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为何当初伯爷办这事时,找的是从来没在人前出现过的眼生私卫的原因,防的就是万一失手。只是没想到,这万一还真的发生了。
但大管事的没想到,到了京兆府后,安阳侯府那边直接状告怀年伯意图杀害林漠,将另一伙刺杀林漠的杀手一并按在了怀年伯身上。
怀年伯的大管事当场面色难看到极点。
有心辩解,自家伯爷不过是想劫持会人,弄些桃色关系,根本没有想着害人,相反那两个私卫还算是见解救了林漠性命,可惜不敢辩,只能一口否认,“回大人,这人不是我们伯府的人,怕是这人想要推卸,故意攀咬我们伯爷。”
“那他为何不攀咬旁人?”这次公堂之上,安阳侯府里出面的是许成温,作为林漠这个受害人家长长辈身份。
“那可能是这人不知从哪里打听出我们伯爷曾与贵府有些冲突,”大管事的狡辩,“毕竟当初我们伯爷求娶府上七姑娘……”
话没说完,就被许成温打断,“别扯有些没的,你们那伯爷就不是个好货,京兆府传讯都不敢露面,藏头露尾,怕是不敢现与人前。人证在此,你还在狡辩,就别怪我明日直接上折子。好叫圣上知晓,似怀年伯这等男女荤素不忌,私自拘禁良人百姓残害,如今竟将手伸到朝廷待选官的天子门生身上,何等嚣张卑劣无耻,不配为官!”
“许三爷……”怀年伯大管事被说的又惊又怒,奈何京兆府尹也提及怀年伯被人状告一事。
“怀年伯当来京兆府过堂,前后传唤两次,人皆不到堂,怀年伯也是相当不将京兆府放在眼中,”话里大有也要到御前一告的意思。
大管事的再在怀年伯府风光,也不过是一下人,赶忙告罪,“并非我家伯爷不亲到,实在是公务繁忙,小人这便回去告知伯爷。只是,这罪犯之前纯属诬告,与我家伯爷并无干系。”
“反正就是一通扯皮呗。”
京兆府这边的进展,自有书宁跟着,回去后禀告一番,许菡听得很生气,“这怀年伯简直就是无赖,仗着身份连京兆府都不放在眼中。爹爹说的对,就得上折子告他!”
小姑娘气的不行,脸颊都微微鼓起来。
林漠却觉着能不能扳倒怀年伯无所谓,家里人这样为他奔波出力,他很满足了,握着她温软的小手,柔声道:“别气,这种人坏事做多,总有踢到铁板的时候。其实,当日若不是怀年伯的人,我怕是没那么容易脱身,也算是间接帮了我一把。”
虽然京兆府公堂上,京兆府尹故意诈怀年伯府大管事的,但其实都知道,当时是两伙人袭击林漠,拿匕首的两人明显是冲着林漠性命来。
虽是如此,可许菡就是气不过,尤其想到怀年伯好男好美的癖好,阿漠生的如此俊美,这怀年伯还不知怀着什么龌龊心思,更让她愤怒。
也第一次觉着在权贵面前无力感如此明显。那怀年伯之所以如此,仗的无非就是势,尤其是三皇子的势。
安阳侯府虽是侯爵,在朝为官的却高不过四品,算作一般高门大户,但若对上勋贵尤其是皇家权贵便弱了太多。但侯府姻亲多,如北定侯如清平侯府等等,联合起来后的威势也不可小觑,如此次,北定侯和段怀裕便帮忙良多。
自高热那天侯府又寻了擅跌打郎中给林漠重新看诊,他这胳膊确实不仅骨裂有小处骨折,郎中重新上了药固定了夹板,只要养护的好,基本不会有碍,这也让侯府的人都松了口气。
这两天,许菡基本都陪在林漠这边,虽然生活起居上有小厮照料,不用许菡亲自动手,但一些小细节上,比如帮他挽下袖子、递个吃食之类,许菡顺手就做了。
像铃铛和石榴这随身伺候的丫鬟,明眼就瞧着自家姑娘和阿漠公子感情急速升温,无须说话对视,两人便是静坐,之间也有种蜜糖般气息流淌。
后来,连安阳侯夫人、温兰惠等人也发现了,小两个在一起时浓情蜜意,都不禁露出宠溺欣慰笑容。
许菡看过去时,还略有不解,这姨母笑是怎么回事?
