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之徽也不再迟疑,将心底最迫切的希望说出来,“我希望你能谅解我们一家刚和爷爷相认的不易,给机会和空间让我、我家小暖儿同爷爷培养感情。”
“你有自己的亲爷爷不是吗?请你不要再以抢夺我的东西为乐!”简之徽知道自己不该用这种口气同闻昭非说话,但闻昭非表情得过于云淡风轻和不在意,让他忍不住措辞更为激烈和极端了些。
闻昭非也果然更认真地打量起了面有愠色的简之徽,片刻,他疑惑道:“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是简宜晖。”
被祝家老太婆抱错的简宜晖才是“抢占”了简之徽“人生”的人,简之徽的遭遇确实值得同情,但闻昭非同事件的核心人物毫不相干,简之徽这份嫉恨来得过于突兀和莫名其妙了。
“什么是你的东西?你想说我爱人?还是下放十余年一众亲人不闻不问的简爷爷?”闻昭非从简之徽眼里获得了肯定答案。
“首先,他们是人不是东西,其次,他们不属于你,最后,我同你不熟。抢夺你的东西为乐?我忙得很,没空干这么无聊的事情。”
闻昭非对着林琅之外的人稍有些沉默寡言和高冷,但不是不会说话。
几句话就将简之徽说得面色苍白又仓皇,他瞪眼看向闻昭非,对闻昭非最后说的那点儿最不能接受,“不熟?我和你从小学就开始同年级读书!”
简之徽和闻昭非虽然没有同班过,但一直同年级,在闻昭非被保送到医学专科院校前,他一直是紧追着闻昭非名次的第二名。
然而简之徽这么提醒,闻昭非还是没有想起学生时代的简之徽来,“所以呢?同一个年级而已,我为何要抢你的东西。”
简之徽大概是一副要被气炸的模样,在他做出下一个举动前,姜心明和另一警卫员俱是凝眸看着他,似乎是担心他被气到失去理智而攻击闻昭非。
简之徽倒是想,但他太过关注闻昭非的结果之一是,他也很清楚闻昭非本人的战斗力,学生时代就是一打三、一打五的存在。
现在的闻昭非更加高大,不用其他人帮忙,闻昭非也能轻轻松松放倒他吧。
除非简之徽能给闻昭非表演一个当场气晕过去,闻昭非都不会收敛自己的言行,他又恢复到简之徽刚追上来时那漫不经心的神态了。
“无话可说了?那就好。简爷爷如何补偿你是他自己的事情,同样的,他如何同我们家往来,也是他和我们的事情。”
闻昭非又停留两秒,看简之徽确实被气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就转身回到婴儿车前,蹲下身来,同抱怨中的安安和小铃铛道歉。
“抱歉啊,爸爸被怪叔叔拦下来说了会儿话,我们继续回家,太爷爷和太叔公他们肯定想你们了。”
安安和小铃铛同时朝语气温柔的闻昭非露齿一笑,他们嘴.巴里俱是长了两颗冒出小尖尖儿的小巧乳牙。
简之徽一回神要再追上来就给姜心明留住了,这回闻昭非没再停留同他说什么话了。
闻昭非的背影彻底不见后,简之徽也冷静下来了,毫无疑问,闻昭非告知他的每句话都不无道理,他该怨愤的人怎么都不该是闻昭非。
但偏偏,他心底就是忍不住嫉妒闻昭非,忍不住想若是他没有被换,那么如今闻昭非的幸福美满是否能属于他。
白玉楼里,闻鹤城和七叔公七阿婆都已经到大门附近等着了,一进门,他们就替手过婴儿车,继续领着安安和小铃铛逛园子去了。
闻昭非对这一幕早有预料,他独自回红枫楼二楼主卧的卫生间洗漱和换衣服。
走向房门两步,又走回林琅的梳妆台,闻昭非取出闻鹤城交给林琅的那对玉镯。
仔细一对比就能发现,它们确实不属于一对儿。
这两只玉镯的另一只还分别在林可萱和任颜手里吧。
