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湛收到回复后将对讲机又扔回了原处，一脸平静地看着程斯年道：“去把晶核带回来吧。”
“……”不愧是你，真是天生的资本家。
程斯年抽了抽嘴角，心里暗自腹诽，但没敢说出来。只是让乔瑜又给了他一把唐刀，然后一手扛枪、一手拿刀，任劳任怨地下车挖晶核去了。
程斯年走后，乔瑜便拉着罗蓁蓁准备下车，“我和蓁蓁去前面看看吧。阿湛你去躺会儿，好好休息，我们很快就回来。”
江湛的脸上尽是疲惫，乔瑜看得有些心疼。但刚刚已经和林英杰说过楼里面由他们来负责，哪怕是做做样子，他们也得有人下车去溜一圈。
“不行！”江湛本来微闭的眼眸瞬间便睁开了，“我要跟你一起去。”
“……阿湛！”那一脸不容置喙的执拗，让乔瑜又气又心疼。
“我刚刚吸收了不少晶核，又喝了果实水，现在已经好多了，没事的。”江湛解开安全带，“我陪你去。”
罗蓁蓁见两人僵持不下，便主动说道：“乔姐姐，要不我自己去吧，你陪江大哥在车上休息一下。”
江湛已经收起了精神结界，乔瑜有心想解释，却碍于林晗的存在不能说出口，于是只好半趴在房车贯通口处，摸了摸江湛的脸，“真的没事吗？你不要逞强。”
精神系异能十分特殊，乔瑜前世了解的不多，但是之前在别墅区杀异种锻炼异能的时候乔瑜就明显发现，一旦江湛的精神力被过度消耗了，那么即便是晶核和果实水双管齐下，他精神力的恢复速度也比其他异能的恢复速度要慢一些。
乔瑜之前一直想不明白，前世的江湛异能已经强到了那种程度，究竟为什么会被那个疯子抓到。现在想来，除了有她的那一部分原因之外，另一部分，可能就是与精神异能的这种特性有关。他那时候，是为了找她，消耗了太多的精神力吧……所以才会那么疲惫，疲惫到近乎虚弱的程度……
“真的没事。”江湛也趁势凑到乔瑜的唇上轻轻吻了吻，“走吧，我陪你去。”
最终还是三人一起下了车。
后面的林英杰和林驰、邓明朗此时已经和十几只异种对上了，乔瑜下车的时候观察了几眼，发现林英杰他们的异能确实跟她前世见过的普通强化系异能没有任何区别，只是弱了很多，区区十几只异种都解决得有些吃力，居然还需要程斯年帮忙。
乔瑜确认没什么异常之后便没再停留，和江湛、罗蓁蓁一起往烂尾楼那边走。
下车前乔瑜就从空间又掏了两把唐刀出来，自己拿了一把，另一把给了罗蓁蓁，并用眼神示意她一会儿要用唐刀杀异种。
三人刚刚走到烂尾楼门口，便正面迎上了两只扑上来的异种。
乔瑜将江湛拉到身后，反应迅速地冲上去削掉了其中一只异种的脑袋，然后冲着罗蓁蓁喊道：“蓁蓁，动手！”
罗蓁蓁没用唐刀杀过异种，但是之前好歹也杀了不少异种，知道异种的死穴是头部和颈部，于是一边紧张地抖着手，一边举起唐刀，“呀——”地尖叫着砍向了另外一只异种。
第一刀罗蓁蓁没看准，砍到了异种的颅骨上，异种的颅骨异常坚硬，一般的力量根本砍不透。
罗蓁蓁被异化后虽然身体素质提高了不少，但她没经过专门的训练，也从来都没用刀砍过异种，自然是对异种颅骨的坚硬程度没什么概念。因此第一刀只是稍微将异种的头打偏了一下，几乎对那只异种的行动没有造成任何阻碍。
眼看着异种尖锐的爪子就要触碰到罗蓁蓁的胳膊，乔瑜向前两步，一刀就切掉了那条泛着青白的手臂，但没有继续砍下那只异种的头颅，反而对罗蓁蓁暗示性地喊道：“蓁蓁，怎么今天力气变小了？”
罗蓁蓁被刚刚那种濒临死亡的恐惧感吓得本能地后退了两步，直到听到乔瑜的声音才猛地回过神来，明白乔瑜是在刻意地训练她对异种的战斗技巧，于是心下一横，死死咬着牙根，拼尽全力地朝着那只异种的颈部狠狠地横扫过去，终于成功地砍下了这只异种的头。
罗蓁蓁看着横在眼前的异种尸体，双腿一软，便跌坐在了地上，努力平复着自己过于急促的呼吸和心跳。
乔瑜走过去想摸摸她的头，无声地安抚一下，但手刚刚碰到头顶就被江湛沉着脸拉了回去。乔瑜摸摸鼻子，没敢再伸手。
所幸蓁蓁是个坚强的孩子，很快就撑着唐刀站了起来，声音虽然还有些不稳，但语气却很坚定，“走吧，继续。”
