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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和超禁欲剑修互换身体了(暮沉霜)


不,确切来说,是针对“段惊尘”这个人的。
后来她有意无意地在段惊尘那儿套话,怎么问的结果都是这两人在这次修界大会之前从未见过面,更无恩怨可言。事实也是,应家人身份特殊,一举一动都被整个修真界关注着,应临崖上次离开羽山时,段惊尘还未出生。
即便真如丁雨闲所言,应临崖误会了她和段惊尘的关系,觉得前道侣的风月之事影响了他的名声,照理来说更想杀的,也该是更加轰轰烈烈的佛子空昙,还有更加张扬不遮掩的宋兰台才是。
应临崖从出现那日起,身上就像是笼着迷雾,她在这团迷雾里跌跌撞撞闯了多年,最后头破血流,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这男人的真面目一无所知。
她想不明白,却也知道如今不在青霄剑宗,自己若是贸然用段惊尘的身份露面,应临崖很可能真要动手,且事后还能清清白白洗清嫌疑。
他和她第一次见面,便是教她如何正确杀人。
完成任务的丁雨闲去执行装扮茅厕的新任务了。
待她走后,白清欢也收起了阵图,想了想,叫上刀疤往洞府后面去。
后面直通后山,平日里只有她会往这边来。
她去的时候,段惊尘还在练剑。
他身上穿着她挑的那身白底蓝边的衣衫,手中如幽深长夜的天倾剑泛着冷冽的寒光。
头顶繁茂的枝叶漏出缝隙,洒下几点细碎光斑。
纷飞的合欢花开得太早也太浓艳,满树繁花被风吹得簌簌响动,于是深浅错落的春花同春光春风一道,纷纷扬扬,吹了他满头遍身,如同向这烂漫春光借了一身灼灼鲜衣。
他在树下挥动着天倾剑,是最基础的剑式,干净又利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漂亮得紧。
白清欢立于不远处看了会儿,待他收剑之后,才叫他名字:“段惊尘。”
听到那边的声音,段惊尘握剑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在和白清欢视线交错之前,他快速闭了闭眼,再睁眼后,又变回平日里的古井无波。
然后,段惊尘神情淡淡走过来。
“什么事?”
“要不要跟我去东灵城逛逛?”她想起仙君囊中羞涩的状态,又很贴心地补上一句:“要买东西的话,我给钱。”
上天作证,她白清欢虽然囊中鼓鼓,但其实真不是一个散财的怨种。
能得到她这样一句承诺的,如今也就合欢宗的丁雨闲和乔向溪了。段惊尘和她经历了生死,算是生死之交,加上昨夜她确实狠狠非礼了他,这才勉强能入围。
然而段仙君却好似不打算领情,面上也毫无欣喜的意思。
他长身玉立站在合欢树下,眼底像是一汪漆黑无波的古潭,辨不出任何情绪。
白清欢有些踌躇,心道是不是自己之前搬他灵石库的事情对他打击太大,让他不相信自己会如此大方了?
就在她准备先直接拿一万灵石出来,让他看看自己的诚意时,段仙君却径直转了身。
“你跟我来。”
悠悠山道上,白清欢跟在段惊尘身后,分明是她的地盘,但不知道为什么段仙君走得比她还熟练。
远山层层叠翠,合欢宗的弟子不像剑宗弟子那般没事蹿上飞下,三天两头约架在山头,所以这边鲜有人至,荒草都生得格外茂盛。
终于,段惊尘在一处山坳止步,白清欢正打算问他来这儿想做什么时,就看到他扬剑一挥——
一道由剑气凝成的屏障骤然破碎,他竟然不知在什么时候,在这儿布了个障眼法。
白清欢看着眼前那个明显是新挖出的山洞,再看看那平整光滑疑似剑削的洞壁,有些磕巴:“你……你别告诉我,你昨晚偷偷跑来练习钻洞了?”
段惊尘不说话,只带了她继续往洞中走。
直直往下,再弯弯绕绕走了半天后,白清欢双眼睁大看着那片尚未开采的灵石矿,饶是她见多识广遇事不惊,这会儿也被惊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过了好久,她才缓缓回神,问了句废话:“这是什么?”
“灵石。”
“你哪儿来的?”