闻昭非放好玉镯后,又取出手机,有一条萧栎在中午时就给他发来的未读短信,点开后,短信的内容同闻昭非猜测的一致。
萧栎道歉和说明,他对任颜同闻昭非的关系并不知情,也不知道萧繁和任颜这趟回来是为了闻昭非。
顺便,萧栎也同闻昭非说明了他获知的关于小叔小婶更为具体的信息。萧繁和任颜在8年前,萧老太太病逝前几日,才登记结婚。
此前他们虽然在一起,但一直没有登记,且至今都没有举行过婚礼仪式。萧栎以前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现在却猜测这同闻昭非有关。
短信的最后,萧栎也将自己的身世同闻昭非更具体地说明了一番。
萧栎的父亲出.轨,在父母离婚时,他选择了同母亲留在国内,但母亲没几年就病逝了,时局变化,他有一个海外父亲的事情被重新拉出来清算和批判。
日子最难过的时候,萧栎心中不乏怨愤,红石场出来后,他选择出国原本是想去看看当年抛弃了他和母亲的人过得如何,再顺便帮他母亲报复回来。
但萧栎抵达海外萧家后,只看到了一块墓碑。他血缘上的父亲在他找去国外的两年前就病逝了,留下遗嘱,将萧家属于他二房的那份资产留给了萧栎。
萧繁要同萧栎了解国内的消息,又偶然得知萧栎获得过闻昭非的帮助,因为这层需要,他们多有往来,才渐渐熟悉起来。
萧栎同萧家大房那边的关系普通,对鹣鲽情深的小叔小婶更有好感些。
而到现在,他才明白萧繁和任颜为何从一开始的平淡对待,转换为后来的关切,这都是之于他同闻昭非有交集的那份移情。
第106章
萧栎对此没有怨愤,他从心底里感激闻昭非对他的帮助,在红石场的那些年,若没有闻昭非偶尔给予的关照,他未必能有“人样”地走出来。
“人样”不仅是身体上的健全,还有心理上的。
现在得知闻昭非同任颜这层“非同一般”的关系,萧栎更加感激和感恩。
任颜从客观条件上能回国到决定回国,再到现在又要出国,都在犹豫要不要出现在闻昭非面前。
她有再多的情非得已、无可奈何,她之于闻昭非都不是个好母亲。她能为闻昭非做的,或许就是永远当一个“死去”、不留有任何记忆点的母亲。
此时此刻,在向南飞去的飞机上,任颜都不敢相信萧繁帮忙转达的那句,闻昭非很高兴她还活着。
但也仅此而已,无恨说明无爱,闻昭非不需要她的任何弥补,无关她做不做得到或愿不愿意做。她这段时间的纠结和逃避,更像是自作多情的一场戏。
萧繁一看就知任颜在想什么,拥了拥她,低声开解起来。
“如此家国时代环境下,他靠自己成为国内赫赫有名的大医生、医学院的教授,如今更是婚姻幸福,儿女双全,我们应该为他高兴、为他骄傲。”
萧繁的语气里不掩饰他对闻昭非本人的欣赏,他自问换成闻昭非的身世、身处过去十来年的家国时代下,他做不成闻昭非如今的成就。更难得的是,闻昭非性格坚毅,情绪稳定,豁达大气。后者比前者更难。
见任颜认同地点头,萧繁继续道:“我们无法补偿他什么,但他大抵也不会排斥我们接触安安和小铃铛。之前如何相处,以后还能如此相处。等处理好港城的事情,我们就回来。”
或许闻昭非过得不好一些,更方便他们给予补偿,但作为真正心怀愧疚的那方,他们从心底里希望闻昭非没有吃太多苦难、受太多罪。
任颜再次点头,她其实很想接触安安和小铃铛,但怕闻昭非知道她身份的真相后会更恨她,才如此忍耐。现在经过萧繁的分析,她下次再来京城,至少能远远看看闻昭非的儿女,她血缘上的孙儿孙女儿了。
“好,”又愣怔片刻,任颜低低应一声,一贯清冷的桃花眼绽出笑意。此前只存在于认知里的“外孙、孙女儿”,经过这段时间的“旁观”,已经变成具体、生动的可人儿。
