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似乎不对啊。
知儿莫若母，刁春草突然想到了什么，古怪的看着儿子林建邦，惊讶的问：“儿子，你该不会.....”
林建邦本就慌，又被亲妈刁春草好像发现了什么的目光盯着，他浑身不自在。他好像回到了被痛揍的那一晚，现在想起内脏都疼。
“我没有！”
“你别乱想。”林建邦大吼，吼完还不够，他心太虚了，直接推开刁春草跑出房门。
他一出房门差点撞到了准备偷听的石清妍。石清妍还来不及尴尬，就被心虚害怕的林建邦拉着手，一起跑出去林家。
林家今天大摇大摆的来了一个打扮光鲜的女学生，而且还拿肉拿着水果过来，本就引人注目。
此时女学生竟还被林建邦拉着手跑，顿时八卦的火焰‘轰’的一声，炸飞了！
“哎呦喂，建邦啊，你拉着女同学去哪里呢？”
“就是啊，这不会是你对象吧？”
没人回答，但大杂院的人本就杂乱，什么人都有，凑到一起比戏院还热闹。
等不到回答，有人就开始猜了：“这个林家，不会要办喜事了吧？”
这话刚落，又见刁春草追出来，一窝蜂的凑到刁春草面前，拦住她问：“林家的，你们是不是要办喜事了？刚才来的那个是不是你们家未来儿媳妇？哪里人啊？做什么的？不会还是个学生吧？”
刁春草本想追上去问儿子，问他到底是不是喜欢颜家那个丫头。要是他真的喜欢的话，趁着颜家和晏合宜还没结婚，也不是不能抢过来。
毕竟相对于年纪大又不得亲生父母喜欢，养父母也不要的晏合宜，肯定是自家前途无量，马上就要去机械厂当技术工的儿子更好。
更主要是颜家现在没了大人在京市，要是自己儿子真的能跟颜漪成了，那他们不就能搬到颜家住了？
等他们住着住着，颜家那个房子以后不就是他们林家的了？
刁春草想得很美好，可是儿子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一问就跑。
喊都喊不住。
可把异想天开的刁春草气死了。
“说什么呢！”
“滚滚滚，滚一边儿去。”
“谁告诉你们，我儿子要结婚了？”刁春草没拦住儿子，拿邻居发火。
大家都知道刁春草是什么人，跟八卦相比，这都不重要，找个机会骂回去就是了。比如现在——
“都拉手了，还不结婚？林家的，你们建邦该不会是想耍流氓吧？”
“对啊，说流氓可是要批*斗打把的。”
刁春草肥胖的脸抽了抽，声音没有刚才的大了，“你他娘的才耍流氓，我们家建邦还看不上呢。”
刁春草趁机往改建后的垂花门看，那里已经没有儿子的踪影了，刁春草也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堵气。
不过给自己堵气显然不是刁春草的性格，她哼了一声，等所有人看着她时，她才得意道：“我儿子才不会学那些地痞流氓做的事儿呢，刚才那个丫头，你们不知道是哪里的吧。她可是四合院的，她看上我儿子了，不过我儿子没看上她。她今天为了讨好我儿子，千里迢迢从崇文过来的。”
“刚才啊，还给我送肉松水果过来。”
“还说以后再多送点呢。”
如此虚假的话，没人敢回话。
大家都面面相似，因为太难以置信了。
林家虽然不是大杂院最穷的，但也没钱。一家四口就住在一个十一平的房子里，唯一的收入就是搬煤工人老林每个月的三十来块钱。
这三十多块除了交房租，还要买米买菜，还要供两个孩子读书。虽然小女儿在知青下乡的时候，被两个没良心的送下乡，可林建邦还要读高中，花的钱比两个人读书还要高。老林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他们花的呢，听说林家还欠了不少的外债。
就是这样的老林家，就是这样的林建邦，还有四合院的小姐看上？
这该不会是白日做梦吧？
一向跟刁春草不好，就住在林家隔壁的王家婶子呸的一声，讽刺：“我说刁春草，你该不会还没睡醒吧？你家儿子有四合院的小姐看中？”
“你以为你家儿子是人家晏大队长啊，有个青梅竹马的颜家小姐。”
“就是，人家晏大队长怎么说也是个公安局大队长呢。你家儿子毕业后都不知道能不能留在城里呢。”
