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白鱼小小声哦了一声。
林女士说完后就大步往外走,出了病房,在楼梯口她看见了等在那里的言殊——这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并没有站在门口,而是规规矩矩守在这里,一个无论如何都听不到她们聊天的地方。
林秀秀女士的表情看起来好了些,她笑着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奶茶,目光轻描淡写扫过言殊的面庞,平白把锦衣卫出身的言统领看的浑身汗毛倒竖。
“这位,言先生是吧。”
林秀秀女士心平气和地笑笑,温声道:“如果不冒昧的话,我想要问一句,你是怎么和我们家孩子认识的?”
“……”
言殊愣是没敢马上应声。
“我也没什么别的意思,”林秀秀和颜悦色地补充道,“您看,毕竟我们家孩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冷不丁一出事,不走医保,不去公立医院,父母也没来得及通知……但是立刻就有这种规模的私立医院帮忙接走照顾,还有你这样的年轻人一直陪着,哎呀,真是辛苦你了。”
言殊谨慎道:“不,不辛苦……”
林女士笑容不变。
“所以呢,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她笑眯眯地问,“我们家小鱼,一个大学四年不要说谈恋爱,连同班同学都懒得记全的孩子,是怎么在几天功夫里就和您这么亲近,然后又把自己成功折腾进医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最后却还一个字都不敢和她亲生爸妈提的?”
言殊:“……”
……好问题。
那么接下来新的问题就来了。
——他现在是要站在自己的上司那里,继续替老李打掩护,还是为了自己刚刚才到手的正经名分,马上站到自己未来丈母娘那边去?
——这问题太过微妙, 言殊没有立刻回答林秀秀的疑问。
不过林女士也不急,两个人在楼梯间里聊了一会,声音不大, 没人知道他们究竟聊了什么。
过了一会,言殊独自一人回了房间。
许白鱼背对着门口屈膝坐在床上, 刚刚放下电话, 听到脚步声,她便转过身, 趴在床上伸着身子探头探脑地找着什么。
“你妈妈已经先回去了, ”言殊迟疑了一会,才选择了一个不会出错的称呼,“她想要问我有关你为什么住院的问题来着,其余的没说什么。”
许白鱼表情瞬间严肃起来:“你说了吗?应该没有吧。”
“没有, ”言殊摇摇头,“这里面涉及的问题很多,李局的态度姑且不提,你先前的意思也是要瞒着, 所以我什么都没说;但是你妈妈很配合, 只问了两句话后就没有继续了。”
许白鱼像是松口气,又像是没有;她的父母其实都不是胡搅蛮缠的性子, 这种事情只需要稍微提示一下他们也都是可以理解的——但许白鱼唯独不想这么干, 比起父母的善解人意,还有那份在此之后的沉默体贴, 她更希望在他们那里就像是一切尚未发生, 维持着最平凡最基础的日常。
……但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 也只能顺着继续往下走了。
“……小鱼。”
除了这件事之外,还有一件事情始终压在言殊的心口上, 惴惴不安,“你之前和你母亲提起的……”
许白鱼自始至终泰然自若,这一点他在某种意义上会觉得毫不意外;但许白鱼的母亲竟然也是若无其事坦然接受的样子,这就让言殊有些吃不准后续该怎么办才合适了。
或是挑剔的刻薄态度,或是欢喜的立刻接纳,再不然故作冷漠的无视也可以,这几种情况言殊自认都可以接受;可林秀秀女士的反应就像是他们两个已经交往了很久,又偶然在路边碰了个面一样自然又随意。
这位母亲当然是心怀敌意和不满的,可这份敌意更多是针对女儿住院的情况本身,而不是冲着言殊来的。
“哦,”许白鱼眼睛一亮,反应过来了:“你说男朋友那个事情?”
