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嫂子。”
“好了江兄弟，你就放心拿着吧，我也会给玲珑打电话说明这一点的。”
小江这才不推辞了。
拿到钱，他还被杜强留了两天，热情招待了他一番。
好吃好喝加各处玩。
等到小江回来，提起杜强夫妻俩也是满满的夸赞。
本地市场打开，杜强这边供货也稳定，服装厂很长时间内都不用担心销售问题了。
服装厂的牛仔裤，玲珑也没忘了自家的几家店，店里都有售卖。
这些牛仔裤还打着厂家直销的口号，比起其他牛仔裤，都要便宜一些，在他们店里也是热销货。
八五年，一开年，玲珑就感觉到了不一样。
全国工资进行了普调，很多人的工资都比以前多出数倍，也有更多的钱拿出来消费了。
看着改革开放的政策真的不会变回去，城里开始自己做买卖当老板的人也越来越多。
国家开放了六十多个县市，外国人去这些地方，都不用办通行证，也不需要事先通知即可自由前往，还吸引了不少外国人前往呢。
投资旅游的都有。
虽然国内在很多外国人眼里还是很贫穷落后的地方，可深厚的文化底蕴和历史传承依旧吸引着他们。
玲珑这边事业一帆风顺，人看着都更有女强人的气质了。
她开皇冠车进出家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但每次路过胡同，胡同里看到的人都要议论一番。
她家在附近大小也有些名气了。
街坊邻居，有羡慕的，也有嫉妒的。
但知道郑天森是部队里的高级军官，大小也能叫声首长，还是老京城人，父母住大院。
即使那嫉妒的也轻易不敢做什么。
大家都只想和他们家搞好关系。
玲珑这个人，对于亲人朋友都很在意重视，但日常也陌生人也是挺冷淡的，大概也是经历的多了吧。
和街坊邻居们维持个不好也不坏的关系，在她看来就不错了。
玲珑顺心如意，却发现，丈夫一天比一天眉头皱的次数多，哪怕他回了家里就尽量隐藏掩饰了，她作为枕边人还是看了出来。
本来她想着装不知道，等他想说了再说。
可眼看着好几天了，这男人还是一点声响都没有，她忍不住直接问出口。
“你这几天到底怎么了？看着有心事的样子？”玲珑盯着丈夫道。
郑天森叹了口气。“部队要裁军了。”
玲珑惊讶。“难道你要被裁？”
自家男人这个等级的干部都要被裁吗？
郑天森摇头。“我裁不了。”
“那你忧心什么？”她有些不解。
“我有不少认识的人都在被裁的名单里。”他不舍的是那些人。
玲珑还没想好说啥，他便继续道：“我知道裁军其实是好事，这些年，部队里组织编制混乱，机构臃肿，最重要的是，我们的装备严重落后去世界先进水平。”
“有这么严重？”她也不太懂得部队里的那些事。
“对，就这么严重，不仅是装备落后，很多部队都因为缺乏训练战斗力急剧下降，裁了大批的人，精简下来的军费，可以用来更新升级装备，加强科技力量，提高部队战斗力，理智上我知道这样做是对的，可情感上却无法接受。”
玲珑这下懂了。
“唉，这种层面上的事，我们也干涉不了，你说你，心里难受就说出来呗，起码我可以和你一起分担。”
郑天森揽过她。
“裁军的人太多了，地方上肯定也安置不下，很多人都要回老家种地了，媳妇，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你说。”
“你们公司，再招人的话，能不能考虑一下这些被裁的老兵。”
他知道就算妻子答应了也是杯水车薪，但要是这样做的人多一些，总能帮到不少。
玲珑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好，没问题。”