要是不能留在城里，那到时就有笑话可看了。毕竟刁春草这个人嘴贱，是二号大杂院里人人皆知的，得罪了不少人。她还总是吹嘘自己的儿子在学校多少多少名，说毕业肯定能到工厂当技术工人，肯定不会像大杂院的人一样做苦力。
就这么几句话，可把大杂院的人几乎都得罪了。
现在人人都看着她儿子的笑话，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
“呸呸呸呸，王招男，你什么意思啊，你是不是想打啊！”
“你敢诅咒我儿子，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有本事儿你过来啊。”
“还说你儿子坏话呢，我看你就是你儿子的笑话。你儿子有你这样的亲妈，真的是倒八辈子的霉了。人家女同学上门就说看上你儿子，也不怕传出去被革委的人抓去批*斗。”
王招男的话提醒了众人。
可不是么，昨天革委的人才因为急什么乱搞关系去抓颜家的丫头，要不是颜家丫头机智，人就被抓进去了。刁春草倒好，今天就把儿子往火上烤？
顿时，不知道是谁嘲笑了声。笑声仿佛会传染一样，越传越大，都要传出大杂院了。
要是急冲冲的跑走的林建邦知道因为自己心虚害怕，而逃走引起了这一切，他肯定吐血。
还有石清妍也是，要是知道自己这一次上门，不仅没吃到午饭，还被刁春草这么传，一定杀了刁春草。
不过，他们都不知道。
林建邦拉了石清妍走后，去了大小西子胡同之间的小道。这条小道能九转十八弯后，回到了东城一中。
等快到东城一中后，林建邦好像才想起自己拉着石清妍，在快出到大马路时立马放开石清妍的手。
“对，对不起，刚才......”
“我明白的，建邦你什么都不用说。我这次过来，只是，只是想谢谢你上次给我学习资料，还有....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说是照顾，但也没说是什么照顾。要真说是谁照顾谁，其实石清妍付出的比较多。
而林建邦其实自己也明白，他想要说些什么，可话还没出口，就看到低着头娇羞的石清妍含情脉脉的样子，他不知道为什么脸一热，看着石清妍的双眼，竟有些痴。
今天的石清妍，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脸好像白了，衬得她那张清秀的脸更加的楚楚动人。
这样的石清妍，好像也不比颜漪差？
......
“过去还要一个钟，先吃点包子。”晏合宜特地把车开到王府井大街这边，然后去国营饭店买了一点包子。
除了包子之外，晏合宜也不知道是怎么问的，居然还用军用的水壶装了大半壶的豆浆。
“喝一点？”他把水壶也递过去，颜漪隐隐看到有烟从水壶里冒出。
竟然还是热的？
颜漪傻愣愣的接过，问：“哪里来的？现在还有豆浆吗？”
晏合宜见颜漪接过水壶，就把用牛皮纸装的包子放到了她座位前。然后关门，启动小汽车往崇文开去。
王府井大街的人有点多，晏合宜开得很慢，他一边注意路况一边回答：“是师傅留给自己的，见我过去就分一点给我。就只有半壶，多的就没有了。”
“你先喝一点润润喉，等吃完包子再把剩下的喝完。”
颜漪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低头嗯了声，然后才乖乖的喝了一口。
这家的豆浆磨得细腻，入口就丝滑，还有浓浓的黄豆的香甜。
嗯，应该还加了糖，甜甜的，很好喝。
颜漪喝了一口，又一口。
晏合宜余光瞄到她展眉的侧脸，轻轻的笑了笑，提醒：“先吃点包子，不然等你到了崇文就饿了。”
颜漪又哦了一声，乖乖的水壶盖上放在膝盖，然后才拿起前面的牛皮纸袋，从里面拿了一个包子出来。不过，她没自己吃，而是看了眼前方，此时刚好快要转出路口，往大路走。
等转出大路，人变少了，路上就只有车辆，颜漪才把肉包递过去。问：“你要吃吗？”
晏合宜看了颜漪一眼，眼里似乎闪过细碎的光，在颜漪发现之前，一口叼住了肉包。
肉包拳头般大，晏合宜的一口，就直接把肉包的一大半咬住了。他的唇，还碰到了颜漪的手。
两人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一时间竟都呆住了。
......