乔瑜摇摇头，“就在这等着吧，它们很快就出来了，没必要白费力气去找它们。”
果然，乔瑜话音刚落，楼里面便又冲出来了一只异种。
这次乔瑜没有动手，直接让罗蓁蓁自己去对付。
有了刚刚的经验，罗蓁蓁已经不再像刚开始那样恐惧了，拿刀的姿势都顺畅了许多。后面陆续地又跑出来了几只异种，罗蓁蓁趁热打铁，也都一一解决掉了。
直到江湛开口说：“可以了。”
三人才挖了晶核，回到了房车里。
乔瑜和江湛、罗蓁蓁回到车上没多久，程斯年也提着一小袋晶核回来了。
江湛刚刚又喝了一些果实水，感觉精神好多了，于是便又在车内设了精神结界。
乔瑜数了数晶核的数量，一共17颗，“他们没问你要这东西干嘛么？”
“问了啊。”程斯年笑得一脸坦荡，“我说我就是个打工的，你们什么也没告诉我。”
“……”
要论扮猪吃老虎，还得是程斯年。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入夜之后的气温很低，林英杰一行人的车子本来就不算很保暖，为了节省汽油，也不敢乱开暖气，只能早早地吃了些面包和火腿肠，窝在车上，挤在一张被子下抱团取暖。
林英杰倒是还算有良心，吃饭的时候特意拿了4个小面包和4根火腿肠跑过来问江湛和乔瑜他们需不需要，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自己虽然存货不多了，但也可以从牙缝里挤一点分给他们。
乔瑜谢过了他的好意，但没收东西。毕竟他们也确实不需要。
乔瑜这边的晚饭是炒饭和炒面。金黄色泽、用料丰富的海鲜蛋炒饭和裹满了酱汁、有肉有菜的炒面，看起来就让人食指大动。
但罗蓁蓁没吃。
“乔姐姐，我今天可能坐车时间有点久，晕车了，现在有点吃不下……”罗蓁蓁将手里连盖子都没打开的炒饭又塞回了乔瑜手里，站起来走到车门边，“我出去透透气，应该一会儿就好了。”
乔瑜见状没有勉强，只是让她把唐刀带上，虽然江湛说附近挺安全的，但末世中，还是要以防万一，“别走太远了，早点回来休息。”
“好。”罗蓁蓁抱着唐刀笑了笑，乖巧地应下了。
罗蓁蓁出门后，一开始还是慢慢地走着，但很快便开始小跑起来，估摸着跑到距离房车五六百米之外时，罗蓁蓁再也忍不住，蹲在一棵大树旁“哇——”的一声便吐了出来。
她今天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斩杀异种，挥刀时的触感、淡黄色血液喷溅而出时的画面，以及那股萦绕在她鼻尖的腐臭气息……仿佛一切都在包围着她，始终挥之不去。
她不想让乔瑜担心，也不想让他们看见她的懦弱，所以她忍了又忍。可是刚刚闻到饭香味的时候，她真的差点就没忍住吐在车上了。明明是香喷喷的食物，却让她莫名觉得那味道像极了异种身上的腐臭味。
罗蓁蓁今天本来就没怎么吃东西，只有早上的时候吃了两个煎蛋、喝了一杯牛奶，中午的时候一直在逃命，也顾不上吃饭，现在胃里早就没什么东西了，这一吐，胆汁都给吐出来了。
不过吐完以后，感觉倒是好了很多。
罗蓁蓁手软脚软地靠在旁边的大树上，准备休息一会儿再回去。
“喏。”
身后传来一声轻响。罗蓁蓁脸色一变，第一时间就要拔刀，但那人反应比她更快，唐刀刚刚出了一半的鞘，就被人抓着手臂又按了回去。
下一秒，眼前便出现了一瓶水。
罗蓁蓁回头，看见了程斯年那张眉清目朗的脸。
“谢谢。”罗蓁蓁接过水，又重新低下了头。
程斯年站着靠在了树的另一侧，“小兔子，你这车晕的，怎么跟我大学第一次上解剖课似的。”
“……”好好的一个人，偏偏长了张嘴。
罗蓁蓁拧开瓶盖抿了口水，尝到了熟悉的清甜，是果实水。
“乔姐姐……也知道了？”
“嗤——”程斯年一时没忍住，“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瞒得挺好的吧？”
“……”要不哪天晚上趁他睡着了，给他捂死算了……
