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着郑天欣去几个女工多的国营厂踩点了。
因为上头西安在的态度摸棱两可，也没说不允许，但又没明确说允许，早期出来卖点东西的小摊贩还不多，且都是战战兢兢偷偷摸摸那种的。
但后来发现好像也不怎么管，搞小买卖的人渐渐就多起来。
就玲珑他们考察的时候，便发现国营厂门口附近，有不少住户，都会经营点小买卖呢。
都是自家房子，也不掏租金，随便赚点都是动力。
“嫂子，我们到时候在哪卖呀？”郑天欣问道。
他们在这几个国营厂门前可没房子。
“我们就流动卖，明儿便开始。“
次日，京市第二棉纺厂，换了衣服的玲珑几个就站在了厂门口。
玲珑身上穿的就是他们进回来的女士衬衣，搭配她自己的一条长裤，郑天欣穿了进回来的裙子。
听到下工的声音，看到工人们开始往出走了，玲珑给小江使了个颜色，小江便把手里卷着的纸展开。
只见上面写着“长裙单件十八元，衬衫单件十元，多买优惠，买了你就是人群中最时尚的姑娘。”
玲珑又把身前的床单展开，上头放着几十件他们带来的衣服。
有了这显眼的宣传，还有她和郑天欣做展示模特，刚出厂的女工刷刷都看过来，就连男工们都很好奇张望。
几个女工结伴走了过来。
“你们这卖得就是你们身上穿的？”
“没错，长裙十八，衬衫十块，多买有优惠。”
女工们互相看了一眼，一个继续问道：“什么优惠呀？”
“长裙一次拿两件三十五，三件五十，衬衫两件九五折，三件九折，五件八五折。”
几个女工眼睛亮了一些。
就像玲珑想的，各项物资一直以来都比较紧缺，哪怕只是不大的优惠，大家听了都很惊讶。
“这衣服质量怎么样呀？要不要票？”
“质量，你们可以摸一摸，我们不要票。”
一说不要票，几个女工眼睛就更亮了。
赶紧上手感受长裙和衬衣的质量。
她们都在棉纺厂工作，对于布料这些也比较懂。
一上手，就互相点头。
玲珑和郑天欣都长得好，当展示模特，也给衣服加分了。
“我想要。”
“我也想。”
“那要们咱们都挑一挑吧，凑一起拿还有优惠呢。”
姑娘家有几个不爱美的呢。
玲珑背回来的这些衣服，衬衣是单色的，裙子却有三个颜色，不过衣服都是均码。
对于这点她也没觉得有啥不好。
这会的人，就没几个不会手上针线活的，衣服尺寸不合适，很多人就自己上手改了。
几个女工凑在一起商量着呢，后头很快也涌来了更多看热闹和询问的工友。
“大家喜欢得就尽快下手哈，我们这衣服数量有限，都是我们在港城开服装厂的亲戚帮忙给拿过来的，卖完了就没了。”
这会有港城乃至海外亲戚已经不算是什么敏感问题，风向正在转化呢，大家隐隐的已经开始羡慕有海外亲戚关系的。
知道玲珑“睁眼说瞎话”的郑天欣和小江目瞪口呆，但两人也不傻，知道这是玲珑为了让他们的衣服卖得更顺利，也不会揭穿。
玲珑这话一说，这更刺激了本就蠢蠢欲动的女工们。
很快就有人下手了。
“给我来一件。”
“我们要两件，有优惠吧。”
“我要三件。”
知道多买有优惠，很多人便都组合起来买了。
一时间，收钱找钱，算账拿衣服，他们的小摊子前被围得水泄不通。
有不少女工都是看这里人多衣服抢手头脑一热就加入其中的呢。
在大家的认知里，能被抢的那肯定是好东西。
本来郑天欣和小江还惴惴不安，害怕衣服砸手里卖不出去呢。
结果呢，不到半个小时，他们带来的几十件衣服就全卖光了，还有女工因为没买到遗憾。
一卖完，玲珑就赶紧拉上郑天欣小江走人。
虽说这会没说不能卖，可他们一次卖这么多，她还是怕招人眼，钱拿到手，就赶紧撤退吧。
不仅如此，方才他们三都有一定的伪装呢，不是很熟的人站到跟前都认不出来。
