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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都春(柳暗花溟)


听说大军晚归,还是他发了话,让大军“慢慢走”,不急。

想到这里,肖绛不禁有点脸上发热,心甜甜的,脾气就更好了。
“那你今天来得更不巧了。”她说,“王上如今更是忙得很,别说你,我都见不到。”
还有脸说!
前几日空闲,不都被你这个死女人死死巴在身上,根本脱不得闲吗?害得她空负美貌,王上却根本瞧不见。
白芍药心里恨恨的想,脸上却不敢露出分毫。
她已经暗示王上没有雨露均沾,每天和这个死女人腻歪在一起了,换别人好歹有点不好意思吧?这位倒好,就这么大言不惭的。
“妾知。”她只能表现出更恭顺的态度来说,“但妾也不是来拜见王上的,本就是来给王妃请安。”
肖绛挑眉。
哎呀,说得真是好听。真想请安,时间多的是,何必专门挑在高闯回来,小魏氏送走,霓裳把院子都搬空以后呢?
“哦,那你请了安了,就回吧。”肖绛直截了当,“我这里下午还有一大摊子事,就不留你了。”
根本不给白芍药再绕圈子的机会。
白芍药这才连忙道,“王妃,除了请安,妾还有一事要和王妃商量。”
“那就直说啊,别墨迹了。”肖绛有点不耐烦了。
白芍药人精似的,自然看得出。心知再不开口,搞不好直接被叉出了。这位在不受宠的时候都没什么耐心,大胆的事何止做过一件,何况现在盛宠之下呢。
于是一咬牙道,“妾来找王妃是想,总这么在后院里头待着,就像个混吃等死的废物,人都要发霉了。既然现在身子已经大好,倒想请王妃给妾安排点事情做。大事,妾是没那个本事的。但是一些不太重要的水磨功夫,妾倒有的是时间。”
这是狐狸精要出山了么?肖绛心说。
“怎么想起要做事?”她沉默了片刻道,“王府也不是养不起闲人,难不成有什么克扣了你?”
说完,看了眼阿离。
从前王府的内务都是小魏氏管,府卫事宜是练霓裳管。但自从小魏氏闹身体不好,练霓裳又跑去燕北制药不回来,里里外外的杂事就都堆在肖绛的头上。
但她忙于讲艺堂的教学工作,还要兼管制药厂的事,最近还要每天都陪伴高闯,哪来的时间?
幸好阿离阿泠给力,分别担下了小魏氏和练霓裳的任务。
而说起内务,自然要问阿离。
阿离就回道,“那可不敢慢待了白姨娘,一切都是照着旧日的例,并不曾有什么短少。万一有不方便的地方,白姨娘只管问我就是了。”
白药药这个气。
偌大的王府,若是这个女人管事,她也没话讲,毕竟人家是正牌的王妃。之前归小魏氏管,她虽不愿意却也没有什么反驳的余地。人家背靠魏家,还是先进门的。就连三房那个,也是和王上一起从战场上同生共死过的。
谁,她也比不了。
可是现在这些权利都交到王妃的丫头手上,二的三的都不在王府里了,合着全王府上下只压着她一个人吗?
但她也明知争不过,只是气得慌。
这时就连忙道,“王妃误会了,菀柳居的日子过得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妾也没什么不满意的。实在是这府里的人都有事情做,我虽身份低微,却也想为王府尽力呀。”
肖绛的眼睛眯了眯,“你这样想,倒也没什么不对的。不过做事虽好,也要看适不适合,不然我也不好安排。那你不如先说说,自已有什么擅长的?”
白芍药连忙说,“说起来,妾也是个笨人。加上从小的身子就弱,所会的东西不多。也就……琴棋书画吧。”
肖绛差点喷了。
这是显摆自已是才女?刚觉得她变得乖巧精明了,分分钟露出她的狐狸尾巴。
“这样,我倒为难了。”肖绛假装沉吟着说,“书读得好,难不成要去为王上整理书房?”
