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然扫了眼旁边一脸祈求的顾扶灵，随后也点了点头。
顾母本来还想再说话，可来自顾家的传讯纸鹤让她不得不停下来。
顾扶灵把父母一路送到栖云殿远处的石台上。
“扶灵。”趁着顾母走远，顾长风这才叫住顾扶灵。
他沧桑的目光打量着少年，随后拍了拍他的肩。
“刚刚娄桑问你反噬的时候，我知道你不想她担心才会打岔。”顾长风皱着眉叮嘱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数，凡事不要逞强。梧晔剑既已现世，就须尽快归位。切记切记。”
顾扶灵老实俯首：“孩儿明白。”
男人看着长高不少的人，重重叹口气，然后转身上了灵舟。
顾扶灵站在原地目送他们走远后才转身回了栖云殿。
“他们走远了。”萧然轻轻放下茶盏，他眉眼微抬，说出话却不容置喙，“那便让我看看你的左手。”
才进门的顾扶灵扯出一个大难临头的笑，然后硬着头皮在萧然平静无波的目光下走到他身前。
萧然抓住顾扶灵的左手。随着衣袖挽起，白皙的小臂上，已经密密麻麻布满了莲花纹。它们一簇接着一簇绽放，时不时有红光沿着金色莲花纹理追逐着金光。
萧然平淡的神情逐渐被严肃取代。
他目光停留在了曾经设下屏障的地方。
“破了。”
顾扶灵另外一只手挠了挠头：“嘿嘿。”
萧然皱着眉头，他抬眼看着顾扶灵。
“你没听我的话。”
顾扶灵低头，他嗫嚅着：“我知道……但是情况紧急，当日只需凭我一人就能挽回那么多损失，我又怎么能够袖手旁观呢。”
萧然松开抓着顾扶灵的手，随后道：“当日是为师失策，倘若在得到你们消息的第一时间赶过去，情况会好上不少。”
顾扶灵神色复杂地看着内疚的萧然，心里很不是滋味。
说实话，前世的萧然永远是一副冷淡的面孔。这还是他首次切身体会这位仙君其他的情绪。
和传闻中的完全不一样。
顾扶灵收回自己的手：“师尊放心，这件事等柏然醒过来，就会有结果了。”
萧然一本正经纠正：“你得喊他师兄。”
顾扶灵：“……师兄”
几日后，顾扶灵终于把身上的伤养好了大半。
他看完昏迷中的柏然，独自走在林间的石板路上。
如今路行勒令门下弟子无事便好好修炼不要到处乱跑，导致这一带冷清了不少。
少年无所事事的漫步在林中，他一身淡青色束袖武装，一头漆黑如墨的长发半数系在身后。随着一阵风吹过，肩袖上的飘带徐徐飘着。
突然，顾扶灵停住了脚步。他猛地朝后一推，整个人都靠在了树干上。
他面前飞过了一把通体漆黑的匕首，匕首擦着少年的脸颊钉在了旁边的那棵树上。
顿时落叶纷纷，群鸟飞散。
顾扶灵脸色铁青，他扭头看向罪魁祸首。
不知何时出现的瑶迟正一脸笑意的逆着光站在石阶上。他修长苍白的手指间，还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
“反应倒是挺快，难怪能活这么久。”瑶迟缓缓朝顾扶灵走来，“本座不过离开你几天，你就三番五次的被反噬。”
男人按住顾扶灵的肩，一手掐住少年白皙的脖子。他的眼神变得阴冷，语气生硬：“你要是一心求死，本座大可成全你。何苦这般来回折腾，惹人不快？”
瑶迟说着，便收紧了放在顾扶灵脖子上的手。
随着窒息感慢慢袭来，顾扶灵眸子微眯，他看着生气的瑶迟，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
“当日你把这道契约不经我同意打进我体内，又怎么没料到会有今日……咳咳——！”
瑶迟气笑了，他死死抓着顾扶灵的脖子，看着面前的人因为窒息而涨红的脸。手底下，脖子间跳动的频率还是那样不急不缓。
顾扶灵抬手抓住瑶迟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吸入的空气逐渐稀薄，少年眼前发黑。
瑶迟在顾扶灵即将坚持不住时松开了手。
“若不是你还有些用处，本座现在早就送你投胎了。”
