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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无今夏(眷希)


“好恶心啊。”
班里的同学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窃窃私语声宛若决堤的海潮冲刷着这间小小的教室,余韵在四壁间弹转回荡。
就在这时,后排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讨论声一低,不少人闻声看去,陈缘知也微微偏头将目光移向自己的右手边——发出尖叫声的,正是季冰伊。
她满眼恐惧和慌张地看了眼台上正在放映的视频,双手抓着头顶的头发,似乎完全被击溃了一般,她猛地推开了椅子冲出了教室。
黄梓荫也站了起来,跑出去追她:“冰冰!”
季冰伊和黄梓荫一走,班里的议论声又慢慢大了起来。
陈缘知看着前面的投影屏,忽然感觉有人在自己身侧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她转头看去,眼里的坚冰融化:“洛霓。”
洛霓弯起唇笑了,眼眸璀璨若星子,仿佛从未遭遇过那些不堪的事一般干净明媚:
“一晚上不见,想我啦?”
陈缘知定定地看着她,心中慢慢析出一种苦涩的味道来,她品了又品,忽地察觉那也许就是不忍和难过。
为她眼前的这个满心阳光的人遭遇了这些不公,而感到不忍与难过。
陈缘知昨晚也打了电话给洛霓,电话那头敲击鼠标键盘的声音一直没有停下来过,洛霓一边剪辑着视频,一边对电话这头的陈缘知说:
“我妈妈说,她回来之后就会去找学校谈,一定不会让我白受欺负。”
“——可是我和她说,‘妈妈,没关系。就算学校不愿意给我一个公正的结果,我也会用我的方式,为我自己讨回公道的。’”
洛霓那时笑了一下,“我说过,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缘知你看。我从不说大话。”
自从那天监控视频在班级里播放之后,大家明面上还是维持虚假表面的和谐,但许多人都慢慢疏远了李晟晋和季冰伊。
班里的女生比男生要多,李晟晋还是有几个好友在一起玩,看上去不怎么在乎议论声,但季冰伊受到的影响就大多了。
而且和一直很有争议的李晟晋不同,季冰伊之前的风评和表现都很好,这次忽然一下子滑落谷底,想必更是难捱。
数日后,终于到了学校轮流与两方家长谈话的时间。两边人的家长分时间段来,并不会撞在一起,也不会来教室,而是直接去的教务处。
于是乎,陈缘知没能见到洛霓的母亲。
大约又过了一周后,周思瑜接到了通知。
校方最终给出的解决方案变化了,不再是道歉,而是给予季冰伊,李晟晋,张基翎三人最低一级的警告处分,并且公开在楼下的宣传栏上。
东江中学的校规中写明,处分在一年后可申请撤销,但是否撤销还需教务处核定该生上一学年的表现情况。如果一直到毕业前都不能撤销处分,那么该处分将会被记入档案,跟随他们终生。
宣布处分的那一晚,陈缘知在和洛霓回宿舍的路上询问道:“你妈妈说了什么,让校方改变了主意?”
“很简单,我妈妈说我的日记本里写到了家里公司的运营内容,说这件事恐怕涉及商业机密的泄露。如果是商业机密泄露,那性质就截然不同了,以我们家公司的体量,一旦提起诉讼,想必会登报。校方肯定不希望校园欺凌这种丑事上报纸人人皆知,就说会重新考虑解决方法。”
校方算准了洛霓不会把日记本拿出来,故而提出要看日记本内容决定这样刁难人的要求,想让洛霓知难而退;而此刻,洛母信口开河虚扯洛霓日记里的内容,校方就算怀疑真实性,也无从考证,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这便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洛霓抬头看向夜空,声音清亮:“其实我已经和妈妈说过了,我说最后没有处分他们也没关系了。我已经用我的方式解决了这件事,至少,我现在已经一身轻松了,想起来的时候也不再觉得很难过。我不想太依靠他们。”
“但是她却和我说‘其他三个人的家长也都在拼命袒护自己的小孩,我怎么能不袒护你?’”