这也都是玲珑的主意。
钱零零碎碎的收了很多，他们都来不及清点，最后就全裹床单里背回来了。
回去的路上，玲珑都很谨慎，一再和小江确认没有人尾随他们。
等回了租的房子那里。
把门都关好，他们就打开床单，开始清点今天的战果了。
“咱们三一人数一堆。”玲珑一开口，就刨了大概三分之一的钱到自己跟前。
郑天欣和小江见状也各自分走了剩下的一半。
三个人都不顾忌形象的就坐在地上开数了。
玲珑和郑天欣数的比较快。
等她们两数完，就等盯着小江看。
小江在两人的注视下紧张数完。“二百六十三。”
“二百六十三，加上我和天欣的，一共是八百零一块五毛。”
玲珑定的价格，心中早有数，这个数额却把郑天欣和小江惊住了。
郑天欣咽了咽口水。”嫂子，我们今儿才卖了有十分之一的货吧，这本就回来三分之一了？”那全卖出去了，岂不是，她都不敢想了。
“对呀，所以我们接下里要做得就是尽快把我们剩下的货也卖出去。”
“那我们明天继续去棉纺厂？”
“不，明天我们就换个地。”
“为啥呀？”小江不解。
即使这衣服好看，一个厂里的姑娘一大半都穿同款，对于大家的吸引力也不强了吧。
“天欣，你愿意在单位，和别的女的穿的衣服都一样吗？除了工服。”
郑天欣立马摇头，也很快理解了玲珑的意思。
就是小江，这会还没转过弯呢。“在部队里，我们也穿得都一样呀。”
郑天欣都懒得给他解释，直接道：“你听我们我嫂子的就没错了。”
“今儿取得了开门红，走，咱们吃顿好的。”
“好！”郑天欣立马呼应。
就是小江，也露出开心的笑。
哪怕一路跟着玲珑把衣服顺利带回来了，他的心里一直没底呢，直到现在看到了实打实的钱，他这心里总算有了底气，对于自己的未来也更有盼头了。
本来玲珑是打算第二天再去别的厂门口卖衣服的，不想郑天欣和小江郑干劲十足，非要下午继续。
既如此，玲珑当然不会拦着，于是乎，下午他们就又带着几十件衣服去了别的厂门口。
还是等下工人们下班，也是差不多的说辞。
依旧是比较短的时间内，他们带来的所有衣服就被抢光了。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些衣服不要钱呢。
回来后又清点了一次钱，三个人都热血沸腾的。
加起来才卖了五分之一的货，他们的本就回来三分之二了。
回到大院后，郑天欣就骄傲的给父母给有哥哥讲述他们的光荣战绩。
当然货还没卖光，郑天欣也没说他们回了多少本，只说衣服很好卖，大家都抢着要。
曾瑜和丈夫可没想过闺女还有站在街头叫卖的一天，哪怕是做了适当伪装。
玲珑第一天买卖顺利，也给丈夫打了个电话报喜。
郑天森不在意妻子卖了多少钱，只关心她。
“不要累着了，太阳晒就到阴凉处躲着，照顾好自己。”
“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郑天森只想说你比小孩子还让我担心呢。
夫妻俩又聊了几句儿子，才挂了电话。
郑天森独自在部队里对妻儿牵挂，玲珑晚上可睡得很香。
开门红也给她带来了极大的成就感和满足感。
无论何时，事业成功都能给予女人更多信心的。
京城的国营大厂那可多了去了，次日他们就又转换了阵地，而且上午下午都不在一个地。
第一天收钱找钱的时候，他们还有些手忙脚乱，第二天就熟练了很多。
郑天欣和小江也被慢慢锻炼出来了，不只是玲珑在挑大梁。
连着五天，他们都辗转于各个厂门口卖衣服。
每次的销售都很顺利。
等到最后一天衣服卖完，就只剩玲珑和郑天欣身上穿的那件样品了。
因为每天衣服都被抢光，她们两身上穿的样品都被问起过好几次。
不过她们都没松口卖。