第27章 爆发前夕
瑶迟一路上，不是因为顾扶灵的反噬导致自己也受到同样的伤害，就是在受反噬伤害的路上。脾气再好的人，也该有脾气。何况瑶迟本身也不是什么脾气特别好的神。
他干脆在最后一次感应到顾扶灵受伤时，便放弃了自己的下一个目的地。直接跑来了千鹿山，在附近蹲守了好几日。
顾扶灵弯着腰急促得呼吸，他眼睛被泪水浸湿，看着格外潋滟。
“这么生气？”他扶着树，“蹲我蹲了好多天了吧。”
瑶迟还没胆大到能跑上栖云殿来，所以他只能在这附近守株待兔。
顾扶灵闷声发笑：“怎么，我都不在意这点小伤，你堂堂一个堕神还斤斤计较么？怎么，喜欢我？”
回答顾扶灵的是瑶迟蕴含灵气的一掌。
少年咬着牙，被瑶迟一掌打到树干上才停下。树枝剧烈地摇晃着，绿叶纷纷扰扰落在两人面前。
瑶迟和顾扶灵嘴角同时渗出鲜血。
男人神情淡漠，他用拇指擦掉嘴角的血迹，扯出一抹瘆人的笑。
“本座知道你想同归于尽。”瑶迟贴近顾扶灵，在他耳边道出真相，“可惜你的算盘落空了。这个印记只是让我知道我的宠物在做什么，实际上对我毫无威胁。”
顾扶灵打落抓着自己肩膀的手。他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瑶迟站在原地。他目光始终追随着顾扶灵，直至人消失在道路尽头才收回目光。
他低头看着自己拇指上的血迹，有些可笑的摇头。
被关了这么多的时间，他预想了很多种出来的境况。却唯独没料到会遇到这么能作死的人。
瑶迟一边想着，一边索性隐匿着身形逛起了千鹿山。
顾扶灵直到回了栖云殿，把房门掩上后才敢捂着嘴压抑地咳嗽。
瑶迟那个狗东西下手是一点不留情。
顾扶灵一边在心里骂人，一边把丹药喂进了嘴里。不过片刻，少年苍白的脸色有了改善。
他慢慢坐在了榻上，随后闭眼开始修炼。
虽然瑶迟今日没有对他下死手。但是因为顾扶灵本身是古神后裔的原因，导致他能明显察觉到瑶迟实力在逐步变强。
不能再拖下去了……少年再次睁开眼，眼底带上了情绪，得尽快让瑶迟回到他该回去的地方。
哪怕再次赔上自己的一条命。
顾扶灵起了杀心，左手的印记开始发烫，刺痛的感觉反复提醒着少年。
“扶灵。”
就在这时，萧然的传音到了。
顾扶灵赶紧收回心神：“师父有什么吩咐？”
“柏然醒了，来观星台。”
顾扶灵一脸惊讶，随后又是惊喜。他直接下床，几步开门冲了出去。
少年到的时候，人已经差不多齐了。顾扶灵看着站在大殿正中的柏然，朝着他点点头。
柏然醒来这么久，也知道是谁救了自己。他感激地冲顾扶灵笑了一下，随后又气愤的握紧双拳。
“现在人都到齐了，你可以说事情了。”路行坐在主位上，他不笑时面上多是严肃的神情。
柏然扫视众人，最后掷地有声：“弟子要举报飞霞庄弟子江清影在清风原时，谋害同门，罪不可恕。”
“胡闹！”木飞霜一听直接暴怒，她一双美目死死看着柏然，“清影不会做出此等有辱门楣的事。”
柏然始终高昂着头颅，他看着路行：“有没有做从来不是空口胡说，弟子有证据。”
木飞霜愣住了，她有些泄气般坐回自己的位置。可还是半信半疑：“什么证据？”
柏然伸出手，掌心赫然躺着一枚沾着斑斑血迹的留影石。
“这个是千鹿山特有的留影石，里面是弟子在清风原的所见，掌门和仙君尽可一观。”
几位山主彼此都对视了几眼。萧然伸手虚虚一握，原本在柏然手里的留影石悬浮在了半空。他紧接着一挥袖，石头里储存的影像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唯独留在飞霞庄的江清影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她同样也得知了柏然苏醒的消息。
女子不安地咬着指甲：“怎么办怎么办……
都怪你，你都出的什么馊主意，自从顾扶灵来了以后，我们就没遇到一件好事！”
她现在经脉寸断，已经如同一个废人。要不是系统还有个以他人之命续自己之运的法子，她早就被逐出千鹿山了。
