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瑟还想再缠,沈焰猛地清醒了过来,他推开要贴过来的花瑟,寒声说:“念在从前的情分,你与沈逸私通苟且,孤不与父皇说,可孤不会要一个脏了身子的女娘,滚吧。”
花瑟哭红了眼睛,她回了府,怎么想都咽不下这口气。
太子不要她,她就真的嫁不出去了,难不成她辗转回到家中,要嫁给一个身份低贱的人吗?
她又想起花锦,可花府早就绊不住花锦了,花瑟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赌一把。
花锦正在燕王府,侍妾到了来请安的日子,杨嬷嬷许久没见花锦,但她受了皇后的命令,先把柳氏收拾服帖。
沈昭不在府中这些日子,柳氏没少被磋磨,以至于他们回府那一日,柳氏守在院门口,见着沈昭就想哭,但沈昭紧紧跟在花锦身后,柳氏找不到机会扑上去。
沈昭一直跟到门口,花锦说不想再见他了,他就真立在门口,没进去。
柳氏摸不准,沈昭病了,也没再传她去侍疾,她只能给花锦请安了。
院中的侍妾脾性都很好,聚在一处说说笑笑,亲昵的像亲姊妹,与花锦也能玩得来,柳氏不愿加入其中。
她私以为会是沈昭最疼爱的女娘,一开始就没报着温和相处的打算来,柳氏脾气更娇纵,与一个女娘坐在一处,两人夹枪带棒地吵了起来。
那个女娘斥道:“王妃在上,咱们都是妾,你得意什么?”
燕王殿下去蔚云州前,府中最受宠的非柳氏莫属,但燕王殿下归来,也没见柳氏的宠爱被续上。
花锦看着她们吵架,眼皮一跳,忽然想起上一世,沈昭唯一一次罚她,就是因为后院“起火”,女娘争宠吵架,他连坐,把所有人都罚了。
柳氏气头上来,嘴上没个把门:“没有殿下的宠爱,王妃又如何?”
她这话本来声音很小,但坏在房中寂静,萤雨第一个变脸:“大胆!”
柳氏自知失礼,但花锦素来温和忍让,她知道不会出事,所以连跪都懒得,见身边的侍妾跪下,柳氏没抑制住,冷哼了一声。
花锦挑眉,看向一旁的杨嬷嬷:“你去,叫沈......燕王殿下过来。”
她知道沈昭要做戏给杨嬷嬷看,这种场面不好收拾。
杨嬷嬷心中大叫愚蠢,这种场面,花锦就应该直接收拾了柳氏,她把偏宠柳氏的燕王殿下叫来,那不是给柳氏在燕王殿下面前邀宠的机会?
杨嬷嬷还是出去叫人了,沈昭病着,但听说花锦叫他,还是穿着外衣出了门。
一路上,杨嬷嬷先给沈昭讲了事情缘由,她说起柳氏大不敬,见沈昭面色平静,心中轻叹,燕王殿下果然还是宠爱柳氏,看来今日,花锦要被下面子了。
到了花锦院中,柳氏见沈昭来了,心中更是平静,她自认妩媚多姿,沈昭为了她,可以与皇后争执,花锦这一招,就是在自讨苦吃。
见柳氏脸上露出笑容,花锦看向沈昭:“杨嬷嬷定是与你说了,怎么罚,你来定。”
他想演给杨嬷嬷看,一定要庇佑柳氏,但他又在蔚云州与花锦说过喜欢,花锦就是想证实,他的喜欢只会给她添麻烦,遇到与权势相悖的局面,他不会选她。
沈昭垂眸,瞥了眼柳氏。
柳氏轻声细语地唤:“殿下。”
沈昭收回视线:“柳氏以下犯上,罚禁闭半月,往后请安,都不必再来了。”
他前半句是在罚柳氏,后半句怎么听都像是要护着柳氏,杨嬷嬷听了,直在心中骂柳氏是狐媚子,她出了门,就去遣人报信。
等房中的人都走了,花锦才托腮倚在桌上,她看着沈昭:“我不喜欢柳氏。”
沈昭知道她是在为难他,但一丝恼意都生不出来:“再等些时日,就送她离开。”
花锦没想到沈昭这么难缠,再过两日,就是习俗中该回娘家的日子,她不愿回,回了京就要守这些规矩,当真是麻烦。
沈昭像是猜出来了她在想什么:“你若不想回去,就不回了。”
他还病着,站不住,就径直坐在了她的榻上,花锦木着脸看他,沈昭也不觉得心虚,只是忽然说:“韩小将军与房七娘的婚事,还是定下了。”