一来是觉得自己穿过的再拿来卖不太好，二来是想留点纪念。
衣服全部卖完这天，几个人风风火火赶回小江住处。
这几天他们数钱都数熟练了，打开床单，一人一堆就开始干活。
等钱数出来，三个人一加，再加上之前所有卖出去的数额，终于得到了总数。
“一共是七千八百六十四。”
玲珑一报出数额，郑天欣和小江就欢呼起来。
其实当初玲珑本来想着郑天欣的货他们单独卖得，但是郑天欣说没关系，就按货量最后算钱好了。
这不，她衣服裙子都各占了五十件，也就是六分之一。
玲珑就数出来一千三百一先给她。
剩下的六千零三十三也好算，玲珑拿百分之九十。
她索性按六千给自己算的，拿了五千四，剩下的六百多，她都给了小江。
郑天欣还好，拿到钱光顾着乐了，小江却手都开始抖。
这可是六百多块钱呀，他第一次手上拿了这么多钱。
不过郑天欣很快拿出一百一来。
“嫂子，咱们租房子，给小江买东西，这几天吃饭，可都是你掏的钱，我也得出一份。”
看她这样，小江也留下五百，把一百三十多全拿了过来。
虽说之前花的那些玲珑都没打算计较，可看小姑子还有小江的态度还是很受用的。
“好了，这次就数我赚得多，你们把钱都拿回去吧，下次咱们再明算账。”
就这样，他们才把钱给拿了回去。
郑天欣还激动的问。“我们时候时候再干呀。”
“先歇一歇吧，歇几天再说。”她可是答应了丈夫要回去一趟的，本来想着卖几天货便回去，没想到比自己预期的时间少了很多，就这她也好些天没回去过了，再不回去，家里那位也要闹情绪了。
对于她的话，郑天欣和小江如今都是非常信服的。
第一次赚这么多钱，郑天欣就没忍住买了很多东西。
他们这次回去，家里人才晓得他们赚了多少钱。
曾瑜惊讶归惊讶，表现还好，就是郑天宝，晓得妹妹跟着嫂子忙活了这么些天，本钱就翻了两倍，眼睛亮了。
“嫂子你们下次多会干，要不也带上我吧。”
谁还能嫌钱多呢。
玲珑笑笑。”再说吧，我和聪聪要回家一趟了。”
“也是该回去住几天了。”曾瑜赞同点头。
从大院走前，玲珑还不忘叮嘱郑天欣，留心点京城有没有啥对外售卖的院子或者门面。
这次赚了不少钱，除了留一些以后投资，多出来的她还是打算买房置产。
想给丈夫个惊喜，玲珑就没提她和聪聪马上回去的事。
母子俩坐公交到郊外，又运气不错，搭了附近村里老乡拉东西的马车，坐到了部队外头。
她这一带着聪聪回来，正开门呢，先惊动了隔壁的赵爱红。
“玲珑你们可算回来了。”
看到她玲珑便热情打招呼。“嫂子。”
“你这在婆家住的时间可不短，看样子，你和你婆婆他们关系不错呀。”赵爱红压低了声道。
玲珑笑笑。“我和我公婆他们确实处得挺好的。”
“处得再好，也不能忘了自家男人呀，我看郑副师长这几天都一个人，还怪可怜的，他一个人在家，都没忘了给你们家菜浇水呢。”赵爱红替郑天森讲话道。
玲珑憋笑。“嫂子你说得对，我那几天也是正好有点事，这不办完就回来了。”
“有事呀，我说嘛，那你赶紧进屋吧。”赵爱红也很有分寸地没有追问啥事。
玲珑打开门进去，看屋里干干净净的，就又去看冰箱。
果然，冰箱里除了腌制的咸菜那些，就没啥吃的了。
抬起手腕看了下表，她也顾不上休息了，挎上篮子就带着儿子出去买菜。
他们院子里的菜种的时间短，还不能摘呢，现在吃菜还是要靠买。
时间也不紧张，她和聪聪就走得挺慢的。
偶尔碰到一些在外头玩的孩子，聪聪眼睛都亮晶晶的。
看来真的是时候送儿子去幼儿园了。
在大院的时候，聪聪倒是结识了几个小伙伴，可是在家属区这边，还没有能一起玩的小朋友。
到了地方，玲珑挑了好几样菜，把篮子装满，才领着聪聪返回。
回到家，稍微坐着歇了会喝了杯水，她就开始忙活做饭。
