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程斯年刚刚认识罗蓁蓁，对她没什么怜惜的感觉。
可现在回想起来，他无比懊悔自己当时怎么就没跟着江湛，也上去捅那三个畜生两刀。
车内又陷入了寂静。
“你……你想吃点东西吗？”
“嗯？”罗蓁蓁一愣，她有些不明白话题是怎么突然间扯到吃东西上面的。
“乔瑜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好吃的东西，心情就会变好。”
程斯年没有过跟异性相处的经验，他接触过时间最长的女孩子就是乔瑜。
但据他观察下来，乔瑜现在的精神状态也十分令人担忧。
所以他不太确定乔瑜说的话在罗蓁蓁身上适不适用。
“噗嗤——”罗蓁蓁发出了极轻的一声笑音。
“……”果然，乔瑜的话是不能信的。
程斯年觉得有些郁闷。
但下一秒，罗蓁蓁就轻声问道：“那……你有什么好吃的东西要给我吗？”
唔？看来乔瑜的话还是有点道理的？
程斯年咧嘴一笑，从空间中拿出一盒蝴蝶酥，在罗蓁蓁面前晃了晃，“喏，我这里有好吃的蝴蝶酥，你要不要吃？”
罗蓁蓁看着眼前的蝴蝶酥，微微一怔，“你……你怎么知道……”
“怎么知道什么？”程斯年笑得有些得意，“怎么知道你喜欢吃蝴蝶酥吗？”
“我、我从来没说过……”
程斯年又是一声轻笑，将蝴蝶酥放在了她腿上，“上次乔瑜在那吃的时候，让你自己拿着吃。你虽然只拿了一块，但是小口小口地吃了好久。明显就是喜欢却舍不得吃的样子啊。”
原来……是这样的么。
姐姐……也是这样知道的吗？
罗蓁蓁没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程斯年一眼。
眼眶渐渐地开始泛红。
程斯年许久没听见罗蓁蓁说话，便有些疑惑地扭头看了她一眼。
一下就对上了她蓄满了泪水的双眸。
“……你怎么了？”
程斯年吓了一跳，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是因为蝴蝶酥吗？
程斯年停下车想问个究竟，但罗蓁蓁不让，催促着让他继续开车。
车子重新启动。
许久之后，罗蓁蓁才轻声说了一句：“我姐姐以前经常给我买蝴蝶酥吃。”
程斯年恍然，但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你别难过。”
程斯年憋了半天，只憋出这么一句干巴巴的安慰。不由得在心中狠狠唾弃自己。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嘴巴这么笨过。
反倒是罗蓁蓁轻轻笑了，拿起一块蝴蝶酥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我没事。我现在有了你们，已经不会再像姐姐刚走的时候那样害怕和难过了。”
她以为姐姐死后，已经没有人会知道她喜欢吃蝴蝶酥这个秘密了。
可是，现在程斯年知道了。
原来除了姐姐之外，还有一个人也会这样默默地、认真地关注着她。
程斯年见她终于有了笑意，便也不自觉地跟着笑了笑，“那就好。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
罗蓁蓁被他这句像是表白一样的话炸得措手不及，“唰”的一下就红了耳根。
车内的气氛突然变得暧昧。
“蓁蓁，其实我……”
“嘎——嘎——”
程斯年刚准备趁着氛围说些什么，便突然被远处的一阵叫声给打断了。
两人的神色瞬间凝重起来。
“这是……”罗蓁蓁竖着耳朵仔细听着，“乌鸦？”
程斯年点了点头，“应该是！”
虽然变得尖锐了许多，但应该是乌鸦没错。而且听这声音，数量好像还不少。
程斯年话音刚落，远处便又传来一声巨响，随后便传来一阵女人的尖叫声。而那群乌鸦的叫声也变得更大了。
罗蓁蓁和程斯年对视一眼，“是林晗！”