也不是没用，就是没大用。
江清影整个人都变得阴沉起来，她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系统同样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它也有它的任务指标。只要最后能达到要求，过程全部不重要。
“这千鹿山肯定是不能待了。”系统冷静道，“这个地方待不了，那就换个地方。只要你吸取到足够多的气运，这个世界就尽在你的掌控里。”
“我当然知道了。”江清影不耐烦道，“可眼下哪里会是好去处？事迹败露，路行那厮肯定会通报整个修仙界，到时候我俩可就是过街老鼠了……等等！”
女子本来还在抱怨，可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她抬手，看着戴在自己手腕上的玉镯。脸上出现了志在必得的笑意。
“也不是完全没去处……”江清影喃喃道，“只是有一样我不甘心……”
系统一脸懵：“什么？”
女子把梧晔剑放在膝上抚摸着，她面无表情的轻抚剑身，感受因梧晔剑的排斥而产生的痛感。
“这把剑是我千辛万苦带出来的，谁都可以是它的主人，唯独他顾扶灵不可以。”江清影说着脸上出现了嫉恨，“他不配。”
系统毫不在意：“这个简单，我这里有个从这个世界产出的孤本，你要是修炼了加上之前吸取到的气运，可以强制让梧晔剑认主。”
江清影皱着眉头：“只能暂时？”
系统无奈：“没办法，自从顾扶灵出现后，他们对你的喜爱值大幅度下降，何况如今得到的气运完全不足以撼动天道。只能先这样让他吃个闷亏。”
“这次有把握吗？”江清影皱着眉，“要是再反噬了遭罪的可是我。”
系统赶紧安慰道：“不会的不会的，这个孤本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产生的，但是其中蕴含的能量足够让你成长了。”
江清影深吸口气，最后还是选择相信系统。毕竟它前面虽然失败害惨了她，可最后补救的结果却深得她意。
梧晔剑好像感受到了来自外界的威胁，不禁开始颤动起来。
江清影嘲讽道：“以前装死，现在怎么不装了？”
她自从开始专心听系统的话后，一切都顺心不少。
江清影淡然的盘坐在地，她照着孤本上的方式开始修炼，丝毫不在意即将到来的责罚。
瑶迟跟着兴奋的黑雾一路来到了半山腰，他安抚性地摸了一下黑雾，随后抬头望着木牌上的字。
“飞霞庄？”
男子仰着头，一头长发随风飘动。肤色在阳光下呈现苍白色，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在他细长的指尖蠕动。
还不等瑶迟作出反应，等不及的黑雾就直接窜了出去。
“等等——”瑶迟一把抓住黑雾的尾巴，跟上了它的步伐一路紧赶慢赶来到了一处禁闭房门，十分安静的住处前。
男子见黑雾急着窜出去，有准备的他这次直接把黑雾抓住，团吧团吧给了它邦邦两拳。
“本座又不是不去，你急哄哄过去万一撞上那群化神期修士不是惹上大麻烦？”
黑雾委屈的缩在瑶迟手心里，可逸散的边缘还在疯狂试探。
瑶迟也是没办法，他先是观察了四周，见没有什么隐藏的大阵法便从一个角落翻了进去。
黑雾了解自己主人的性格，它挥舞着自己的雾气，将瑶迟的身影彻底隐匿在黑暗里，一人一雾气就这么慢慢靠近了江清影所在的房间。
瑶迟翻身上了房顶，他轻拍瓦片，黑雾就懂事的钻了进去，把屋子里的情景同步给了男人。
瑶迟看着女子膝上不断挣扎的长剑，只觉得分外眼熟。
“这不是……”梧晔剑吗？
这么久不见已经这么废了？瑶迟挑眉，被人压着认主啊？
黑雾雀跃得看着屋里的人和剑，它想靠近，可是又对梧晔剑十分的排斥。
瑶迟也被江清影吸引了视线，他微眯眸子。
“欲念这么强，已经走火入魔了啊……”瑶迟对这个没什么兴趣，在他准备扯回黑雾时，目光瞥见了女子膝上的那本书。
书上的内容实在是无比熟悉，瑶迟皱紧眉头。
