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你大晚上的说这鬼话,我也不会特意往这边想啊!”那年轻人一脸愤愤不平,却也还是一边嘀咕着一边跟着去了,留下屋子里几个人嘀嘀咕咕的,表情各不相同。
见同屋几人表情微妙,那人不乐意了,不太客气的嚷嚷起来:“干什么干什么,我就随便说了几句嘛!《走近科学》没看过吗?什么半夜鬼拉灯就是开关螺丝松动了,全村带电是因为电笔坏了……这种糊弄人的鬼故事有的是啊,肯定是铁锈水啦!不会错的!”
他嚷嚷的声音不小,然而同屋的另外一人却盯着地上的一处暗色的沙土,某种暗红色的水渍在四周慢慢扩散着,他哆嗦着咽了口唾沫,愣愣道:
“《走近科学》我是看过的,可连通管道的位置在五十多米外,那里的铁锈水……也能从这而直接冒出来吗?”
第44章 言统领
卫绍之接到紧急通讯的时候正值午夜, 这时间点特殊,助理跟了他很久,轻易不会在这个时间段打扰他。
“卫总, 您休息了吗?……啊,是这样的, 您之前刚刚敲定的那处开发区, 现在有一点特殊问题,需要您亲自过目。”
——言殊的车开到那片废弃开发区的时候, 天不作美, 猝不及防的下起了一阵细密冷雨,落在身上的时候便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某个冰冷的雨夜,一些平凡又普通的人间景象与他擦肩而过,他用力握了握手, 掌心只能捏住一抹冰冷的雨水。
雨下的不大,却是细细密密地覆在身上,说不出的惹人厌烦,他也顾不及打伞, 随手拿了几样东西就跳下了车子, 几台熟悉的车子停在附近,熟悉的制服在周围巡逻, 看起来已经完成了初步的清理现场。
韩菲身形高挑, 在人群中看起来很是惹眼,旁边站着的也算是个熟人, 小道长难得没穿他的道袍, 而是穿了个深色连帽衫陪牛仔裤, 看起来倒像个普通男大学生。
“来了?”韩菲冲他招招手,看着言殊快步走过来, 眉头仍然是皱着的:“隔壁没人?”
言殊默不作声地一点头。
“人呢?”他明明就住在人家隔壁,这话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来问,但在场几个人都没急着反驳他,小道长方决明瞥了他一眼,眼神有些说不出的沉重。
“我来说吧。”他挠挠脑袋,用力吐出一口压在胸口的浊气,这才说道:“省略各种前情提要和原因说明,简而言之,现在的情况很简单,也很麻烦。”
他抬手一指开发区中间一处施工只进行了一半的坑洞,说:“许白鱼现在那里。”
“……什么?”
雨水落在言殊的脸上,他感觉不到潮湿,冰冷,一切属于人间的感知。
他全神贯注放在对方的回答上,绞尽脑汁也无法理解道士的这几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冥婚契约的是她本人,这点我之前猜到了,但是猜的不够全面。”方决明说,“那只伥鬼,应该是想要把穆家靠冥婚仪式强制再续的气运全都给她……但这需要本人来接受,无论这里面的具体细节如何,总归他已经成功了一多半。”
言殊一双眉顿时绞得死紧。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许白鱼理论上应该在八百年前就已经下棺封存的穆家祖宅里。”
“她可以还是我们认识的那个人,但是她很快也就要成为真正的穆家少夫人……如果再没人拦着的话,那接下来她就要从那边穆家祖坟里的其中一口棺材里醒过来了。”
“现在的许白鱼是人是鬼都不知道,大卫·科波菲尔都不敢这么大变活人。”方决明干巴巴地说道,“好家伙,别说贫道了,祖师爷都没见过这场面。”
言殊不假思索的反驳道:“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鬼东西!?不可能的事情!!!”
“没什么不可能的。”韩菲拍拍他的肩膀,语气平静地安慰了一句,但随即,女人又意味深长地瞥他一眼,低声说:“……你不是已经站在这儿了吗?”