看着小孙女迷糊的样子,安阳侯老夫人被许成泰惹出来的火都消了许多,对安阳侯夫人道:“跟芸娘说一声,阿瑞的亲事快办了,让张姨娘回来帮她操持着。”
这次能把白柳儿送到京兆府,张姨娘功劳不小,往前的错处可消了,正好下月是许瑞成亲,正好叫她回府,“至于老二那,你派人把那处房产找牙行卖了,不留了。”
老二再看不透那白柳儿,再糊涂,住的地方都不给他留。那个糊涂东西,居然叫白柳儿撺掇的收受了不少贿赂,白柳儿要跑路卷走的财物多是他受贿得来,若不是发现的及时,还不知闹出多大乱子来。
“是,母亲,”安阳侯夫人应着,忍不住劝了两句,“母亲别太担心,二弟那该是知道厉害了。”
“我担心他做什么,”安阳侯老夫人嘴硬心软,就算再失望怒其在白柳儿身上不争,亲生的儿子也舍弃不了,想法子将人扳回来。
许成泰这一回被白柳儿利用,栽的可是不轻。
心爱的白月光心头好被旁人收买暗中利用自己算计家里人不说,出了事还想卷了当初怂恿他受贿敛来的钱财跑路,等许成泰下值回来得知这一切,当场气的差点昏过去。
人在官场,不可能没有政敌和不和的人,事情才发生,第二天许成泰就被人上了折子弹劾,当前的官位怕是不保。
许蔚如今在翰林,就职的工作便类中书舍人,大臣们递上来的奏折,便先通过翰林和中书省初审,弹劾许成泰的折子,许蔚最早看到也没压递了上去。
但让许蔚意外的是,京兆府初审后,三叔许成温往上递折子弹劾怀年伯,随即又有一份来自陈驸马的折子,同样弹劾怀年伯意图残害天子门生。
许蔚十分吃惊,细细看了这折子后,发现里面一些措词十分严谨,甚至提及怀年伯私自囚禁良民百姓为禁脔,私德败坏至极,不配为朝臣等等,与自家三叔弹劾怀年伯的折子意思几乎重叠。
须知,三叔这份折子的拟定,便是他主笔,陈驸马居然与自己这边不谋而合,是仅仅看不惯怀年伯私德,还是因之前陈副使寻林漠帮忙绘制设计图?
哦,对,现在不能称副使该为陈院使了,前段时间,陈副使因举荐林漠设计图有功,加上原院使丁忧,已经升正使了。
或者说,还是陈驸马作为国子监博士看重林漠的才识?
但不管是哪样,前有陈驸马长子文宣县男出手援助林漠,后有这份折子,许蔚回府便将此事郑重告知许成温等人,安阳侯夫人和妻子女眷那边也说了一声,他们要承这份情。
许蔚和安阳侯府诸人却不知,陈驸马确实看不惯怀年伯,但也是与慧和长公主有收林漠为义子的想法,在手下人查到怀年伯这些所为后,便出手帮一把。
终于,在许成温这边上了折子的当夜,牢中那个匕首黑衣人终于承受不住招供,供出是有人花钱雇佣他们杀手组织刺杀林漠,取其性命。
“可惜,这人只是一个杀手,不知背后雇佣人的身份,”许成温可惜地叹口气。
这情形其实跟林漠科考遇刺时差不多,毕竟这些江湖组织不是一个两个人,出面动手的多是底下人,真正接单子的只有组织上层人才接触。
“那这个人招出来是什么江湖组织了吗?”许菡带着希翼问道,她希望官府能顺着端了那组织,找到买凶的背后真凶。
林漠没问,但看许成温的脸色就知道,此事没有那么容易,果然许成温摇了摇头,“还没有,那人也是骨头硬,扛着不招。”
许菡顿时失望地垂下肩膀,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总是在背后算计暗害林漠,也不知这几次背后之人是不是同一个?
