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菡惊讶地坐起来,“七姐姐?”
“没想到你这么快来月事,早知道我就给你提前准备上,等着我叫人给你多做几个换洗,”许如容以为石榴几个去寻她,是因为觉着许菡是主子,用不来她们丫鬟的月事带,布料会糙,“我先找了身我之前的衣裳,你先换上,我也叫人去绮院取你的去了。”
“我没让人去找七姐姐啊,”许菡一头雾水地看着许如容,“而且,我已经换好了,用的是石榴她们的。”
她看向石榴,“你去叫人找的七姐姐?”
没必要吧,看把七姐姐给折腾的。
许菡倒是没说出来,但石榴看懂自家姑娘的意思,倒不觉着被责备,只是奇怪,“婢子没让人去寻七姑娘,婢子就带着人回了绮院取了月事带和姑娘衣裳,赶忙回来了。”
许如容一愣,“不是你叫人找我?”
石榴忙道:“回七姑娘,婢子确实不曾使人去寻您,”而且,因为自家姑娘来了月事,这样姑娘家隐蔽事,她自然不会大张旗鼓宣告,吩咐小丫鬟时也都压低音量。
“那就奇怪了,莫非是谁自作主张去寻得七姐姐?”许菡没想到自己院子里还有这样的丫鬟,这么热的天,累得七姐姐往这边跑,这不是给七姐姐添累吗?
她忙拉着许如容的手让她坐下,拿旁边丫鬟放着的团扇为她扇风,“七姐姐,快坐下慢慢说,不用着急,我都换好了。”
许如容却按住她的手,“别管我,没那么热,就是方才走得急,倒是你,来了月事,又是第一次,倚着大迎枕上休息。”
小妹妹平时再习武,来月事也得注意休息,不能累到。
林漠这会儿也到了敞厅,问了外面伺候的丫鬟,知道许菡在休息间,才要进去,却见许如容坐在许菡旁边,旁边彩儿还提着个小包袱,唤了声,“七姐姐。”
许如容这会儿没方才的着急了,冷静下来,正要问彩儿方才是谁来传话,见林漠进来,朝他点了点头,便不大好继续问下去了。
毕竟,林漠就算和小妹定亲了,可小妹来月事这么隐秘的事,不好讲出来。
但她没想到,林漠与她打完招呼后,看向许菡,见她身上穿的已经不是离开前那套练功胡服,换了身艾绿襦裙,面色比方才也红润了点,没那么苍白了,关心地问,“好些了吗?肚子还疼吗?”
许如容惊讶地微微瞠大美目,看看林漠又看许菡。
就见小妹拍了下自己小腹上的汤婆子,大咧咧地道:“好太多了,用热水捂捂就好了,你方才还说找郎中,来个月事还找郎中,多丢人。”
“嗯,我现在知道了,郎中也说了,只要不是疼的厉害,不用喝汤药,”林漠现在已经调整过来,没再跟先前一般羞的面红耳赤,虽面上还带了一丝丝不自然,但不细看都看不出,但还是得说,“你若疼的很,还是要找郎中看看调理下。”
“不大疼了,等着就好了,”许菡没想到他就这么会儿功夫,居然真的找郎中问了,这脚程够快啊。得亏许菡不知林漠还问了书宁那些话,让他去找的郎中,不然怕是没这般淡然。
在她心里,林漠也算是内男了,书宁就算是他的小厮,也是外男。
不过,许菡真知道了,顶多觉着尴尬点,也不会觉着什么。
知道林漠也是关心自己,为自己好,许菡便没再说旁的,而是继续和许如容说方才的事,“七姐姐,是我身边哪个丫鬟去叫的你啊?”
许菡还是觉着这个丫鬟得找出来教育下,这丫鬟太擅自做主了。
许如容正感叹,自家小妹真是可以,这样的事都能与林漠谈说自如,她觉着当着男子面说月事都要脸红害羞的。而林漠这家伙也更是可以,说着女子月事这样羞人的事,一个男的也不觉着不自在。
两人都不害羞,她也就安慰自己不要在意了,“我也不知,是彩儿与我说的,”便去看大丫鬟彩儿。
彩儿此时却皱着眉,“姑娘,你们这么一问,我也觉着不对了,那传话的丫鬟好像不是绮院的,好像也不是三房的。当时那小丫鬟急急火火,催得急,在院子外面禀的话,我就望了一眼,便进去跟姑娘您回话了。后来她倒是跟着咱们走了一段路,又被人给叫走了,我都没留意。不过,我记得好像是二房那边,一个粗使小丫鬟,看着面熟,不知名儿,不如婢子回去问问看谁留意过?”