区区伥鬼在他眼皮子下面把人掳走回去成亲而已,难道还有言殊他们的真实出身来的离谱吗?
“……行。”
言殊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白鱼的特殊能力到底怎么回事,李局始终顾左右而言他,虚拟人物穿越现实都成真了,再多一点离谱的好像也不是不行;但不管怎么样,事情已经发生到了这个地步,他们也只剩下接受现实这一条路可走。
“你之前不是还头头是道解释了一堆嘛,现在又是怎么回事?”言殊眉头一压,冷森森的问道:“给的东西不好使?你这关系户的专业能力到底行不行?”
“朋友,不是东西不好用,是完全弄错了方向。”
小道士即为耐心地解释道:“简单来说,手串的作用就像是个防盗锁,成功的前提是伥鬼和她本身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但现在人家说白了就是一家的人,你还在这儿和贫道执着研究防盗锁结不结实呢,人家干脆拿钥匙进家门了,这种情况,我就算再给她一百零八个串儿也用不上啊。”
“那现在怎么办?”
“刀带了吗?”韩菲忽然问道。
言殊点了点头,看着女人低头点了根烟,三两口抽完后仍是不做声,像是在做什么心里缓冲。
“之前你们第一次上山,记得我和你说过什么吧?”方决明接过话头,语气也变得冷静肃然许多:“煞气太重,凶性太强,和那只伥鬼仿佛同出一处,对他无法造成任何威胁……但反过来说,这种特性也可以用来反过来入侵他的领域。”
道长看了看时间,表情愈发沉重。
“时辰差不多要到了……仪式正式开始的时候,本地的阴气是最强的,我们进不去,但你能进去。”
言殊手指摩挲了一下刀鞘粗糙的刻纹,却是将身上碍事东西悉数拆下来扔给了韩菲,女人安静地一一接了,看他将那把绣春刀重新挂在腰间,顿了一会,只说:“小心些。”
“再怎么聪明,那毕竟也是个普通姑娘,说不准这会害怕的不行,就等你去帮忙呢。”
“成了,说得我像是个什么好人似的……”他忽然转头看着韩菲波澜不惊的眼睛,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无论我成与不成,反正你们这边都是做好了对应准备的,对吧。”
“放心,我去。”
他说。
这条命本就是她给续上的,各种意义上都是她续的。
他的过去已经被彻底抹消,余下的人生究竟如何,对言殊来说也不是十分重要。
他有的是这条命,他有价值的也只有这条命……要如何使用,用在哪里,都无所谓,只要是为她所用就行。
她不愿接着,就放在一个能帮上忙的地方,等着她来用就可以了;
她若是愿意自己接着,自然是她想要怎么用都成。
言殊做了个深呼吸,却是推开了递来的一把伞,默不作声地走入了那片泛红的雨幕之中。
——最初的时候,血的味道还不明显。
也许是因为雨水太密太细,冲散了那种隐约的浑浊气味,但随着脚步渐渐深入,血腥气便渐渐浓郁起来,汇聚成了言殊更加熟悉的某种东西。
他反射性摸了摸腰间的佩刀,动作之间却觉得身上哪里不对劲,男人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却是倏然一怔。
飞鱼服,绣春刀。
而且并不是什么虚假的幻象,毕竟也是穿着这身衣服做了多少年的,举手投足间的熟悉感骗不过身体的本能,言殊摩挲了一下刀柄,脚步只迟缓一瞬,便飞快跑向了视野范围内唯一一处的建筑。
夜半三更时,这富丽堂皇的高门宅院却是悬挂红灯锦绸,门口也不见宾客往来,瞧着愈发阴沉又诡异。
血腥气的尽头便是从这里蔓延散出,随着他越走越进,那气味也就愈发的浓了起来。
言殊不再迟疑,大力拍打大门。手上力度不小,心脏也随着拍打的幅度一起轻飘飘地跳动着,在身体里鼓动的情绪陌生又熟悉,是一种年少时刚刚穿上这身衣服才有的肆意骄狂。
“开门。”
不过片刻,门房过来,隔着大门细声细气地回:“无论访客是谁,都请离去,今日是穆家大喜的日子,家主只想家人小聚,不爱生人打扰,还请客人改日再来吧。”
“再说一遍,开门。”
言殊冷声道。
“锦衣卫查案,不需要理由——开门!!!”