“缘知,我最怕的是,那些人,他们觉得我是逃走的。可我不是啊,我是为了我爱的人,才离开这个班,而不是因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所以我走之前,我吃的亏,我是一定要从他们那讨回来的。”
陈缘知看着洛霓,眼眸温和下来:“你做到了。”
洛霓笑了:“嗯。”
那一夜星辰漫天,乌云零落。
陈缘知和洛霓拉着手走在校道上,那时的陈缘知看着身侧洛霓脸上晕开的笑,心想,幸好是一个好结果。正义并未缺席,恶人也付出了代价。
……她原本是这样以为的。
直到那一天,季冰伊忽然在课堂上哭了起来,旁人怎么劝也没用,一直哭到晕了过去,被老师送去了医院。
之后,季冰伊就再也没来过学校。
没过多久,季冰伊的母亲就来了学校,替她办了休学手续。
陈缘知那日恰好去办公室问问题。她看到了季冰伊的母亲,那人就坐在周思瑜的身边,略显苍老的面容覆着一层忧心忡忡的雾气:
“周老师啊,你觉得小冰平时的表现有不对劲吗?”
“对呀,就是说,她在家里都表现得好好的,一点也不像得了那种病的样子。”
“……老师啊,您说她会不会是装的,就是不想上学呀?”
陈缘知没有再多听,她问完问题准备离开时,季冰伊的母亲已经走了。
在那之后,班里便开始慢慢地传起一些关于季冰伊的事,陈缘知也听到了,她猜想大概是从黄梓荫那里流出来的消息,因为班里和季冰伊熟络的人屈指可数。
“你听说了吗?季冰伊是因为重度抑郁休学的。”
“欸?真的假的,可是她平时不是很活泼的吗?”
“不会是因为那件事吧……”
“她们说在那件事之前,季冰伊就已经有很深的抑郁倾向了,有时她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这么说偷班长东西,是因为她有病咯?”
“我之前就觉得这种大庭广众之下偷同学日记本的事很离谱……不知道她怎么做得出来的。你现在说她抑郁症,那我倒能理解了。”
“那她以后不来上学了吗?高考怎么办?”
“我觉得她还蛮可怜的……”
陈缘知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下的练习册,笔尖停留在纸面上,直到笔渍晕染开来,才缓缓抬起笔,盖上笔盖。
她眸光低垂,带着某种洞悉一切的清醒,以及意料之内的漠然。
……阿霓。
这个世界上果然总是欺负着懂事坚强的人。爱哭会撒娇的孩子被人宠着怜爱着,但谁又能明白,往往是那个安静不出声的孩子最委屈。
中午的太阳猛烈得令人不敢抬头。陈缘知载着一身热气走进宿舍,她今天回来得比平日里都要晚,此时此刻宿舍里的人已经都回来了。
只有洛霓的床是空的。
柯玉杉在阳台上晾着衣服,梁商英和赵晓金坐在各自的床上,正在叽叽喳喳地聊天。
陈缘知坐在床上看着她们,脑海中慢慢地回想起刚刚和洛霓交谈时的内容:
“——国际部的校区在宜淙区,离我家还挺近的。”
“你什么时候开始去那边上课?”
“下周我就得过去旁听一些课程,下学期正式加入班级正常上课。”
陈缘知看着她,语气认真:“我会想你的。”
洛霓抱住了她。
“缘知……我刚刚递交了转宿申请。我这两天要请假回家,收拾东西,之后就外宿了,不再住宿舍了。”
“嗯。”
洛霓把头埋进了缘知的肩窝里,“缘知……”
“除了你,这个宿舍已经没有我牵挂的人了。”
陈缘知:“为什么这么说?”
洛霓低笑:“我和赵晓金因为季冰伊的事情吵架了。她给我写了一封很长的诀别信,我看了,我才知道,原来她对我有那么多不满。”
“……缘知,我多希望我当初没有和她做过朋友。”
陈缘知慢慢从回忆里挣脱出来,就像一团迷雾忽然在面前散开,屋子里的人声和笑都一并涌入此刻听觉灵敏的耳朵里。
“……我有点难过。我已经让梓荫把冰伊的号推给我了。”
陈缘知抬眸看去,赵晓金对此似乎没什么兴趣:“我没加黄梓荫。”
“那我推给你?”