程斯年转动方向盘，一踩油门，不顾车子的颠簸，迅速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驶去。
车子离那群乌鸦的叫声越来越近。
程斯年从空间中掏出冲锋枪和唐刀，递给了罗蓁蓁，嘱咐道：“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硬撑，一定要用异能！”
“好。”罗蓁蓁点点头，将枪背在身上，手中拿着唐刀，做好了随时冲出去的准备。
越来越近了。
程斯年和罗蓁蓁此时都紧紧地盯着前方。
突然，“嘭——”的一声，有东西在车顶上狠狠抓了一下。
程斯年没有停车，继续快速地往前开着。
随着车顶上的声音越来越多，罗蓁蓁看到他们头上的金属车顶已经开始有些凹陷了。
“啪——”，车窗也开始受到攻击了。
罗蓁蓁趁机看清了那乌鸦的全貌。
个头并不是很大，跟变异之前差不太多，但喙子很长，爪子也变得粗壮、锋利了许多。
等到程斯年和罗蓁蓁顶着乌鸦群的攻击，终于看清林驰和林晗的位置时，两人不由得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林驰和林晗两人缩在一个废弃的小铁皮房中，那房子的屋顶已经被乌鸦抓烂了大半，正摇摇欲坠地挂在墙体上，屋顶与墙体之间露出一道半人宽的裂缝。林驰扑在林晗身上，背部朝上堵住那道裂缝，正被乌鸦群一下又一下地狠狠攻击着。
鲜血已经染红了林驰的整个后背，但他还是将林晗死死护在身下，一动不动地缩在那里。
林晗被林驰压得动弹不得，嘴里正发出凄厉的哭喊：“哥——哥——你快让开吧！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不、不会的……”林驰脸上毫无血色，声音已经低哑得有些听不清了，“小……晗……再坚持一下……邓舅舅……会来救……”
“哥——”林晗的哭声透着窒息般的绝望。
正当林晗以为他们兄妹二人今天就要死在这里时，远处突然传来汽车行驶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连绵不绝的枪声。
林驰此时几乎已经失去意识，他对林晗的禁锢也开始逐渐松懈。
林晗从他身下钻出来，揽着他的身体向铁皮房外面看去。
——雾气中，有辆看不清型号的车正快速地朝着他们的方向开过来。
直到车子近在眼前时，林晗才发现，开车的是程斯年，而副驾驶上是正在开枪的罗蓁蓁。
距离越来越近。
当车子来到铁皮房前面时，程斯年一个急转，直接就将车后座的门怼到了铁皮房门前。
“快上车！”罗蓁蓁一边开枪，一边冲着林晗大声喊道。
林晗不敢耽误，但林驰昏迷不醒，她的体力也已经透支过度，试了三次都没有将林驰拖动。
“我没有力气……”林晗的声音带着哭腔。
罗蓁蓁回头看了她一眼，将枪塞到程斯年手里，自己则下车，跟林晗一起将林驰拖进了汽车后座。
第63章 粮仓
几人上车后，程斯年立马将提前准备好的消毒水、止血药和绷带递给了林晗，“你先帮林驰处理一下伤口、止一下血，其他的等回去再说。”
“好。”林晗接过药品，抖着手开始给林驰包扎。
林驰的背部被乌鸦群抓啄得血肉模糊，有几处都已经能看见骨头了。
林晗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小心地给林驰清理着伤口。
成群的乌鸦盘旋在车顶。
在它们猛烈的轮番撞击与抓啄之下，车顶很快就出现了裂缝。
乌鸦尖尖的长喙已经从裂缝处伸了进来。
罗蓁蓁坐在副驾驶，将车窗打开一道缝，不停地用枪向天空中扫射着。
这些乌鸦并不难打，子弹好像可以穿透他们的身体，让他们失去飞行能力。
但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林晗，会用枪吗？”罗蓁蓁急声喊道。
可是等了许久也没听见林晗回答，罗蓁蓁抽空向后扫了一眼，便见林驰闭着眼睛趴卧在林晗的腿上。他后背的伤口上了药，被包扎到一半。而林晗身体前倾，上半身趴在林驰身上，手上还半握着绷带，但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