这东西不是已经被他毁了几千年了吗，怎么会在这个千鹿山弟子手上？？？？
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瑶迟想插手，可却被一道无名的屏障给隔绝在外。
“谁！”屋里的女子睁开眼，她起身提剑四处寻找着什么。
瑶迟赶紧拖着黑雾飞了二里地。
“你不是说有人吗，在哪？”江清影虽然已经不打算走正派的修仙路子，可还不想这么早就暴露。在系统出声提醒时，她就赶紧警惕起来。
系统也有点懵：“我也是突然感受到的，但要再追踪的时候就锁定不了气息了。真是奇怪……”
“你搞错了吧。”江清影被打断了也没好气，她又坐了下来，“现在所有高修全在路行的观星台，你别草木皆兵了。”
系统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不得不同意了江清影的观点。
看来这次任务后，它得回去好好修一下bug了……
瑶迟确定不会被人发现后才停下，他一脸惊讶：“千鹿山这般卧虎藏龙，一个小小的入魔修的弟子都能发现本座？？？？？”
“也不对……”瑶迟冷静下来摸着下巴，他回忆起江清影无头苍蝇似的行为，“若真的发现了就不会在屋子里乱转了。”
男人靠在树旁，百思不得其解。
他身为神，肯定不会轻易被一个才元婴不到的修士发现的……除非……
瑶迟想到了刚刚无声毁掉江清影手里的书时，有一道屏障隔绝了他的法术。
除非有东西在帮她。
“什么东西……能挡住一个神的全力一击呢……”瑶迟自言自语着，他无意识的把玩着黑雾，把雾气揉成了一块黑色面团。
观星台。
路行看完留影石的影像后气得够呛，原本才做好的木桌又被他劈成了粉末。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呐！！！！”路行气得跺脚。
木飞霜铁青着脸。
云不见，道云生与萧然全部皱着眉头。
“她真是好大的胆子。”道云生阴沉着脸，“她这般行径，是断定柏然这小子活不成了。”
“木师妹，你还打算护着这个孽障吗？”路行呼吸急促地坐在位置上，他隐藏在花白眉须下的眼睛紧紧盯着木飞霜。
木飞霜咬牙切齿：“当然不会，我这就去把她拿来。”
萧然却阻止了木飞霜的离去。
“师姐，眼下先别惊动她。”萧然淡淡看着木飞霜，“派人看着她，先召集众人，明日一早便把她抓来吧。”
木飞霜已经没有多余的脸面留在观星台，她胡乱点头同意，然后便御剑离开了。
云不见不解：“师弟为什么不现在就把她抓来？夜长梦多啊……”
萧然平静地看着门外，他语气不见起伏，说出的话却让人一惊。
“我想看看师姐会不会帮她……”
“你还是在意当年的事。”路行无奈道，“当日确实没有证据，诉儿又伤人在先，飞霜也是被蒙蔽了。”
东方诉？顾扶灵和林夕锁几人交换了个眼神，随后竖起耳朵准备认真听路行讲陈年往事。
谁知路行却把他们全部赶了出去。
几个弟子只能一脸无辜的站在大门外大眼瞪小眼。
“扶灵——”
顾扶灵猝不及防就被人保住了，他啊了一声，有些无奈道：“师兄，你先松开，我有些喘不过气了。”
柏然闻言赶紧放手。
有了这一打岔，原本还有些生疏的几人顿时又熟络起来。
“唉，我还以为这辈子只能看着柏然躺我师父的冰洞里了。”竹否一脸感慨，“谁知道醒了呢~”
柏然闻言气得瞪了眼竹否，他嘀咕道：“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林夕锁一只手放在顾扶灵的肩上，他笑眯眯道：“要不是扶灵拼死从地底下爬出来救你，说不定还真的要躺一辈子呢。”
柏然也知道顾扶灵的事，于是他十分豪气的一拍肩。
“我已经修书一封，让我爹给你们家拉好几车珍稀的灵草了。我记得你家也有炼丹吧，这些草肯定有用处！”
众人：“……”
第28章 东方诉拜别千鹿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