白芍药心头一热,却垂着头不说话,生怕眼神泄露。
肖绛却话风一转,“只怕是不成的,王上的书房是机密重地,除我之外,也就千牵能进去。我的书房嘛,阿泠管着了,也不好随意换人。再说用到识文断字的地方,整个王府也就两处,一是讲艺堂,二是账房……”
“妾可没那个本事去做教习。”白芍药连忙道。
哎哟,那些权贵子弟可是一群天魔星转世。尤其高氏姐弟,从前她才来的时候曾想巴结来着,结果被修理得那叫一个惨。
她可没个胆子敢鞭打世子世女,也就眼前这么女人做得出。
肖绛乐了,“也没说让你当教习,即便是我去,当年林先生也是考验很久才点头。他老人家不点头,王上说话也不好使。本来我想着是,那群熊孩子看完了书,写完字,有时候书本都弄得很乱,你可以去整理学堂或者给他们写的文章分门别类的归整好……”
“妾怕不能胜任。”白芍药赶紧又说。
“是你要做事的,给你事做,你还挑三拣四的吗?”肖绛表现了一点不高兴出来。
白芍药再度又低下头,表现得期期艾艾,“不是妾不听王妃吩咐,真是怕做不来,倒扰了学里的秩序。”
知道你怎么想的!肖绛心里哼了声。
“但这个事你做不了,就没什么用得上你的学问的了。”她嘲讽道,“想来你也知道,王府的账房分为内账和外账,外账有专门的先生处理。内账嘛,交给阿离管着了。阿离,你那边可缺人手?”
“不缺!”阿离很干脆,同时心里很是不齿。
“你看……”肖绛摊开手,“真的没有合适的职位了,总不能让你去做洒扫的粗活。不然你想想,还有没有其他的本事?”
白芍药是失望的,但因为心里也早有预期,情绪和态度倒还平稳。
想了想说,“妾掌针拈线的水平一般,可也能做得的。但做得最好的,却是侍候花草,从前跟武国的花艺大匠学过。王妃没有去过妾的菀柳居,那边的花花草草都是妾亲手种的,也有一番景象。”

然而,白芍药显然是不会憋死自已的。
见肖绛不搭茬,厚着脸皮继续说,“我看主院里没什么花木,从前王上自已住倒也还好,毕竟王上是马上王,行军打仗惯了的。可如今王妃住进来了,合该有一番新气象。”
“可是,侍弄花草要风吹日晒的。白姨娘的皮肤这样娇嫩可爱,晒黑了,晒粗了,那多可惜。”肖绛说,还啧啧两声,仿佛现在就看到了豆芽翻板似的。
白药药恼火中也有点得意。
看来这个女人身为王妃,目前看来颇受宠,位子也做得稳稳当当的,可到底还是在意容貌的啊。
论起相貌,别说王府里,就算是胜京城,甚至整个燕北,怕找不出第二个与她争锋的来。
她就是这么自信!
这个女人一直跟她不对付,还不是因为她的美貌吗?
那么,看她有自毁容貌的可能,她所求的,八成就能被答应。谅肖氏也不敢让她做最粗的活,毕竟她也有些名份,太过分了,王上的面子也不好看。
心里迅速转着念头,嘴上却好像很大方地说,“那碍什么的,皮囊而已。重要的是能做点有用的事情,让自已也做个有用的人。我虽然一直困居在菀柳居里头,可也听说了王妃的事迹,想以王妃为榜样的,”
这下子,连旁边一心装落地花瓶的千花都要翻白眼了。
就凭你?