“你, 你怎么咬人啊！”颜漪吓得瞬间把手收回。
晏合宜咳了一声，但他嘴里还咬着肉包，咳出来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不是肉包的阻挡, 竟有些诡异。
完全不像晏合宜平时的声音 ，这让颜漪更觉得他是故意咬人的。
“晏合宜, 你故意咬我？！”颜漪惊呆了。
她看了看自己虽然没有牙印但感觉滚烫的手指, 又盯着晏合宜的嘴看。
她没想到晏合宜是这样的晏合宜。
这下晏合宜真的要呛死了, 他真真的咳了一下，赶紧把把嘴里的包子两口吃完, 然后急忙解释：“我没有。”
“你还说没有, 你看, 我手都红了。”此时刚好红灯，晏合宜还真的看了。
颜漪的手白，跟她的脸一样白皙细嫩。五指纤细，青葱一般，不过在食指的地方确实红了一点。
并不明显，也不知道真的是他咬的，还是颜漪自己刚才扣的。
那一点红在雪白细嫩的手指上, 尤其的明显。晏合宜也就看了一眼, 竟觉得一股热气冒上心头，吓得他赶紧收回视线。
与此同时, 晏合宜的耳后根仿佛被烫了一般，红得厉害。
不过颜漪顾着找茬, 没注意。
“我...等一下给你擦擦？”晏合宜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 艰难的滚动了一下喉咙问。
颜漪哼他一下, “不用, 你等一下不许跟着我就行。”
原来等在这里。
晏合宜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了, 要是以前，他肯定不止同意。不过.....算了，他等一下也有事。等他忙完，再过去接她也不迟。
反正他也只是过去送个文件，顺便了解一下案情。崇文区的公安局里颜漪要去的胡同也不过几分钟，很快就到。
“好，不过你不许乱来。”
“我什么时候乱来过了？”
“你什么时候不乱来？要我把你小时候做过的坏事，一件件说出来给你回忆一下？”
颜漪：“......”
小气鬼。
后半段的路程，颜漪再也没有跟小气鬼晏合宜说过一句话了。她吃了两个包子后，又喝了一半的豆浆，就闭上眼睛在副驾驶座上睡觉。
她本来以为自己睡不着的，谁知道她才闭眼没几分钟，竟睡死过去了。并且还在剩下的时间里，做了一个梦。
但是醒来后，她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梦了，就是依稀记得她在梦里喊了谁小气鬼？
颜漪想了一会儿，没想起是谁，就不想了，因为他们到崇文区的花市东大街了。
这是颜漪这次的目的地，石家就在花市东大街后面的中四条胡同里。
中四条胡同建立得比花市大街早，中四条胡同建立的时候还没有花市大街呢，后来变迁，人民生活质量上去了，才有一个花市大街。
再后来新华夏成立，花市大街也做了一些变动就分成了东西大街，中四条胡同也慢慢的往后移，变得越来越古老老旧。除了老一辈的人，还有一只没能力搬出去的人，才留在了中四条胡同里。
晏合宜是在花市东大街口放下颜漪，放下她的时候，还特地的送她进去通往中四条胡同的入口。他往里一看，因为房屋密集，道路即使是在白天也昏暗。
晏合宜道：“要不，我还是陪你进去吧。等你.....”
“我不要，你快走。”
“你在这里，我发挥不了我的实力。”
颜漪推着晏合宜走，那大言不惭的样子，让晏合宜一阵好笑。
“我在不在你实力都很厉害。不过你既然不想我进去，那你把你等一下要到的地址都告诉我，我忙完就去找你。”
颜漪不是很愿意，不过话到嘴边，又想到晏合宜比自己忙，应该她忙完，晏合宜还没忙完，就答应了。
直接把中四条胡同十五号号说了。
中四条胡同十五号不是石家的地址，不过这一次，她也不是去石家。
“行，那你进去吧。我看着你进去我再走。”
这个可以有，颜漪挥了挥手，然后赶紧往里走，一点也没有犹豫也没有不舍得。
看着小丫头‘冷酷无情’的样子，晏合宜磨了磨牙。心想，等有机会一定让小丫头知道厉害。
......