花锦并不意外,她出声赶人:“你不走,那我就走了。”
沈昭忙起身:“我走。”
他退在门外,花锦毫不犹豫地关门,留下萤雨不解地眨眨眼,萤雨不知道花锦为何没走成,但她也能察觉花锦情绪不高,没再问为什么。
该回花府那日, 花锦称病躲了过去,花府的人上门来探病,也被沈昭挡了。
花府正为花瑟的婚事焦心, 花瑟年岁不算小了,是为了太子, 才耽搁了一阵子,如今太子不娶,京中人家也不敢要, 花忠对门第倒无甚要求。
花忠挑了几个品行端正, 又有上进心的男子, 只是官阶低了些,有些不体面,但花忠不介意, 他自己也是一步步破除万难走到京城的,有他的接济教诲, 女儿的夫婿一定不会差。
但花瑟全部没看上, 她忽然又像刚归家那样, 时不时大哭大叫, 上官夫人为她忧心,却没再纵着她。
“你若留在京中, 就是给人做妾,可阿娘觉得,妾室过的总要低人一等。何必呢?”上官夫人看着女儿面颊, 柔声再劝, 花瑟又要歇斯底里地喊叫了。
上官夫人:“你阿爹的眼神, 不会错。你挑个心爱的,阿娘为你多添些嫁妆, 嫁的不比窈窈差,可好?”
提起窈窈,花瑟眼睫轻颤,她推开上官夫人:“怎么会比她好?她嫁的是燕王殿下!燕王是嫡出!我怎么嫁,会比她好?”
见花瑟执迷不悟,上官夫人强忍着泪水出去,两个女儿都与她离心,已经是她最不愿见到的场面,花锦该回门的日子,她备了许多漂亮的簪子,可花锦真的狠下心没有回来。
上官夫人心神疲倦,不愿再操心。
恰逢百里侯的嫡子李昶沼生辰,上官夫人想着,在席上再为花瑟相看相看。
小侯爷李昶沼,不算什么好玩意,是个在芙蓉阁为了女娘与人大打出手的浪荡子,要不是百里侯当年辅佐陛下有功,李昶沼早就把家本败光了。
李昶沼喜欢过花锦,这不是个秘密,小侯爷当初为博美人喜欢,偷了他爹的金子去买了一幅名贵的画,不过画送到花府,上官夫人见多识广,知道这画价值不菲,不敢收下,原封不动给退了回去。
李昶沼被痛揍一顿,他天不怕地不怕,觉得被下了面子,刻意去书院堵花锦,想给她教训吃,但一见到美人面颊,又迈不开腿了,还闹了好大的笑话。
后来太子改娶,李昶沼还动过花锦的念头,但家中早给他看好了正妻,遗憾之余,还是没忍住去瞧了眼,恰巧遇上了出府前往寺庙的花瑟。
李昶沼来者不拒,见花瑟温婉,就与花瑟有了交情,花瑟胆小,他有时揩油,花瑟也不敢告状。
花锦倒是一直知道这二人勾当,上一世,她与沈昭婚后,还被李昶沼刁难过,花瑟不知怎么骗得他,让他以为花锦瞧不起他。
虽然花锦的确瞧不起他,但能让李昶沼这种自大的人信了别人讨厌他,也是奇事一桩。
花锦来就没抱着好心。
她如今是燕王妃,座位都与沈昭在一处,因为已嫁做人妇,不必再与女娘挤在一起,李昶沼逮着机会,紧盯着花锦看,是他爹百里侯狠狠地咳了一声,李昶沼才回过神来。
沈昭看他的眼神中带着锋利寒意,李昶沼想起沈昭那些传闻,吞了口唾沫,咽下了那点龌龊的心思。
今非昔比,太子式微,焉知沈昭会不会是东宫下一个主人。李昶沼闷头喝酒,花锦余光瞥他一眼,眼底是掩不住的厌恶。
花瑟已经走投无路,如果没有猜错,今夜是她最后的机会,能嫁给小侯爷做妻,也是她高攀了,总比嫁给她爹指的那些小官强。
花瑟这么想,花锦也能想到。
花锦可没打算让花瑟舒舒服服的做了这个正妻,百里侯夫人是个脾气不大好的,尤其对不守礼的女娘,格外苛刻,她从前不喜欢花锦,总觉得花锦勾了她宝贝儿子的魂。
花瑟脾气也火爆,够百里侯夫人吃一壶了。
其实花瑟若是悬崖勒马,听花忠的话嫁给那些小官,未必没有翻身的机会,花忠眼睛毒,看人准,除了没看清花瑟这个人以外,他算得上是慧眼识珠。
见花锦垂眸玩着酒杯,沈昭问:“憋着坏,想什么呢?”