做到一半，她忽然想起来丈夫不知道自己回来就会先去食堂吃饭，只能放弃惊喜赶紧去打电话。
郑天森正在办公室表情严肃看文件呢，忽然接到了妻子的电话。
“你回来了？好，我下班就回去。”
不一会，有人进来送东西，就发现郑天森脸上挂着和煦的笑，连态度都特别温和。
一到点，小李进来询问郑天森要去食堂吃还是他把饭打回来，就看自家首长正在穿外套。
“不在食堂吃，回家吃。”
“回家吃？”小李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
郑天森脚步很快的走回家，才到院门口就已经闻到家里飘出来的饭香味。
一进院子，正在院子里玩的聪聪便冲过来。
“爸爸。”
郑天森一把将儿子捞起抱了起来。“哎呦，又重了。”
玲珑笑着在屋里喊。“洗手吃饭了，你们两都要洗。”
“好，坚决服从领导命令。”郑天森敬了个礼。
他的搞怪也让屋里的玲珑笑意更浓了。
等父子俩都洗干净手坐在饭桌前，玲珑也把饭菜都端上桌了。
好些天没回家，玲珑心存愧疚，就做菜做得多了些。
聪聪现在能独自坐在凳子上吃饭，也不用大人喂。
郑天森一边吃饭，一边关心妻子。
“你和小江那买卖，怎么样？”
“挺好的，我们带回来的衣服，都处理了。”
“全部？”郑天森手里的筷子停住。
“对，全部，怎么样，我们厉害吧？”
郑天森点点头。
“那你猜猜，我们这次赚了多少？”
郑天森摇头。“不知道。”
这个男人，这会就又直男了。
玲珑只好自己说出来。“不算天欣的，小江连本带利六百多，赚了五百，我连本带利五千多，赚了有三千多。”
郑天森手里的筷子又停住了，很是震惊看她。“这么多？”
“对，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去进货，一时找不到门路不熟悉耽误了些时间，回来卖货满打满算也就是五天时间，上午和下午都一会。”
要不是妻子亲口说，郑天森都不敢相信赚钱能这么容易。
“小江这次跟你跟对了。”他倒是没想到妻子还有做买卖的天赋。
被变相夸，玲珑骄傲又有点不好意思。
“还好吧。”
“这么赚钱，会不会有啥问题？”郑天森有点忧心道。
这个问题玲珑早就考虑过了。
“这样的卖法，我也就只打算卖一次，次数多了肯定招人眼，也容易出事。”毕竟这会做买卖政策还不算明朗稳定。
“我是这样想的，先好好歇几天，然后打算在城里盘个门面，正儿八经开店做生意。”
“开什么店？”
“就，先卖衣服吧。”
他们可以从南边进衣服，然后拿回来卖。
除了衣服，要是有别的合适的东西，也可以一起卖，只要赚钱又合法，那就不是问题。
听她说开店做买卖，郑天森的担心就少了。
“这样好，也稳定。”
“对，等我开学了就要去上学，开了店也没空管，到时候，就得靠小江了。”
“小江做事不错。”郑天森给出中肯的评价。
“要是生意好人手不够的话，到时候再雇一个人好了。”
“你决定就好。”这些他也不是很懂，让他带兵打仗都可以，做生意，他真的不擅长。
“还有个事，除了开店，有合适的房子的话，我也想买一套。”玲珑终于把自己想了很久的事说出来。
郑天森看她。
“虽然咱们不一定住，但我觉得随着咱们国家经济的发展，未来房子肯定会越来越贵的，就算咱们不住，也是投资吗，等以后聪聪大了，也可以留给他。”
“你管钱，你做主就好。”
玲珑笑起来。“就算我管钱，这样的大事，也总得和你商量呀。”
“好。”郑天森表示很受用。
许久没见，晚上聪聪睡下后，这夫妻俩也是小别胜新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