段惊尘回答得云淡风轻:“昨夜偶然走到此处,发现此地似乎有灵脉,顺手挖了一下。”
他用实际行动告诉白清欢,堂堂段仙君从不钻无用的洞。
但是白清欢不解:“你这次怎么不挖深点藏着了?”
守财奴找到宝库了还毫不遮掩带她来,这不是引贼入室吗?
段惊尘平静看着她,略显疏冷的眉眼中像是含了些微妙的情绪,移开视线后,才若无其事开口。
“先前给你写的欠条,这里归你了。”
白清欢看了看这处灵脉,虽说不是罕见的极品灵石,但想来这里也能开采出近百万的灵石了。
而且他怕是忘了,欠条上的灵石,她已经自觉从地洞里掏走了,便是拿来抵利息也不该这么高。
只不过段惊尘不只像是忘了这件事,好像也忘了让她把欠条毁了,带她来了这儿看了之后,便又自顾自地往外面走。
见她还在打量那些灵石,他又回头看过来,也不知道是他品德确实太高尚,无愧于盛德仙君转世这个名头,还是灵脉的灵光太强盛,白清欢看他周身都好似有一圈圣洁的光晕。
“不是要去东灵城里面买东西吗?”
“我在想,你便是把这处灵脉分给我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开采灵石才好。”
闻言,他定定地看着她,说:“你可以雇我。”
“你?”
白清欢听得更震惊了,甚至开始怀疑仙君脑子是否出了问题,哪有这么大片灵石矿放着不要反过来当矿工挣点窝囊费的?
段惊尘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已经弯腰走出矿洞了。
东灵城繁华依旧,不同的是这回白清欢和段惊尘同时出现,跟在两人身后的那些围观修士们没那么惊讶了。
不过白清欢听力惊人,还是能听到那些无法掩盖的私语。
“所以白仙子是真的把段仙君拐来了是吧?”
“没错,北灵城那边都传遍了,说是青霄剑宗那边似乎已经在准备结契大典了,万宝阁每天都在往里面送大红大绿的大婚用品。”
“真羡慕段仙君啊,年纪轻轻就吃上这么香的软饭了。”
“最新的话本风流仙子俏仙君到货了,要买一本吗?”
白清欢倒是从容,只是她担心段惊尘听了又要羞愤不想活。
正想问他要不要做个伪装时,刚转过头,却见段惊尘神情淡淡,全无先前那副想死的神态,像是逐渐习惯软饭仙君这个头衔了。
他甚至在路过那个兜售话本的摊子时,还驻足看了会儿。
“你想买?”
段惊尘收回视线,淡然否定:“我从不看话本。”
他都这样说了,白清欢也不好说买一本瞅瞅,只能领了他继续往其他摊位走去。
东灵城中贩卖的东西确实很多,兴许是因为此地有不少奇门异派的原因,摊位上卖的除了一些听着就很邪门的东西之外,也有不少奇珍异宝。
白清欢不慌不忙走着,偶尔蹲下来挑两件东西买下,她这次挑的都是极罕见的灵药,所以价格略高。
她是个利落的性子,买东西从来不砍价,倒是段惊尘在此时又展现了他在另一方面的本事。
在白清欢预备给灵石前,他一把拦住她。
“药株不全,根茎带泥,减五百灵石。”
摊主先被惊了一下,下意识就道:“我这是很稀有的灵药……”
段惊尘毫不退让,反而得寸进尺:“此药虽说稀有,但也说明用得上它的人很少。而且医仙谷不在东灵洲,此地少有医修,放太久药效流失只会更加廉价,减五百灵石。”
段惊尘镇定自若,面不改色地同人讲价,最后硬生生以半价拿下了这株灵药。
白清欢惊讶:“仙君还会砍价?”
这有什么,他想。昔日在花溪村时,他可是帮整个村的人赶集时帮忙和摊主们周旋的,更没少摆摊售卖,即便是后来成了仙君,也总是低调出没在各个灵城的黑市中,再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些东西到底值多少灵石了。
他是出生在山野市井的段小犬,并非是生来就高坐云台的段惊尘。
段惊尘低声:“不算砍价,不过是讲道理,让它回归合理的价格罢了。”
语罢,他淡定从芥子囊中拿出灵石递给摊主——昨夜匆匆开采出的一部分。
“把这株灵药包起来,多谢。”
两人拿了药走,隐约还能听到摊主在和人抱怨:“白仙子现在包小白脸也就算了,怎么还变这么抠呢!”