她新上任的男朋友站在她的旁边,一脸为难的看着她。
“男朋友肯定还是要我自己找的呀,我妈不会帮我挑啦,”她屈膝坐在床上,仰着头看着言殊,很快乐的说:“我们家很开放的,我爸妈的意思是反正我现在连自己都养不明白,肯定也不会随随便便找人结婚的,反正也都是不结婚,那只要不违法乱纪,男朋友这个问题他们两个不会多问的……何况我又不是瞎子笨蛋,又不会随随便便找个人渣来祸害自己。”
言殊叹气:“锦衣卫在过去的风评,某种意义上还真不如人渣……”
“封建迷信要不得,”许白鱼煞有其事地纠正道,随即理直气壮地伸出两条胳膊,兴致勃勃地邀请道:“先不说那个啦!言哥,男朋友!现在是名正言顺的了,可以给我抱一下了吧?”
她就是居心不轨,她就是馋警察叔叔身子,她就不要脸怎么了——言哥之前那张照片她手机留存好久了,在那之后她可就是一直都是清心寡欲的连短视频都没刷过,眼见着现在有个名正言顺可以直接上手的,不摸两把她都对不起自己住院的理由。
言殊一脸无奈的靠过去,看着女孩笑嘻嘻地把自己挂在他身上,两条白皙手臂无限亲近地绕过他的脖子,主动把自己贴上来。
她的头发还有些湿着,微凉的发尾顺势落在他的手背和小臂上,显得他怀里这个人像是一朵沾了雨露后正欣然盛放的花。
他看着,便想。
真好啊。
无论未来如何……我至少真的短暂拥有过一阵月光,拥有过一阵这朵花。
许白鱼在感情观上是典型的“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类型,而眼下所处的特殊情况,更是在无形之中激化了她这方面的特性,也许这种不会思考未来、单纯只想要享受现在的恋爱方式会被很多人嗤之以鼻,但言殊却觉得正好——如此一来她便不会被束缚住,还会有很多选择,她依然足够自由,这样就好。
女孩被她刚刚上任的男朋友很轻松的抱着,她肆无忌惮的伸手揉搓他的头发和脸颊,这一次的言殊收起了之前那种刻意回避的羞涩内敛,任由她抚摸自己脸上的每一个位置,像是只静默又温顺的犬,任由主人随意摆弄自己的全部。
许白鱼摸了又摸,愈发觉得心满意足,怎么看怎么高兴,怎么想怎么得意,便忍不住捧着他的脸,轻轻在他眼尾的位置亲了一下。
她只是很轻地用嘴唇蹭了蹭那里的肌肤,没有任何暧昧的痕迹,力度不会比蹭过一束花枝时感受到的更重。
而且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嘴唇落下的那一刻,她好像碰到了一点意料之外的温热濡湿。
言殊依然默不作声,任由她随意对着自己胡作非为,但当许白鱼抬起头时,却看到他目光错开,呼吸的节奏稍稍快了些,而耳廓和脖颈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红透滚烫。
“……”
他羞耻成了这个样子,掌心下贴着的肌肤更是热烫惊人,抱着她的手臂居然还是稳的。
……许白鱼莫名其妙地就高兴起来了。
虽然很不应该,但是有那么一个瞬间,她忽然生出了一种类似于成功调戏良家妇男的扭曲愉悦。
但是这个良家妇男目前是她的,所以可以随便调戏。
她这样想着,又兴致勃勃地邀请自己过分羞涩的男朋友,笑眯眯的说,现在你亲我一下试试。
她的男友便以一种局促又有些为难地眼神长久的注视着她,在反复确定她执意如此后,言殊终于慢慢地叹了口气,随即把她放了下来,又将自己的手覆在她的脸上。
女孩眨着眼睛,安静地看着另一个男人俯身靠近,眼神温柔,安静,某种情感被他提炼到极致,在那双黑沉的眸子里便显得清澈,厚重,纯粹到近乎虔诚——
莫名地,她心跳的频率也忽然变得快到觉得陌生,仿佛随时都会紧张到心脏痉挛的程度,她无意识屏住了呼吸,原本舒展放松的手指也抓住了他的衣袖,带着几分说不出是紧张还是期待的颤抖。