她的后背和手臂也在流血。
“林晗！”
“呲啦——”。回应罗蓁蓁的，只有车顶又一次被划开的声音。
程斯年见林驰和林晗两人全都晕了过去，便没再犹豫，右手开车，整只左臂突然燃起火焰，然后直接伸出窗外，冲车顶上空扔了团火球。
“嘎——嘎——”
成群的乌鸦被火光瞬间冲散，车顶也传来噼里啪啦乌鸦坠落的声响。
空气中弥漫起乌鸦被烧灼后的气息，浓浓的烤肉味道中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腐臭。
只是没过多久，被冲散的乌鸦便又重新聚集起来，再一次发起了攻击。
罗蓁蓁见程斯年抛出了火球，便也放弃了用枪。手臂一挥，便是几道雷电劈过。
一时间，天空中火光与雷电交相辉映，大批被击中的乌鸦纷纷向下坠落。
可是很快就又有新的乌鸦补上来。
雾气太浓，程斯年和罗蓁蓁根本看不清空中究竟有多少只乌鸦。但光听着这四面八方、连绵不断的叫声，也知道数量绝对不少。
“不行！这乌鸦太多了。”程斯年看着身旁始终黑压压一片的车窗，神色凝重，“就这样回去，会把这些乌鸦全都带回营地的。”
现在林驰和林晗都已经晕过去了。
营地里还有一个重伤的林英杰和一个几乎已经没有了战斗能力的邓明朗。
方琳是个视力强化异者，即便身体素质强一些，战斗能力也有限。
所以眼下营地里真正还剩下的战力只有他们四个。
如果让乔瑜和江湛也参战，他们未必没有胜算。但是营地里剩下的人该怎么办？
他们今晚折腾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让这群人活下去。如果到头来他们全死了，那他们今天不就白折腾了？
不行，这么赔本儿的买卖可不能干。
“那怎么办？要不先找个房子，我们想办法把这些乌鸦清理干净再回去？”罗蓁蓁引着天雷，挥手间又劈死一团乌鸦，“可是现在看不清究竟有多少乌鸦，咱们俩能应付得来吗？”
程斯年略一沉吟，“找个地方，我们先跟它们耗着。空间里有晶核和果实水，只要房子结实，我们撑到天亮不成问题！天亮之后，我们能把这些东西处理干净是最好；如果处理不干净，我们这么长时间没回去，湛哥和乔瑜一定会来找我们的。”
“可是……”罗蓁蓁瞥了一眼车后座的林驰和林晗，面色有些担忧。
“顾不了这么多了。”程斯年猛打了一下方向盘，顶着一群漆黑的乌鸦，将车子驶进了一条弯曲的山路，努力在浓雾中搜索着建筑物，“林驰已经用了止血药，一会儿找到房子之后，你再帮林晗处理一下伤口。现在只能委屈他们多撑一会儿了！”
程斯年的视线几乎已经被乌鸦全部占据。车窗也开始有了蛛网般碎裂的纹路。
车顶的缝隙越来越大，已经有乌鸦能从缝隙中挤进来了。
罗蓁蓁顾不得其他，将挤进来的乌鸦电死后，便将座椅上方的靠枕拿了下来，倾身堵在了车顶的裂缝处。
程斯年在崎岖的狭窄山路上跌跌撞撞、七拐八拐，车子好几次都差点侧翻。
罗蓁蓁抵着车顶，身体努力维持着平衡。
车顶传来的“呲啦”声越来越多，破开的缝隙也越来越大。
眼看着罗蓁蓁手中的座椅靠枕就要盖不住那处裂痕了。突然，程斯年见到前方不远处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反着光。
程斯年咬咬牙，决定赌一把。
“蓁蓁，抓稳了！”程斯年冲着罗蓁蓁大喊一声，脚下油门一踩到底，向着那微弱的反光处全速前进。
几秒钟后，“嘭——”的一声，车子被迫撞停。
罗蓁蓁也因为惯性，仰倒在车窗上。
车顶的裂缝处没了阻碍，又有乌鸦企图从裂缝中挤进来。
“是金属粮仓！”程斯年终于从乌鸦飞舞的缝隙中看清了他撞到的东西。
仓库门没有锁。
程斯年挥手将进入车中的乌鸦烧死，倒开车，重新将车右侧的副驾驶靠在了仓门旁边，“快，蓁蓁，去仓库里面！”
程斯年说完便解开安全带，直接从驾驶室爬到了车后座，然后在车子通向仓门的几步路两侧和头顶都张开了火墙。