白清欢并不觉得丢人,只后悔自己没早认识段惊尘这位挚友。
于是接下来一路,都由段惊尘讲道理,白清欢旁听学习。
又买了几件少见的灵材后,白清欢却拉了段惊尘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是凡人常聚集的城区。
和修士们的街道不同,这边少了些随地大小癫的气息,但是烟火味道更浓重。
她像是也不认识这附近的路,东拐西绕,兜了好大一圈最后才在一个院落前驻足。
不等段惊尘开口,她先朝他使眼色,示意他看院子里。
“喏。”
段惊尘循着她的视线,果真从大开的院落里看到了不寻常。
院门上挂了一张张随风招摇的红布,下面还紧紧绑了桃枝和铜钱。
她怕他这个外地人不懂东灵洲的习俗,于是很耐心地解释:“这是挑红,东灵州的凡人家中若有婴孩降生,就要这样挂红布讨喜。”
话说完,就是一声清亮的婴儿啼哭声,紧接着又是一对年轻夫妻温柔哄婴孩的声音从院中屋内传出来。
她笑盈盈看着他。
不用多说什么,他已经辨出那道婴孩身上的熟悉灵魂气息。
那是曾经照拂他长大,本该注定无来世的一个花溪村长辈。
“他运气好,原本投生到这家的那道魂太孱弱,本该出生就是死胎,他阴差阳错到胎里了。”
白清欢继续带了他往前走:“投胎这种事总是要慢慢排队的,一天不可能全部投完胎,你没事可以来逛逛,看看他们都投到哪家去了。喏,左边这家卖棺材的,就投了一个,还有个去了隔壁开医馆的那家,也不知道日后长大了,这俩老乡会不会打起来。”
她慢悠悠说着,过了会儿才意识到身旁的人一直没说话。
回过头,就看到段惊尘紧跟在她身后,他没有看棺材铺,也没看医馆,而是看着她。
清凌凌的一双眼中像跃动着春水中的波光。
她问:“嗯?你是怕他们一人行医,一人卖棺材不太好吗?”
“不,很好。”他声音低沉,眼中涌动着无人能懂的热烈情绪。
他一字一句对他说:“再不会有更好的了。”
“啊?你满意就好……”
白清欢不明所以,只觉得段仙君说好定有他的道理,毕竟今天他证明了他的话挺有道理,小贩听了都说真是服了。
兴许他是觉得医馆抢救不了,就能直接送去棺材铺呢?
如此在东灵城中逛了一整日,两人收获满满回合欢宗。
苍翠连绵的矮山被烟霞笼罩,远处鸟雀归巢,背着夕阳嘲哳飞成一排,时正欲暮。
白清欢和段惊尘一前一后,身后还跟了活蹦乱跳追飞虫的刀疤。
她正在心中默默盘算着今日未买到的药材已经预定了,不知道明日能不能拿到,就看到合欢宗的山门前,站立着一排曳地华裳的陌生修士。
像是一团团白色柳絮,突兀地飘在了颜色热烈的合欢宗前。
他们沉默低垂着头颅,面上没有多年前的矜贵傲慢,个个都像是木偶,甚至眼睑下方那些曾经嫣红得刺眼的图腾,如今也好似黯淡了许多。
是应家的龙侍。

眼看白清欢脚步停顿,段惊尘亦止步。
他也认出了前方那队人的身份,倒也没有开口,只是动作干脆利落地将天倾剑出鞘,单手提着剑。余晖落在剑尖上,幽深中反射出锐利金芒。
叼着只小虫子的刀疤看看白清欢,又瞅瞅段惊尘,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有仇家上门了。于是它头一甩变作巨兽,喉咙里低沉呜呜,眼露凶光。
当着龙侍的面,它一巴掌将那只想逃走的飞虫拍下,而后巨爪按住,缓缓碾碎。
这一人一犬俨然是准备就绪,等待动手的姿态,瞧着岂止是嚣张?
简直是猖狂!
山门内,一众合欢宗弟子也在探头往外看。
“大事不妙。”有位年长的执事长老蹲在树丛后,忧心忡忡:“应家的人傲得很,上次来这么多人还是好几百年前,当时就差把咱们宗门给掀平了,若非白长老那会儿果断同意解契,怕是要被直接灭门,他们如今能忍?”