“这样的隐患若是不拔除,叫人难安,”许菡忧愁地道,便听自家爹爹话锋微微一转。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闻言,许菡期待地望过去,催促道:“爹,什么办法?”
给了小女儿一个安抚的眼神,许成温道:“这几年有不少涉案的江湖组织,官府那边备案查到了几个,不怕麻烦和周折的话,便组织些人手,一个一个挑了去,也算是为朝廷出力。”
但,难度很大。若是好拔除,官府也不会积累那么多起旧案。
“找四姐夫帮忙,怎么样?”许菡抓到其中一个关键,提出想法。
自家人手不够,便寻求外援,自家四姐夫是亲戚,也算不得多见外,想必四姐夫那边不会推辞。
“这个可以,”许成温也是犯愁,若想拔除这几个江湖杀手组织,需要足够的人手,他心里思量着,有七侄女的关系,北定侯那边也可以帮得上忙。
“只是简单地去寻找窝点围剿,怕是不能成,”林漠一直没有说话,此时慢慢地开口,眼中带着思量,“叔父,这般,您寻几个江湖中的人,放出个消息,就说发现了一处宝藏,需要请些顶级的帮手护身寻宝,有意从那几个杀手组织里选一家,定个位置见人。”
许菡怀疑地问:“这么简单,那些人能上当吗?世上哪有那么多宝藏可寻,若真有宝藏,雇佣的人没有功夫,就不怕被反杀吗?”
林漠淡淡地笑了下,“阿菡,这些杀手组织求财为主,只要钱给到位,对方不会去追究是不是真的有宝藏,至于反杀,这些江湖中人是有规矩的,当然就算是他们不遵规矩反杀,也无妨,左右咱们的目的是将对方引出来,继而跟踪一网打尽。”
其实,如果不是想早点抓到幕后凶手,他们可以慢慢以花钱买凶方式跟杀手组织接触,然后顺藤摸瓜找到老巢去。但这样的弊端太多,杀手执行任务,行踪不好捕捉,官府用这种方式抓了好几次都没成功。
林漠与许成温又商量了些细节,许菡在一旁听着,看林漠的眼神渐渐有了些变化。
忽然发现,自家这位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似乎是芝麻汤圆子,外白内黑的黑芝麻馅……
“怎么了?”对于许菡的情绪感知,林漠比许成温还敏锐。
抬眼,果然见小姑娘眼神复杂地对着自己发呆,那眼神似乎才认识自己一般,不由心中快速微跳一下。
莫不是自己方才言语什么,有哪里不妥当?
“啊,没什么,”回过神来,许菡坦言,“就是才发现,你心眼真多。”多的跟漏勺一样,她原来怎么就没发觉呢?只觉着他聪明了。
可这聪明跟心眼多也不是一个概念,又有些庆幸,这样芝麻黑的幸好是自家的,不然怎么被坑的都不知道吧。
这话……
许成温听着,看着自家小女儿忍不住直摇头。
才发现这小子心眼多吗?从这小子来到侯府,他就发现了,就是个心眼多的像筛子的小狼崽子,要不是阿菁跟他签的文约,他对阿菡只有善意和爱护,他才不会留这小子在小女儿身边。
自家小女儿心思简单,两人正好互补,许成温觉不承认自家小女儿心眼少,她只是不喜欢玩弄心计这一套。
林漠亦是如此认为,并没有因许菡的话生出不安,反而笑着道:“阿菡不嫌弃就好。”
就算她不喜自己心思重,他也不会放手。
从她进入自己视线,就像是光束温暖了他,有她,他才慢慢敞开封闭的心。
许菡肯定没有嫌弃,这人心眼子多,正好省了她动脑子搞那些弯弯绕绕了,她就是有感而发。至于心眼多盘算到自己身上,许菡心如明镜林漠待她如何。
“心眼多点好,不吃亏,”脑力劳动才最累,许菡笑嘻嘻地开玩笑,“平时得多给你吃些小核桃,补补脑。”
整天地用脑子,多累。
许成温忍住冲出喉咙的笑声,这话说得,真容易叫人误会是在骂人。
许菡还大咧咧地拍了拍林漠的肩膀,“虽然你很聪明,但架不住脑力消耗也挺大,往后我的小核桃都给你吃哈。不用感激我。”