许菡眨眨眼,那到底是谁跑去擅自通知七姐姐?
她还没想那么多,许如容就已经想的深了。
莫非有人故意,想要算计自己或者阿菡?
“嗯,你回去问问,看有没有记得那来传话的小丫鬟,叫什么,是哪个院子的?”虽然还没想到,那丫鬟擅自跑去通知自己小妹来月事,到底为了什么,但许如容总觉着不像是真为了解小妹的急。
若是想要算计,那算计的又是什么?
彩儿匆匆离开,林漠问道:“发生了什么?”
许如容:……这要怎么说,她到底是不好意思对着林漠说出月事。
许菡却不在乎,连生理期都亲口向林漠普及的人了,直接道:“这不是不知哪个小丫鬟擅自做主,跑去七姐姐哪里说我来了月事,急需换洗衣物和月事带,可我跟石榴根本没往下吩咐过,七姐姐带着衣物月事带来了,才知道有人假传我的话。”
许如容见小妹妹该说不该说的都说清楚了,轻咳一声,掩饰住不自在,“我也是想着小妹还小,四姐姐出门子后,身边也没个女性长辈,怕她不懂害怕,就赶忙带了东西过来。”
对着林漠,她可说不出口月事来三字,就当面讨论这样的事都羞着呢。
林漠快速地抓住了许如容话里的内容。
原本,他以为阿菡懂得月事的事情,是四姐姐或者七姐姐告诉她,现在看来,该是四姐姐说的吧。
许菡之前跟林漠普及生理期时,还没想这么多,但现在被七姐姐这么一说,才后知后觉起来,自己是不是貌似不该懂得这些,没见七姐姐听说自己来月事,都着急忙慌地担心自己过来了。
忙道:“那个,我见过四姐姐来月事,所以就知道了。”
虽然没有直说,是许菁教导过她,但许如容和林漠自动转换成了这个意思。
许菡见他们没有继续细问,不由悄悄松了口气,真怕那种说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圆,她没那个本事套娃似的圆谎。
幸好,七姐姐和阿漠都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
她不擅或者也不太会表情管理,平时什么情绪多流露在脸上,这会儿不免就带了出来。
许如容倒是没多留心,也不知她先前跟林漠普及过什么内容,林漠却觉着她这神情奇怪,好似怕被他看出什么似的?
许菡忙朝他笑了笑。
她不笑还好,一笑越发显得心虚。
林漠:“……”小姑娘显然瞒着些什么了,只是她不说,自己也不会强求。
倒是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小模样有些好笑。
不多时,三人午食被提了过来,一并在这边用饭。
三人都是是从大厨房提来的份例,素炒茭白,青瓜肉丝,酥炸小河虾,汆鱼丸汤,煎饺,一碟碟摆了满满小几。
许菡自己那份儿,被她用了七七八八,又拨给林漠些自己不爱吃的,打了个小小的饱嗝。
才撤下去,石榴就过来道:“姑娘,婢子叫人煮了红枣茶,等会儿您喝些,可以缓解腹疼。”
“等会儿的,”许菡吃饱了开始犯困,若是平时饭后得走走消化下再午睡,方才迷了会儿,现在就跟许如容、林漠闲聊。
不多久彩儿回来,禀道:“姑娘,确实是二房那边的。婢子回咱们院子问了,有好几个人看到来送信的小丫鬟,说是二夫人院子里的冬至,三等粗使丫鬟。”
“冬至?”许如容皱了下眉,她不记得二婶院子里有这样一个丫鬟,也许与她少在府里走动有关,便看向许菡。