有个年轻弟子扒拉在花树上,“可是前几天来送东西的龙侍态度好像还行?”
反驳声从另一棵树上传来:“就是因为前几天态度好,结果一直没请到白长老,所以如今恼羞成怒来了一群人,怕是要准备动手来硬的了。”
“白师叔这回怕是又要有麻烦了。”
众人沉默了片刻,合欢宗内年长的都亲眼见证了当年白清欢被逼解契的那件事。
那段过往中笼罩着的,其实不止是被逼迫被抛弃的屈辱,甚至不止是风花雪月的爱恨纠缠。
世间最荒唐的事情,莫过于将所有事关生死的事情给笼上一层浪漫的情爱外纱,好似所有事情变成和爱有关,就情有可原似的。
譬如凡人中的那些丈夫囚禁侮辱妻子,说是爱得深沉只想将她束缚在身边。修士也没好到哪儿去,所谓杀妻证道,理由是要割舍掉最爱的人才能奔赴大道,我杀你,证明我爱你。
白清欢与应临崖那段往事也如此,世人只记得其中的缠绵悱恻。他们只记得那是羽山上界的仙族少主看上了一个普通的合欢宗修士,也正因地位的悬殊,才觉得结契也像是恩赐,解契也该是理所当然。
但偏偏是世人眼中最该耽于缠绵悱恻的合欢宗修士,记得白清欢在五百年前险些死在那场解契之中。
道侣契乃是对着天道起誓的,一旦成契,想要解除便难了。
通常来说,想要解契,需得两人同对天道起誓断契,共同担下天道的反噬之力,如此才算是了结。
但若是其中一人自斩道侣契,那便是单方面违背了天道契约,要遭受将近十倍的反噬。
昔日应家送来灵石时何等的傲慢,他们要求的,便是让白清欢自斩道侣契。
她那时也不过是个金丹期的修士,解契之后遭到的反噬几乎要了她的命。
应家当初那五百万哪里是解契的赔偿,那分明是给白清欢的买命钱。
她应下了,便是赌了一场几乎必死的命。
但是她没死。
在应家的龙侍们离去后,乔向溪背起了白清欢。
同样也还只是个小小金丹修士的乔师姐,背着她跌跌撞撞走过了东灵洲的荒原,在崎岖的山路上不眠不休走了无数个昼夜。
月亮始终高悬在她们的头顶,如白清欢替她杀了大师兄,拖着尸体艰难前行的那夜一般亮。
最后,乔向溪求到了医仙谷的丹圣子处,以自愿当丹圣子十年的试药人为代价,把白清欢救了回来。
这事儿,合欢宗的老人们都知道。
于是在沉默良久后,山门内的那些树上,如雨后春笋开始往外面冒头。
一号树上:“那来硬的我们可不怕,虽然咱们合欢宗的人不擅长打架,但是我们的道侣可能打了。赵师兄,你道侣不是铁衣宗的副掌门吗?王师叔,你道侣不是血尸宗那位尸鬼王吗?还有李师妹,把那个给你写情书的张家少爷给叫来,让他多带点人来!”
二号树上:“我都把人摇上了,只要白长老一声令下,就送应家人回羽山老家。”
三号树上:“可惜了,我该提前认识两个剑修的,毕竟要论能打又不怕应家人的,也只有青霄剑宗那群傻冒了。”
四号树上:“嗯……等等,剑修?!”
众人在短暂的懵然之后,齐齐将视线落在山门外的假仙君身上。
白清欢和段惊尘互换身体的事情不曾传出去,所以宗门其余修士早已浮想联翩,冒出万种猜测,其中最具说服力的一项就是——
白长老飞升失败走火入魔,主动跟着剑修们去了青霄剑宗,轻松拿捏没见过世面的小仙君,且把后者带回合欢宗做了上门男修。
如今这局面下,众人对假仙君寄予厚望。
万众瞩目之下,白清欢轻轻拍了拍刀疤的狗腿,又唤回段惊尘。
“他们不是来找打的,走吧。”
她拉住段惊尘的袖口,带着他往山门内走去。
昨夜漂了一阵细雨,山门的石阶上一夜间就生了许多碧绿的青苔,她一步一步走得缓慢又稳当,就这样平静地来到那群龙侍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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