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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歇(计尔)


有人恶趣味地喊了声“猛女突袭男厕啊”,继而的哄笑声盖住了其余交谈。
下一秒,从那低着头跑出来的是甄冬儿。
她像是落荒而逃,脸很红,眼睛似乎也有点红。头发都乱了,跑得急以至于都没注意到边上的夏仰。
紧接着,男主人公也慢悠悠地迈着长腿从后面走出来。
璨亮的白炽灯下,那道高峭身影落在过道上,占据地势的上风。光线交织,男生的碎发阴影笼着高挺鼻骨,狭长倨傲的眼尾上挑,让人看不清眼里的情绪。
他夹着半根烟的手落在一旁栏杆处,摁灭了猩红火光。侧额,朝夏仰这个方向睨过来。
夏仰望过去一眼,无从得知他方才和甄冬儿发生了什么。
毕竟他那副懒洋洋的模样本就叫人难以探究真相,似乎只是外套的领口乱了些。
拉链比之前往下拉了几公分,露出了冷白凛冽的锁骨线条。
没等他开口,夏仰已经若无其事地转身,快步往回走。走廊就这么长,难免还能听见身后几个男生的揶揄声。
“打啵”、“投怀送抱”这些调侃,接二连三地顺着风飘进了她的耳朵里。
一顿饭吃完已经是晚上9点,宿舍门禁在一个小时后,大家都相继回去。
班长纳闷地从结帐台那走回来:“好奇怪啊,我们这个包厢的钱被人结过了。”
“谁结的?”
“不知道啊。”班长挠挠头,“收银台那的服务员说也是我们学校的,还说是一个大帅哥,逗不逗?”
“什么大帅哥?我还田螺姑娘呢哈哈哈哈。”
“可是田螺姑娘也只待家里默默无闻做贡献啊。”几个女生笑着聊,你一言我一语地把话扯远。
一晚上没再咋咋唬唬的甄冬儿却看了旁边那间包厢一眼。
不知道怎么着,她底气又上来了,理所当然地对号入座:“应该是段宵。没事,他结了就算了,一顿饭而已。”
这下大家都看出点不寻常了,段宵可不会无缘无故帮忙买单,估计是看在谁的面子上。
有人打趣:“那下次你替我们班的人请回去哦。”
甄冬儿笑了笑,心情都肉眼可见好了许多。
夏仰往她脸上看了眼,女生饭前从男厕所那跑回来的惊慌失措和失魂落魄已经找不到痕迹了。
此刻只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架势。
这层楼一共两部电梯,一部在维修,只有另一部能用。
一个班的人分了两批下去,落单的是夏仰和室友庄婧。
隔壁那群打球的男生也都走了,但电梯口还杵着个英气凌厉的男生。
是段宵,在和她们一块等电梯。
她们过去时,夏仰正好站他后边。
庄婧强装镇定地控制住惊喜的表情,示意夏仰快抬头看。还比较了一下他俩的身高差,用口型无声又夸张地说:近、看、好、高!
夏仰:“…”
京大在校考时挑选舞蹈生便有身高限制,女生至少要一米七。
夏仰的身高在一群同学里不算拔尖,堪堪合格,穿平底鞋有173公分,可站在189的段宵边上还是不够看的。
电梯门打开,他们先后挨个进去。
段宵仿佛没注意到她们的视线,也早就对别人明晃晃的注视习以为常,头都没偏一下。
但如果庄婧能细心一点,就会发现他连楼层都没按。
他勾下颈靠在角落,左肩斜抵着一侧,长指百无聊赖地按着手机,突然出声道:“待会儿在街口等你。”
空旷的小空间里,段宵这道声音有点偏沉,很磁。
电梯里的两个女孩皆是一滞。
正好这会儿在电梯门要合上时,有一伙人及时冲了进来。7、8个男生都喝了酒,其中有个胖子一进来,电梯发出“超重”警报。
胖子不服气,反反复复地喊同伴出来,醉醺醺在那试到底是谁超重。
这本来很烦人,但电梯里边三个人都不赶时间,也没催促他们。