“算了吧,我也不会安慰人。”
梁商英轻轻叹息着,满脸担忧的神色:
“看了她的朋友圈以后,我觉得她真的太缺少自信了。我也不知道能安慰她什么,我打算以后都点赞她朋友圈,这样可能能稍微让她自信一些。”
垂落身旁的手慢慢捏紧了,陈缘知呼吸急促,她垂下的眼睫纤长浓密,此刻正在不停地颤动着,像是即将从茧蛹中破出,展翅而飞的黑蝶。
“是啊,我真的觉得她很可怜……”
梗到喉咙口的话语再也吞咽不下去。
陈缘知张了张口,那些话就这样迫不及待地冲了出来:
“——她可怜,洛霓就不可怜吗?”
梁商英和赵晓金动作一顿,全都看了过来,眼神中都带着错愕和惊讶。
梁商英显然很震惊。一向不怎么发言的陈缘知,一开口就是语气这么重的话,把她有点弄懵了:“我不是那个意思,缘知……”
陈缘知笑了笑,是很温和的笑容:“洛霓比她可怜多了。”
“至少季冰伊的朋友到最后都站在她那一边,而你们却在背后,给本就是受害者的洛霓捅刀子。”
赵晓金脸色变差:“谁给她捅刀了啊?”
梁商英的表情变得崩裂了,声音也不由得提高:“对啊,陈缘知你为什么要这么说话啊——”
陈缘知语气很轻,盯着她们二人:“那就一个个说吧。”
“赵晓金。面对洛霓的时候,你的自卑已经快要溢出来了,你恐怕一直没发现吧。”
“洛霓把你当朋友,在你因为比赛的事跑上讲台发泄,哭得那么丢脸的时候,是洛霓拿着纸巾上去安慰你。”
“在梁商英提议宿舍五一出游的时候,是洛霓担心你可能会因为开销费用为难,特意把地点定在了自己家里,最后吃饭钱饮料钱,甚至本来可能要花的看电影的钱,全部都自己出了。”
“可是你做了什么?”
“你对洛霓说她活该,如果她不在日记本里写别人坏话,季冰伊也不会来找她麻烦,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说她自己没有把日记本藏好还随随便便地放在桌肚里,被人偷了还能怪谁!”
“我不知道你是在一个什么样的精神状态下说出这种话的。但你后面给洛霓写了那么长的一封信,那些话总不可能是冲动上头写的了吧?可你又说了什么?你洋洋洒洒八百字,里面有一半都在控诉洛霓那次让你赔偿你摔坏的杯子。你说你只是不小心的而已,洛霓又这么有钱,她就不该让你赔。”
“洛霓家境好就该包容你吗?她父母的钱难道不是她父母辛辛苦苦挣来的吗?因为对方是富豪,你是穷光蛋,你就可以不赔钱?这就是你的正义吗赵晓金?”
“如果你走在街上忽然被人拿刀捅了,我很好奇你会不会对警察说,‘不是他的错,都怪我今天出门没打车’,毕竟你就是这样说洛霓的啊?”
“……赵晓金,你自诩正义,自诩大公无私,不过是在拿着受害者有罪论当令牌使;你自诩自尊自爱,可在我看来,你比地上的泥巴还要轻贱自己。”
“你知道你像什么吗?一条自卑又扭曲的可怜虫。”
赵晓金抓着床铺上的被褥,手背青筋暴起,她的嘴唇都在颤抖,她气得红了脸,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缘知的目光从赵晓金处离开,缓缓落在梁商英身上:“至于你,梁商英。”
“你比赵晓金还要恶心。”
陈缘知墨眸沉沉,微微启唇:“洛霓在写日记的事,只有三个人知道。我没说,就只有可能是你们两个中的一个人说出去的。”
梁商英:“那你凭什么认为是我?我在教室的时候可从来没跟A203的人说过话!”
陈缘知笑了:“一定要说过话吗?”