程斯年等了一会儿也没见罗蓁蓁说话，以为她在难过，便低声劝道：“你也别怪乔瑜心狠，她这也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我才不会怪乔姐姐！我只是……”罗蓁蓁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有些低落，“你刚刚说你大学第一次上解剖课的时候吐了……那你后来还会吐吗？”
“那当然不会了。”程斯年轻笑一声，“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我可是医生，工作以后光给人开瓢儿就不知道开过多少回了……”
“那我以后应该也不会再吐了吧……可不能再拖后腿了……”
罗蓁蓁的声音低低的，有点像是在自言自语，但是程斯年听清了。
“谁说你拖后腿啦？是乔瑜说了还是我说了？你这小脑袋瓜一天到晚都想什么呢！”程斯年说到这，语气突然一顿，“……要是江湛说的……你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吧……毕竟在他眼里，除了乔瑜，其他人都是拖后腿的……”
“没有，江大哥没有说过我……”罗蓁蓁被他哀怨的语气逗笑了，但很快就又敛下了嘴角，显得有些落寞，“只是我确实什么都不会啊，也从来都帮不上什么忙……就连杀了那么久的异种，都还会害怕……”
“人呐，做什么事情都会有第一次的。你之前杀了那么久的异种，可都是远程操作的，今天才是真正的第一次正面交锋，有点不适应是很正常的。其实我觉得这异能吧，对于我们来说，是幸运也是不幸。因为它虽然能够在末世中保护我们，但却让我们像被揠苗助长的小苗一样，完全失去了最基础的自我保护能力。这样我们一旦因为某种原因失去了异能，或者无法使用异能……就像现在这种情况……那我们跟缴了枪的狙击手有什么区别？”程斯年抬头哈出一口白气，“唔，这么说来我们是不是还得谢谢这群半路加入的人呢？要不是他们逼得我们隐藏异能，我们还不一定会有这种磨炼基本功的意识呢……”
“噗嗤——”罗蓁蓁被程斯年开解的心里好受了许多，又被他突然的自嘲式调侃逗笑，小姑娘唇红齿白，两只眼睛笑得弯弯的，活像天边的月牙儿，把程斯年都看得愣了一瞬。
记忆里，她还是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
“明明笑起来这么好看，为什么要整天唉声叹气的？以后要多笑笑，知道吗？”程斯年弯下腰直视着罗蓁蓁的眼睛，“再说了，谁说你什么忙都帮不上的？我的床你不是帮我铺得挺好的？”
气氛突然变得暧昧起来。
罗蓁蓁被他盯得耳根一热，不知该说些什么。呆愣了一会儿才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小声说道：“该、该回去了，再不回去乔姐姐该担心了……”说完转身就往回跑。
程斯年也没拦着她，只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她后面，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悄悄摸了摸自己泛红的耳尖，“啧，又跑了。”
“这树……我们昨天来的时候没有这么高吧？”
第二天早上，乔瑜吃完早饭下车透气，一眼就看见了围在不远处一棵大树旁嘀嘀咕咕的林英杰和林驰。
乔瑜闻言也看了那树一眼，确实，比昨天来的时候高了将近一米，树干也粗了一大圈。
腰间覆上来一只大手，乔瑜连头都不用转就知道是江湛，轻轻向后靠进了他怀里。
“怎么了？”江湛低声问道。
乔瑜摇摇头，“只是有点担心后面的路。”
因为顾忌到林晗的听力，乔瑜没有明说，但是江湛能明白。
他们现在所走的这条路线并不是乔瑜前世去往G市的那条路线，而是乔瑜和江湛两人商量之后选择的最灵活的一条路线。乔瑜前世所走的那条路线虽然在距离上是最近的，但是一路上危险重重，光是异种潮他们就遇到过不下5次，几乎没有任何休息喘息的时间，有些异者完全就是因为异能透支，才命丧于异种潮中的。