而且,因为段宵刚才莫名其妙的那句话,夏仰没敢回头,也不吱声。
庄婧倒是往后快速地瞥他一眼,看见了他右耳戴着个白色的蓝牙耳机,才恍然大悟。
她把手机拿出来,在微信聊天框那打字,递过去给夏仰看。
【吓死我了,还以为跟我们讲话呢,原来他是在打电话!】
夏仰心都被吊了起来,卷翘的眼睫毛颤了颤。
那群醉鬼总算玩够了这部电梯,一个个像沙丁鱼般往里进。她们被人往后挤,夏仰被迫站在了段宵旁边。
身侧的手蓦地被攥住了,骨骼分明的手指摩挲她掌心,仗着没人看见,还为所欲为地捏了几下。
她手收不回来,只能强忍着不转头看他脸上表情。
段宵的声音又落下来,低哑地笑,透着几分顽劣和浑不吝:“听见了吗?宝贝儿。”
庄婧的手机马不停蹄地递过来:【啊啊啊啊啊我草!他这声音好温柔,他喊的是宝贝?!他居然有女朋友!!这算不算惊天大秘密?】
夏仰耳朵发热,不得已咬着下唇,“嗯”了一声。
得到回应,她的手被放开了。
而庄婧却在幽怨地打字:【你别出声啊,待会儿被他发现我们在聊他怎么办。】
夏仰简直不想提醒,她手机放在这个高度,只要段宵视力没问题,应该都看见她屏幕上的字了。
电梯门在一楼打开。
段宵没动,他有车停在下一层的地下车库里。
她们跟着前面那伙喝醉的男生们一起走到大门口,还有几个同学在等她俩。
夏仰放缓脚步,犹豫道:“庄婧,我今晚要回家住一天。”
大二已经不强求学生住校,但学生会还是会例行查寝。庄婧是她寝室长,想起她大一那会儿也常和她请假住外边。
一直没多想过,只猜她就是本地人。
何况庄婧还沉浸在电梯里偷听到的八卦中,现下只想和人一吐为快,挥挥手告别:“行啊,路上小心!”
“嗯。”
看着她们一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夏仰才收回视线,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大学城附近的夜晚不如市中心CBD那热闹繁华。这个临近宿舍锁门的点,已经没多少学生还在外面闲逛。
夏仰绕着那家饭店转了个弯,在街口处便看见了那辆银黑色的GT 63s。
流线型车身隐匿在树翳和路灯的阴影下,像蛰伏已久的野兽。
段宵是在大一下学期买的这辆车,大摇大摆地开进学校停车场,和教授们的车并驱。
学校里的男生几乎都聊过他这辆号称“暴力绅士”的AMG,有人酸里酸气地说靠家里的富少爷就是命好,大一就开上了这种车。
可他们哪里知道,要真靠家里,段宵还真不会只开辆几百万的车来代步。
油门在四下无人的夜里轰炸而起,一条街就它最扎眼。车主人显然是在后视镜那看见了她,在不耐烦地催促她上车。
副驾驶那的车门没锁,夏仰拎包坐上去。
段宵单手撑着额角,侧过头看她。倏地毫无预兆凑近,一只大手捏着她下巴,挨近她脸嗅了嗅。
他身上的烟草味道淡,鼻息很近。骨感平直的肩胛压着她臂膀,身上熨贴又撩拨的温度一并罩了下来。
夏仰没动,不解地看他:“你干什么?”
他闻完还不够,舔了下她的唇角:“喝酒了。”
不是问句,是确定的语气。

夏仰其实没喝多少酒,大家聚餐,都在举杯,她不跟着一起喝几杯又不合群。
但她肠胃不好,有些娇贵。
人太瘦也是这个原因,因为不耐牛羊生肉,更不耐酒精,即使只喝两杯都会不舒服。
段宵看她正低着脑袋,自觉从前面的储物柜里找药,无动于衷地嗤了声:“才一会儿没看着你,居然还喝上了。”
她不满地回怼:“你这么忙,谁用你看着。”
要是刚才那群同学还在,大抵都要对她这副模样吃惊。毕竟夏仰不是多伶牙俐齿的人,更别说会这么摆脸。
但段宵早就免疫她对自己的态度,轻掐着女孩纤细白皙的后颈,把她脸抬起来:“你哪来这么大火气,胃不舒坦了不是你自己喝的酒,对着我撒气?”