在进入合同通道时，也不知道是这条道路常年不见阳光，还是怎么，颜漪突然觉得有股冷风往自己皮肤里钻。
颜漪是重生回来的，难免有点多想，她赶紧往道路跑进去。
中四条胡同有点深，进入通道后，还要拐好几条道才能到达中四条胡同。
一进入中四条胡同，破旧感更重，跟外面改建后的花市大街完全不同。前世颜漪刚到这里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去了那个郊外呢。
等进入中四条胡同，颜漪就没有急着走了。
此时刚好过了午饭时间，却还没到下午，不过十二点三十多分钟，这时的中四条胡同的老百姓大多都在午睡。所以胡同里，静悄悄的。
颜漪慢慢走，她每一步似乎都在回忆，又像是在跟不想回忆的过去完全割离。
中四天胡同很长，从入口进去后往左走一直到底有三十多户人家。石家在最里边的二十号，颜漪在快到达二十号前，在十五号的门口停留。
这一家房子很小，一个二十来方的房子再搭建一个几平方的厨房，再用几块破青砖围起来，就是十五号了。
其实中四条胡同里的房子，都不是什么四合院，虽然是独户的，格局也抄四合院的来，但这里每家每户比一下大杂院其实大不了多少。
当然，石家除外。
听说石家以前是中四条胡同的大户，后来子孙不争气败光了家产，所以才变成了如今这般。
颜漪不知道真假，但石家好面子确实真的。
说远了，颜漪来到十五号门口后，往里看了眼。
十五号面积小，虽用青砖围了一个不三不四的小院，但没有大门，只用几块木板围着，从外面还是能清楚的看到里面的情况的。
颜漪往里看，不巧，刚好有人从里边出来。
出来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妇人大碍日子过得不好，明明是四十来岁的人，脸上却长满了皱纹，看起来像五十多。
这个人，就是颜漪这次过来的目标——冯桂华的死对头，全美兰同志。
听说当年要不是冯桂华不要脸先跟石伟睡了，嫁到石家的就是眼前这位全美兰同志。
全美兰没想到家门口突然站了一个人，下意识的想骂人。但在看到颜漪的脸和穿着打扮后，生生压住了骂人的话。
她皱眉问：“你找谁？”
颜漪还以为她要骂人呢，好在最后关头她忍住。难得没被骂的颜漪，松了一口气，不好意思笑道：“不好意思婶婶，我第一次过来找不到路，想跟你打听一个人可以吗？”
说着，颜漪从口袋里掏出两颗糖。
这是今早颜漪给自己带的，但回去学校后要应付老师同学，后来忘记吃了。
“给您甜甜嘴。”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别说送糖的人。全美兰脸色好了点，但没有接过颜漪递过来的糖。
这年代是糖都精贵，人家打听人而已，也不至于收人家两颗糖。
全美兰问：“你找谁，说吧。我在这里住了几十年，只要是这条胡同里的人，我都认识。”
“那就谢谢您了，糖您拿着，还请您不要告诉我找的人，我过来找过她。”
神神秘秘的，倒是引起了全美兰的好奇。她道：“你先说是谁。难道你敢了坏事，我还帮你掩护？”
“不会，不会，不会。”颜漪假装很害怕的挥手，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单纯小姑娘样子，让全美兰放松警惕。
“我不会做坏事的。而且做坏事的又不是我，是石清妍。婶婶，您能告诉我石清妍住哪里吗？我要跟她妈妈告状。”
颜漪装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一看事情就不小。
全美兰眼里瞬间闪过精光，她前天听说石伟又升职了。她还想怎么找石家麻烦呢，却不想好事儿就送上门了。
全美兰立马拉着颜漪进屋坐，颜漪有些害怕她这么热情 ，最后全美兰搬了两张凳子坐在小院里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