女孩的脊背微微向后倾斜了一点,她感觉到间隔在她脸颊上的这只手稍稍加重了几分力气,随即又转瞬即逝,这是因为另一个人头颅的重量压了下来,却又在贴近的瞬间,便立刻迅速离开的原因。
“好了。”
言殊收回了自己的手,轻声说。
“这样就好。”他像是发自内心地觉得满足,又笑吟吟的说,“我帮你收拾一下东西,先回家吧。”
许白鱼眨眨眼,难得乖巧的点点头,呐呐哦了一声。
言殊说完后就去帮着收拾东西了,许白鱼无所事事,只觉窗外吹入室内的风莫名变得有些过于清凉,她下意识抿了抿嘴唇,抬手贴上脸颊,却感觉到一阵陌生的燥热。
“……”
刚刚还自诩自己就是女流氓、就是馋人家身子不要脸的许白鱼愣愣的站在窗口,她吹着风,还维持着那个双手贴在脸颊上的姿势,女孩听着身后忙碌的声响,忽然就低下头,鸵鸟一样直接将自己的脸埋入了同样滚热的掌心。
……要命。
——许白鱼是没谈过恋爱的。
她心理学学得相当不错,大学期间也给关系不错的小姐妹当过狗头军师,战绩卓著从未出错;但这种东西就像是大学期间的就业指导,理论研究和实际操作完全就是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概念。
指望那种东西能帮上忙,就好比像是想从大学生的毕业论文里找到点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是完全不可能的。
但言殊对许白鱼始终是无底线的纵容,他本来是相当传统老派的性子,不要说男女交往自由恋爱的观念,在他的概念里压根就没有谈恋爱这个流程——惯例应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顶多也就是婚前互相认识一下,培养一下感情,这样也就算了;但白鱼现在愿意喜欢他,愿意与他真心亲近,那他那点所谓的传统和规矩自然也就是可以扔了不管的东西。
他不打算去了解这个时代的交往方式,总归大部分都是很难理解也没必要理解,他谈恋爱的目的也很明确,到了这种程度,名分都可以是次要的,不过就是为她高兴。
既然只求一人欢喜,那么自然就无所谓什么流程规矩,小鱼要是觉得无所谓、或是对别的关系更感兴趣,这“男朋友”的名头换个别的也不是不能接受。
许白鱼本该想办法阻止一下男友对自己的毫无底线和过度纵容,但言殊实在太过真诚,女孩被哄得罕见恋爱脑上头,一时间看他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好,也舍不得劝,整个人仿佛都被泡在蜜罐子一样舒展自如。
回家后再开电脑,只觉得原本思路流畅的文稿忽然也有点不太趁手了,之前大纲完整只差后续完善补充的稿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许白鱼对着电脑半小时没能弄出一个字来,干脆一撸袖子,重新开了个文档,奋笔疾书了几天后,连带着一些细枝末节的补充设定一起整个打包发了过去。
小老板孟缙猝不及防,日常挂着聊天软件,只看到消失数日的许白鱼忽然上线,给他发了个新的压缩包过来,只说原来那个有点写不动了,开了个新本子给他看看。
孟缙来不及问更多,网站下面催更哀嚎的粉丝越来越多,所以还是先打开文档,一目十行的扫了一遍。
……半个小时后,孟缙关上了这个应该可以称之为GalGame的剧情大纲。
没记错的话,请假之前的许白鱼还在更新的那款视觉小说还是个悬疑解密类的,一不小心就会全员死光的那种。
小老板陷入了沉思。
……所以是自己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不小心走错世界线了吗。
孟缙左思右想,再三迟疑,无比犹豫,最后还是发了一条信息过去,谨慎地询问了一句:你疯了?
许白鱼:?