许菡两手一摊,微微耸肩,“别看我,七姐姐,我也不认识,二伯母那边我也少去。”
许如容觉着也是,毕竟二婶素来跟四姐姐七妹妹不和,便是这一两年有所缓解,但若是说往阿菡往二婶院子里去玩,那也不可能,便是自己也几乎没往二婶那边去过。
虽然二房也有个许雪,可许雪是庶女,素来不得王氏待见。不说她们三个,侯府其他姑娘也很少往王氏院子里去,周雅蓉进门后,她们也只往许蕴院子里去玩。
“我知道冬至,”铃铛在一旁开口说道,“是二夫人院子里当差的,差不多十二三岁,”顿了下,“有点儿让人不喜欢。”
虽然才十二三岁,但眉眼间就不大安分,听说她见那冬至小小年纪就对小厮黏黏糊糊,只是这话不好污了姑娘们的耳朵。
铃铛今年也十四了,看不来冬至那做派。她觉着就算是到了年岁要说亲,也该是由姑娘或者家中长辈操持,就算对谁有情意,也该注意言行举止,不然便是给自家姑娘主子们脸上抹黑。
铃铛一向机灵,许菡多听她哪里知道府里各样的消息,她认识冬至也不觉着稀罕,但能让伶俐的铃铛都说出不太喜欢的一个人,那就是这冬至着实不讨喜了。
不管冬至讨喜不讨喜,可她打着自己名义去假传话给七姐姐,还是二伯母身边的人,许菡就生气了,“这个冬至假传我的话去给七姐姐,想做什么?”
莫名地出了这样一茬事,许如容也摸不着头脑,“冬至是二婶院子里的,我也想不出她为何这般做。”
许菡道:“那就把人叫过来问问。”
“不妥,”许如容摇摇头,“冬至是二婶院子里的丫鬟,找她问话,也得告知二婶一声,不能直接把人找来,”若是旁人院子里也就罢了,唯独这个二婶,恐她会不满直接叫她院子里人问话。
“那就跟二伯母说一声,反正是她院子里的冬至擅自传话。”
许如容低调惯了,不愿生出是非,但今日这事又着实奇怪,就算二婶埋怨她大惊小怪也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行,那就让石榴和彩儿一起去二婶那边说一声。”
许如容顾虑的没错,王氏一听完石榴和彩儿禀的事,就露出副不快模样,“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让七姑娘白跑了趟腿,也值当问到我这里来。行了,去吧,找冬至那丫头去吧,真是芝麻点大的事也问。”
真是耽误她逗孙子,“是不是啊?祖母的乖孙儿。”
一转对石榴和彩儿的态度,王氏就跟含了蜜一般逗着崇哥儿。
石榴和彩儿微微抽了下眼角,对视一眼,恭敬地退了出去,由着王氏身边的丫鬟带着她们寻到了冬至。
她们刚离开,周雅蓉便来王氏这里看崇哥儿,正好看到石榴和彩儿拐过转角,疑惑了下,问看门的丫鬟,“我怎么好像看到阿容和阿菡身边的大丫鬟来了?”
丫鬟回道:“是石榴姐和彩儿姐寻夫人禀事。”
这丫鬟在门口值守,听不见里面说了什么,周雅蓉也没多问,进了屋子,见崇哥儿打了个小哈欠,显然是困顿了,“母亲,我抱崇哥儿回去睡,您也休息会吧。”
“没事,我不累,看着崇哥儿有什么累头,”王氏见小孙孙困顿,拍拍他的小身子,放低声音,“才吃了奶多大会儿,拍拍也就睡了。”
周雅蓉应了一声,坐在一旁,“方才,我看到石榴和彩儿过来了,不知她们来寻母亲有事?”