此时真正放开了那些桎梏,任颜心底里无法自抑地涌现对安安和小铃铛的喜爱之情。
安安和小铃铛比大多数同月份的孩子们好带许多,谁抱着玩都不哭不闹,现在有了两只狗狗玩伴,更不用家里大人们花太多心力去陪玩。
但在夜里睡前的这个时段是例外的,只认林琅和闻昭非。
林琅也很享受这样的亲子时光,和闻昭非一起给他们洗澡喂奶哄睡后,她才一滩水似的趴进闻昭非怀里。
“累坏了吧,眯一会儿,我抱你去洗漱,”闻昭非亲亲林琅的鬓发,拥在林琅腰侧的手自动自觉地给林琅按摩起来。
“不累,”林琅回拥住闻昭非,弯了弯眼睛,一天忙碌的疲惫被温暖和幸福所覆盖,身体肯定是累的,但不是身心俱疲的那种累。
林琅感觉到困意,但还舍不得睡,照顾和陪伴儿女健康成长之外,他们夫妻之间的必要交流时间也不能少。
正在婴儿期的安安和小铃铛睡得多睡得早,现在的时间其实才晚上八点许,他们还可以一起看电视看书,做不少事情呢。
闻昭非能感觉到林琅长长的睫毛扫在他的胸膛上,知道她没有睡,低声说起了上午带两只狗狗“一一”“二二”送前主人时的“意外”发现。
在闻昭非说明任颜身份时,林琅难掩惊讶地轻呼一声,就继续听闻昭非不代入过多个人情感的转述,“我和她……没说上话,萧繁同我谈了这些,时间有限,我们能说得也不多。”
又沉默了片刻,闻昭非低声道:“其实……我也不知该和她说什么。”
直接说原谅、毫无芥蒂,闻昭非不是圣人,远做不到如此。但要说恨或遗憾什么,也没有……他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不愿意任何意外来破坏或改变什么。
他更不愿意被激起什么负面情绪,来影响林琅和两个儿女。
面对萧繁时,闻昭非能沉稳自持,冷静应对,可面对他爱到骨子里,不愿意掩藏半分的林琅,有些情绪自然而然就浮现了。
林琅攀着闻昭非的肩膀往上溜了溜,直到她的脸颊贴到了闻昭非的脸颊侧,蹭了蹭,又继续贴住。
“这个事情上,你的想法最重要,我和安安小铃铛都和你一起,”林琅软糯糯的语调底色是绝对的坚定,她永远和她的爱人一个立场,就如同闻昭非对待她这般。
无论若闻昭非过不去这个心结,或纯粹不喜欢不接受任颜这个人,她和儿女绝对和他一个立场一个选择。
“好,”闻昭非抬起手揉揉林琅的头发,再继续给她按摩起后颈上的穴位,嘴角扬起,问道:“陪我躺会儿好吗?”
“嗯,”林琅被按得轻哼起来,又不带犹豫地点头,“当然好啊。”
再接着视角翻转,身体迅速地转了半圈,林琅本能地扒紧了闻昭非,不待开口,她的惊呼和疑惑都被堵住……但只稍稍迟疑,林琅就回应起了闻昭非。虽然她理解的“躺”和闻昭非说的“躺”并不一样。
夫妻小运动开场后就没给林琅再出房间下楼的机会,被抱去卫生间洗漱和清理回来,林琅迅速陷入沉眠中。
闻昭非关了床头灯,反身回来将人儿拥住,眉眼里都是浅浅的温柔和幸福。至此,他心底残留的那些情绪消失无踪,真正将今日这些早就“放下”、“不该”影响他的人和事抛开了。
九月开学,闻昭非依旧承担起他和林琅这个小家庭里更多的育儿事务,一周只去学校两个上午和医院一次。
或有空余的个人时间也是待在红枫楼的书房或“实验室”里。渐渐地,此前稍显“闲置”的医学实验室里,多了不少器械,一个学期也能保持两到三篇的研究成果报告。
倒是让一些出于嫉妒或其他心思说闻昭非“小话”的人,无话可说了。
1983年8月9号,京城通往海城的高速铁路对民众售票的正式运营日,同时也宣告着简帛和林琅负责的高铁研发项目取得了阶段性的大成果。