“谢谢你，媳妇。”
“谢啥，老兵们也有各种优点呢，给我当员工我不亏。”
因为裁军这事，玲珑他们再去大院的时候，郑天森和父亲都激烈讨论了很多次。
晓得玲珑的公司以后会优先考虑招聘那些被裁的军人，郑父这个公公好好夸赞了她一番。
玲珑首先就给服装厂招了几个人，当保卫科的人。
别看他们服装厂整体人数不多，可现在效益还是很高的。
她也怕又出现上次那种被很多人堵厂门的事。
不仅是厂里，她还给办公室这边先招了个会开车的老兵。
充当他们办公室的保卫力量，需要的时候还能帮着开车。
安安生过一场病后，玲珑对她就更上心了。
天气慢慢暖和起来，她也敢带着闺女出门。
有时候去办公室的时候，都会开车带着闺女。
知道小孩子坐车需要一种叫安全座椅的椅子，玲珑特意托小叔子郑天宝从港城那边买来一个合适的。
安安每次去办公室，都特别受办公室里叔叔阿姨们的喜欢。
小丫头也不认生，看谁都乐呵。
大裁军的难受过去后，郑天森就陷入了繁忙之中。
精简裁军，虽说级别越高的干部，裁掉的越少，但也不是没有的。
有的本来还要一些年才退的，现在就早些退了。
郑天森作为年富力强的干部代表，身上扛着的担子也更重了。
夫妻两都有忙碌的事业，但都在兼顾好工作的同时，照顾好家里。
工作固然重要，但家人对他们来说更重要。
服装厂很快就付清了给政府的尾款，良好的效益，也惹得不少人眼红。
晓得他们厂背后有港资的身影，可还是有人动了心思。
厂里生产的牛仔裤，在市里的商场也有销售。
大概成本多少，有心人稍微打听算一算，也能算个比较接近的数。
再算下每个月的生产量，这利润差，就让人迷了心智。
“才九十五万，卖得太便宜了，他们这是侵吞国有资产，我们应该把厂子收回来。”
镇政府再开会的时候，就有人提了出来。
“这不太好吧，毕竟是签了合同的。”
“合同怎么了，当初签的合同那就不合理，有本事他们告去，就这一桩侵吞国有资产的帽子，我看上头哪个领导敢保。”
与会的人面面相觑，可动心的也更多了。
这要把厂收回来，每年的利润，只是拿出来一部分充当小金库，他们日常滋润程度都可以提升一大截呀。
对呀，本来就是他们管辖的厂，凭啥把利润都让外头人挣了。
很快，大多数人就赞成了这个提议。
即使觉得这样不好的，也不敢发声了。
玲珑他们上次就吃过一次亏了，哪能一点防备都没有。
这会刚开完，就有人把消息传到了她这。
“我们可是签了合同的，他们怎么能这样，当初效益不好都要倒闭了，他们到处求人都找不到愿意接手的，是咱们接手了，厂子才活过来，他们这样，岂不是过河拆桥。”小江气炸了。
“还是那句话，财帛动人心呀。”玲珑幽幽道。
要是前两年，她还真不敢，可这都八五年了，她才不怕。
要是她的公司注册在内地，说不定也要吃亏，幸好还披了港资的皮。
服装厂完整生产第一个月后，不仅是付清了合同的尾款，工人们也拿到了翻倍的报酬。
工资加奖金还有加班费那些，顶他们之前收入的好几倍，大家都高兴坏了，只恨不得能在厂里干一辈子到退休。
晓得镇上有人想把厂子收回去，再变成以前那样，得到好处的工人们先不乐意了。
他们可不傻，这要是变成了以前那样，他们还能收入这么多？
想想那些要被塞进来不干活只拿钱的关系户们，大家心里就很不舒服。
以前都那样，他们也习惯了。
可现在，体验过了多劳多得，按劳分配的好处，谁都不想回到过去。
厂里新招来的老兵们，被叮嘱过后，也开始了严密的巡逻保卫。
时刻准备着应付突发状况。
厂里的工人们，现在也非常团结，大家私下已经商量好了，要是上头真要把厂子收回去，他们就写联名信抗议，不然直接找到更高级的政府单位反应。