他手臂肌肉绷紧,不自觉地又用了些力气,然而那大门却像是一滩朽木早已破败腐朽,摇摇欲坠,只听得一声坠地巨响,一整扇大门在他面前轰然崩塌,卷起一阵细密的烟尘。
言殊站在那里,踩着门板走了进去,当他走入穆家大院时,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来时的路荒草丛生,破败无人,身后院墙腐败褪色,墙瓦凋零,而身前景色却依然是锦绣红灯,富丽堂皇。
门房站在那里,仰起头,却是露出了一张白骨骷髅的非人面容。
“客人……”
言殊一愣,随即一喜。
“哎呀,你看这个事情可真的是……”他看着这副异相,脸上却是不自觉露了笑,下一秒,绣春刀慢条斯理地从腰间抽了出来,冷刃映照红光,也点亮了男人那双自始至终都没有染上半分光亮的眼。
“事后报告可是麻烦得很……你早说你们都不是人,我这边不就好办多了吗。”
他想,自己到底还是染上了一点她的怪习惯。
但是怪有意思的,换个角度能和她亲近些,也不是什么坏事情。
言殊拎着刀往前走,他走的越远,那灰白破落的画景在他身后就拉的越长,往回走几步,已经衰朽的画面也没有任何更改恢复的意思。
老实说,自己已经深入到了这个地步,伥鬼作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理论上应当是要以维护这景色为重中之重的,再怎么说也该有些反应了,可眼见着言殊的耳朵里喜乐的声音了,还是没有人出来阻拦他的四处破坏。
最后大堂的门近在咫尺,言殊动作略有些紧张,院内的喜乐想来是到了某个关键时候,也随之安静了下来。
然而还没等他抬手推开大门,便听得里面传来许白鱼清朗嗓音,笑吟吟的说:“停下来做什么呀,接着奏乐,接着舞。”
言殊:“?”
他手上失了掌控的力度,直接一脚踹开大门,然而院内哆哆嗦嗦跪着一滴的纸偶和死仆,没有一个敢回头看他一眼的。
言殊:“……”
几个意思?
他不言语,院中也的确是没有活人,只在正中央停着一口金丝楠木的棺椁,许白鱼坐在上面,手指间扯着血色的红绳。
奏乐的死仆迟疑着没敢动,她随意扯过一截红绳,手中金钗倒转,对准了其中一枚头骨,慢悠悠地就要往下戳。
于是旁边顿时响起一阵慌慌张张地奏乐声,喜乐响起,许白鱼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金钗,继续盯着高堂的位置。
言殊面对这样的景象,半天都没想好合适的开场白。
你弄错了,老韩,她何止是不害怕啊。
言统领盯着那玩的很开心的许白鱼,面无表情的想。
……这祖宗在这儿玩他们跟玩狗似的。
在此之前, 许白鱼其实敲棺材是认认真真敲了一阵子的。
受限于玩家身份,她对剧情的记忆也就到此为止了,实际上游戏的剧情高潮点也是冥婚拜堂, 不过现在不要说是已知的开放类结局,眼见着整个本子都被穆云舟自个儿扯了个乱七八糟, 再想按着原本的续上显然也是不太现实的。
整个冥婚现场都是阴沉诡异的氛围, 拉着活人与死人拜堂,本该是个荒谬无比令人脊背生寒的画面, 然而许白鱼显然是最张狂的那个, 她在不知道穆云舟之前就摔灵位挖祖坟,又是拆纸偶又是捅死仆……如今穆云舟明明白白站在她这边为虎作伥,她只能更嚣张,不可能有所收敛。
反正情况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 难道还要比谁玩不起吗?