在此之前的半年,通过电视和报纸进行过宣传,当日和往后半个月班次的票早早售罄,有幸在开售第一日抢到票的新闻媒体记者也聚集在京城新火车站里进行报道和试乘坐。
这一连多日的午间新闻、晚间新闻都是关于京海高铁路线正式运营的报道,时速平均时速300公里每小时,单程5小时,已然可以实现当天往返。
这对于一坐火车就几天几夜,出行必须以周和月作为计划的当代民众而言,是突破认知和难以想象的。
同时,这项技术在全世界而言也是先进和领先的。
京海高铁线外,还有多条向南向北的高铁路线在建设和规划中。进来京城民众乘坐公交出行总能看到不少围起的施工建筑,是已经建设一年多的地下铁路站点。
预计在明年10月底,就将有国内第一条地铁线开通运行了。始发站和终点站连接一南一北新旧两个火车站和沿线多个商圈和社区。
8月10日,白玉楼客厅里,闻老爷子、赵信衡寇君君等一众家人齐聚,守着国家台电视的新闻,又一次看到高铁试运行时和正式运行剪彩仪式上的林琅。
“妈妈?是妈妈!”两周岁半、粉雕玉琢的林舜安第一眼就认出林琅来,可等他胖莲藕似的三头身跑到电视机前,镜头已经转给剪彩现场的其他人了。
“没有了……”小安安转身看向客厅沙发,却没看到往日傍晚到睡觉前都会陪伴他们的林琅。
身量相似,绑着两个小揪揪的林舜宁落后几步走来,她牵住安安的手,领着他回到寇君君这边来,“不能那么近看电视,你忘了,爸爸让我们在电视里看妈妈。”
“我忘了,”安安一脸恍然,脸上外露的失落变回了乖巧模样,冲小铃铛一笑,再两脚并用,爬回沙发座位。
寇君君笑着揉揉安安和小铃铛的后颈,“你们爸爸妈妈有要事出门,你们明儿醒来就能看到他们。”
小安安和小铃铛依旧习惯八点左右睡,林琅和闻昭非未必能在他们睡觉前敢回来,他们也跟着闻昭非、赵信衡启蒙认字,基本的道理都能说得通。
早几日前开始,林琅和闻昭非就告知了他们今日的行程,加上家里人多,喜爱他们的太爷爷,师爷师奶都在,还有电视里的妈妈可以看,失落难免,但还不至于让安安闹脾气。
原本就不太像的龙凤胎渐渐张开后,也表现出更多不同的性格特征,林舜安从学说话开始,那张小.嘴儿就少有安静的时候,逮着狗狗一一二二都能唠半天,自带嘴甜属性,日常能哄得几个老爷子笑不拢嘴。
林舜宁比起林舜安就“静”了许多,说话做事都表现出超乎同龄孩子的条理和逻辑性,俏似闻昭非的桃花眼已经有了和闻昭非相似的“理性”。
在家里她能哄住小安安不说,在小区的同龄孩子里,她才是那个真正说一不二的“大姐头”。
还在想怎么哄安安的闻老爷子和赵信衡,再看过来,已经见安安被小铃铛安抚住了,两小只继续看电视,寻找新闻报道里林琅的身影。
电视新闻里的专题报道还在继续,剪彩仪式和正式运营的工作组成员里,年长男性居多。
林琅年轻又好看,受到现场拍摄组的格外关注,近景镜头就拍了好几个,但对她和对简帛的介绍只十分简略地说明他们是研发组成员。
在林琅又出现在电视画面里时,安安和小铃铛一起专注了神色,同时他们也从家人们的聊天里知道,眼前正在运行和展示的列车是他们最爱的妈妈参与研发和设计的。
他们还无法知道这样的高铁研发对国家对人民具有怎样划时代的意义,却并不影响他们为自己的母亲骄傲自豪。
赵信衡和寇君君一样为林琅骄傲,看电视时,也尽量用安安和小铃铛能听懂的语言给他们讲解。
赵信衡买到了10天后的一趟高铁票,前往海城参加为期两天的教育研讨会,工作之外,他也对高铁出行表现出极高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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