她嘴硬否认:“我没有。”
夏仰忽略他粗砺指腹划过自己棘突的狎昵意味,反正也挣不开。
段宵这人,是屡教不改、我行我素的反骨风格。
她心无旁骛地扣着那板胃药,掰出两颗放嘴里。
旁边适时地递过来一个拧开瓶盖的保温壶,里头放着枸杞子和清热的花茶,开水还有余热。
“泡了又不喝。”段宵手法一点也不温柔,摩挲了把她干燥的嘴皮,“下回索性不给你泡。”
听他倒打一耙,仿佛把这保温壶落在车上没他一点责任一样。
夏仰把药吞完,一字一句地指出:“是你今天早上那样子弄我,我才忘记带走的。”
明明是在生气指责,但说出来的话像是撒娇。别人都以为夏仰是京州人,可其实不然。
她算是土生土长的南方姑娘,初三那年搬来京州后,虽然能把普通话的前后鼻音分清了,可吴侬软语的语调和用词习惯改不了。
段宵一京城糙爷们儿,有时听她讲话也听得乐,故意学她这话反问:“我哪样子弄你了?”
白日宣淫,还引以为荣。
夏仰没他那张城墙般的脸皮厚,转过头看向车窗外的路灯柱,生硬地转开话头:“不想跟你说了,快点开车。”
段宵瞥她那逃避自己的后脑勺一眼,打着方向盘,含混地笑了声。
手机在这时响了下,是庄婧的关心信息:我们到宿舍了,你到家没?
【宵禁】:在车上,就快到了。
庄婧:行。对了,我觉得还是别和人说起段宵有女朋友吧,总感觉泄露人家的秘密不太好…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坐在段宵的副驾驶上,和室友聊起这件事有种莫名的禁忌焦躁感。
夏仰的手指落在屏幕上顿了顿。
【宵禁】:我不感兴趣,也不会和人乱说的。再说了,那也不一定就是他的女朋友。
车往他名下的一间公寓开,离学校就两个地铁站的路程,也是他俩常住的地方。
暑假两个月,段宵被他母亲拎去了瑞士一块出差开会。
夏仰虽然人留在京州做兼职,但打工的那个舞蹈机构包吃住,她自然也不会上赶着跑这来守空房。
这个小家空置了这么久,得亏家政阿姨来清扫过,才能处处一尘不染。
夏仰熟门熟路摸到玄关鞋柜上的主控屏幕,开了灯,换鞋进屋。
放好包,她往前走:“我先去洗澡。”
段宵在她身后应了声,没料到自己的衣服下摆突然有一只手伸进来,直接摸到他紧绷的腹肌线条。
“几个意思?”他手疾眼快地拉住她薄瘦的肩,笑得漫不经心,“等不及?”
“不是!”
夏仰摸到他那件外套里面确实没穿衣服,衬衫短袖都没有,就是真空的。
确认完傍晚那会儿自己的猜测,她不知道怎么解释这种一时兴起的心思,干脆不说:“我去洗澡了。”
没头没尾地来这么一下,段宵兴致都被她弄起来了,当即揽过她,意味深长道:“一起洗。”
两个月没回来这,就算是今天早上见的那面也只是在车上隔靴搔痒,解不了渴。
段宵环着人往淋浴间走,捏着她腰身细细碾磨,下颌和脖颈那扯出一条流畅锋利的线。
随着拉链拉到底的响,他身上那件黑色帽衫外套被甩在了旁边的浴缸边沿。金属锁扣磕在瓷砖上,发出“铛啷”声。
浴室灯亮,开了暖气。澄黄色的光落在男生骨骼分明的肩身,覆着那层紧实有力的薄肌。
夏仰身上那条裙子已经被花洒打湿,到底是有段日子没见面,难免显露出几分生涩,小幅度地扭捏了下。
他不把她的挣扎当回事儿,要深入接吻。
夏仰却蓦地想起今晚在饭店洗手间那听见的话。想起了甄冬儿,情欲稍褪,本能地皱眉躲了躲,没让他亲到。
事不过三,段宵总算察觉到不对劲。滞了两秒,掐着她脖子让人转过来:“搞什么?”
她手撑在他胸口,螳臂当车,指尖泛白:“我不想。你今天不是亲过人了吗?”
他微眯眼,很不爽这个算法:“早上那几分钟跟我算到现在?”
“晚上也…”
夏仰话说到一半,错眼看见他手肘那的青紫。他肤色在同龄男生里算白的,因此看上去更明显。
她伸出手指,重重地往那摁了一下:“这怎么了?”