反正她的沉没成本就这么多,玩不起的还真不一定就是她。
只不过她敲了半天棺材也没把穆云舟喊出来,boss不愿意配合上线开剧情让她有点头疼,除此之外的画面倒是与记忆中无异:死仆纸偶侍立两侧, 高堂上端坐两人, 皆是肢体僵硬,头颅是纸偶混了血墨点睛描画按上去的, 身体像是被硬物钉死关节, 硬生生地架上面。
余下的,黑狗血, 桃木钉, 黄符朱砂……还有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倒也都不是什么稀奇玩意了。
按着剧情,这里应当是一群人上来, 按着她的手脚开始磕头拜堂了。
当然,这是按着剧情。
剧情里没说许白鱼可以挖人祖坟,也没说她能拖着一地穆家的祖宗骸骨到处走——这就好比是拎着锤子站在人家承重墙边上,新娘手上那么多死人骨,谁能保证她随手拧碎的那根就不是自己的?
于是一时间两两僵持,竟也莫名其妙得了个平安无事的局面。
许白鱼把玩着血绳,看着自己尚且完好无损的手脚和不敢上前的死仆,回忆冥婚的后续:换了庚帖,合了八字,其后取了穆云舟的一截头发融进血酒逼迫喝下合卺酒,礼成后,这口棺材就是她最后的归处……
她想到这儿就不高兴,指节敲木头敲得隐隐作痛,干脆扯了根骨头,当当当开始继续敲棺材。
也不管后面如何撕心裂肺鬼哭狼嚎,倒不如说那声音非但没能阻止她,反而成功嚎得许白鱼愈发心烦意乱,她一不高兴,手上刻意多了些力气,只听得咔嚓一声,骸骨上已然敲出了一簇崭新的裂纹。
其中一名纸偶惨叫着委顿在地,只留下个轻飘飘的死板纸人,眼见着下一秒抽签可能抽到自己,身后的嚎叫瞬间戛然而止。
许白鱼却是满眼若无其事,她摸摸完好无损的棺椁,发现还是没反应。
不知为何,都过去这么久了,本该在剧情里开场就是开了一半的金丝楠木的棺材此刻依然是严丝合缝,任谁来撬都打不开。
……你倒是说话算话。
她垂眸,指尖抚着棺椁木纹,面无表情地想,你说要自己死后不再见我,要我不去看你死后模样。
……原来就是用的这种法子实现的?
“我见过你死后模样,穆云舟。”
她站在棺椁一侧,忽然开口,“最糟糕的样子我早就见过了,你怕什么?”
那金丝楠木的棺椁似是有所察觉般微微一抖,她手指用了些力气,原本沉重的棺木盖忽然轻而易举的被她推开一条缝隙,其中散发却不是尸骸腐烂时的腐朽恶臭,长公子生前偏好风雅之物,棺中也是放置了诸多香草干花,金玉宝物,那金线绣纹的大喜婚服与许白鱼身上的正是一套龙凤配纹,如今重新开棺,依然是流光溢彩,栩栩如生。
她俯身看去,看见的却是格外清隽柔美的一张脸,二十六岁的穆云舟已经停止了呼吸,然而他衣着端正,神态安宁,白玉般的双手平整的叠放在胸前,不像是记忆中挣扎着死去的惨烈狰狞,更像是陷入了一场安然的永眠。
可许白鱼单手扶棺,俯身看他的时候,发丝从肩头垂落落入棺中,覆在他的发丝上方,如此亲密的距离,她却觉不出多少波动的情绪。
她想,你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你的死根本就不是什么多么美好的东西,不该是这样美好又安详,似乎连死亡的姿态也是完美无缺的。
我在这里“死”过,所以我格外清楚,死后的穆云舟会是个什么样子——
腐烂的,丑陋的,肮脏的。
棺材内部布满你最后的垂死挣扎,你的头发是乱的,你的衣袍见了血,你的手脚和胸口喉骨全都嵌着桃木钉;
而我会被封在你的棺中,你得了我的血才得以重生。
是我的血洗掉了你身上的恶咒,是我的手拔掉了你身上的木钉,你用我的必死局开启了破局的循环,那一次又一次的重新开始本就是你自己的复仇之路,你是我的伥鬼,你告诉我凡事有你就好,你帮我做完我想做的一切,却也将我拘做了这穆家的恶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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