他的手刚要碰上花锦的手,她就收回了手,面不改色地看他一眼,她不理沈昭已经是常事,别人瞧了却觉得罕见,尤其是百里侯,心里打着小九九,要给刘太傅告一状。
刘太傅年老,只偶尔为陛下出谋划策,年前还携翰林院编撰了古籍,闭门修书前,刘太傅还遣人替他盯好了沈昭。
花锦不理他,他也不恼,一杯酒下肚,才垂眸低声说:“从前只听说窈窈受欢迎,书院的少年郎为见窈窈一面,要费好大的工夫。”
花锦听他的语气,总觉得怪异,沈昭又笑笑:“韩小将军为见你一面,爬墙摔在老师面前,让狠打了一顿。”
花锦已经记不清那些往事了,她看沈昭还要倒酒,出声拦他:“你喝多了。”
沈昭:“愿意与我说话了?”
花锦气笑了,要不是怕他喝多了发疯,她才懒得管他,花锦偏过头去,怎么都不再理沈昭了。
屏风后,花瑟接受着女娘们的打量,却敢怒不敢言,从前这种场面,都是花锦被众人戳脊梁骨,什么时候轮到她来受这种罪了?
她今夜一定要想法子勾起李昶沼的怜悯之心,否则回了家,她就真的要认命嫁给花忠指的人了。
花瑟挺直了背,咬唇,狠下了心,等待时机。
她正盘算着,余光扫到了敬菁菁,她一颤,想到自己这么多苦难,都是因为敬菁菁那日与她说起沈逸,她怕沈逸背叛,才急着去找沈逸。
若不是敬菁菁,她怎么会被太子退婚。花瑟紧紧地攥拳,恨不得冲上前抓着敬菁菁盘问。
她不傻,猜得到敬菁菁是受人所托,可她如今,已经没有与敬菁菁争执的资格了。
敬菁菁莞尔一笑,偏头看过来,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和:“许久不见玉儿姐姐。”
敬菁菁身子不大好,幼时琴棋书画学的也马马虎虎,对人对事都十分的诚挚,因此别人总觉得她蠢笨,花瑟就是看准了敬菁菁性情,才敢与沈逸提议。
花瑟当初陷害敬菁菁时,完全没想到敬菁菁有翻盘的本事,如今被她的笑容一刺,更下定了今夜说服李昶沼的决心。
李昶沼耳根软,最受不了女娘的眼泪,她只要演一出,李昶沼与她又有从前的交情,她知道李昶沼放不下花锦,她再说些旁的话,李昶沼一定会想法子娶她。
百里侯夫妇疼爱李昶沼,若是李昶沼主动开口说娶她,一定不会拒绝。
敬菁菁走了过来,为花瑟递上一杯桃花酿,那是从前在长公主府中,花瑟陷害她递来的酒,敬菁菁从未想过自己有这样的决心,那一日的恐惧与绝望还萦绕在心头。
她痛苦了这么久,都没有走出来,凭什么让恶人得偿所愿嫁高门?
敬菁菁眸光一冷,花瑟也不再与她装了,二人靠的极近,花瑟:“是窈窈教你陷害我的?”
花瑟思来想去,只有花锦了。
她那个只会忍让的嫡妹,居然有一日想出了法子来反咬她。
花瑟与敬菁菁说:“你告诉她,终有一日,我会将她做的,悉数奉还。”
只要让她嫁给李昶沼,她向来有着过人的聪慧,在她的辅佐下,终有一日,她会像从前那样,让花锦不得不退让。
敬菁菁却好似听了笑话:“菁菁其实也好奇,李小侯爷会不会上了玉儿姐姐的当。”
计策被揭穿,花瑟眉心一跳,没有人知道她与李昶沼的交情,就连她的婢女林霜都不了解,敬菁菁是如何知道的?