段宵吃痛地皱了眉,捏她脸上软肉,似笑非笑:“明知道是伤还往这下狠手,故意的?”
夏仰心虚垂眼:“你又没告诉我。”
“不是看见了吗?你那个夜袭男厕所的同学。”他压根连那女生的名字都没记住,随口两句概括,“她撞到我,磕到洗手台了。”
甄冬儿那力道倒不至于把他撞青。
只是她出现得太突然,主动示爱地抱上来,段宵躲避不及,才自伤八百。
联想起当时甄冬儿的表现,夏仰好奇:“你跟她说什么了?”
他眼尾上扬,神情漠然地“啧”了声。
夏仰盯着他漆黑的眼,听明白了。
他嫌弃人的时候就是这死样子,一句话不愿意多讲,更别谈会给谁面子。张狂地直接摆臭脸,那道眼神就足够让人羞愧到无地自容。
难怪甄冬儿回来后就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
“那怎么还有人说你们…”她有些难以启齿,“‘打啵’?”
段宵回忆了会儿这词哪来的,目光戏谑:“那不陆嘉泽说的吗?走这么快,还以为你没听见呢。”
看他不正经的视线,夏仰转身就想出去。
又被他轻易拉回来,男生修长的手指顺着她腰线往下,贴着她锁骨的呼吸声重了些,不忘懒淡地解释:“他香港佬啊,说的是明天一起打ball。”
夏仰愣神时,让他钻了空子。
快站不稳,只能被迫扶着他青筋盘虬的手臂。
“B-A-L-L,是这个ball。”段宵轻笑,看她迷蒙的眼,终于吻上去,“我跟你这样,才叫打啵。”
他缠过来接吻,让她无暇分心,裙摆边缘都趁机挤进。
夏仰红着脸掐他胳膊:“拿开!”
但段宵在这种事上一向霸道又坏,摁住人不让她挪动半分,那把低沉动听的嗓子含糊地安抚说没往多里边儿。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她又不是感受不到。
花洒的热水落下来,彼此的衣裤都被打湿,却无人在意。这个年纪的男生都血气方刚爱折腾,段宵的体力又本就异于常人。
夏仰头昏脑胀,溢出眼泪。被他反复含着唇咬磨,还要听他那些污言秽语的引导。
她让他轻点,气急败坏,想挣脱:“…说好就一次,你又骗我!”
“对,就骗你了。”他理直气壮又强硬地把人拽回来,咬她绯红一片的耳尖,隐隐带着警告,“谁让你躲。”
这句话像是在说此刻,也像是在重复他发的那条信息。
长本事了。
这个夜晚太长,夏仰入睡前看见床头柜的闹钟时针转到了凌晨两点。
好在上午没课,她睡到自然醒。半眯着眼,惯性伸手摸到了床头柜上的水杯,口舌干燥地抿了一大口。
从浴缸里洗过澡被抱出来后,记忆就有些乱了。段宵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两个月没碰她,昨晚根本就没打算做个人。
房间里窗帘厚重地遮住光,被褥里的味道犹存。
看了眼身上的男款T恤,夏仰磨着后槽牙,小声骂了一句“禽兽”。
都说过不想穿他的衣服了,明明自己挑好的睡裙就放在沙发上,段宵也没给她换。
她洗漱完,趿拉着拖鞋到客厅看了一眼。
开放式厨房的中岛台那,段宵正在做早饭。
他已经晨跑完了,漆黑的发梢还有些湿,后颈上挂着条白毛巾,身上穿了件松松垮垮的短袖。
晨光从阳台那照进来,光线隐约勾勒出那道落拓疏懒的身型,倒有几分青涩的少年感。
他低着头,骨节明晰的长指抓了把生菜往锅里丢。
生菜是段宵亲自种在阳台的盆栽里的,这菜好养活,自己栽种方便又卫生。
他一副对厨房很熟练的样子。
但夏仰想也知道又是在煮鸡蛋面。
她不爱闻油烟味,极少下厨,段宵就更别说了。
他一养尊处优大少爷,平时没时间也没必要学煮菜,鸡蛋面已经是他拿手的料理。
好在夏仰不算挑食,学舞蹈的又常要控制体重和节食,一有比赛和考试要注重上镜的皮肤管理,戒油盐,尝遍清汤寡水。
普普通通的鸡蛋面于她而言,倒也很合适。
只是,每次来这的事后早晨都是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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