她这个婆母,说不好吧,可也没什么大奸大恶,就是好钱财,心性狭隘,又没多少心机,有时候做事不太过脑子,夫君没少为此操心。
他们成亲后,夫君便把关于婆母跟四姑子许菁之间的事与她说了,知道婆母对许菡也不太欢喜,恐又有什么事。
王氏虽然现在不再找许菁许菡的茬,但到底对她们还是不怎么喜欢,平时也基本上很少说话。儿媳一问,她就把方才石榴来的事说了,“你说,不就是让七姑娘白跑了一趟,冬至那丫鬟也是好心帮八姑娘,偏她们还跑来问这问那,有什么好问的。”
王氏不觉着这是个事,偏许如容和许菡当个事似的,还问到自己跟前,她主要是有些不满,“就跟我院子里的丫鬟做了什么坏事一般。”
王氏这么说,是有心结的。
两年前,许蕴查出她身边的梅嬷嬷和惜儿等人贪墨,还有几个二等三等丫鬟也有些或多或少的问题,连着她们的家人和亲戚,或贬到庄子上,或发卖出去,让二房一下损了不少下人。
自打那以后,她身边人换了一批,清净起来,儿子也不再跟以前一般总觉着自己这里那里做的不对不好。
她也知道长子是为了自己好,可到底是自己院子里的下人出了问题,下人奸猾贪还不是一个两个,就像她这个做主子的多失败似的,面上无光。
现在又有许菡和许如容身边大丫鬟来自己这里,说自己院子里的冬至擅自往许如容处传话,她便带出了些这些不快。
周雅蓉差不多懂了,但她不似王氏想的简单,反而比许如容想的还深些,觉着冬至怕是个有问题的丫鬟。
作为王氏儿媳,周雅蓉更知二房事。
二房看着表面风平浪静,可自她嫁进来,经历过自家娘家后宅争斗,她就看出这二房底下汹涌暗斗的也不轻。
公爹的那几个妾室,看着安分守己,好似在婆母这个主母压制下,可婆母只知道表面的跟妾室争风吃醋,根本管束不住。
那冬至莫非是得了其他姨娘的好处,故意在婆母和八妹妹之间生事?
毕竟婆母虽不再针对四妹妹和八妹妹,但却依然不喜她们,尤其是八妹妹来月事这样姑娘家隐蔽的事,若张扬至满府里下人知,那对八妹妹可是种羞辱。
想到这里,周雅蓉坐不住了,小声对王氏道:“母亲,您哄崇哥儿睡会儿,我想起夫君交代我有点事忘了做。”
王氏一听是儿子吩咐的,就催她,“那你快去,别耽误了阿蕴的事。”
周雅蓉就知道,有事搬出夫君来对婆母最是管用,不管婆母性情如何,却极其疼爱夫君,是个好母亲。
她自幼丧母,继母不慈,也曾幻想母亲模样,被母亲疼爱的感觉,虽有时候王氏对自己是爱屋及乌,因夫君缘故对自己好,但她也感激珍惜这份疼爱。
周雅蓉与王氏说话不过半盏茶时间,她去寻冬至的脚程又快,因此到时,石榴和彩儿还未离开。
“二少夫人,”见周雅蓉来,石榴等几个丫鬟忙向她行礼。
周雅蓉看到石榴面上还带着些许怒气,摆摆手叫她们起身后,道:“我听母亲说了,冬至假传八妹妹的话往七妹妹处,冬至,这到底怎么回事?”
最后一句话,带上些威压。
冬至心中一紧,没想到会惊动二少夫人,这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主,但也还是将方才对石榴和彩儿的那套说辞搬了出来,“二少夫人,婢子也是好心好意,看到石榴姐姐带人去给八姑娘取衣裳物件,觉着七姑娘处离得更近,更能解八姑娘的急,便帮着去跑了一趟腿,婢子当时朝石榴姐姐喊了一声的,可不知道石榴姐姐竟然没留心没听到。”
石榴很生气,这个冬至在说谎,她根本没听到有人喊她,虽然自己着急为姑娘取衣物,也不至于连人说话声音听不到。
冬至似乎想起什么来,又赶紧补上,“对了,我喊石榴姐的时候,正好有几个小丫头子在那说笑,我又顾虑着八姑娘这事不好叫人知道,便没敢大声喊,许正好石榴姐就没听到。”
石榴皱眉想了下,她当时着急回去取东西,没有留意回去绮院路上附近有没有经过有小丫头子说笑,但当时不止她一人,回去问问随行的,但是,“我没听到冬至喊,没有留意到有说笑声音。但是,有一点,我当时跟流朱一起回绮院路上,可不曾高声说起过我们姑娘来月事了。那冬至你是从哪里知道我们姑娘来了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