，“没什么……或许是我不配吧……”
“什么不配！”其中一个男生嗔怪道：“然然这么好，当然是配得上这世间所有的好！”
“有些人就是突然变了个异，有了点能力就开始眼高于顶了。然然不要理他们，这种人，不配跟然然做朋友！”
“没错。”另一个男生也急忙附和道：“咱们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别去理他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咱们队伍实力这么强，说不好哪天咱们就成了这基地的头号佣猎队，到时候他们还得上赶着来巴结咱们呢！”
唐然听了他们的安慰，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但面上却是点点头，轻轻扯出了一抹娇软的笑意，“嗯。我知道了！谢谢你们安慰我！嗯……我看那边有卖棒棒糖的，好久没吃过了，倒是挺想念的！我给你们一人买一根吧，就当做是谢礼！”
几个男生闻言，纷纷都抢着去那小摊上买棒棒糖，嘴上还七嘴八舌地说道：“不用不用！怎么能让然然掏钱呢！然然想吃，我们买给你吃就是了！”
等唐然手中堆满了几名男队员塞过来的小零食时，心中的那一丝阴霾才终于缓缓散去。
她垂下眼睫，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朝着与乔瑜几人刚刚离开方向相反的地方走去。
乔瑜一路无话地领着四人前往佣猎者中心的任务大厅。
他们都察觉到了乔瑜跟刚刚那个女生之前明显的怪异气氛。他们从没见过这样的乔瑜，也完全不知道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便也都跟着乔瑜一起沉默。
程斯年搂着罗蓁蓁跟郁清川一起并排着走在乔瑜和江湛的身后。
郁清川用胳膊肘捅了捅身旁的程斯年，挤眉弄眼地朝着前头的乔瑜努了努嘴。
满脸都写着：怎么办？你去劝劝啊！
程斯年挑挑眉，用眼神回道：你怎么不去？
正跟郁清川用眼神对峙着，程斯年突然察觉到怀里的罗蓁蓁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
他低头看她，只见罗蓁蓁湿漉漉的大眼睛里满是担忧和不知所措，还带着一丝对他的依赖与哀求。
程斯年心尖一软，就像是被小奶猫用肉垫轻轻揉了揉一样，又麻又痒。
程斯年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认命地轻声叹了口气。
“乔瑜。”
乔瑜听到程斯年喊她，很快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他。
“刚刚那个叫唐然的，要不要我们帮你……”程斯年抬起那只空闲的手，比划出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既然她背叛过你，你又下不去手，那不如就让我们来帮你吧。”
郁清川和罗蓁蓁闻言都有些惊讶地看向程斯年。
这都能看出来？
程斯年挑了挑眉，但没有解释。
他是学过心理学的，所以很多时候都会下意识地去关注人的细微表情或动作，然后进行分析。
他刚刚看得十分真切，乔瑜在面对那个叫唐然的姑娘时，脸上的情绪非常复杂。
警惕、挣扎、失望、愤怒……
这些全都是经历过背叛之后会很容易产生的情绪。
而且据程斯年推测，这种背叛很可能与江湛有关。
因为乔瑜在看到那个女生的第一时间，就用双手挽住了江湛的手臂，并且在与她谈话时一刻都没有松开。
这是一个占有性与保护性极强的动作。
所以程斯年几乎完全可以合理断定，乔瑜非常排斥唐然接近江湛。
综上，这其中的故事已经能基本推断出个大概了。
程斯年并不嗜杀，但他护短。
乔瑜在他心里早就已经是他的家人了。
既然唐然惹得乔瑜不开心，乔瑜看起来又有些下不去手，那他自然不介意帮乔瑜除掉这个“心结”。
乔瑜听了程斯年的话，也略有些惊诧，但很快就勾起了唇角。
她看着几人担忧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轻笑着摇了摇头，“不必了。她罪不至死。”
唐然前世虽然确实算是背叛了她，但至少她从来没有害过她。
朋友一场，她不想赶尽杀绝。
只要唐然今生不来招惹她，那她们就这样相安无事地渐行渐远吧。
乔瑜五人来到佣猎者中心的时候，这里的人流量要比他们昨天早上过来注册队伍时大上许多。
尤其是任务大厅，更是人声鼎沸。
乔瑜五人在进入时又俘获了一大批关注的目光，但他们早就习以为常，所以也没在意，径直走到了一旁的任务公示区。
任务公示区的整面墙上都挂着透明的亚克力板。板子上还有一个个小的凸起卡槽，里面放着一张张巴掌大小、不同颜色的小卡片。每一张卡片上都用黑色签字笔写上了任务的名称、要求、时限，以及违约惩罚。
佣猎队可以自由接取任务。如果看中了哪个任务，就可以过去直接把卡片取下来，拿到任务接取处去登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