“这样吧,事关主院的事,等晚上王上回来,我问问王上的意见再说。”最后,肖绛终于不耐烦再听下去了,打了个太极。
“还请王妃多美言几句,望万成全。”白芍药站起身,施礼道。
肖绛就三言两语把她打发走了。
她前脚走,后脚阿离就有些不乐意道,“这白姨娘这是昨晚睡下之后还没醒呢?想得怎么这么美?从前凡事不管,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在院子里乱晃。好不容易安生几天,原来是憋主意呢。”
阿泠也哼道,“小魏氏才走,看王妃不爱管事,这是来夺权吗?果然是做梦。”
“大约看咱们是丫鬟出身,到底名不正,言不顺,所以过来挤兑王妃。”阿离说,有点内疚。
因为她和阿泠毕竟是下人,协助王妃是可以的,自已直接主事,各府也没这个规矩。
虽然她很想做得好,给王妃分忧,也真的很用心做了。
“想真多。”肖绛刚喝了一口茶,又啃了两口果盘里洗好的果子,闻言就拿果核轻轻丢到阿离脚边,“你和阿泠做得极好,我不想换人。你们若做不好,才是辜负我。主持中馈这类事在其他府里,是当家主母必须握在手里的,可在咱们这,我就会培养有能力的人专门去做。你们王妃我可不耐烦这些,你们做了事是为了让我轻省。”
将来高闯如果能一统天下,称了帝。国家的钱粮自然交由户部管理,国家机构的建设自有一套规则,她不懂,也不会插手。皇家自已的私库,肯定会有类似于清朝内务府的部门来负责,也会找相信的臣子担任职责。
生在现代的她深深懂得,一个上位者不是面面俱到的,只要能识人、用人,并且拥有了制度和情感上的忠诚就OK了。
全自已做,不是累死了?
于是她笑了笑,又说,“至于白姨娘……她才不是为了管家之权呢。”
“难道她也想做个巾帼英雄?”千花插嘴,“不是我以貌取人,可她一看就是妖妖娆娆的狐媚子,这辈子都要靠攀附男人才能活的,也想和王妃做一样的人吗?王妃是并肩站在王上身边的人,就那些神鬼莫测的本事,是阿猫阿狗可以轻易就学来的?”
“哎呀,不要说小猫小狗了,多可爱呀,比白姨娘长得好,而且没有坏心眼儿。”肖绛开玩笑,“她呀,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意思全在王上身上呢。”
要去书房?是为了接近高闯。
但她大约也知道,这个难度太高,只是奢望一下。
做针线,是下下策,好歹却也能为高闯做点什么东西,暗示些情意、心意。
不过高闯那个钢铁大直男,除非知悉了他自已的心意,否则对那些风花雪月都看不见的。
中策,就是种花。
到主院种,时不时就能见到高闯。高闯习惯早起,然后做个晨运什么的,侍弄花草也是早上,相遇的机会不是很大吗?
白芍药既然不甘于如此沉沦,就此老死在王府,自然会为自已寻找出路。想让高闯看上她,至少要先看得见才行。
以前她那做派,高闯很是不喜欢,她自已也知道了。于是就有样学样,想着也露几手本事,让高闯注意到。
她对自已的容貌还是极为自信的,必然深信只要高闯能注意到她,她就能发挥最大优势了。
再不济,到别处去种花。
可但凡王府内有一处花团锦簇的地方,说不定高闯闲来就去逛逛呢?逛开心了,说不定就问问小花匠的事呢?
哎哟哟,高闯这还没称帝呢,后宫的宫女吸引皇上那些手会面就先用上了。
套路,全是套路。
“那王妃绝不能答应她!”三个丫鬟中,阿离是最聪明的,也最谙世事,因而想了想就明白了。
可肖绛不以为意,笑说,“哦,她可是王上的女人。怎么安置,要看王上的意思。要是王上乐意让她来种花,那就让她种好了。”
她笑得灿烂,好像完全无所谓似的,又带着几分了然,三个丫鬟都愣了。
当天高闯回来得很晚,匆匆吃过晚饭,洗漱完毕,上来就抱住肖绛。
肖绛看他累得那样子,就扒拉开他的手。
她要这男人陪她一辈子,自然要关心他的身体健康。
“怎么?”高闯却还过来腻乎。
前二十七八年一直禁YU来着,现在放开了,加上爱意是最好的加成,高闯对某些事是很沉迷的。

“有正事要跟你说。”肖绛有意保持距离,绕到高闯身后去帮他按摩肩膀。
不过他的肩膀很宽阔,可能是常年上战场的缘故,肌肉结实,她一只手也抓不过来,只能揉捏一些小肌群。