玲珑晓得了工人们的打算，欣慰又感动，虽说这里有也有利益驱动，工人们也是维护他们自己的权益。
能够不畏艰难站出来，就已经是对他们的最大支持了。
可不要小瞧了群众们的呼声和力量，很多时候都能起到大作用。
知道了对方要出招，她也做好了见招拆招的打算。
先让对方蛮横，他们这些“受害者”再站出来讨要公道好了。
服装厂的工人们都开始忧心了，但厂里依旧正常生产着。
玲珑包括一干钟江的人都当作不知的样子。
变故先从停电开始的。
虽说生产车间的缝纫机不需要用电，但还是有不少东西需要用电的。
刚一停电，负责生产的车间主任就过来汇报了。
小江和玲珑也得到了消息。
厂里有电话，直接打到了供电所询问情况。
只是供电所的电话一直没打通。
这停了电，暂时就只能白天凑合生产了，很多东西不能用，各方面效率都降低。
只是过去一整天了，也没来电，但附近人家却都有电，厂里的人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嫂子，这肯定是故意的。”小江气愤。
“大家都能看出来不对劲，这些人，吃相真难看呀。”她冷笑起来。
竟然用断电这么下三滥的招数。
这是要用各种问题，逼得他们交出服装厂？
她绝对不会让这些人如意的。
“嫂子，我们就这么感受着？”
“自然不是，先让大家忍一忍，让对方亮出了真刀再说。”
既然对方敢断他们的电，那他们直接找过去，除了扯皮推诿，估计都没什么用。
与其受气掰扯，先让对方亮出来真正的目的再说。
这次的麻烦处理了，那很长时间内都不用担心厂里的生产，也算是一劳永逸吧。
为了这个，她都可以多忍耐等一等。
于是先断电，之后又断水，然后是各种小麻烦。
总之厂里的生产是诸多不顺。
厂里那些本地的工人都晓得是什么猫腻了，心里的怨气也是越积越多。
在这种情况下，钟江也开始抱怨哀叹了。
玲珑和小江直接找到了镇政府。
“唉，当初我们接手咱们服装厂，是为了好好发展的，可现在，三天两头的出问题，我们根本没法生产吗，这太影响了，我们公司的投资何时才能回本。”
政府的几个人心思各异。
有人已经在心里咒骂。
骗谁呢，早知道你们一个月利润有多少了，想收回本容易的很（要是没这些麻烦的话），资本家果然都是黑心的。
咒骂的人率先开口。
“这样，其实吧，最近也有人对服装厂感兴趣呢，不行的话，你们可以把服装厂再交给别人接手的，人家愿意出三十万，你们也能挽回一些投资的损失。”
玲珑和小江对视一眼，小江就拍桌子站起来。
“我们前前后后投入的钱可是上百万了，才三十万，开什么玩笑。”
“三十万也不少了吗，你么嗯生产到现在，或多或少也赚了一些，这倒手再一卖，就是不赚也赔不了多少吧，这也能即使止损。”有他人站出来和稀泥了。
有倾向于玲珑他们的轻咳一声。
“价钱不满意的话，其实还能商量商量嘛。”
玲珑冷着脸道：“好呀，出二百万，想接手的那位能出二百万的话，我就答应。”
真要能拿出二百万，能让他们公司短短时间内赚上百万，她也愿意转手。
顶多是再从别的地收购一家厂罢了。
和谁过不去她也不会和钱过不去。
她话一出口，心里咒骂那位就怒了。
“你这简直是胡来，当初你们才花了多少钱，就敢要二百万。”
“怎么，还不兴人开口要价了？我们也不傻，当初怎么除了我们，一家看上服装厂的都没有，这我们刚开始生产见到了利润，就有人想要了，没好处谁会当冤大头呀。”
玲珑挑明了一些，对面几个人都有些尴尬。
不过有利益驱动，这份尴尬也很快被掩去。
“价钱我们可以帮你说一说，再涨一点，但二百万就甭想了，绝不可能。”
玲珑笑笑。
“那我们就回去等消息了。”
一回去，小江就好奇道：“嫂子，要是他们真愿意出二百万呢？”