许白鱼:没有。
许白鱼:我谈恋爱了。
孟缙:……
孟缙:好的,你疯了。
没来由的, 孟缙曾经比任何人都相信过这件事。
他与她的关系特别,看似是上下级的同事关系,却没有那么严苛的割裂感, 彼此之间不算毫无防备的亲近,却又比常人多了一份长久共事后的自然熟稔, 孟缙从来都没有刻意深入了解过许白鱼的私人生活, 却又已经比这世间大多数人都要了解她。
谈恋爱的前提条件是什么?
无非就是那么几样,情感, 生理, 社交需要——而不太凑巧的是,在他的印象里,许白鱼对这几样都没什么兴趣。
她是被教养很好的姑娘,条件富足, 家庭和睦,被父母呵护着长大,自己也是性子好长得又漂亮,自小到大没有遭受过什么难以挽回的童年阴影或是校园暴力, 正常的难得又令人羡慕。
许白鱼不会谈恋爱, 不会依赖外界社交,不需要太多的人际交往带来的价值回报, 也不强求外人来给予她大量的情绪价值——用本人的话来说, 她的父母不需要自己额外照顾,自己也不想去照顾什么人, 将自己的时间和生命分配给其他对象。
至于提供情绪价值的活物, 有一只猫就够了。
孟缙能在她完整属于自己的时间里留下一点痕迹, 发展出一点工作时间之外的额外亲密,已经算是难得。
——因为他是真的没想过这个人谈恋爱的可能。
虽然乱七八糟的话说了很多, 各种委婉又奇怪的暗示也提过多次,但说到底,孟缙还真的没想过她会答应,会回应——或者说她会主动找人谈恋爱的样子。
倒不如说如果那些稀奇古怪的说法她如果真的接了、又在随后做出了对应的回答,哪怕她回答的对象是自己,他的第一反应应该也是“许白鱼八成中邪了吧”。
因为这姑娘是很完整的。
完整,健康,正常,她身边出现什么都好像会很多余的样子,一个吝啬于将时间拿来和陌生人一起交流理解培养感情的人,一个对自己的生命和时间始终要求是只能属于自己的人,不喜欢身边出现任何不受掌控存在的人,怎么会同意谈恋爱呢?
……说句不太合适甚至是稍显恶毒的评价,孟缙实在是想象不到有谁能接受许白鱼那种隐藏的极端自我主义和隐藏在乖巧皮相之下的恶劣控制欲,常规世俗意义里的恋爱思维不适合她,而要她长时间保持安静为旁人提供情绪价值的话——
再三确定许白鱼的确是本人谈恋爱,不是脑子被挤了或是抽卡十连出三金孩子终于疯了,孟缙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把谁给PUA成功了么?
许白鱼沉默了一会。
说她疯了还能勉强理解,说她精神控制别人……她在她老板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德行。
“我多么正常又柔弱的一正经良民,为什么这么想?”
“我只是觉得你和你谈恋爱的对象肯定要有一个是疯的,”孟缙很谨慎地回答说,“要么你疯了,脑子坏掉了可以忍耐别人要你修改计划;要么那小子疯了,居然可以接受和你谈恋爱。”
“我如果可以这么随心所欲的pua别人那我为什么不试试你呢?”许白鱼没什么思考的就直接反问了一声,孟缙猝不及防,心跳瞬间停顿一拍,但还没来得及扭扭捏捏回一句你要是不介意办公室恋情也不是不行,就见他冷酷无情的员工毫不犹豫地回了一句:“这样我就可以拿你的工资来抵我每个月的交税了。”
孟缙:“……”
许白鱼:“老板,你看我是不是很机智。”
孟缙发了一段会被屏蔽的脏话。
他没问那个人是谁,两个人交往了多久又发展到了什么程度,反正也是看了就要生气的东西——何况他心里还存着点近乎恶毒的心思:他并不算看好这段突如其来的恋情,如果她那个所谓的男朋友真就是出现的如此突兀又没有长久的铺垫的话,那么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又能持续多久呢?
他甚至不需要等到对方察觉到许白鱼性格里最恶劣的那一部分,从而选择想要和她分手的那一天;单纯她自己就撑不住太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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