要知道，那个时候乔瑜跟随的车队里几乎全都是二阶异者，可是出发时的52个人，最终只有8个人活着到达了G市……
所以乔瑜思考了很久，才决定放弃那条她相对熟悉的路线，转而选择现在这条路线。虽说这条路上情况未知，路程也较远，但末世之前人烟相对较少，且一路上有许多岔路口，一旦遇到不可控的危险，可以随时选择其他路线，绕路而行，最起码不会出现某个地点走不通就必须原路返回的情况。
但是这条路线也并非是完美的，它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缺点，那就是需要经过一大片林区。
江湛低头吻了吻乔瑜的脸，怜惜地安慰道：“别怕，我在。”
乔瑜扭头冲他笑了笑，拉着他回到车上，“我没事，走吧，该启程了。”
接下来的两天，车队一直都在赶路。
这条路线也正如乔瑜所想的那样，一路上遇到的异种数量确实很少，最多也不过是几十只的小团体。乔瑜几人都没怎么动过手，只有罗蓁蓁总是拿着唐刀，主动跟林英杰他们一起杀异种。
那天吐过之后，罗蓁蓁确实好了许多。后面杀异种时的手法越来越熟练，杀完之后也该吃吃、该喝喝，果然是像程斯年说的那样：一回生，二回熟。
同样有长进的还有林英杰和林驰、邓明朗三人。从一开始杀十几只异种都需要程斯年帮忙，到后来面对几十只异种都能有条不紊地全部收割，三人的异能明显是精进了许多。
果然呐。乔瑜在心中默默感叹：人只有在逆境中，才会快速成长。
路旁的树越来越高大了，就连林英杰他们也察觉到了——植物正在变异，且速度越来越快了。
众人心里越发的不安，而这种不安，在晚上他们停下来吃饭休息时达到了顶峰。
今天的营地是一个废弃的小工厂，这里一看就是很久没人来过了，周围杂草很多，受到异化的影响，有些杂草已经长得跟人一样高了。工厂旁边还有几棵枫树，现在已经几乎看不到树顶了。
众人在工厂门口的一片空地上停了车，林英杰和林驰去清理了后面几只跟过来的零散异种后，便返回到车上开始吃饭。
突然，车身一阵剧烈的晃动，林英杰等人十分警惕地停下了咀嚼，第一时间捞起了对讲机，“江总，江太太，你们感觉到了吗？刚刚那是什么？是地震吗？”
罗曼特斯汕德卡房车的重量大，底盘较稳，刚刚的震动虽然有感觉，但对他们影响并不是很大，乔瑜咽下嘴里的牛肉，淡定地回复道：“大家不要慌，是植物根系的变异，只是会有些震动和颠簸感而已，没什么危险的。”
林英杰这几天对乔瑜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虽然她说之前是听过车载广播才会知道这么多事情，但他们这几天一直在车里，也尝试过收听广播，可是所有的频道都是无信号。况且就算她说的是真的，可后来发生的这么多事情，都是车载广播里说过的吗？
抛开这些信息不谈，乔瑜这个人本身也让他颇为困惑。江湛的性格他末世前就有所了解，生性淡漠，不近人情，他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以利益为宗旨，完全不会给人打感情牌的机会。或者说，他认知中的江湛，根本就没有情感。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对乔瑜的宠爱度及关注度几乎令人发指，甚至可以说是达到了对乔瑜如影随形、言听计从的地步。
被这样一个多金、帅气，还有实力的男人宠爱着，如果是个正常的小女生，就算不恃宠生娇，也会有些得意的吧？可乔瑜完全没有。她看起来年纪跟他女儿差不多大，可是情绪居然比他这个经历过半辈子风浪的人还要稳定。
他看过乔瑜的眼睛，她的眼神灵动却平和、温润却疏离，还有一种他理解不了的异样情绪。
如果硬要他找一个词来形容这种情绪，那最贴切的词语，可能就是——沧桑。
如果说江湛是因为从小就被江老爷子训练培养，又长时间身处上位者，经历了足够多的磨砺才能够在这个年纪拥有如此强大的心态，那乔瑜……是为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