“那我们就卖，有钱不赚是王八蛋。”
“那我们就不生产牛仔裤了？”
“生产呀，人家让你白白赚一百万，也值得咱们费时间再盘一家厂是不是？”
大不了，她就自己起一个工坊，还能花钱从服装厂挖熟练工人过去呢。
她可不信这服装厂又换了人，还能向她这样大方发钱。
但凡多些不干活的关系活，都能让厂里的工人们气愤起来。
这就是由奢入俭难呀。
当然，什么事都不可能完全照着她的想法去发展，但提前准备几个应对方案总是没错的。
对哦，那可是一百万的纯利润，小江立马眉开眼笑起来，觉得厂子卖不卖都是大好事了。
他们这管事的安全不慌了，下头的人暗自着急也影响不了大局。
那边，镇政府领导的亲戚，也就是看中服装厂挣钱，想承包的那位。
得知玲珑他们的条件后，沉思了一会咬牙道：“舅，二百万太高了，再压低一些，我就接手，我要是接手了，我和咱们政府，利润对半分。”
某位领导皱眉。“就他们那态度，就算是往下压，估计也压不下太多了，怎么都在一百万往上，你确定还要接手？”
“舅，那厂现在可是个摇钱树，一个月下来，起码挣二三十万没问题，这还是我估算出来的数，要是我接手了，不出一年，就全能赚回来，以后那都是纯利润，这么好的买卖，过了这个村，可就每这个店了。”
“但你手里哪能拿出这么多钱。”
“我们也贷款呀，我手里做买卖赚了一些，有好几万块了，咱们几家亲戚再凑一凑，应该能凑出个十来万吧，再说了，也不是一次性付清是不是。”
“贷款数额大了，那也贷不出来的。”
“没事舅，官方的贷不出来，我还可以找私人借钱贷。”
“你让我想想。”
“舅，你还犹豫啥呀，有了这么个赚钱的厂，我家还有你们一整个家族，往后几十年都不愁吃喝了，舅你退休了也能幸福养老。”
“好，那就干了！我去帮你压价。”
玲珑和小江又被叫了过去。
“一百一十万，多了没有。”
小江安静的不说话，玲珑面无表情道：“一百九十五万吧，你们别再提了，再提，我就不卖了。”
“再加十万，一百二十万。”
玲珑理都不理就看向小江。“我们走。”
“哎。”
两人立马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出价的领导一看不好，只能追出去。
“好，一百九十五万就一百九十五万，但合同必须马上签。”
玲珑小江对视一眼，小江先转身。
“一百九十万如果可以一次到账的话，合同可以马上签，要不然就免谈，钟总，你说呢？”
玲珑这才慢悠悠转身。
“唉，一百九十五万我也不太想卖呀，厂里的效益其实还是挺不错的。”
“好，一次到账。”这下出价的领导再无一丝犹豫，生怕玲珑反悔。
不过说好了要卖，但一百九十五万毕竟不是一笔小数目。
对方说要几天时间筹款，玲珑也不着急，只说随便，正好她也不想卖呢。
等回去，小江就笑疯了。
“嫂子，一百九十五万，他们还真给呀。”
“因为他们觉得能赚回来的更多呀。”
起初她也想着要和对方斗下去呢。
没想到人家没直接亮出目的，就先开始玩阴的。
断水断电这些问题，长久下来，真的能影响到厂里的根本。
对方是地头蛇，就算她借用了外力，这次没让对方得逞，但以后的生产，估计也不会一帆风顺了。
这也是她换了想法，不再坚持把厂留下来。
当然，她也不愿意吃亏就是了，绝对让对方大出血一次。
三天后，也不知道对方怎么筹的钱，反正是通知他们拿钱签合同了。
钱也不是转账，就是一百九十五万的现金。
这么多的现金堆起来，那种画面感冲击都很大。
这会钱的最大面值，还是十块的大团结。
一叠也就是一千块，一百九十五万，那就是一千九百五十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