林漠只笑着看她,满脸纵容,桃花眼中笑意越发浓郁。
看看自家小女儿娇俏率真的小脸,再望望看着小女儿满目都是温柔宠溺的未来小女婿,此刻,许成温觉着自己一颗老父心欣慰极了,硬朗的面庞上也挂满温和笑容。
慧和长公主府上,早夏的花卉怒放,姹紫嫣红,蝴蝶轻抖彩翅起舞绕花圃。
搭着侍女胳膊,穿着华美大袖衫的慧和长公主正在园子里,正吩咐园丁将过了花期的几棵茶花挪走,“这边,还有这里一棵,今春开的也不怎么好,都挪了,剩下这一溜就行。”
慧和长公主喜欢亲自布置花圃,因此就算是茶花这样大棵的花卉也会种在大花盆,再埋入地面下,方便挪动更换位置。
不远处,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仆正在与侍女说话,很快侍女朝长公主这边走过来,禀道:“殿下,俞嬷嬷有事向您禀报。”
慧和长公主朝后面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让人过来。”
这俞嬷嬷是驸马从陈府带过来的老奴了,已经到了养天年的年纪,不再做活计了,因曾经是伺候陈驸马的管事老嬷嬷,长公主身边的侍女都要敬着两分,闻言忙快速回去带人。
俞嬷嬷快七旬了,身子骨很康健,不用人扶,走路也不慢,但侍女回去后还是扶住了老嬷嬷的胳膊将人带过来。
到了近前,才要屈膝行礼,就被长公主抬手扶住了,“嬷嬷无须多礼,这时候寻本宫,可是有事?”
“是有些事,”俞嬷嬷是个性子温和的,说话慢条斯理,“陈府那边的事,驸马不在府里,老奴就特意来跟殿下禀报。”
驸马和长公主夫妻一体,两人又无比恩爱,得知驸马不在府里,俞嬷嬷没有犹豫就来寻长公主了。
慧和长公主有些意外,示意她接着说。
“老奴的侄子,如今在陈府账房上,昨日侄子回来跟老奴说,二夫人下午暗中从公中调走了一大笔银钱,却不知去处。”俞嬷嬷的侄子从小就是她养大,跟亲生的没区别,因为是主家所为,侄子当时也是觉着奇怪跟自己提了几句,“二夫人不是第一次私下里取钱了,有两三回都取了不少,但去向都不明。”
这样的事,按说不该做下人的管,但这样不明去向的调走银钱,作为账房也要担一定的责任,陈钟氏是陈府中馈女主子,或许还是陈二爷的吩咐取钱。陈府除了二房还有三房四房,陈驸马作为长房,虽然住在长公主府,但公中还有他的一份。
俞嬷嬷觉着,陈钟氏这做法,有可能会侵犯陈驸马的利益,才赶忙往上禀报。至于侄子那边,不过是陈府的账房做不成,索性直接来驸马这边做事,本来早先驸马就让他们一家子都跟着长公主这边做事的,是侄子在陈府账房做事习惯了,才一直没换。
慧和长公主倒是不在意陈府公中的分红和出产,可俞嬷嬷的意思她很明白,该是自家驸马的东西,若是被侵吞的过了,也叫人不快。尤其,慧和长公主从来不是小气之人,待陈府足够亲近,早年也让底下人帮着做大陈府的公中铺子产业。
慧和长公主面上看起来淡淡,但眼神却降了几度。
“殿下,老奴侄子那里,要不要让他帮着查查看二夫人将钱用在了何处?老奴这侄子办事还算是稳靠,也有些自己的人脉。”
她这侄子性子谨慎,不爱钻营,但在陈府交好的人脉也够打探一些二夫人那边的情况了。
“哦,对了,瞧老奴这脑子,越老越不好使了,”俞嬷嬷想到什么,赶忙补充,“老奴侄子说,这几次大额支取银钱,都是二夫人身边的贴身嬷嬷云袖亲自去办的。老奴猜着,或许二爷那边也不知情,该是二夫人所用。”
而且,一般情况,就算是大额支取银钱,用途明确,只需要拿着牌子就可,但陈钟氏贴身嬷嬷亲自去取用,该多是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