高闯觉得肩背处酸酸的,却有些爽,舒服的呼了口气。
没有王妃之前,他可没有这个待遇。
伤到背上无法处理的时候,千牵看似精细,实则粗手大脚的。
阿九?快得了吧,病人在他手中就是一块肉,切腐肉、止血、缝合,哪管疼不疼,只管动手。就算是他,也只是块高贵的肉而已,和对待普通士兵没区别。
“什么事?”他忽然感觉出有老婆的好来,就温言道,“如果是内宅的,你自已做主就行。”
“那怎么成?事关您的女人呢。”肖绛半真半假的吃醋。
高闯照例是愣了愣。
若问他麾下有多少大将,他能如数家珍。就连有些本事的小兵崽子,他都记得住。可轮到他后院的女人,他就真的经常性遗忘。肖绛之前,就连练霓裳,也被他当成前院的。
所以他想了想,心里还扳着指着数了数,除了二和三,确实……似乎……大约是有个姓白的女人。
“白啥啥怎么了?”他皱眉。
肖绛忍不住要笑。
白芍药这名字多美,人也美,居然被叫成啥啥。这真是应了那句话:媚眼抛给瞎子看呀。
“白啥啥今天来找我,让我给她找点事做。”肖绛说,“人家不想再做个大闲人,被你看不起呢。”
“她想做什么?她能做什么?”印象里浮出一张女人的脸。
美是挺美的,但满脸都似乎写着机心,写着所有男人都要拜在她裙下,让她享一世荣华。
这种女人皮相惑人,但他能看透其骨。
所以,他不喜,厌恶之。
“她说能种花,要给王上在主院种花。”肖绛说着,把自个儿的分析也表明。
包括吹嘘自已琴棋书画都擅长的事。
“她愿意种,让她到别处种。”高闯根本不理会白芍药所谓的文化才能,到书房伺候,本身就是肖想,“庄子上那么多地方,再说,你之前不是提过开荒的计划?”
“王上,您真是来搞笑的,种花和开荒能一样吗?后者可是重体力活,前者却风雅多了。”肖绛好气又好笑,“再说白啥啥可不是个安分的,放出王府,还得安排人手盯紧了。否则给你出个什么事,损失的是咱们王府和王上的尊严、面子呀,可我又没人手专门给她。”
“那就放王府里,让她远远的种。我不喜欢花,种多好看也不会去看的。”高闯有些烦了。
“王上这是表示只爱我一个吗?”肖绛笑,把男人要生的那股气瞬间化解。
回答她的是一个拉扯的力量,温柔而坚定,让她又坐在那个怀抱中了。
“知道,还各种试探我,吃飞醋。”他蹭她的脸。
这也是情趣啊,王上。肖绛心说。
但还是努力把话题导正,“给她些活计解闷倒没什么,只是她毕竟还青春年少,王上如果不要她,至少要好好安排她的下半生,不能总这样。一来埋葬整个人生太残忍,二来,时间久了终究要生事的。我很烦处理这些,就不能让我好好教学生,帮着燕北赚钱脱贫吗?”
“刚才说的是气话,事实上,白啥啥的事确实难处理。当年,我对他的父亲是有承诺的。”高闯也收敛了玩笑的心思,认真说,“他父亲被陷害离开开阳城之前,是武国户部的官员。不是主事,但却是做实事的。所以他手里有一份武国详细的户籍资料,地方的人口构成、分布,出产什么,特产是什么,纳税几何,民风是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临死之时,他把藏资料的秘密之地说与我听,只要我照顾好他的女儿。这个责任,我义不容辞。”
从前只觉得多个女人也不是大事,没往心里去过。而且那时白父很快就要咽气,也没时间讨价还价了。
只是他没想到会全身心的喜欢上一个女人,他的王妃。而王妃要求一生一世一双人,于他这些旧案,就麻烦了些。
而听他这么说,肖绛的眼睛都亮了。
“这可是宝贝!”她轻呼。
千万不要小看人文,地理,税收之类的所谓杂事。它不仅关乎着夺取天下后的治理,更重要的是,对整个战局会有相当的影响。
比如民风彪悍与否,男女比例,当地人税赋是否过重,出了多少土匪,甚至信仰是什么,都决定了战争中要采取的策略,是怀柔,是强攻,是策反,大大的有用!
得民心者得天下,可不是一句空话。
“那白芍药也是个宝贝,不能太轻乎了。”她继续说。
如果高闯是背信弃义之辈,这事就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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