“梁商英,你有黄梓荫的微信吧。”
梁商英的脸色霎时间白了。
陈缘知看着她:“我之所以肯定是你,就是因为你不仅有黄梓荫的微信,还带了手机来学校。”
听了刚刚的对话,陈缘知才肯定了梁商英是泄密者。
因为赵晓金说她没有黄梓荫的微信。而且陈缘知观察过,赵晓金平时从不玩手机,她根本没有带手机来学校。
只能是梁商英。
“你一定没有参与她们的策划,但,如果说她们的策划是一个巨大的火药桶,那你就是在火药桶还未成型的时候,递给了她们打火机的人。”
“洛霓对你那么好,你军训的时候低血糖,是她及时发现扶你去休息。如果说赵晓金是因为自卑,因为二人间悬殊的落差而产生了畸形的仇怨憎恶——那你是因为什么?你的家境明明也不差,我怎么也想不通,你为什么会这样对洛霓。我尤其想不通的一点是,你为什么要告诉黄梓荫,洛霓在写日记这件事。”
“我想了很久,直到我的一个朋友提醒了我,我才隐约摸到一点思路,逐渐想明白了。倒不如说,正是因为家境和出身都差不多,你才会嫉妒她。因为差太多的人,只会仰慕,不会嫉妒。”
“你一直在嫉妒洛霓。”
“和黄梓荫的嫉妒不同,你的嫉妒不极端,可是绵绵不绝。我猜你每次考试成绩都比洛霓差一些时,你一定很沮丧吧?朗诵比赛时,大家都夸赞洛霓的装扮,因为她长得好看,我猜你那时就觉得不高兴了吧?在洛霓家玩的时候,赵晓金说洛霓不努力也可以过得很好,你马上接了一句‘啊那我也是’——你从那时起,就已经在无意识地和洛霓较劲了吧。”
“你对黄梓荫说出洛霓有写日记的习惯时,你在想什么呢?”
“你那么聪明,肯定看得出黄梓荫问这样的问题没有好心。你那时大概是在想:把这件事说出来吧。你也不知道她们准备做什么,但你也不在意她们即将要做的事。”
“不管她们会如何做,只要最终洛霓倒霉,你就满足了。”
“你口口声声说季冰伊很可怜,说希望她自信一点,不过是在用你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怜悯远不如你的人罢了。如果季冰伊比你好看,比你成绩好,比你家境优渥,你根本不会可怜她。你只会在心里祈祷她一辈子是个可怜的重度抑郁症患者,然后一辈子翻不了身。”
陈缘知垂下眼眸,目光定格在洛霓叠得整整齐齐的床铺上。
洛霓那么聪明,她早就猜到了吧。
她语气变轻:“你这种人,不过是见不得别人好罢了。你根本不配做她的朋友。”
“可是梁商英,我还记得,当初在自我介绍时,你说过你特别喜欢曼德拉的一段名言。”
记忆飞回到那个遥远的九月,仿佛有桂花的香气萦绕在脑海中。
陈缘知抬起眼,静静地看着远处的梁商英。
“如果天空总是黑暗的,那就摸黑生存;如果发出声音是危险的,那就保持沉默;如果自觉无力发光的,那就蜷伏于墙角。但不要习惯了黑暗就为黑暗辩护,不要为自己的苟且而得意,不要嘲讽那些比自己更勇敢的人们。”
“可以卑微如尘土,不可扭曲如蛆虫。”
陈缘知看着这两个人:“我之所以把话说得这么难听,是因为我已经看出来了。你们根本没有把洛霓当朋友。”
刚刚梁商英笑着说要加季冰伊微信时,也许是因为太牵挂洛霓,陈缘知的内心竟然感受到了一丝钝痛感。
她掂量着那份痛感,想着如果是洛霓在这里听到这句话,她该有多难过。
“和立场,和必须站在我这边,和个人选择的自由,和朋友之间应有的界限都无关。”
“如果是我,我在做任何事之前,都会考虑清楚,我的朋友会不会因此而伤心。因为如果我将一个人看作是我的朋友,那么无论如何,我都不想看到她难过。”
晌午,日光热烈如火。
许临濯在房间里看书。他午休前习惯看一会书再睡,此时翻完最后一页,他合上了书本,站起身走到窗边,准备将窗帘拉起来睡午觉。
突然间,放在床头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许临濯拉窗帘的手一顿。他转过头去,快速走到了床边。
这段铃声是他专门设置的。
他只要听到这首歌,不需要打开屏幕,他就能马上知道,来电者是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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