罗蓁蓁双手撑着座椅，维持住身体平衡之后，先用异能将程斯年火墙之内的乌鸦全部劈死，然后迅速下车打开粮仓门，与程斯年一起将林驰和林晗拖进了粮仓之中。
火墙对异能的消耗太大，等罗蓁蓁关好粮仓门时，程斯年已经有些脱力地坐在了地上。
“没事吧？”罗蓁蓁跑过去，紧张地打量着他。
程斯年此时已经从空间中拿出了晶核。闻言便一边吸收能量，一边痞笑着看向罗蓁蓁，挑挑眉，“怎么？担心我啊？”
罗蓁蓁被他盯得脸一红，见他嘴唇都白了还有心情调戏她，恼羞成怒地抬手就要打他，“都什么时候了！你还……”
程斯年没躲，但一把抓住了罗蓁蓁的小手，往她手里塞了十几颗晶核，神色柔和道：“好了好了……你也累了，先吸收点晶核，休息一会儿。林晗的伤还要你来处理呢。”
罗蓁蓁红着脸把手抽了回来，倒是没再反驳他，默默地开始吸收晶核。
粮仓内漆黑一片，本来顺着通风窗口洒入仓中的微弱的月光此时已经被黑压压的乌鸦全部挡住。
程斯年没再打扰罗蓁蓁。
他从空间中拿了些乔瑜给他的柴火，点燃后借着火光检查了一下林驰和林晗。
两人暂时都没有什么性命危险，只是异能消耗过度，又失血过多，才陷入了昏迷。
不过林驰的伤要比林晗重得多，失血量也远远高于林晗。按照末世之前的医学方法，林驰需要尽快输血。
但是异者的身体已经发生了异化，程斯年不清楚之前的救治手段还能不能用在异者身上。
况且现在也没有条件给林驰输血。只能先想办法回去再说了。
程斯年叹了口气，将林驰身上缠了一半的伤口又重新处理了一遍。
随后才在掌心中燃起一团火焰，开始四处打量起眼前的这座粮仓。
这是一座又高又长的大型粮仓。光是两侧墙体上方的通风窗口就有二十六个。
这里以前应该装过很多粮食，但此时已经空空如也，半粒粮食都看不到。
就连最边缘的角落中，都只有残留的小麦皮。
粮仓外的乌鸦叫声与金属外墙被撞击、刮擦的声音震耳欲聋。
等到罗蓁蓁将林晗的伤口处理好时，程斯年已经将粮仓逛完，走了回来。
他的手上，还拖着两个巨大的脚手架。
罗蓁蓁的脸上露出不解，“这是……”
程斯年勾唇一笑，“蓁蓁，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程斯年脚下生出火苗，直接就从脚手架的最高处跳了下来。
罗蓁蓁也踏着雷电，眨眼间便从远处跑了回来。
程斯年看着罗蓁蓁脸上难得的兴奋之色，轻笑了声，温柔地低声问道：“准备好了吗？”
“嗯嗯！”罗蓁蓁点点头，将手放在脚手架上，眼睛严密地盯着远处的黑暗，但眸中却盛满了期待。
程斯年向虚空之中伸出手，“3……2……1！”
伴随着程斯年口中最后一个数字的落下，远处便突然像是被开启了某种机关一样，一簇簇火堆由近及远地被点亮，直至照亮了整个粮仓。
当最远处的木材也被点燃，程斯年便借着光亮，用火团将粮仓两侧墙上的通风窗口一个接一个地炸开。
粮仓外盘旋的乌鸦瞬间如黑色的洪水般倾泻而入。
尖啸着向四人扑来。
林驰和林晗此时依旧处在昏迷中。他们被扶坐在地上，背靠着粮仓大门。
程斯年和罗蓁蓁站在他们身前。面前是程斯年用火焰熔铸在一起的两个巨型脚手架。
那脚手架被程斯年错落有致地焊接起来，看起来仿佛一张厚重的铁网，将四人牢牢地困在网下。
“嘎——嘎——”。冲过来的乌鸦被脚手架挡住，隔着“铁网”凄厉地吼叫着。
脚手架被越来越多的乌鸦挤压、抓啄，发出尖锐的剐蹭声。最外围的那一圈铁杆也逐渐开始变形。
罗蓁蓁见状，眼睛里带着一股跃跃欲试，手中电光闪烁，瞬间就传遍了整个脚手架。
此时的脚手架，显然已经成为一张电网。
大批乌鸦被电击，成片成片地坠落在地上。脚手架周围很快便堆满了变异乌鸦的尸体。
但撞击仍在继续。
程斯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远处那些通风窗口，直到看见通过那些窗口进入粮仓内的乌鸦数量越来越少，程斯年才转身飞快地打开粮仓大门。
粮仓外果然已经没有多少乌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