见花瑟要扑上来,敬菁菁眼疾手快地躲开,她们的动静引起了别的女娘注意,花瑟连忙收回手,还想再问,敬菁菁却已经离开了。
花瑟心中害怕,她不敢再去见李昶沼,可到了约好的时辰,花瑟又不得不出去。
是花锦知道的?不可能,花瑟敢肯定花锦没那个知道的本事。
是李昶沼告诉她们的?
带着疑心,花瑟慢吞吞走了出去,她约李昶沼见一面,李昶沼应下了,花瑟没想到他居然满不在乎的在房中见她。
李昶沼喝多了。
酒壮怂人胆,他方才在席上,还是没忍住盯着花锦看。
他倒也不是非要花锦不可,只是少时打了个赌,没能赢那一把,他不甘心罢了。
花锦刚来京中不久,与京中人到底有些不同,徐州的女娘格外娇俏,她虽然对许多事不懂,但依旧活泼、讨人喜欢。
几个对花锦有心思的人聚在一起,李昶沼凑过去一听,不过就是一个女娘,他自大又放浪惯了,私以为拿下女娘芳心不是难事。
就赌他能取得花锦芳心。
他使尽了法子,变花样逗她,可徐州与京城习俗不同,花锦厌恶他的做法,她的兄长花信出面了,将李昶沼堵在巷尾,套着麻袋揍了一顿。
“你配不上我妹妹。”
李昶沼喜欢斗狠,也是个记仇的人,他一直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百里侯又惯着他,所有人恭维着,区区一个小将军的嫡女,又不是天仙,他还配不上了?
李昶沼越想越烦闷,今日是他的生辰,可他爹却恭维着沈昭,李昶沼看着沈昭,又想,燕王殿下就配得上花锦了?
他喝了太多酒,打了个酒嗝,敲了敲桌子,举起酒杯,在他爹惊恐的眼神下,对着花锦说了声:“花......燕王妃,我敬,敬你一杯。”
百里侯眼前一黑,下意识看向沈昭,但沈昭向来都是淡然模样,百里侯想起来沈昭当初审讯死囚的手段,连忙站起来,顺手就抽在了李昶沼脸上。
李昶沼被打了一掌,刚要再闹,他爹就在他耳边说:“想死啊你?”
李昶沼被那一掌打醒了,正欲赔罪,就见花锦唇角轻扬,那模样与她少时是如出一辙的娇俏,李昶沼还没来得及发愣,就听见花锦说:“从前初入京城,鲁莽不懂事,多谢小侯爷当年的照料。”
李昶沼听完,没敢傻乐,下意识看向她身旁的沈昭。
沈昭也终于掀起眼皮看了过来,唇边也带着让李昶沼不寒而栗的笑容。
沈昭:“那本王代王妃,敬小侯爷一杯?”
李昶沼头上的冷汗直接就冒出来了。
第43章 嫁的如愿吗?
李昶沼没敢真让沈昭敬他酒, 百里侯解围的时候,李昶沼找了个借口离席,他今夜与花瑟还有一面之约, 李昶沼甩了甩喝的昏昏沉沉的脑袋。
花锦那张精致小巧的脸就在脑海中,怎么甩都甩不掉。
边走, 李昶沼边想,花瑟来找他,无非是想求他, 他不傻, 花瑟被太子退婚一定有原因, 娶了花瑟就是得罪太子。
他原先还想,花忠官阶不低,又有赫赫功名, 虽不比百里侯名望高,但好歹也是大将军, 他娶了花瑟就是雪中送炭, 花府得对他感恩戴德。
花瑟, 长得虽不如花锦让他一眼难忘, 但好歹柔情似水,娶回家中, 也不会阻拦他以后纳妾。
但今日见了花锦,李昶沼又把娶花瑟的念头熄灭了,当初太子改娶一事传出, 花锦成了众矢之的笑柄, 他用自己生锈的脑袋想想, 都猜得到这姊妹二人之间的关系有多烂。
李昶沼不愿招来花锦厌恶的眼神。
他这么想着,正要遣人回绝了花瑟, 但又走了两步,忽然传来两个女娘的声音。
李昶沼没有偷听女娘说话的习惯,刚想绕道而行,就听见熟悉的字眼。
“待会小侯爷过去了,你瞅准时机,就去传百里侯夫人过来,再带三两个女眷来就好,既不损坏大娘子的名声,也能让小侯爷百口莫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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